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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白无常-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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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人够多,何必喊那么响?
尽管有些战术,还是没有脱离土匪的套路。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马车已被黑森森的人影围住。
数十支火箭对准了黑白无常君。
为首一人带着鬼谱面具,头发散乱,身形的确有几分魁梧。
一根狼牙棒,通体乌黑,散着阴光。
张口便喝:“呔!此树是我栽,此路是……”
“大当家的,省了号子吧,我们是来靠窑的(投奔的)。”
不等这人念完匪号,白无常拱手一笑,先打起了切口(江湖黑话)。
这人立即收声,倒背狼牙棒,在马上向前探出身子,冷声一笑:“你是相家?(混江湖的)”
江湖上称呼同路人一般叫做绺子、合子、线上的、并肩子、大掌柜的、大当家的。
他偏偏用相家这么冷僻的词来考较我,真是鬼奸猾!
仰头一笑,接上了这句:“不但是相家,还是熟脉子。(混江湖的老客)”
倒吸一口冷气,这人坐直了身体。
难道真是个混的?要知道熟脉子这种冷词,近年来也极少出现在地面上了。
相视了一会儿,这人扬声大笑。
笑够了,突然再冷起声音,喝问:“有梯子吗?(见面礼)”
白无常也笑,笑的气喘不匀,笑的轻轻抹泪,边笑边问:“大当家不问我是不是反草(从其他地方叛变了)来的,反倒问我有没有杵头儿(钱财)?咱们屋瓦下边到底漏了多少水?(你们到底穷到什么地步了?)”
此言一出,这群人再也不怀疑白无常是冒充的了,数十只火箭头也慢慢垂下。
江湖有礼数,若是从其他地方叛变来的人,是不能收留的,否则就视为两方撕破脸,随时可以动手互砸了。
他懂规矩,又谈笑自若,应该不假。
但想入我山门,嘿嘿,也没那么容易!
一跃下马,鬼脸谱将狼牙棒倒掷在地上,向白无常伸出手掌,两步逼近:“来,咱们亲热、亲热。”
是想试我的功夫?
“这个么……”白无常回身走开,请下了黑无常,笑对鬼脸谱:“我晚上刚用手抓过西湖醋鱼,怕酸了大当家的手,不如让我这位兄弟与大当家的亲热、亲热?”
胆小懦弱,看来这中年汉子功夫不济,想躲。
他的兄弟……哼,不过才十几岁的娃娃,能练过几年功夫?
鬼脸谱仗着自己有一招铁沙掌的硬功,面色轻狂,向黑无常伸出肥掌。
一只粗手好似熊掌,布满了厚厚老茧,估计一刀砍下去都剁不出血来。
黑无常的手掌刚刚搭上鬼脸谱的手,鬼脸谱立即身形萎靡。
内衣深厚之人,手掌驭功,可以烫如火炉,炙伤对手。
但这少年的手掌,冰冷。
不对,比冰冷还要多一百倍的冰冷。
手已无知无觉,眼见着一条手臂发黑,鬼脸谱想撤回手掌,却像铸上了一样。
这么多兄弟看着,死也要忍下去。
但怎么忍?再挨一会儿,不但这条手废了,恐怕命都丢了。
正在鬼脸谱为难的时候,白无常用羽扇搭上两人相握的手掌,对鬼脸谱轻笑:“大当家的给面子,没让我这小兄弟下不来台,就此罢手,可好?”
浑身冻僵,连点头都困难。黑无常却撤了手掌。
冰掌一去,鬼脸谱捡回了一条命。
知道来者是高人,鬼脸谱向黑无常一拱手:“小兄弟,山上请,自己跟大掌柜的说吧。”
阎王好搞,小鬼难缠,早就知道这鬼脸谱是个马前卒而已,量不清轻重,偏要来试小爷的功夫。
这一试,阴煞入体,至少试掉二十年阳寿。
不该你做主的事你偏逞强,没有好下场。
有成色的土匪窝,必有能通行马车的暗道,否则一但官府来剿,怎么拉着金银财宝逃跑?
懂得以火石探路,这是一窝有成色的土匪。
马车驶进大寨,驻停在演武场中央。
仰首看,一个威武的大殿,八方堂。
“大嘴吃八方,一赌杀八方,咱们堂主好威风,好学问。”
白无常摇头晃脑的念着,旁边跟随的小卒却笑了出来:“咱们的地盘有一十七里山林,一加七,总和为八,所以才叫八方堂。”
原来是这么粗俗的由来!
真是亏了我刚才词句的华彩。
没有被请进大堂,在演武场中央等了一会儿,又有一队人从大堂里走出来。
为首的一个怀抱九环鬼头刀。
这柄刀粗笨,也许有五十斤重,说是刀,还不如说是压扁了的铁杵。
不过,刀与人相配。
刀粗笨,人肥壮。
一个大汉,赤着胸膛,露着胸前的护心毛,肥大的肚子快垂到了大腿上。
胡子杂乱,头发如草。
声音也含糊不清,只能勉强听懂:“大掌柜的有规矩,新靠窑的兄弟必须打八方。”
八方堂,打八方,好像挺合理。
不待白无常问,肥大汉冷笑,先问:“有两种打八方,你们想打哪种?”
“要是老哥不嫌下巴太重的话,不妨把这两种都说给我们听听,我们也好选一选。”
“好说。”肥大汉将鬼头刀插入地下半截,双臂环胸,声如洪雷:“第一种,我们打你们八方。正面打一百,背面打一百,左面打一百,右面打一百,双手打一百,双腿打一百,脑袋打一百,肚子打一百。要是你们活下来了,就是我八方堂的兄弟。”
总共打八百,也算合了八方之数。
“打一百什么?”
“铁棒,砖头,你们挑一样儿。”
摇头苦笑,白无常叹气:“要是打八百豆腐我还能考虑。”说完抬头笑问:“我想听听第二种。”
拔出土中刀,肥大汉将它扛在肩上,面目狰狞:“第二种,你们要打遍八方将,我八方堂有八大镇山金刚,你们要是全都打赢了,就是我八方堂的镇山金刚。”
镇山金刚,呵,会起名字,有点威风。
“要是打输了呢?”
横刀在手,肥大汉仰天大笑,似乎笑白无常无知:“给我八方山当狗粮!”
打赢了当金刚,打输了做狗粮?
这不是入伙,是玩儿命。
挠了挠头,白无常刚要还嘴,黑无常早已听得厌烦,冷声对肥大汉说:“省点事,八大金刚一起上。”
第九十九章 府里的人()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匪帮里不但有法有规,还有刑堂。
当土匪并不容易,是把脑袋别在腰带上吃饭的行当。
土匪有威风的时候,只是在人多势众劫道儿的那一时。
其他时间,都活的胆颤心惊。
除了要躲府衙的通缉,还要躲侠客的利剑。
除了要躲官军的围剿,还要躲村民的闷棍。
落了单,又被人认出来的土匪,哪一个得过好下场?
即便是在老窝里,活的也不自在。
要看老大的脸色行事,说错一句话,就很有可能招来杀身大祸。
土匪头子活的自在吗?
当然不,他活的更憋屈,要提防有异心的小弟,要小心藏好的财宝。
赶上哪天出个闪失,脑袋搬家的就有可能是他。
这么难,干嘛要做土匪?
十之八九是没了活路,不得已的选择。
土匪头子不能随便见外人,否则岂不是卖的比野鸡更便宜?
要见这窝土匪头子,还得先过八大镇山金刚。
黑无常负手挑衅,希望这八个废物一同来战,能省去一些时间。
他狂言一落,肥大汉扛着鬼头刀走近,低目蔑看黑无常,冷笑:“大爷是八方堂斩鬼金刚,今日要剁了你这只四两不到的小鬼,报上你的贱名……”
又不是两国交战,上将对阵,哪那么多废话?
斩鬼金刚,站的位置刚好。
一记朝天蹬,踢碎了他的下巴。
肥壮的大汉向后仰去,砸碎了一片砖地。
黑无常仍是负手而立,似乎从未动过。
第一只金刚,完了。
马车边的白无常正在饮水,半口水喝到嘴里,又扑的一下喷出来,苦笑着问那些已被惊呆的匪兵:“如果你们其他七位金刚都是这种成色的货,直接请你家大王吧。”
大王八?
有聪明的匪兵已经听出白衣汉子一语双关,在转着弯的骂人,但第一阵输了,也只能忍恶气,希望其他金刚能为八方堂挣回点面子。
这架打得挺斯文,匪兵们不叫骂,七手八脚的将斩鬼金刚架走,随后在人群中闪出了一个人。
长袍素装,钢针短发,一张刀削斧砍的脸,一双精亮的眼。
双手执钩,脚下踩着流云步态,缓缓走到演武场中央。
将双钩耍得绚烂,舞出两片银光,立即招来匪兵一阵叫好。
又不是卖艺,耍什么花架子?
黑无常闭目凝息,侧听风声。
执钩人见少年托大,嘴角冷笑,滑到了他身后。
突然双钩连环,整个人像一支利箭,刺向黑无常的后心。
风至,步移。
只往旁边移了半步,便让过了执钩人这一招,在他身后踢了一脚。
踢在执钩人的屁股上。
这一踢,助长了执钩人的余力,他仍然像一支利箭前冲。
只不过,这一次,箭没射到人,反倒钉上了堂门前的廊柱。
半声未发,他砸在堂门口,人已昏死,裤裆里流出屎尿。
白无常斜坐在车板上摇头,招呼着一众匪兵:“快把你家勾魂金刚的黄汤收拾干净吧,待会儿东风起,这点儿香气全得飘到八方堂里,估计你们堂主不会太喜欢。”
匪兵们恼怒不已,慌忙收拾残局,有几个满脸不解的遥看白无常。
一看他们几个的眼神,白无常立即知道蒙对了,摇头晃脑的说:“用鬼头刀的自报斩鬼金刚,用无常钩的自然就是勾魂金刚。这是三岁孩子的考题,没什么难的。”
蛇王女儿胆小,到了土匪窝里不敢下车,央求着沙纱莎陪她。
两女躲在车厢里听热闹,沙纱莎扑哧一笑,对蛇王女儿挤眉弄眼:“斩鬼勾魂?这群土匪运气真好,今天居然遇到正主了。”
黑无常始终负着一双手,只踢了两脚,就放倒了两个镇山金刚。
威风一出,吓煞众人。
突然自堂内蹿出六个人,长短兵器不一,身形高矮不同,按六星方位的阵法,围住了黑无常。
管他是谁,一招了事。
根本不屑一看,黑无常闭上了双眼。
摇扇取乐,白无常爽朗的一笑:“早这样多好,省得多费麻烦。”
六个人沉声不理对手的讥笑,将各自兵刃耍出风鸣,围着黑无常团团旋转。
故意将脚步声踏的沉重,以乱黑无常的听力。
几人目露凶光,正要痛下杀手时,突然听到一声娇喝:“闪开!”
一匹桃红马,四蹄雪白,自堂内翻飞而出,破阵而入。
六大金刚同时后跃,让出场地,马上的人平举一柄银绣文刀,削向黑无常的脖颈。
刀未至,黑无常睁开了眼,目光扫过桃红马。
桃红马俊美,身形矫健,正值壮年,却被他一瞪,顿时胆寒。
引颈嘶叫,骏马吓破了胆,前蹄软陷,翻倒在地。
马上的人收刀不及,干脆撒了手,甩开马蹬,跃了出去。
在凌空时,自怀中甩出一条九节亮银枪,刺向黑无常的眉心。
银绣文刀还未落地时,黑无常用一根手指搭住了刀柄,旋向软枪。
九节枪遇物即缠,盘住了银绣文刀,自然也伤不到黑无常了。
这人收回软枪,以为又要挥刀再上,谁知道软枪与文刀都被丢弃,双手一挥,又自袖子里打出两支袖箭,飞向黑无常的双眼。
一声闪开,接连三招。
浑身是刺,好生有趣!
矮下身形,袖箭擦着头顶飞过,黑无常像一匹豹子前蹿,双腿成剪,绞向那人的腰间。
这是步入演武场以来,黑无常第一次亮出完整的招式。
燕尾剪。
武林女孩家常用的路数,却被他使得煞气九天,压得众人鸦雀无声。
若这一腿绞中了这人的腰际,轻者伤残,重者丧命。
眼见着这人性命堪忧。
这人身手也利落,在连忙后退时,自手中甩出一条银丝线,缠上了古树枝杈,荡离险地。
有意思,身上到底能藏多少东西?
逼退了这人,黑无常也不趁势追击,任凭这人落地。
落地时,身姿轻盈,飘飘然然,虽然输了一招,但气度不凡。
扬眉轻笑,白无常回身敲了敲车厢,隔着厢板对话:“又是个女人。”
实在按奈不住好奇,沙纱莎推开车窗,双手一攀,从车窗里翻了出来,与白无常同坐。
月色依稀,只映衬到了女人的半边脸。
一身甲装,身披战袍,好一个巾帼英雄。
自后腰拔出两把弯月明刀,架好守势,眼眸阴冷,死盯黑无常:“你是什么人?”
视她的双刀而不见,黑无常微微侧身,仰首望月:“府里的人。”
话音虽轻,却字字入耳,听得众匪大惊,纷纷架起弓箭对准了黑无常。
“总兵府?衙府?还是大内府?”
沉声不理,只顾望月。
沙纱莎与白无常对视一笑,估计任她猜上八百年,她也猜不出是丰都地府。
气氛凝至冰点,所有的匪徒都在等她一声号令,随后便是万箭穿心。
一向不喜舞刀弄枪的白无常,终于跳下车板,嬉笑着走向巾帼女子:“堂主不必再猜了,再猜就伤和气了。我们不是官府的人,我这兄弟好诙谐,他刚刚说是府里的人,指的是卖豆腐。”
一声冷笑,知道这白衣汉子在疯言疯语,纤眉倒竖,喝问:“卖豆腐的到我八方堂来做什么?”
“想和堂主谈个买卖。”
“什么买卖?”
慵懒的一笑,羽扇回指马车板上的沙纱莎:“卖压寨夫人。”
摇头晃脑的又说:“保证价钱合理,童叟无欺。”
以为我是三岁孩子,这么好骗?
我一句问话就能破你这招。
巾帼女子不屑的冷笑,遥问沙纱莎:“小姑娘,我八方堂从来不勉强人,如果你是被他们强掳来的,尽管明说。如果不是,也请你说句明白话,你是自愿被卖的吗?”
沙纱莎心里本就装着天下太平的梦想,之前一听说要进山里荡匪,兴奋的脸红。
若不是被蛇王女儿缠着作伴,她早就跳下车和镇山金刚们玩几招了。
巾帼女子自信这个问题必能戳穿白无常的谎言,没想到却问到了钉子上。
童音未泯,沙纱莎清楚明亮的回她:“我是自愿的。”
回完话,又稚声一笑:“今天我买他,明天他卖我,我们一向都是这么玩的。”
此言一出,黑白二君心下萧索,当日在瓜田边,两人都已卖给了她。
未曾想,从初次相识直到现在,共同经历了生死苦难,荣耀与共。
只要东海一到,一切都只剩回忆了。
暗自感慨时,巾帼女子却被噎得无语。
她自愿被卖?
从来都是土匪抢女人压寨,哪有花钱买来的老婆?
在她沉思的时刻,白无常收起心思,再次笑言:“堂主,这个买卖,能谈吗?”
一声冷哼,巾帼女子收起弯刀,瞪了黑无常的侧影一眼,狂妄的对白无常说:“我八方堂没有不谈的买卖,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敢谈!”
狂语过后,又对匪兵们娇喝:“兄弟们,架山刀,迎客!”
终于要进堂了,白无常拱手作礼:“堂土行事磊落,八方堂必能财发八方。”
斜了白无常一眼,巾帼女子扬起冷笑:“好说,客气了,不过,我不是堂主。”
第一百章 明珠蒙尘()
门,是一样挺有趣的东西。
向外开的,向里开的,向上开的,向下开的,对开的,平移的……花样繁多,不能细数。
有的门好进,佛门广开,普渡众生,是好进的门。
有的门难进,民间有婚俗,新郎迎娶新娘时,想进门接出自己的老婆,不被刁难一番怎能如愿?
普天下最难进的门,怕是要数土匪的刀山门。
所谓刀山门,是指门径前分列两排土匪,在头顶架起雪花银刀。
银刀交错,进门的人要从刀下走过。
行走时,如果哪把雪花刀落了下来,就要人头不保。
进这种门,是考较你的胆量与诚意。
八方堂前,刀山已就,月色映着数十把雪花银刀,散着有杀气的寒光。
沙纱莎笑了,本来就是进山荡匪的,却被白君谈成了买卖。
不怕这群土匪动手,就怕他们不动手,一但和和气气的,还怎么找个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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