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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逐笑来-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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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逐笑有些生气地戳了戳身边的人,“喂,你干嘛不吃?难道还怀疑我下毒害你不成?”
“不,不是。”男子露出无奈的笑容,“这上面沾了你的口水。”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空腹吃柿饼很伤身体的喔。女主为了钓凯子……呃,不,是为了艺术的需要才空腹吃的。
资深柿饼控有感。
☆、紫气生烟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往火堆里添柴了。
如果火烧得够旺的话,那个女人应该就不会觉得太冷。他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不由自主去做一件很无聊的事情。目光落在树下蜷缩成一团的白影,心底暗自却叹了口气:她是当真防备着自己,连睡觉都将佩剑紧紧攥在怀中。
不需要进食。不需要睡眠。
他就是这样不寻常的存在。
看着静静燃烧着的火焰一点点驱散黑暗,而那些成为灰烬的干枯树枝,仿佛就是自己正不断消失的生命,明明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只要熄灭这堆火就好。
熄灭了内心的火,就可以不用再忍受生命渐渐流逝的恐惧。可是那样的话,整个世界,又要重新堕入一片无止尽的黑暗中,冰冷又孤独。
“柔卿。”男子低沉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在确定百里逐笑熟睡之后,楚四歌起身离开火堆,在一片树影之中轻轻唤出一个名字。一袭黑衣融在黑夜之中,脚下深深浅浅的阴影却还能辨析得分明,唯有黑发遮掩下的一弯银箍还有一丝生气。
片刻之后,楚四歌身边原本空旷的地方隐隐绘出一个轮廓来,是一个清瘦男子的影像,看不清楚模样,只有几乎于可以算作“空灵”的男声飘渺响起,柔和得宛若挥洒下的月光,“宗主大人,您在叫我么?”
楚四歌并没有回答,他的手中把玩着从百里逐笑那里得到的小半块柿饼,漆黑的指甲在黑夜中显得分外鬼魅,差不多已经快要遗忘如何去吃东西的他,忽然发现现在的自己,当真是如同快要腐朽的枯木。
沉默着将柿饼吃进口中,咀嚼了好半天才慢慢咽下。
比想象中的好吃许多。
“宗主大人……”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半分提醒的意味。
“啊,抱歉,在想其他的事情。”楚四歌回过神来,歉意地朝身边的空旷笑了笑,很快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神情。尽管强压着从自己身体里散发出的强大戾气,但眼神中的寒冷却是怎么样也无法掩饰的,他有些无奈压低了声音,“柔卿,替我办件事。”
“宗主大人请吩咐。”
“帮我探探那个女人的底。”冷峻的目光瞥望到身后的火堆,楚四歌低声道,“总觉得,此番有心去德州的人都不会出于太简单的理由,可以的话,尽量拖住她的脚程……还有那把剑……”
“柔卿明白。”被无形的压迫感所胁,遁去身形的男子声音稍稍低沉了一些,依稀间,甚至还能听出一丝颤栗,“宗主大人的意思是要夺过来么?”
“不必了。凭你的力量,或许现在还做不到这一点。她也绝非等闲之辈。”提到那个女人,似乎带上了一点点轻快的心情,楚四歌的眸子准确地对上了隐身在一旁的随从的双瞳,“我来流川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个。”
“对,对不起……宗主大人……”很多话还想说,却无不知用何种语言来表达,只能任由它们堵在喉咙深处。之后,那阵空灵的男声没有再说话,似乎是因为自己的力量不足而深深地苦恼着。
“不需要道歉。”语罢,楚四歌便转身向原先的火堆走去。
夜风撩起他的衣摆,宛若来时。
如同墨汁一般的黑暗,重新弥漫开来。
*
掺杂着血腥味道的浓厚瘴气弥漫了整个小镇,空无一人的乡间小道显得破败和萧瑟,只有凉凉的风偶尔间掠过,带起一路尘烟。
昨日还能听见的哭叫声和□声此刻也消失了去,是不是意味着事态远比自己想象中的严重呢?白色的小兽蹙着眉头,矫捷地在尘烟中穿梭。一一越过眼前障碍,担任着冲锋的角色;它的身后,是穿着白色长袍的两男一女。
细看的话,更像是某一门派的着装,细微之处或许是根据了个人喜好而做了改动,配饰也有所不同,但纯白色衣袍的领口,袖口,腰封之处都滚着深紫色的纹案,似乎是昭示着这三人在门派中的等级。
而三人身后不远不近地跟了一群衣着各异的家伙,但无一不是神色严肃,他们手中兵刃微微泛着寒光,在这小小的、没有生机的村落之中,更加显得突兀。
“就是这里了。”听不出任何波澜的声音,绕过了几条小巷,直到视野开阔,小兽终于停在一片荒芜的田根之上。
那是一只狐狸。
白色狐狸细长的双眸紧紧盯住隐没在过膝杂草之中的大小坑堑,视线丝毫没有因为漫天的瘴气而有丝毫阻隔。如果眼力足够好的话,可以看出,更加浓厚的暗紫色瘴气正从那些不易发现的坑堑之中渐渐漫出来,就像是被人割裂开的牛皮水袋,再也容纳不住里面的清水。
两男一女停下脚步,不敢冒然上前。三人身后呼啦啦一片人就地站立,丝丝缕缕的议论声响渐渐传出。
“啊!狐,狐狸开口说话了……”几个家伙露出惊愕的表情,看着那白色的毛团,“还,还对着沉渊弟子指手画脚的?!”
“比起这个,还是先看看那几个沉渊弟子有什么能耐能封得桩黄泉之眼’吧!”旁边一道士装扮的男子板着张脸,却是咬紧了牙齿,露出埋怨的表情来,“可恶的沉渊派!居然只派遣等级最低的紫襟弟子前来,这不是让我们这些各大修仙门派里千挑万选而出的精英们掉价嘛!真是令人不爽!哼,乳臭味干的小子们,我可是绝不会上前帮忙的!”
似乎是点穿了绝大多数人的心思,他的话音一落,一群人沉默。
于是局势慢慢明朗化,前后的两拨人马顿时显得泾渭分明。
那三个沉渊派的紫襟弟子倒也没有在意,应该是早已做好了被当做异类的觉悟,商榷一番后,却是接连祭出法器摆开阵型,轻而低的几句口诀飘出,顿时间筑起一道光的屏障,将众人与所谓的“黄泉之眼”阻绝开来。
继而阵法变换,三人又捏出个封印的法诀,丝毫不畏惧地冲入屏障之中。白色身影连晃,法器光泽渐盛,很快将大大小小的坑堑填补起来,待瘴气慢慢消失散尽,为阻绝其弥漫的屏障才撤除。
末了三人毫发无损地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连束发都没有歪去一丁点儿,为首的男子年纪看上去并不大,向各派众人拜了一拜,算是行礼,“此地凝聚瘴气皆是自黄泉之眼而出,今日劳烦各位先用法诀封印这些坑堑,待我等向掌门禀明情况,再做下一步的打算,不知各位是否同意?”
先前颇有微词的几人都识趣地闭了嘴,连连回礼允诺,“但听流川侯差遣。”
“那我们先行一步,这里就交给各位前辈了。德州百姓眼下怕是处在水深火热之中,沉渊派务必会加派人手,控制局面。”白狐狸语毕,纵身跃到其中一沉渊紫襟弟子的肩头,轻声道与他,“做的不错。”
议论又开始小范围地进行起来:
“那狐狸管我们叫前辈?说起来那也算是沉渊的弟子么?”
“那可是云家的小公子啊!听说生来就有仙骨,能算得出天机,早晚会飞升成仙,所以似乎没有正式拜入沉渊派呢。”知情的立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是说,你是说……那个狐狸是,是流川侯……侯爷的人?那,那怎么是个狐狸样?”
“嘘……你怎连这都不知道?流川侯夫人是九尾天狐之后,狐狸生出个狐狸,有什么好奇怪的?”知情的远远比不知情的要多,“再说了,流川之上,还有谁能比流川侯云欺风更像只老狐……唔……哈,无心之言,无心之言……”
轰——
正当快嘴之人说了无理之言欲盖弥彰时,一个尖锐的崩裂声音突然间响起,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也很好地消除了那人的不自在。
只见距离众人几丈开外的杂草之中,忽的凹陷下极大的一块,一股黑色瘴气如泉状喷涌而出……
☆、浮光掠影
果然让新晋弟子来处理这些事还是有些勉强了么?还是应当叫那个人来看一看才能放心啊。
回望之际,白狐狸暗忖。似乎一切并不像它所想的那般简单。眼见着从巨大的黄泉之眼中涌出的瘴气越聚越多,其他修仙门派弟子迫于无奈,只好一一祭出各自法器,眉头紧锁,气氛一时间变得压抑。
“小心!那瘴气会夺取各位的灵力!”不知是谁喊了那么一嗓子,接连几个抽身上前的人都迟疑下了脚步,而就在这迟疑的片刻,天地间猛然刮过一阵疾风,大有席卷整个德州之势;众人的眼前暗了一暗,乌压压的瘴气借着风势,很快朝另一个方向弥漫开来。
糟糕。
错过了封印的最佳时机。
为首的几人虽已经凝出了法诀,却无力阻止借风而去的瘴气,就连那三名沉渊弟子,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难看。所幸借助在场修仙之人的合力,巨大黄泉之眼正在重新闭合。
“哎,只怕那些尚未封印住的瘴气会给凡尘带来不小的灾祸。”一名上了年纪的修仙之人捋了捋胡须,眯起眼睛重新打量眼下已变作平地的坑堑,“魔域的黄泉之眼,已有几百年未在流川之上显现……如今慧斗星落,难道当真是妖魔动乱的征兆么?”
“之前由我等封印住的瘴气已有九成,眼下借风势而去的也不过区区一成中的十之二三,我等必将前往瘴气所去之处疏散百姓,尽心弥补,还望各位协助。”为首的沉渊弟子恭敬道,也得了众人的认可。
毕竟都是为了流川之上的安宁而存在着,这种时候,谁也不会推卸责任。
然而老者摇摇头,低低叹了一句:到底是年纪轻了,不知魔域瘴气的厉害。
言下之意明白:瘴气一日不散尽,便流川便一日难得宁静,疏散百姓根本就是于事无补的行为。意识到这点后,白狐狸与三人对望了一眼,一时间也没有了主意,毕竟它在世也未满百年,很多事尚未经历,若是武断决定,只怕会适得其反。
“无身无身行、无口无口行、无意无意行……”
深沉若水的男声响起,锡杖上缀着的圈环窸窣作响;一个肃然的身影在苍穹中来回穿梭,被瘴气遮去的天空很快恢复成原本的颜色,破除了阴霾之后,比先前更加澄澈。
“……非行非非行、非谤非不谤、不生不起、无想无处、无往无没、非寂非行……”
随着一道金光的浮现,半空之中慢慢显现出一朵巨大的金色莲花,盛开之时连时空都为之扭曲;花瓣那细腻的笔触似乎是佛祖身前的柔腻灯芯应化而成,揉成了世间最为清净的力量,是足以净化一切的力量。
未来得及封印住黑色的瘴气渐渐散去……
“那是,尘世的不朽禅师吗?”
“应该是……足以净化瘴气的咒语吧……”
“借用佛祖之力来破除魔障,真是值得托付的凡人啊!”
耳边萦绕的各派修仙之人对不朽禅师的赞美之音。青仔回想着那夜在万安寺中淡漠坐禅的身影,他若不是个令人在意的家伙,它那位好姐姐也不会为之停下脚步;如今一见,那凡人合上的修为与灵力,当真赶超了不少修仙之人。
倘若这个力量能为沉渊所用……白狐狸眯起眼睛,悠然甩了甩尾巴。
它好像明白过来百里逐笑的为什么会中意不朽了。
*
待楚四歌回来的时候,升起的那堆火焰已然较先前小去了很多。
干枯的树枝被火苗舔舐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令人生厌。
从睡梦中醒来的少女正蹲身在火堆旁边,见有人来,一双妙目悠然抬起,声音带着质问的意味,“你去哪里了?我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影,还以为你终于放弃我的剑了呢,现在看起来还真是空欢喜一场。”
他挑眉。
默默然在她的身边坐下,又往火堆里丢了几根树枝,“下次我去方便之前一定先通告百里姑娘一声,得到准许以后方才离开,这样可以么?”
百里逐笑的脸上立即露出尴尬的神色,老半天才扭过头去骂了一句混账。
“对了……”
“嗯?”
“那个,很好吃。”他勾起嘴角,似乎是在回味那小半个柿饼的滋味。
“啊,家里寄来的。”看似随意的语气遮不去少女眼角的得意神色,像是私塾里背全了文章叫先生给夸赞的小孩子。
“不知百里姑娘家中是做什么的呢?”
“家父在朝中任职,小地方的官吏而已。”
百里逐笑微微一叹,又扭头望向一脸不信服的男子,半开玩笑道,“你既是不信,又何必多问呢?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不过是同行的路人而已,莫要多问。”
楚四歌轻摇了头,看起来,倒是自己把自己的退路给封死了。
仍是夜深,百里逐笑也不知今夜为何睡得这般浅。
或许还是在担忧那家伙会夺了她的剑徜徉而去,那家伙看自己佩剑时的眼神,总是带着一股强烈的占有欲。猛然站起身来,她干脆道,“那么路人啊,既然你我都没有睡意,不如早点动身,你去你的翟家村,我去我的德州,如何?”
话还未说完,她急急抬手指了楚四歌身后的方向,“……看那里!”
楚四歌循声望去,继而眼中又滑过失望,“不过是会发光的虫子而已。”
虽然有些凉意,眼下的时节仍是算作夏末,山野间有萤火虫也不会觉得意外。
“你在说什么蠢话呢?那可是光啊!”百里逐笑纠正,继而露出欣喜神色,先前好不容易下定赶路的决心顿时荡然无存。伸出白皙的手臂,月下,她看着那些星星点点的光亮朝他们所在的方向飞来。
“是又怎样?说到底还是虫子。”以一种看孩子般的眼神注视着身边的白衣少女,楚四歌双手抱肩,英俊的脸上带着不屑,毫不留情地指责道,“即使你这样做它也不会飞过来……怎么会……啊啊,当,当真飞过来了!”
他哑然。
像是要倾尽自己微薄之力来驱散黑暗一般,像是要与两人脚下的熊熊火苗一争高下一般,那些星星点点的浮光在男子惊愕的目光中,慢慢的,无声无息的飘了过来,宛若踮起脚尖的舞女,以最轻盈的姿态而来……一点微弱的浮光,停在少女白净的掌心。
那双宛若沉淀墨汁一般的眼睛中映着萤火,照亮的却是整个森林。
或许还有其他别人所不知道的地方。
男人怔住,望着被萤火照亮的女子侧脸,那画面,似乎比火光更令人暖心。
“伸手!像我一样,它们也会飞到你那里去的。”未等楚四歌想到拒绝的理由,百里逐笑便不由分说拉开他的掌,迎着那些飞舞的萤火虫而去,“呐,不要这样抗拒啦,很好玩的!”
“喂,你这女人,住手,快住手!都说了不会飞到我这里来的……像我这样的人,这种弱小的东西怎么会愿意,不,它怎么敢……”
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双眼一点点被那些沉淀在掌中的浮光所填满,百里逐笑松开手,眼含笑意观察着紧紧盯住掌心的男人,他的声音竟有一丝颤抖,不可思议地注视着在掌中萦绕的点点浮光,喃喃道,“真的……飞过来了……真的停,停下来了……〖墨斋小说:。。〗”
“看吧,我就说会的。”
“那又如何?不过是一只虫子而已……”
仅仅是那么一瞬的动摇,他的口气很快又冷了下来,挥手驱散了周身的萤火虫,楚四歌的眼中只映着那堆升起的火焰,左耳如同淬血的犬牙坠饰随着散及肩头的乌发摆动。
毫无意义的光泽,微不足道的力量。
他不需要。
“是光啦,不是虫子是光啦!”百里逐笑有些愠怒地打断楚四歌的强词夺理,双手叉腰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来,“虽然只是这么一点儿的光,还随时可能会消失,可若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又没有这样的火堆,这样的光亮就足以告诉你该往哪儿去……至少,不会让你觉得寂寞吧……”
至少,不会让你觉得寂寞——是这样么?浮光,是这样子微不足道却也不可或缺的存在么?
楚四歌眼角一缩,只觉得心里的某个角落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
记忆中的一页落满了灰尘,此刻却一点点被那些浮光照亮:
——我觉得那样的光泽很美,就好像是在告诉我应该何去何从一般……能,能给我么?这剑……能给我么?它好漂亮,像天上落下来的星星一样,有这样的光,我就不会一直在夜里找不到方向……
——想做的事,就张开手去做;要想的东西,凭自己的力量夺过来就好了。不过这把剑,现在不可以给你喔,我已经有决定要送的人了呐。如果你真的想要,以后就去找那个人吧,她若是愿意,你尽可以拿去;我也已经,不再需要了呢。
记忆里的那个男人,微笑着告诉还是孩童的自己:想要的东西,凭力量夺过来就好了。
所以,他需要力量,需要谁也不能抗衡的力量。
这些微弱的浮光,又能算作什么呢?倒不如那一堆可以燃尽一切的火焰来的痛快……想到这里,楚四歌又一次摊开掌心,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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