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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光逐笑来-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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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颔首,他又问,“话说回来,你与百里藏刀究竟是如何相识的?好端端的,云家大小姐怎会多出个哥哥来?”
百里逐笑面上一红,踌躇了半晌才喃喃道,“还不是两年前离家闹的?你也知这沉渊山除却了抵御妖魔的结界屏障之外,地势甚是险峻,以凡人之力,若非人中龙凤,怕是一辈子也爬不上来……谁料我下山途中,竟是寻到个半死不活的男人,我便好心一脚把他给踢下了山去。他没有仙骨,入不了仙籍,沉渊不会收这样的家伙……唉,算我帮他渡了一劫,捡一条命,少几年徒劳。”
看着一番大道理的少女,他半边嘴抽搐,“可人家好不容易才到山腰,你倒好……”
“我这不是心存愧疚嘛,这两年便一直跟了大哥走东闯西的,还随了他的姓呢。”
“是他跟着你才对。”
没好气翻了他一眼,百里逐笑像是忽然想到什么,又笑嘻嘻凑到他的耳边,“其实我本是想下山的路上,随了遇见的第一样活物姓,心想最坏最坏不过姓个马,姓个猪,可你猜愣是叫我遇上了什么东西?”
楚四歌摇摇头,正常人和正常魔早已不能理解她的思维了。
“我遇上个屎壳郎。”兀自笑出声来,她眨着眼捂着口,“后来,后来我见四下没人,一脚把那小东西踢飞了,正暗骂流年不顺时,抬眼便瞅见了百里藏刀……第一件事便是问了他的姓氏,百里这个姓嘛,不错,挺有大侠味道的。”
打心底里不想再继续这样的诡异话题,魔王决心蒙混过关,“这里是流川侯的府邸?”
口中虽如此问着,楚四歌偏了偏脑袋,像是在四下打量,只是眼中依旧是一片漆黑,只能感受到少女均匀的鼻息。
“恩,虽然算不上奢华,但是对于身为人臣的修仙人来说,能有一座皇帝赏赐的府邸,已经是很不错了罢?”百里逐笑在屋里张望了一番,埋藏在心底的得意便悠悠然飘了出来,也不怕他人笑话,便肆意嘲笑起楚四歌来,“我听人说,魔域穷山恶水多刁民……只可惜啊,你眼下是看不见我沉渊山门和云府的气派繁华咯……”
楚四歌冷笑,气定神闲回击,“百里逐笑,本王在魔域有一座寝宫。”
一盆冷水泼下来。从头到脚。
意识到两人间的行为简直和相互攀比谁的老爹更帅,谁尿尿尿得更远之类如出一辙,并且自己很可能在银子的问题上输给眼前好歹算个人物的家伙,百里逐笑及时发出停战的一贯用语,“……你就继续撅着腚飞吧,混账。”
其实也是认输的一贯用语。
男人总是喜欢计较输赢,不管在什么事情上。
果不其然,黑煞獒王心领神会地进入下一个话题,“白逸之与你们住在一起?”
“白师兄是我爹的义子,有时也会住在山门的屋舍里,云府东厢备着他的房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白逸之是……流川侯的义子么?怪不得可以随意出入云府。”楚四歌微微颔首,继而露出苦笑,“他好像不大喜欢我。”
“这一路上,我就没见着几个喜欢你的……”
☆、当局者迷【下】
一边与他绊嘴,一边扒开了金创药的瓶塞,百里逐笑顺势就开始剥楚四歌的衣服。
替他背上的刀伤上药,才是今夜主题。
然而他们已经跑偏主题很久,并且还有越跑越远的迹象。
知道眼前的男人看不见东西,她索性就毫无形象地脱了鞋袜蹲在床榻上,心情愉快地解着他胸前扣子,模样轻薄无礼;楚四歌摆了个舒服的姿势仍由她“伺候”着,百里逐笑气不过将脸凑近,在表情一直没变化的男人面前大做鬼脸。
瞪眼,吐舌,兔子耳朵……直到做出插他双目的动作时,男子仿佛意识到什么竟幽幽开了口,“百里逐笑,你在磨蹭什么?不是要给我上药么,怎么还不动手?啊啊,难道说是在害羞么?”
被忽然出声的楚四歌惊了一跳,她心虚瞥过脸去,冷静了半晌才去解他的束腰,一口气将男子繁复的黑色上衣一层层剥了下来。
染血的贴身单衣被褪去,男人露出紧实胸膛,武者近乎于完美的腰腹线条呈现在少女眼前。无可挑剔的英气面容,加上微微下垂的狭长眸子,不经意间才会露出的虎牙,这魔物,天生便洋溢着邪佞的雍容。
屋里气氛暧昧,硬件设施全部完善。
百里逐笑却一下子傻了眼,从未有过的不知所措过。手里握着的药瓶一时间倒不知道该作何用途了——是不是直接敲在他脑袋上会比较好?啊,不对,要把他砸晕然后逃开的话,还是用花瓶来得更实在些。
总觉得是在做什么难为情的事情。不过是上药而已嘛。
早知道看男人的身子会这么憋屈,应该让白逸之来做才对。
“想摸的话,就动手好了。”楚四歌盘膝坐在榻上,思想觉悟颇高,解开的上衣凌乱的堆在他精瘦窄腰之上,他轻笑,“我是不会喊‘非礼’的。”
百里逐笑怒气冲冲瞪着他,忽而想起眼下的肢体语言对一个瞎子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口舌之争又是常年处于下风,只得银牙轻咬,红着脸爬到了他的身后。熟料那家伙背部肌肉线条也是出奇的匀称,若不是一条长而丑陋的疤痕刺痛了她的眼,她只觉得自己差点又要忘记是来做什么的了。
“伤,伤得挺厉害……”脑子混乱,连口齿都也有些不清楚。
皮肉翻卷而出,已然成了乌青色,好在血已经干涸,又吞食了白逸之所给的化毒药丸,应该不会在伤及性命——说到底他也是个魔王,倘若熬不过这些毒药,当真妄为这个称呼。
可是那“相思疏”毕竟是毒中翘楚,有其在作祟,他的知感便一直被剥夺,如今连双目都不能再用;如果得不到及时化解,她不知他的手,他的脚,他的记忆他的修为,会不会都一点点失去,到最后,留下一具空空的躯壳。
这或许才是真正残忍的消失吧?比死掉更加叫人不能释怀。
不忍再想,颤抖的手抚上男子背上的伤口,她俯□子,双唇便落了上去。
楚四歌意识到她的唇舌触上了自己伤处,濡湿感撩得他腹中生火,一时间又不敢动作;脊背不由绷紧,心下一阵悸动,只能动了动身子催促道,“你……只要上药便好……多余的事情,不要……”
百里逐笑不发一言,双手抚弄着他背上的伤口,将挤出来的残余毒血尽数吸入口中。
没有吐口水的声音,倒是响亮的吞咽声惹得他皱眉——很快察觉到她在做什么,楚四歌猛然转身,摸索着用左手拍了拍她的脸颊,又气又急,脱口便责骂道,“吐出来!不能咽下去!不是与你说了吗,那伤口上有毒!蠢货,快将毒血吐出来……”
毒血的滋味自然算不得好。
轻咳了几声,百里逐笑推开他的手,支起身子若无其事抹了抹嘴角,“没事……我只是在想,我若是与你中了一样的毒,反倒是件好事。这样的话,我爹定会命白师兄为我调制解药,那解药若能医我,就一定能医你……”
“蠢女人!就算是这样,哪有你这样折腾自己的!吐出来,统统给我吐出来!”
“咽都咽下去了,真要是能中毒我也没办……你,唔……”
灼热的吻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男人的舌很无礼,很霸道。楚四歌用仅能活动的左手托住她的下巴,技巧熟练地撬开百里逐笑的贝齿,里里外外将她的小口侵占了个遍,像是要将她吸进去的毒血全数清理干净一般。
一时间的情。欲令她分不清东西南北,虽然不是第一次被这魔物强吻:做这种事情很像是和尚破坏戒规,不破时处处小心谨慎,可若一旦破了一条,就不在乎第二条,吃了肉尝了腥,索性也就道一句“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来自己安慰罢了。
何况她百里逐笑又不是不朽那样的死木头,说不被楚四歌打动,那绝对是假的。
算了,就当是豁出去……偶尔一次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妈了个巴子的。
心里这般想着,她的手便环住了楚四歌的脖子,踌躇着加深了这个吻。当纤细的手臂碰触到男子腰腹时,她的身子还是不由自主地颤了一颤;默默察觉到那混账手已经环住了自己的腰,在腰封系带处犹疑了许久,却没有解开。
结束绵长的吻后,百里逐笑一咬牙干脆就蜷缩在他怀中,再也懒得起身了。
两人相顾无言间,百里逐笑忽然就变得很烦躁:尽管知道楚四歌此刻看不见自己局促不安的模样,可她依然觉得很丢人很难为情,并且不知道应该用何种表情去面对一直在与自己亲近的男人。
“承认罢。”魔王开口,抬手摸索上她的发,抚弄小猫一般地待她。
“承认……什么?”
“你在意我,你舍不得我。”楚四歌微笑,面上笼着淡淡无奈神色,“你喜欢我。”
怀中佳人把玩着他垂在肩上的一缕乌发,并不回应,又抬手去碰触男子左耳上的血红色犬牙坠子。感觉得到楚四歌身子上本来附着的火慢慢退下去,变得冰冷,她这才意识到方才那一阵意乱情迷竟叫她忘了正事,这才又爬起来钻到他身后,用手抠了药膏替他小心抹上。
或许是扯痛了伤口,楚四歌动了动左肩,偏头与她道,“其实,即便此番你爹无心助我,我也不会有任何怨言,更不会嫉恨云家。你愿意为我下那样的决心,我当真觉得欠了你许多……”
抹药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百里逐笑抿着唇,依旧不发一言。
“我好高兴,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
他的声音愈压愈低,想要转过身子来碰她,“不过,我不许你再有任性的念头,我身体里的蛊毒绝不是儿戏,不能轻易尝试……你,速速去向白逸之寻些解毒的药丸服下才好。”
放屁!高兴的话你还板着张臭脸装给谁看啊——她恨恨想着。
“别动!”
气不打一处来在不安分的男人肩头猛捶了几下,她终于动了火气,沾着药膏的手指没轻没重地按压下去,“流川之大,我就不信找不到‘相思疏’的配方……我既然敢服毒,就知道白师兄一定能解……”
“你这般待我,不怕我是那被农夫温暖了的蛇,反过来咬你一口?”
她愣了愣,木讷道,“怕。”
“那你还……”
“楚四歌,你真是一点都不讨人喜欢的混账家伙。”百里逐笑从他怀中支起身上,捧出他的脸,两人的鼻尖几欲相触,“我若是再不给你指一条路,只怕你当真要一错再错,永无宁日了。好好养伤罢,蛊毒一解,便听我话乖乖回你该去的地方,流川之上,没有你的栖身之所。”
“这边,当真容不下我?”
“不是我容不下,是流川修仙之人,他们容不下你。楚四歌,你是黑煞獒王,即便再强,是他们口中不怎么待见的魔物。”她笑了笑,手中温度转凉,“我帮你这一次,你也得帮我,回去罢,让我安心。”
他垂了目光,心头的愁云压得他快要无法呼吸。
好狠的话。好冷的人。
深知她的脾气,想起她从自己背上伤口里吸毒血时的决绝,楚四歌只得轻轻叹了口气,无端道,“南疆有一味毒草,唤作‘鬼见愁’,是‘相思疏’的配药之一,毒性能与之相当,用以草药熏香,双目会失明。”
明白他的意思后,百里逐笑再顾不得手中未抹完的金创药膏,立即从床榻上翻身而起,飞奔出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一句话毁温情:唾液交换。
☆、沉渊秘史
沉渊是个神奇的门派,作为天枢门执事弟子的白逸之,早已经习惯这样那样的事情。
可是这一次,自问心理承受能力良好的沉渊第一医师,终于被吓坏了:百里逐笑就那般靠在他屋门口,生生闯入他的视线,伸平了两手摸索着慢慢往里走,口中喃喃唤着他的名字,轻柔而无辜。
他一惊,起身去扶她,“霜绯,你,这究竟是……”
“白师兄……我,我也看不见了……我试了和他一般的蛊毒,是一种叫做什么‘鬼见愁’的毒草……现在,现在好难受……”重重抚着起伏不定的胸口,陷入黑暗之中的少女只能由白逸之扶着才敢迈开步子往前行走,这般模样,倒也难为了她一路从药房走到这里来寻他,“师兄救救我……眼睛,眼睛好难受……”
原本如同黑曜石般的水眸没有一丝神采。
百里逐笑便这么直直望着前方,连转动一下眼珠的气力都没有。
“你……你从药房寻来的那味药?”手心已然浮出冷汗,白逸之将她的柔夷握紧,“不,不……你怎么会知道那毒草?是他告诉你的是不是?是不是!”
白逸之眼角一缩,支起身子来捧住她的脸,口吻严厉,“你是故意以身试毒的?就为了逼我救那魔物?霜绯,你难道当真忘了自己的身份吗……在尘世,你骗我与他私定终身,要我准他入云府,我只当你是心中另有了安排想瓮中捉鳖,我依你;可如今,你竟是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甚至连掌门的想法也不过问,便擅自主张维护他,你这么做,究竟是为那般?”
百里逐笑微微勾起嘴角,叹一句: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白师兄啊。
自己只这么一次在他面前耍了心眼,本以为已得逞,谁料还是被他毫不留情地拆穿。
“白师兄,你就当霜绯求你,帮我配那解药罢。”她努力做出可怜的模样,想被雨淋了好些日子的街角小猫,“楚四歌会记着师兄的好,也会记着云家的这份恩情,定不会做出叫爹为难的事情来……他若能安然坐上魔尊的位置,与我们来说也……”
凝视着那双再熟识不过的眼睛,白逸之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人都说云霜绯的模样酷似她母亲九尾天狐寒倾夫人,独独这双眼睛像极了那个流川之上人人仰慕,敬畏的男人——流川侯云欺风。
亦是他一直以来仰望着的掌门。
自从被那个男人收留抚养,师承沉渊之后,他便一直仰望着他。
高高在上的流川侯,城府甚深的流川侯,莅临天下的流川侯,所向披靡的流川侯……那是他仰起头踮起脚都不足以够到其袖口的尊贵之人。
想要被那个人重视,不想被那个人遗忘。
于是他拼命地修习仙法,拼命地钻研医书,拼命地脱颖而出,成为沉渊派中不可替代的白襟弟子,成为他人交口称赞的流颜师叔,为了不替他的掌门蒙羞,为了让他的掌门每每提到自己的名字时,眼中含的,尽是笑意……
尘缘三千,烟云碾断肠;
弱水一瓢,织羽成红线。
君笑,天下生;
君恼,苍生怨。
“白师兄,你可是又在盯着霜绯的眼睛看?和爹的眼睛……很像罢?”百里逐笑一语唤醒他,佯装的痛苦模样不再,只似笑非笑地扯着他的袖子,少女半撒娇道,“师兄若不肯医我,这双眸子,可就一辈子看不见师兄了喔。”
“……是,很像。”白逸之的眼神柔了一柔,迟疑着抚摸上少女的眸子,只轻轻一点,又很快移开。
一丝温度也没有留下,就像是柔软的羽毛擦着她的眸子而过——与楚四歌不同,这个淡得宛若从水墨画卷中走出来的男子,表达感情的方式总是太过于正经,甚至是……笨拙。
可是怀中有着关于他的一点点秘密,百里逐笑便很容易与他走得亲近。
身为瑶光门的执事师叔,她曾经思考过这样一个深刻的问题:沉渊派说到底是个门规繁多的修仙大派,除却了过硬的师资力量和良好住宿环境以外,究竟是什么吸引了众多的人中龙凤心甘情愿地留在这个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的世人遗忘之地呢?
她问了很多师门弟子,修行之中可有什么特别令人惦记的美好事情?在近乎于永恒的时间中,有一两件值得去想的事情,终归是好的。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她得到最多的答案是:不动声色地微笑,然后拂袖离去。
也罢,无声的岁月总令人倍感凄凉,继而习惯于沉默。
有着相同心境的人相聚在一起俯瞰偌大流川,或许才不会感到寂寞。
可也有几个没心没肺的新晋弟子直言不讳:若一定要说有什么令人惦记的美好事情……那一定是上完晚课之后围坐在青锋坪上听掌门说荤段子。
“说重点。”
“上完晚课之后听掌门说荤段子。”
“说重点中的重点。”
“听掌门说荤段子。”
“……最重点。”
“好吧。”他们摊手承认,“荤段子。”
在她感慨当今流川侯的仙格魅力仅仅在于说不完的荤段子时,唯一的不和谐声音却曝露了年轻师叔心中的小小向往——尽管他说得那样小,那样轻,却还是透过了嬉戏吵闹的众多弟子声音,狠狠地烙印在百里逐笑的心底,叫她哭笑不得。
并且在之后很多个日日夜夜里,她有了被字号流颜的男子“特别关照”的绝对理由。
那时的白逸之轻轻说了三个字:看掌门。
*
在百里逐笑暗暗回想间,白逸之已然帮她的双眼上好了清凉药膏,又用绸布蒙住,这才松了口气。几乎是从白逸之手中抢过他为自己所涂抹的药膏,百里逐笑将贝壳做的小匣子紧紧攥在手心中,生怕他会搁到她所寻不到的地方。
“‘鬼见愁’不过是蛊毒‘相思疏’的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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