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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鬼书-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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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消息是封不住的,总有一丝两缕时不时地飘到她的耳中,比如,该太觉得府中不干净,请来了尼姑来念经……
再比如,该太觉得府中还不干净,请来了和尚来念经……
又比如,该太觉得府中怎么也不干净,请来了和尚和尼姑一起来念经……
最后,干脆连道士一块儿请来凑热闹……
这个折腾劲儿……夏初菡真的很想告诉她,若想干净,不如她自己忏忏悔,念念经。。。。。。
对此等乌烟瘴气江含征竟也忍了,对她说:“先时,我对和尚道士其实很反感,但自从见了你。。。。。。”
夏初菡:“我不是神棍。”
江含征:“我明白,我是说,让她折腾和尚道士,总比折腾我们强。”
夏初菡:“。。。。。。”
江含征:“据家人说,这一年里,母亲没少折腾,不是说从镜子里、水里看到了什么东西,就是说那个被赶走的那个丫鬟来找她,三天两头地请和尚道士来捉鬼,她的病,大概一多半是出在这个上头。”
“。。。。。。”夏初菡语气复杂,“和尚道士治不了心病。”
江含征唇角勾起:“是啊,只不过若她觉得这样可以,就由她去吧。”
夏初菡便不再说话了。
若有人执意昏聩到老,别人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
只是,她永远想不到,这件事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其时正是一个阴天,窗外寒风呜咽,凌乱的枝丫在风中摇曳起舞,一阵阵的声响如阴魂哭泣。
她心中莫名地烦乱不安。
那些回忆,那些书写,以及周围这阴郁压抑的环境都让她感到烦乱不安……
所以当书男孩毫无征兆地哭着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手不禁一抖,一大滴墨汁滴在面前的纸笺上。
“怎么了?”她问,如有某种感应一般,脸慢慢白了下去。
“画、画中君出事了,和尚道士要杀他。”
书男孩边说边哭,不停地用手摸着眼泪,自从听说这里出现捉鬼道士后,他就很少在这里出现了。
夏初菡耳中“嗡”的一声,投了笔便往外面跑。
风声呼啸,心急如焚。
她忽然想到这里乃是九朝故地,寺庙道观众多,堪称佛道圣地,能被江家专门请来的和尚道士,又怎能全是无能之辈……
她忽然想到,自己来这里这么长时间,竟没有看到一个阴魂,哪怕是在寺庙,都免不了会,而这里却什么也没有,安静到近乎诡异……
是的,她早该想到,那个女人心中有鬼,她那么怕,那么怕,不停地请和尚道士来捉鬼,这里怎么可能会留下异客?
画中君……
心怦怦急跳,急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她生平第一次如此痛恨这个地方,痛恨那个女人,她一把攫住一个过路的丫鬟,红着眼睛问:“捉鬼的道士在哪儿?”
丫鬟被她的样子吓到,抖抖索索地指了一个方向,她扔下丫鬟的手,便往那个方向冲去。
血红的符咒绵延在宽大的黄布上,铺设在院子中央,异常的震动如水波向外扩散,符咒已经启动,无形的光芒层层向上,笼罩四周,如一个光牢。光芒外围,道士手掐剑诀,一手执剑,快速地念念有词,旁边,还有一个和尚帮衬,手指结成玄印,神情紧绷,急速念咒。
在他们身后,杨太夫人被丫鬟扶着,合着双手低头念叨:“表哥,你已经去了,就安息吧……”说着,便低声念起阿弥陀佛。
符阵上方,升起一个圆形祭台,画中君被一束束光芒紧紧地捆缚在一个十字架上,唇角蜿蜒出虚幻的血迹。气流激得他长发飞起,衣袂飘扬,他垂目看着下面的人,神情平静而冷淡。
“画中君!”夏初菡大叫一声,眼泪蓦然涌出眼眶,她疯了一般冲上符阵,把桌子推翻,把画着符咒的黄布揭起,用力撕开,刺耳的声音响起,老道士牙一咬,低喝:“催动阵法!”
念咒声越来越快,光芒越来越盛,无形的气流迎面而来,激得夏初菡胸中一阵烦恶。
画中君身在那片光芒中,如在烈火中炙烤,眉宇间的痛楚愈来愈浓,他呛咳一声,吐出一口血,沾染在他的前襟上,如盛开了一朵绝色牡丹。
“放开他!放开他!”
女孩悲声呼叫,不停地用手挥舞那片无形的光芒,像一头受伤的小兽,光芒从她手中穿过,纹丝未动。
她不顾一切地向道士冲去。
两个健仆拦住了她,杨太夫人气得浑身发抖,锐声:“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掌嘴!”
画中君眉目一凛,眉宇间显出一股怒气,他用力挣扎,捆缚金光勒进魂体深处。
夏初菡没命地扭打着,一脚踢在老道士的腰上。
“放开他!放开他!你们这群恶人,我恨你们,你们会下地狱,你们会遭报应!”
她双眼血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生平第一次,心中激涌出滔天的怒火和愤恨,她死命挣开健仆的钳制,一把撸下手上的辟邪佛珠,朝光牢扔去。
佛珠的光芒和符咒的光芒相撞,空气剧震,巨大的冲击波席卷而过,光芒外的人犹如蓦然遭了阴风扑面,胸口一阵窒息,光芒内的画中君又吐出一口血。
辟邪佛珠弹起落地,四分五裂。
捆缚画中君的光芒弱了一些,老道士一声冷笑:“有趣,看来小尼姑有意要和老道对抗到底了?”
小尼姑三个字一出,夏初菡浑浑噩噩地向他看去,老道士一字一句:“定州府同福客栈,忘了?”
她或许听见,或许没有,身体微微颤抖,手指蜷缩,目光含泪决然:“你也是出家人,本该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可你这样随便拘捕鬼魂算什么,不怕遭报应,不怕天打雷劈?”
老道士呵呵一笑:“老道士捉鬼是为民除害,你个黄毛丫头知道什么,看样子你和那个鬼妖很有源渊?”他指着画中君,“可惜今天他就要落在老道的手中了!”
脸一沉,大喝一声:“加强阵法!”
和尚全神贯注,用力驱动,剧烈的光芒中,画中君的脸色越来越惨白,魂体越来越透明,渐渐地竟能看到烈火在他体内燃烧,他紧紧地抿着唇,压抑着深入灵魂的痛楚,缓缓抬眼,与夏初菡四目相对,而后慢慢弯起一个近乎温柔的微笑,几不可闻道:“回去吧。”
回去吧。
她心中蓦然涌起一声悲啸,泪水迷糊了视线,合身扑过去就要同老道士拼命,口中只绝望地嘶喊着:“放开他,放开他,放开他!”
老道士侧身避过,冷淡道:“阵法已经启动,这个时候,任谁也停不下来了。”
此时一个身影出现,看着老道士冷冷道:“此人是前任冥君,不是你能动的,停下阵法,否则以你的德行,你以为有几条命可以相抵?
如果你想捉鬼为你办事,可以捉我。”
老道士眉峰微动。
夏初菡含泪的目光看过去,嘴唇颤抖,仿若低泣:“变相君……”
变相君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她,微微点头。
旁边的和尚见状,愈发驱动阵法,他浑身紧绷,拼尽全力,脸色苍白,如要和光牢中的人同归于尽。
老道士皱眉喝道:“觉慧!”
和尚转过脸来,面上呈现一丝扭曲的微笑:“我也要他们尝尝至亲分离的痛苦!”
夏初菡身体一震,回头看去,此刻才赫然发现,那个人竟是当初试图囚禁酒缸女沈菀娘的倪云清。
身心战栗,如堕冰窟,她想扑过去和和尚拼命,可心中的绝望感却如潮水汹涌,她抬头向画中君看去,画中君也回视她,目光温柔平静。
“没事的,”他说,声音低若一缕呼吸,“没事的。”
不!不!不!她心中悲啸,老天,你不能这么残忍!
我从未做过错事,我帮人超度积德行善,我从未做过错事,你不能这么惩罚我!
她含泪的目光升起一抹异样的妖红,眼神冰冷决裂,至少还有一种方法可以一试,她想,至少还有一种方法可以一试。
她颤抖着走到符咒中央,迅速拔下自己发簪,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手臂刺去。
第128章 画中君(19)()
第128章
“娉儿!”
“娉娉!”
“慧清!”
三声惊呼同时响起,一只手臂截住她,接着是江含征惊怒的声音:“你做什么?”
夏初菡抬头看向他,满眼是泪:“他们!”她说,“他们!”
江含征皱眉扫视一下四周,厉声道:“琴音,把这些和尚道士赶出去!”
一僧一道怔住,但毕竟不敢违抗,只好低头一礼,随人离去。
杨太夫人怒声:“征儿!”
江含征恍若未闻,只低头看着夏初菡:“我们先回去吧。”
“不!”她挣开他,看向画中君,泪水弥漫,“不!”
变相君在旁说道:“通灵者的血……是不管用的……”
说话间,光芒大炽,画中君的身影渐渐地从那片光芒中显现出来。
周围的人如见神迹,纷纷跪倒,杨太夫人一下子瘫软在地,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变相君面色震惊,随后现出深深的疑虑。
江含征惊怔,呆呆地看着画中君,目中渐渐漫起一层泪水:“父亲……”
夏初菡如遭雷击,她极缓极缓地看向江含征,满面惊愕。
画中君亦看着江含征,目光微润:“好好待她,她就是你要找的妹妹。”
江含征巨震,他低头看向夏初菡,嘴唇微张,目光变幻。
夏初菡身处其间,好像所有的思绪都被突然抽空了,脑子一片空白,她慢慢慢慢地转向画中君,目光痴怔迷茫。
画中君心中剧痛,他深深地凝望着夏初菡,目光中有内疚,有怜爱,有伤悲,有哀痛,他嘴唇微微翕动,声音含泪,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娉儿……你……可以叫我一声父亲吗?”
飓风袭过,心弦哀鸣,不!她在心中疯狂地摇头,不!汹涌的泪水如磅礴大雨,她紧紧地闭着嘴,紧紧地闭着,仿佛只要不发出声音这一切便都不存在,只要不发出声音,便能阻止他留遗言般的不祥。
飘摇的身体像风雨中的蛛网,颤颤欲坠。
画中君目光黯然,而随之黯淡下来的,还有他周身捆缚的光芒。
他的身影渐渐地淡出众人的视野,对于普通人来说,刚才一幕不过是南柯一梦,或是海市蜃楼。可是在她的眼中,他的身体已经呈现出燃烧殆尽的征兆,他的面容不再年轻,两鬓淡染风霜,他的眼角唇角现出细细的纹路,神情忧伤憔悴,唯有他的眼睛,还是那样温柔,清明,暖人肺腑。。。。。。
不!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怎么能才刚刚告诉这些就离开我。。。。。。
她流着泪扑到他面前,双手绝望地扬起,如要祈求,又似挽留,想要触摸到他,牵住他的衣角,而手指却只能徒劳地一次次穿过虚空。。。。。。
在场的人怔怔地望着这一幕,无声落泪。
江含征含泪道:“娉娉……”
变相君低声道:“我想起来了,阴魂显出实体,是不祥之兆,就好像病人的回光返照……必须想办法解除符咒,黑狗血,对了,黑狗血……”
夏初菡蓦然惊醒,急忙就向江含征讨要黑狗血,却在目光转动的瞬间看到不远处丫鬟怀中抱着的夜壶。
她几乎想也未想,急步向前劈手就把小黑狗夺了过来,然后转身到符咒处拿起簪子便给小黑狗放血。
她一生茹素,从未杀生,而此时,却像一个凶残的刽子手一般刺杀一个可爱的小生命。
小狗哀声嘶叫,剧烈挣扎,她的心不停地哆嗦着,可手上却丝毫未停,含着泪,一簪一簪地刺下去。
凄厉的叫声渐渐停止,喷溅的血液洒向四周,符咒的光芒被狗血所污,慢慢黯淡。
画中君的身体像一片剪影从十字架上飘落下来,魂体几被耗损殆尽,他轻喃了一声“娉儿”,便缓缓闭上了眼。
他的身体虚渺如一缕烟雾,时隐时现,似乎随时都有魂飞魄散的可能。
夏初菡抛下小狗的尸体,浑身颤抖着,跪倒在地,合起鲜血淋漓的双手,念起经文。
身体沾血,脸上流泪,此时的她像一个浴血佛陀,念出最慈悲的经文。
她从来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杀生……
她从来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用带血的手向佛致礼……
可当有一天我的亲人正遭受劫难,我能有别的选择吗,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淡淡的光芒浮在画中君身体四周,但他始终没有醒过来。
小黑狗的魂体飘在自己的尸体旁边,歪头看着自己的身体,似乎挺奇怪这个小伙伴怎么睡在这里,还浑身是血,它伸出前爪触了触,并用舌头舔了下,然后汪汪叫了一声,奔入那片薄光中。
变相君低声道:“他受伤太重,恐怕……”
“不!”夏初菡倔强道,“不!”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围拢在画中君周身的柔光隐去,画中君的身体消弭在一片虚无之中。
“画中君!”她肝胆俱裂,合身扑到那个地方,双手像一个瞎子一样急切地四处乱摸,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画中君!画中君!”
变相君的眼中不自禁地浮上一层泪水,他说:“你先不要着急,我去看看,你放心,我会找到他,并尽量照顾好他。”
说完消失。
她或许听见,或许没有,仍然像一个惶然无助的孩子一样急切地四处寻觅,“画中君,画中君……”
江含征终于从一连串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半跪在她身边,扶住她,含泪道:“娉娉,父亲他,已经去了……”
夏初菡浑身颤抖着,神情已经有些不大正常了,只一味道念叨着:“不,他不会离开我。。。。。。画中君。。。。。。他不会离开我。。。。。。”
江含征流着泪把她揽在怀中。
杨老太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扶着丫鬟的手,一步一步走到江含征面前,指着她怀中的人儿道:“我不管她是谁,我不管你有多护她,从现在起,你必须把她赶出府,我们家不能留这样凶残的恶女人,你现在就把她送走!”
江含征还未发作,夏初菡腾地从江含征怀中站起身,撕心裂肺的悲痛化为滔天的愤恨,她紧紧地逼视着杨老太,周身是汹涌激荡的戾气,寒声:“恶女人?杨梦娇你这样的女人怎么还有脸称别人为恶女人?”
杨老太惊怒:“你、你竟敢——”
“竟敢直接称呼你的名讳是吗?”女子一步步逼近她,浑身浴血,目光如刀,如来自地狱的复仇天使,“杨梦娇,你还记得杨执这个人吗?”
杨老太身体剧震,惊怔着双眼,如见恶鬼。
夏初菡:“他就藏在你的镜子里,你没有感觉到吗?
你背着自己一任又一任丈夫与他私通的事情,他都事无巨细地告诉我了,你不贞不洁,寡廉鲜耻,你怎么还有脸侮辱别人?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江含征蓦然大叫一声:“娉娉!”
夏初菡身体不禁一震,她缓缓回过头来看他,却看到他哀伤乞求的脸。
她心中骤然一痛,泪意弥漫:“为什么她是你母亲?”她说,“为什么她是你母亲?
你是知道的对吗,她和下人的那点事情?可你不知道的是,她亲手杀了你的父亲,你的亲生父亲,她还杀了我的父亲,你和我的父亲!”
杨梦娇哆哆嗦嗦:“你、你血口——”
夏初菡指着她,目光锋锐,气势凌厉,滔天的愤怒早已让她忘记温和的弧度,直一刀一刀地劈向对方的胸口:“不想承认是吗?我告诉你,这个世上如果还有第三个知道你们之间那些肮脏的勾当,那个人就是我!
你勾引杨执,让他一次次地为你办事,你嫉妒鲍廷玺的小妾,就让杨执设计把已经怀孕的小妾除去。
那是一个孕妇啊,当那个人一尸两命横死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就不怕做噩梦吗?
你怨恨鲍廷玺对你不忠,便让杨执设计陷害他,害他染上花柳病,然后在他病重的时候,针刺水分穴,害死了他。杨梦娇,杨大小姐,这些你都还记得吧?”
杨梦娇喉中咯咯直响,她惊恐地看着夏初菡,身体不自觉地往下颓,然后尖叫一声:“扣儿!”
扣儿。。。。。。在最危难的时候,还不忘让这个扣儿来挡一挡。。。。。。
江含征抬起头,表情一片空白,他看着夏初菡,淡声道:“如果,这话是你听杨执说的。。。。。。”
夏初菡微微摇头,目光凄楚:“江大人,你的继父好吗?”
江含征怔住,喉结微微滑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夏初菡:“你为自己选择了一个好继父,可你知道给别人带来多大灾难吗?”
她一指杨梦娇,字字含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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