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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染，我求求你……朝暮才十岁……她没有爸，她已经很可怜了。”许梦夕一遍一边哀求周染。

　　　　周染的心终于动容了，她也是一个母亲，有两个孩子。

　　　　一个女人可以倔强到不像任何势力低头，但却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放弃尊严，放弃她能放弃的一切。

　　　　周染叹了口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梦夕抓住她的手，紧紧抓住：“阿染，我连方法都想好了，我只求你能帮帮我，好吗？这是我最后一次求你……我没有办法了……这病是看不好的……我不要朝暮跟着我吃苦……她还是一个孩子……”

　　　　那一天，周染也不知道许梦夕求了她多久，她也想心狠一点，但最终，她点头了。

　　　　“我答应你，我可以带许朝暮去沈家，但办法你自己想，而且，你不要再在沈策先面前出现，永远。”周染道。

　　　　许梦夕点头：“我不会的，我只是将策先当朋友，而且……我这病、我真得活不了多久了。”

　　　　“你想我怎么做？今晚就把许朝暮带走？那丫头你跟她说好了吗？”周染疑惑地问道。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遇到这种事，怎么可能会离开自己的妈妈。

　　　　许梦夕点点头，眼神无力而空洞。

　　　　“我都想好了。”许梦夕对周染道，“等会儿你带我一起走，到了有片树林的地方你把我放下，我离开。”

　　　　“你这是什么方法？你女儿会哭死的。”周染不同意！

　　　　一个小女孩回来后要是见不到妈妈了，得有多伤心……

　　　　“不，我还没有说完，离开的时候我会在煤气罐上动手脚，等到煤气一爆炸，一切就结束了……大火会把这里都烧得干干净净。我会在被子里填塞一些东西，就装作我被蒙在被子里烧死了。这样一来，策先也不会对我有什么想法了。”许梦夕将细节都想好了。

　　　　那个年代，没有什么人会觉得蹊跷，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不会有人来管的。

　　　　周染看着她，有点不相信这就是许梦夕。

　　　　许梦夕当年很乖巧，她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许梦夕以为周染是犹豫了，她抓住周染的手道：“阿染，你答应我，你答应我好不好……等大火之后，邻居老莫肯定会把朝暮送进孤儿院，到时候……你把她领养回家……好不好……”

　　　　周染叹了一口气，许梦夕真得把什么都考虑得一清二楚了。

　　　　“阿染，你答应我……带走朝暮……求求你……求求你……”许梦夕一遍一遍哀求周染，眼中是焦灼的渴望，“求求你……我不想看到她在孤儿院里被人欺负……我也不想她将来就那样一辈子……这十年，我什么都给不了她，我很愧疚……我不是一个好母亲……”

　　　　周染的心口被牵动了，只因，她也是一个母亲。

　　　　墙上小女孩的笑容勾住了她的心，是啊，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真得要让她在孤儿院里呆着吗？

　　　　“我不想她将来一事无成，在山沟里过一辈子……作为一个母亲，我想看到她过得好好的……”许梦夕一遍遍哀求，“她真得很可爱，她不会给你添麻烦的，阿染……”

　　　　许梦夕的哭声在这冬天的傍晚里格外凄惨，犹如杜鹃啼血。

　　　　周染动容地扶住她：“别哭了，我不是答应你了。”

　　　　“谢谢你阿染，谢谢你……我会离开的，永远不会再出现在你和策先的面前，也永远不会出现在朝暮的面前，你们只当我死了，不要再管我。如果有违背，天打雷劈。”

　　　　许梦夕也是急了，她怕周染反悔，她不要朝暮跟着她受罪，她活不了多久了。

　　　　“别这样。”周染淡淡道，“以后的事我也管不了许多，我只负责将她带回沈家，能不能成才，我管不了。”

　　　　“我知道，我知道。”许梦夕连忙点头，“不要让她在孤儿院里就好。”

　　　　许梦夕同时也知道，沈家是豪门，那个年代的豪门，是真得家财万贯。

　　　　如果许朝暮被带走了，不会吃苦的。

　　　　至于将来……恐怕她也看不到了。

　　　　“许梦夕，你就不怕你女儿难过吗？”周染叹气道。

　　　　“我已经得了这病了，她迟早会难过，不如早一点让她经历。”许梦夕看得开。

　　　　“可是比死别更痛苦的是生离，你以后永远不能见她，你不难过？”

　　　　“不……”许梦夕呢喃，目光迷离。

　　　　她不难过，以后她也会离开朝暮的。

　　　　可是，这样一来，朝暮的未来会好很多……

　　　　“但许梦夕，我们说好了，你不允许反悔，更不允许去沈家找她、找策先！”周染认真道。

　　　　许梦夕连忙摇头：“我不会的。”

第1527章　地老天荒的母爱（）　
周染到底是心软了，因为母爱。

　　　　“离开后你去哪？”周染静静地问。

　　　　许梦夕的心情已经恢复了很多，只是目光一如既往的空洞和无力：“我会去一个遥远的地方，不会让你们找到的，在那里，等待死亡。”

　　　　周染心口一触动，但也无能为力。

　　　　“别自暴自弃，到那里找个医院，病还是要看的。”周染从包里拿出钱包，“我没有带太多钱，这些你都拿着。”

　　　　许梦夕摇摇头：“我不要，我别无他求，我只要朝暮好好的。”

　　　　“给你你就拿着，你坐车、买药都要钱。”周染于心不忍。

　　　　哎，这地老天荒的母爱……

　　　　许梦夕最终还是收下了周染的钱，她知道，当她被所有人抛弃的时候，这个曾经的好朋友，还是在乎她的。

　　　　也许，她该庆幸。

　　　　如果不是那几段剪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她和周染……还是很好的朋友吧！

　　　　只是十年过去，沧海桑田，周染依然很漂亮，而她，却变了。

　　　　但她始终不变的，是对女儿的爱意。

　　　　“梦夕，你女儿的爸爸究竟是谁？”周染问。

　　　　她看出来了，许梦夕很喜欢这个女儿。

　　　　“我来这里之后和一个乡下人生的，阿染，你不要问了。”许梦夕低下了头。

　　　　周染见她不肯说，也不问了，她知道，这孩子肯定不可能是沈策先的，这些年，沈策先一直没有找到许梦夕。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孩子会是白宣的。

　　　　“阿染，这个秘密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许梦夕抬起眸子看着周染，“你也永远不要告诉任何人。”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答应你的事，从来都会做到。”周染淡淡道。

　　　　因为她们是好朋友，所以，她把她们之间的承诺看得那样重要。

　　　　许梦夕点点头，她拉住了周染的手：“阿染，谢谢你，真得很谢谢你……我安心了……”

　　　　周染没有再说什么，对一个绝症的女人来说，一切本就是残忍的。

　　　　她不忍心在许梦夕的伤口上撒盐，她只能尽力答应她。

　　　　只是后来……发生的太多太多事，让她无法掌控。

　　　　“阿染，你永远也不要告诉朝暮真相，她会难过的，她要是知道她妈妈不要她了，她会哭的。”许梦夕哽咽道。

　　　　许朝暮和她的感情很好，她很爱她。

　　　　她要是知道是她妈妈不要她了，她会怎么想……

　　　　“我答应你。”周染道。

　　　　许梦夕这才放心了，她又跟周染说了很久的话。

　　　　那一次，她们在一起呆了挺长时间。

　　　　后来，许梦夕怕许朝暮回来，也怕被人发现，趁着夜色，收拾了包裹，和周染从后门离开了。

　　　　周染是开车来的，车子开得远远的时候，许梦夕看到家中的煤气爆炸了，再然后，熊熊大火燃烧……

　　　　这一幕，她们都见到了，但都选择了沉默。

　　　　……

　　　　一幕幕往事在周染的脑海里放映了很久很久，就像是在看电影一样，心中已没有当年那样的波澜。

　　　　后来，她按照约定和承诺将许朝暮带回了沈家，不过许朝暮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乖，事情也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发展。

　　　　直到许朝暮十八岁那一年，她发现，一切变得不可控制了。

　　　　许朝暮偷偷喜欢着沈迟，这是她不允许的。

　　　　后来，就有了十八岁时她赶许朝暮走的场景。

　　　　虽然有点不忍，但至少沈家养了她八年，也算仁至义尽。

　　　　许梦夕按照约定也没有再出现，那时候，周染不知道她是死是活，按照她的病情，应该是死了。

　　　　后来，她无意发现，她的好儿子沈迟对许朝暮动了心，只不过碍于许朝暮年纪小，什么都没有说，将爱意藏在心底。

　　　　这让周染忍无可忍，她是不可能看着儿子毁在这样的爱情上的。

　　　　沈迟的良配是白曼，强强联手，才是豪门家族应该有的婚姻。

　　　　这让她有点怀疑，当年的决定和心慈手软是不是错了！

　　　　她在沈策先面前扮演着恶毒妻子的角色，在儿子和世人面前扮演着刽子手的角色，她背负这一切，也是希望儿子能更强大，不要被一时的爱情迷惑。

　　　　这些年，她也确实这么做了，不遗余力地拆散沈迟和许朝暮。

　　　　只是，她忽略了一点，沈迟不是她，沈迟比她更冷静，更睿智，更懂得把握分寸。

　　　　他最终还是娶了许朝暮，而且，这么多年了，也没有什么不好。

　　　　……

　　　　此时，沐修也正好讲完，他将一切真相清清楚楚地都说给了沈迟听，客观、理性，不带一丝个人感情。

　　　　在沐修讲的过程中，沈迟几乎都是沉默的。

　　　　听他讲完，他似乎没有那么痛恨许梦夕抛弃许朝暮了。

　　　　作为一个母亲，许梦夕很伟大，她在成全许朝暮。

　　　　“这些就是前尘往事，至于后来那些年的事，沈总，您是自己听，还是继续由我讲？”沐修问。

　　　　“你简单说一说。”沈迟淡淡道。

　　　　他从未见过许梦夕，但他在许朝暮的口中不止一次听到许梦夕的名字。

　　　　在许朝暮的心里，许梦夕就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妈妈！

　　　　“根据录音器里的录音，后来许梦夕就到了青城，隐姓埋名，默默治病。她很想念自己的女儿，她在录音里念叨的最多的就是沈太太。”沐修道，“只不过，她遵守诺言，从未出现。”

　　　　“后来朝暮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知道吗？”沈迟皱眉问。

　　　　“她大部分是不知道的，只有大事，传到电视上的，网上的，她才知道。比如，展销会那一次，您当众跟沈太太表白。许梦夕在录音器里说她激动地一夜没有睡着，把那段视频看了又看。她说她女儿真漂亮，比小时候更好看。”

　　　　“当然，她还在录音里表达了对周夫人的感谢。她真得很感谢周夫人，毫无虚假。”沐修道。

　　　　周染沉默了，许梦夕肯定不知道她要赶许朝暮走的事，更不知道她从中拆散沈迟和许朝暮的事。

　　　　在许梦夕心里，说不定还认为是她成全了沈迟和许朝暮。

　　　　“她说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会活了那么久……”沐修叹了口气。

第1528章　爱情永远都只会锦上添花（）　
“我也不曾想到……”周染开口，脸色平静。

　　　　她也一直都是保持着沉默的，沐修讲的和她当年经历的没有什么差别。

　　　　沐修道：“许梦夕在录音里说，也许是上天想让她多看看女儿，可是，她再也没有机会像从前那样将她抱在怀里，哄着她睡觉了。”

　　　　“直到去世前，她都在渴望看一看女儿，好几次，她甚至想从青城走出来，来c市找女儿。但良心告诉她不能这么做，她要是这样做了，一是违背了当年的承诺，背叛了周夫人；二是，一定会打搅到沈太太平静的生活；三是，她害怕女儿恨她，指责她没有尽到母亲的责任。”

　　　　“再三权衡，她还是选择继续留在青城。”沐修道。

　　　　“暮暮不会恨她的。”沈迟开口，心中有所动容。

　　　　他自认为是心狠手辣，但听到这一切后，心内最柔软的地方都仿佛被触动。

　　　　作为一个母亲，又怎么能忍受得了这么多年和女儿的生离……

　　　　最痛苦的是许梦夕，然而，最幸福的也是许梦夕。

　　　　“去世前，许梦夕录了很长的一段音，她并没有想过要给女儿听到，而是单纯地表达自己的高兴。”沐修道，“在青城，她没有什么可以说话的人，她经常就自己对着录音器说话，就好像跟自己女儿在对话一样。”沐修坦言。

　　　　沐修当时得知这一切的时候，不可否认，他也动容了。

　　　　这世上，爱情伟大，母爱同样伟大。

　　　　而许梦夕，不管是在爱情还是母爱上，都是成全者。

　　　　她成全了白宣，也成全了许朝暮了。

　　　　至始至终，她都是最伟大的那一个，甚至不惜被最爱的人误会多年……

　　　　沐修见过无数聪明人，但他承认，许梦夕是他见过最聪明的。

　　　　在她身上，他看到的聪明是闪着无数光芒的，璀璨耀眼。

　　　　“妈。”沈迟看向周染，缓缓开口，“这些年，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真相……”

　　　　周染的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她抬起眸子，看向沈迟。

　　　　沈迟的语气里没有责备，但他只是想得到一个答案。

　　　　沐修没有开口了，他知道，在这件事里，周染的心并不像她的外表一样冷漠，她重友情，重爱情，重承诺，强硬的外表下有一颗柔软的心。

　　　　“我不知道她是否还活在世上，就算活着，我从来都没有打算说。”周染还是这个答案，不急不缓。

　　　　沈迟没有追问了，周染早前就跟他说过，并不是所有的事都要去追求一个明明白白的。

　　　　有时候，难得糊涂。

　　　　沐修道：“该说的都差不多说完了，有些资料我都整理了，答案基本都在资料和录音器里。许梦夕住的地方也有人看守着，想去看的话，随时可以。”

　　　　“谢谢。”沈迟对沐修道。

　　　　“不客气，我该做的。”沐修勾唇一笑。

　　　　收敛了嘻嘻哈哈脾气的沐修其实很稳重，做事一丝不苟、极为认真。

　　　　他将一叠资料放在沈迟的办公桌上，全部整整齐齐叠好。

　　　　周染早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毕竟，她是整个事件唯一的经历者。

　　　　这么多年过来，她的内心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波动。

　　　　一时间，办公室里很安静。

　　　　沐修看了看沈迟，又看了看周染，他笑道：“这样吧，我的任务也完成了，沈总，以后大概是后会无期了，我就先走了？”

　　　　“怎么就后会无期了，你是要出国还是上天啊。”沈迟慵懒而调侃的语气传来。

　　　　沐修一怔，继而大笑。

　　　　还是这样子的沈迟让他感到亲切……

　　　　“既不出国也不上天，我去追师姐。”沐修笑着看了沈迟一眼。

　　　　“不用老司机带路了？”沈迟淡淡扫了他一眼。

　　　　“那老司机会不会嫌我这个新手烦呢？”

　　　　“看你表现。”

　　　　“那沈总，我昨天朋友送了一罐咖啡豆，可真香，我送您？”

　　　　“一罐咖啡豆就想收买我？”

　　　　“那两罐？不能再多了，我就只有两罐。”

　　　　“两罐就两罐吧，我勉为其难收了，送货上门。”

　　　　“好，一定。那我先走了，我去找我师姐！”沐修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出了办公室。

　　　　气氛缓和了很多，周染也看了沈迟一眼。

　　　　“阿迟，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这些年，背负杀人犯的罪名，累吗？”沈迟淡淡问。

　　　　周染反而倒笑了，她笑起来的时候还是那样的高贵优雅，犹如山谷幽兰里的兰花。

　　　　“我最爱的人都相信我，没有什么累的。”周染莞尔一笑。

　　　　这些年，不管是沈策先还是沈迟，都不相信她是杀人犯，她应该庆幸，她的丈夫和儿子都懂她。

　　　　“非要拆散我跟朝暮？”沈迟也笑了。

　　　　“我只是站在局外人的立场替你打算的，因为那时候的许朝暮还是个小丫头，我不觉得她懂爱情，我也不觉得她会给你带来什么。相反，她会给你添乱。”

　　　　“不，爱情永远都只会锦上添花。”沈迟道。

　　　　“你是对的。”周染向儿子低头。

　　　　这些年，她明白了很多道理，有一些就是儿子教的。

　　　　多年前她是太执着，不知变通。

　　　　有时候，很多事，换一种角度，会变得不一样。

　　　　“楼下新开了一家甜品店，走吧，我请您去吃。”

　　　　沈迟勾了勾唇角，将所有的文件都锁进了柜子里，只带走了那只录音器。

　　　　周染没有拒绝，她想，她已经很久没有跟儿子一起单独吃过甜点了。

　　　　他们并肩从办公室走出来的时候，一路都在随意聊着。

　　　　这些年，因为许梦夕和许朝暮的事情，两人的关系一度很紧张。

　　　　“这家甜品店又是你开的？”走到店门口时，周染打量了一眼问道。

　　　　“妈，还是你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