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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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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明镜沉着脸在聂东宁的惊呼里直接从二楼翻下来,他大步走向战圈,面无表情地把江宜和陆双溪从端午身上扯下来重重扔进松软的沙发里,转身去拉端午,端午避开他,两只手迅速遮住眼,遮住滚滚的灼热的眼泪……
  聂明镜蹲在端午面前,看都不看也哭得稀里哗啦的两个表妹,道:“你们要是看不惯端午,就搬出去住饭店。”
  陆双溪从小就不敢跟聂明镜顶嘴。聂明镜性子清冷,跟她们向来不亲。她扁着嘴巴四下看了看,蹬蹬蹬跑到二楼在外公和妈妈跟前哇哇大哭。
  江宜倔强地站在原地,哽咽地叫:“哥。”
  聂明镜顿了顿,冷冷道:“江宜,我是端午的哥哥,就像江寒是你的哥哥,你记清楚了。”
  后面的日子兵荒马乱的。
  五月十六号以后再两个礼拜,FMS041航班所属的航空公司在黑匣子尚未找到尸身打捞工作只进行了三分之二的前提下依旧正式宣布由西班牙马德里飞往中国晋市的FMS041航班,机上乘客及全体机组人员全部罹难。
  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聂明镜的高考也过去了。
  最后的那天晚上,聂家的饭桌上依旧延续着一个月以来的沉闷,大家都没有胃口,保姆阿姨费尽心思做出来的精致的小炒和大骨汤,只便宜了陆双溪一个人,倒是江宜,前所未有的乖巧,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帮外婆布菜。
  端午垂着脑袋在数着米粒吃饭,碎发散下来,遮住她一直没有生气的眉眼。
  “端午,情况就是这样,你爸爸只能跟邓忻合葬,这是你妈妈也知道的事情。”
  “好啊。”
  聂明镜长指微微一顿。
  聂东锦跟聂东宁对视一眼,有点自讨没趣的感觉。
  端午把碗里的米饭吃得干干净净,她回头看了看以往端曼曼吃饭的位置,嘴巴没有意义地张开,再合上。
  闷热的盛夏天,终于在北天一声雷后,有了一点点凉意。雨很快就落下来了,且一开始就是滂沱大雨,没有一点缓冲,再二十分钟后,雨势渐渐减缓,却起了风,风卷着豆大的雨点以玉石俱焚的力道撞碎在窗玻璃上。
  端午盯着饭桌,低声道:“我要回家了。”
  聂明镜缓缓抬眼。
  聂东锦和聂东宁互相递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意思是就知道端午不是个省油的灯,聂东远要跟谁合葬这件事儿看来且得掰扯着。
  聂东宁不耐烦道:“端午你不要不识好歹,当初东远能接你们母女过门,不计较你到底是不是他亲闺女,就仁至义尽了。再退一步说,邓忻跟他是十年的夫妻,你妈未满一年,有什么资格……”
  聂爷爷重重一声咳嗽,打断了聂东宁。
  “端午。”
  端午从头到尾没看聂东宁,当她是一个跳梁小丑,当然,也没看爷爷。
  饭桌那端聂明镜的目光冷得像是结了霜,也不能动摇她。
  她重复道:“我要回家了。”
  “回家”两个字,终于让端午那双一直没有生气的眼睛有了一点点湿意。
  她其实根本就不想来聂家生活,她本来在上饶街过得好好儿的……聂家有什么好,一堆糊涂蛋。当年的事情,她妈妈根本没有半点责任,非要说有,也不过是没有看人的眼光,但是她妈妈不知道他新婚第一年,他自己不知道吗?为什么最后只有她妈妈一个人要低着头像个小偷一样生活?
  “上饶街的房子我们没有卖掉,我这两天回去看了看,有水有电,虽然最近一直在下雨,也没有潮气,什么都好,从那里去学校也比较方便……我跟我妈的行李我都打包好了,李一诺昨天过来帮我带了几箱回去,只剩下一些的衣服和书,我自己带走。我爸跟我哥的妈妈合葬这个事情,我妈跟我说过,我没有意见。”
  饭厅里一时安静地有点吓人。
  端午性格软趴趴的,老是亦步亦趋地跟着端曼曼,要去哪里要干什么她都听端曼曼的,但是偶尔坚持一回……让人震撼。
  聂东锦拦住想要开口阻止的聂爷爷,道:“爸,去年回来过年我就看出来了,端午没主动叫过东远几声爸爸。端曼曼养出来的这个女儿从来没当这里是她家。”
  聂明镜的声音越是恼怒就越是平静。
  “你既然打定主意了,那你就走吧。”
  端午拖着行李箱打着伞慢慢走到小区门口。她好像有点感冒,呼哧带喘的,两颊苍白里带着一点病态的暗红。她瞪着眼睛看着脚下的路,耳边一时是非常嘈杂的风雨声,一时寂静无声。脑子里白茫茫的。
  背后传来聂明镜非常急促的脚步声。
  聂明镜跟端午一高一矮站在维多利亚小区门口。风渐渐小了。一辆黑色的SUV在路对面停下,车门打开,青年打着伞出来,大约在车里就留意到这边不寻常的动静,没有直接走过来,只是在路灯下静静看着。
  “端午。”
  端午麻木地看着地面低处的小水洼。
  聂明镜顿了顿,有点僵硬地碰了碰端午柔软的头发,缓缓道:“跟我回去吧。”
  端午怔怔地看着聂明镜。
  聂明镜替她打着伞,他的肩膀是湿的,眼睛好像也是湿的,他低着头看着她,眼里有很亲近的情绪,仿佛他们是那种一起长大亲密无间的同胞兄妹。
  似乎就是前两天,她在雪地里呜呜咽咽地,他咳嗽着推门出来,没什么表情地拉着她往回走。她一只手捂着眼睛,磨磨蹭蹭地跟着进门。
  似乎就是刚刚,他说,我是端午的哥哥,就像江寒是你的哥哥,你记清楚了。
  端午伸手捂住有点胀痛的眼睛,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我走了。”
  聂明镜在后来的很多年里一直忘不掉端午拖着行李箱在雨夜里渐行渐远的背影。端午性子软,向来听话,但那夜却没有转圜余地地要走。
  聂明镜后悔了。空难后他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他忘了他还有一个妹妹。

  第 13 章

  周衡没有上前跟聂明镜打招呼,只是隔着条街打了个电话,然后开车跟着端午乘坐的出租车离开。
  出事至今,周衡替父亲来过聂家三次,第一次是出事的当天,第二次是两天后,第三次是再一个礼拜后,三次都没见到端午。因为没有非要见到端午的理由,周衡只是有条不紊地跟聂爷爷和聂明镜讨论、分析并确认了一些事情,就离开了。周衡甚至也没有安慰聂明镜。因为有些事情可以安慰,有些事情没法安慰,反倒不如做些实际的,譬如帮忙料理后事,帮忙聘请一个合适的职业经理人暂时接手聂东远的事务所。
  上饶街位于晋市的老城区,街道临河,从街头到街尾在普通住户之间遍布各种各样的店面,有美食店,有特色饰品店,有有机水果店,也有外搭的简易饭棚。街道虽然不宽,甚至路面也有些斑驳,但是很干净,即便在这种盛夏时节,整条街的犄角旮旯也没有苍蝇聚堆儿嗡嗡——在老城区住了一辈子的老人起得早,也闲不住,早上遛弯儿的时候顺便捡个垃圾扫个地。租着门店做生意的也勤恳干净。
  深夜下着雨的上饶街,没了白日里的和乐和热闹,家家户户阖门落锁。风吹着谁家忘记收进去的风铃叮咚叮咚响,雨滴滴答滴答地落在屋檐灰瓦上,沿河昏黄的路灯下,两三面迎客的旗子湿嗒嗒地垂坠着,七八棵垂柳几乎要落到河面上。
  端午拖着箱子踩着地上的小水洼啪嗒啪嗒往前走,走出二十来米,停住,回头往来时的路看,司机师傅一脚油门早就没了踪影——她刚才好像没有收到应该找回的零钱。端午低头翻了翻口袋,确定里面确实没有五十块减去二十六块车费以后的二十四块以后,非常沮丧地在行李箱上踹一脚,行李箱倒地,在寂夜里“嘭”地一声,前面的院子里立刻传来激烈的狗吠,有人打开屋门不耐烦地问谁在外面,端午吓一跳,立刻扶起行李箱佯装事不关己走开……
  周衡的车子走走停停跟着端午,他的目光也一直落在端午身上,直到端午终于来到自家院门前,打开门,进去,再转身从里面把门锁上。
  周衡没有立刻离开,他把车停在墙根下,把车窗降下来,雨后的凉风里有河水的咸腥味儿,也有淡淡的草木味儿。
  端午终于把一切安顿好的时候,一看手机屏幕,是凌晨四点。这回再没有人因为恼她熬夜要扑过来拧她耳朵了。端午最后把抹布洗干净晾起来,再把洗手池刷了刷,慢吞吞回到卧室。
  端午很累,倒是脑子却很清醒,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两个小时,烦得要发脾气了,依旧睡不着。她揪着头发坐起来,把枕头靠垫全部扔到对面的墙上,想痛哭,想尖叫,想抓烂谁的脸,想跟谁同归于尽。
  端午捧着脑袋开始盯着门发愣,像是在等着谁出其不意地推开门或火冒三丈或兴高采烈或心不在焉或急忙忙或慢吞吞地走过来。
  室内安静得仿佛掉根针就能让人耳鸣。
  端午歪着脑袋睡着了。
  以前在上饶街流水账一样的日子一天一天在她面前经过。
  端午看到端曼曼牵着她去商场买文具;看到端曼曼正端着一锅盖的水饺要往滚水里推;看到端曼曼在试衣服;看到端曼曼跟李一诺妈互相挤兑;看到端曼曼收到一个扫地机器人礼物,盘腿坐在床上喜滋滋地研究说明书;看到端曼曼吹开开水的蒸汽在帮她沏鸡蛋水;看到端曼曼收到稿费,一边刷碗一边哼唱;看到端曼曼在雷雨夜背对着她打呼;看到端曼曼跟街坊邻居打麻将,顺带在别人数落李一诺妈尖酸刻薄时故作不经意地煽风点火……
  端午睡睡醒醒地不知过了多久,到彻底清醒,再没有一点睡意,她看了看时间,是下午六点,三十六个小时以后的下午六点。
  端午瞪着有点老旧的天花板,一点都不饿,一点都不想动。
  有饭菜香隔着门缝飘进来,端午以为是李一诺,哑着嗓子让她走。她没来由地开始嫉妒一直住在上饶街没有挪窝的李一诺。如果她和端曼曼也一直住在上饶街;如果一睁眼还能看到端曼曼在卧室和客厅之间来来回回地走动;如果这个时间李一诺来跟以前一样是来蹭饭的……当端午蓦地意识到这些都是这辈子再也回不去的过去,开始呼哧呼哧地大喘气,她握了握拳,眼睛也尽量瞪大,却还是止不住汹涌的一发不可收拾的眼泪。端午一开始只是呜呜呜的哽咽,后面就变成小时候耍赖的那种嚎啕。
  端午嚎啕了两个小时,直到筋疲力尽,嗓子眼儿里再漏不出一丝声音。她在床上再横了半个小时,终于饿得前胸贴后背地起床。
  端午趿拉着拖鞋慢吞吞走出卧室,顺着似有若无的饭菜香来到客厅,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两份用饭店饭盒打包的盖浇饭,一份是鱼香肉丝饭,一份是红烧牛肉饭。她蹲下来闻了闻,香味似乎跟着浓稠的汤汁一起变冷凝固了。
  端午席地而坐,伸向鱼香肉丝。
  “咔”,轻轻一声门响。
  聂明镜湿着头发,自客厅另一端的浴室走出来。他依然穿着端午在聂家常常见到的那条非常居家的黑色棉质运动裤,显得腿特别长。
  端午的下巴和筷子一起掉了。
  聂明镜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端午,端午眼里依旧残留着浓重的大哭过的痕迹。他目光转向盖浇饭,皱眉道:“早就凉了,别吃了。”
  端午嗫嚅:“我、我饿。”
  聂明镜俯身握住端午的胳膊拉她起来,道:“去洗把脸,头发梳一梳,街上有家粥店应该还没关门。”
  在粥店,聂明镜若无其事地表示因为打算报考的G大就在老城区,所以他要搬来上饶街住,当然,周末是要回聂家的。端午埋着头喝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啪嗒啪嗒直往碗里掉。她出门前看到茶几后面搁着聂明镜以前出去旅行用的黑色大背包,她不敢问,害怕他只是来看看她而已。从粥店出来,聂明镜带着端午沿河逛了一圈,买了点水果。端午亦步亦趋跟着聂明镜,一直缠缚周身压得她喘不过气的惶惶不安渐渐缓了风头。
  这个暑假,很难得地,李一诺没有再追着林则跑,她前所未有地耐心地跟端午在上饶街呆着,听□□,记单词,做卷子,偶尔出门沿河逛逛,吃个冰淇淋,买颗平安扣,看小孩子绑着护膝玩儿滑轮,看大妈聚在一起跳广场舞……直到聂明镜黑着脸出现,或者李一诺妈大着嗓门儿叫她们回家。
  七月中旬,高考成绩出来了,聂明镜的总成绩超“老八校”平均成绩56分,超“老八校”之首G大21分。聂明镜的专业,跟聂东远当年一样,是建筑学。

  第 14 章

  聂明镜周末回到有点冷清的聂家,他问了问家庭医生爷爷奶奶的身体状况跟正在下楼的小姑聂东宁打了个招呼就回屋了。
  聂东锦上个礼拜带着江寒江宜回美国了。聂东宁在聂东锦回美国之前回去新加坡两次,不情不愿地办理了离职手续,带着陆双溪正式回国定居了。陆双溪借读晋高附中,跟同龄的同班同学相比,英语读写水平标准的能当教材使用,数理化稀烂。
  聂明镜收拾了一堆东西,有些要带去上饶街,有些要带去G大的宿舍。三个行李箱一一合上,再洗个澡,聂明镜打开电脑开始跟事务所聘请的职业经理人李荣浩视频。李荣浩很有耐心,聂明镜很聪明,两人的关系亦师亦友。
  聂明镜在聂家睡了一晚,第二天吃过早饭就让家里的司机开车把三大箱的行李一起载去了上饶街。聂明镜敲门进屋的时候端午还在睡觉,房间里没有开空调,只有吊扇吱纽吱纽地转着,带出一点点聊胜于无的热风。大约前一晚或是半夜哭得厉害,端午的眼圈红通通的,眼睛到鬓角到嘴巴都有眼泪划过的模糊的痕迹,短发湿淋淋地贴在面上,两截式的睡衣卷上去,露出两三寸汗津津的肚皮,整个人像是泡在水里。
  聂明镜有点恼怒。
  “端午!”
  端午眼睛睁开一条缝,她挠挠脸,困顿地叫了声“哥”,迷迷糊糊笑了笑。
  七月中旬,正值盛夏,端午跟李一诺出门去“茶米”吃饭,在“茶米”高高的液晶显示屏上看到黎薇薇劈腿的□□。镜头前,黎薇薇面色特别差,虽然面对记者犀利的问题依旧在笑,眼睛里却有一抹似乎是委屈的情绪。在她脑袋的右上方,有一张她和年轻演员赵玉戴着口罩牵手出门的照片。这家娱乐报道不厌其烦地回放了三遍之前周衡戴着压得低低的黑色棒球帽牵着黎薇薇走开的画面。最后是一句有点恶意的故意重读成语的调侃:据八卦师兄不负责任且幸灾乐祸统计,娱乐圈里琳琅满目熙熙攘攘的年轻影后坚贞不渝从一而终的概率是本节目图标——鸭蛋。
  李一诺挖着冰淇淋,神神叨叨道:“黎薇薇这面相看起来就不安于室啊。”
  端午戳着盘子里酥酥脆脆的蛋卷,小声附和:“嗯,讨厌黎薇薇。”
  “倒是可惜了那个大长腿帅哥,虽然镜头里就一个转身的侧脸,啧,我怦然心动……咦,端午,好像有点眼熟啊。”
  端午端着蛋卷移去隔壁桌。
  林闵终于从后厨出来了,看到李一诺,眉头蹙了蹙,慢吞吞走过来指着巴掌大的巧克力蛋糕,问:李秤砣,你到底想不想减肥了?李一诺赶紧把蛋糕移到端午跟前,造谣蛋糕是端午点的。林闵走开后,端午问李一诺是不是在跟林闵交往,李一诺笑得跟个傻子一样摇头否认,却在各自回家前严肃地警告端午不要告诉她妈妈。
  两人刚刚离开“茶米”就跟陆双溪和她新结识的朋友狭路相逢了。端午本来想直接过去,结果陆双溪在错身而过时不轻不重的一声“呸”,立刻惹火了李一诺,李一诺虽然自己也时常欺负端午,却绝不允许别人欺负,而且还他妈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于是恶狠狠问一句“你哼什么哼,欺负人没够是吧”一脚就把陆双溪踹得差点跪下,陆双溪在朋友面前失了面子,转身便要来抓李一诺的脸,端午挡开,面上一副“算了算了不要打架”的表情,却假公济私地用力推陆双溪一把,如此明显的以二欺一,陆双溪两个原本站在一旁摇摆不定的朋友便立刻确定要动手帮忙了,于是,女生们在路边的巷弄里抓脸蛋揪头发很快打成一团。
  暑假的尾声,聂明镜忙于准备G大传统的下马威式入学测评,聂爷爷委托休假中的周衡带着端午去了一趟南方小镇——综合聂家对端曼曼的态度,聂爷爷在这种时候还能记得要端午去南方给个交代,周衡其实挺惊讶的。
  在候机室,赶来送机的聂明镜问端午:“你那里有多少钱?”
  端午老实道:“我妈留给我一张□□的副卡,里面有八万二。”
  聂明镜闻言抽出自己的副卡递过来,不由分说道:“以后你用这张。”
  端午愣着没说话。她没有从端曼曼以外的人手里要过钱,包括聂东远,所以聂奶奶会跟两个女儿说端午跟聂东远不亲。
  聂明镜耐心地等着。
  端午半分钟后掩面伸手。
  周衡默不作声地围观这对关系依旧生疏的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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