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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城飞帅 完结-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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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玉这才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梅眉见她笑了,看看书桌上的两个包袱,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一把两尺来长的古拙的剑。
   “这剑叫做蹑景,是晋朝的嵇康所铸,你要好生保管。”
   “送我吗?”君玉看着梅眉,迟疑着不敢伸手去接。
   梅眉笑着把剑递到她手中:“这剑本来就是你母亲之物。君玉,今后你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坚强,你要完全依靠自己长大成人。”
   君玉点点头接了包裹,冲梅眉行了一礼,告辞而去。
   外面,孟元敬正在等她。还有一会儿才上课,两人来到君玉的小屋。
   尽管君玉常穿那件蓝色的旧袍,更没有任何亲人来探望她,但是孟元敬却一直很羡慕她有一间单独的房间。要知道,就连嚣张如朱渝,曾撒泼让丞相父亲出面,祝先生也没允许他有一间单独的居室,祝先生总是说,大家来书院是学习的,不是来做少爷的。
   但是师娘却给了君玉一间小小的阁楼,尽管它比他们的宿舍还要简陋得多。
   君玉告诉他,是因为自己经常要帮师娘抄写一些书谱、拳经,所以需要一间小屋子好干活。
   这也成了朱渝嘲笑她的另一个理由,朱渝常常大模大样地叫住她“小穷鬼,我们是来书院读书的,你哪,是来做下人的,哈哈,只有下人才住柴房嘛。”
   他这种赤裸裸的妒忌就连孟元敬都早已看出来了,要是君玉不次次考第一,要是他们的策论先生弄影公子不那么大张旗鼓地夸奖君玉,朱渝也不会这副嘴脸了。
   两个孩子在桌上打开了包袱,孟元敬惊喜交加地拿起那把剑,大叫起来:“这是什么剑?看起来可比朱渝那把好多了,哈哈……”
   其实,孟元敬并不知道这把剑有多好,见朱渝嚣张,激起少年心性,一见君玉也有了把长剑,直觉上就觉得肯定好过朱渝的。
   “它叫做‘蹑景’,你说,真的比朱渝的那把好么?”
   孟元敬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剑:“‘蹑景’?这就是蹑景?我听我舅舅说过,这是晋朝的嵇康所铸,还有一把叫做‘追飞’,合起来就叫做‘蹑景追飞’,一把在嵇康手中,一把送给了他最好的朋友阮籍。这剑肯定比朱渝的那把好多了……”
   孟元敬还想追问什么,集合的第一声钟声已经响起,两人赶快跑了出去。
   书院开设的常规课程为经学、史学、文学、文字学、算术、历法,而为了科举考试设立的八股文和试贴诗也要讲。除了这些课程外,书院还有一门重要的课程是军事策论,主讲策论的先生是弄影公子。
   弄影公子年仅25岁,去年才上“千思书院”执教。他16岁即中探花,在翰林院供职一年放江苏府尹,次年升迁一路做到了正二品的吏部侍郎,可谓少年得志,本来前程一片大好,不知何因,去年突然辞官归园,随后上“千思书院”。和祝先生的威严简朴不同,弄影公子英姿翩翩、文采风流,峨冠博服飘然有林下之致,讲策论的时候旁征博引,谈吐风趣,因此远超一众严肃古板的老师,十分受学生喜爱。
   课堂里很安静,就连一向很嚣张的朱渝也一副毕恭毕敬之色。
   每个人的桌上都发了一本《吴子兵法》,大家哗哗地翻起了书。孟元敬捅了捅君玉,悄声道:“你今天早上就看过了。”
   君玉却是满脸失望之色,她悄悄地沮丧地说:“《吴子兵法》总共有48篇,但是据说大多已经失传了,我早上看的那本只有10篇,我以为先生应该有全本的……”
   孟元敬赶紧翻开自己那本,果然只有10篇。
   君玉正想再说什么,弄影先生的目光看了过来,她赶紧闭嘴。
   弄影先生也翻着一本书,看样子已经非常破旧了,他放下书,再次开口:“你们要记住,学习兵法的目的不在于纸上谈兵,而在于常养浩然气,静观无字书,赵括经纶满腹却兵败长平;倡导‘攻心为上,攻城为下’的马谡终因‘街亭之战’兵败名殒。汉将霍去病读书不多,但打起仗来,运韬布略,决胜千里……用兵之道一在德,二在广,只有胸怀宽广才能放眼天下……关于这一点,吴起是一个很特殊的例子,谁来谈谈吴起?”
   朱渝的手高高举了起来,“吴起的母亲过世,他不奔丧,是为不孝;他想做鲁国的大将军带兵打齐国,因为他的妻子是齐国人,怕鲁国国君怀疑,就杀了自己的妻子,是为无情;可是这样一个无德无情的人却是一个军事天才……”
   弄影先生点了点头,“君玉,你有什么看法?”
   君玉合上书本站了起来,朗声道“史载吴起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甚至为士卒吮疽,对于这样一个名将,明间流传他杀妻求将的真实性如何我认为尚待商榷。很多儒生因此对吴起的品德大加非议,可是国家有难时,他们除了可耻的投降或者毫无意义的自杀又能干些什么呢?”弄影先生笑了起来,他拿起台上那本很破旧的兵书:“君玉,这是世上唯一一本全本《吴子兵法》,就奖励给你了。”
   君玉双眼发光,很小的时候,母亲跟她讲众多名将的故事,最为推崇的就是吴起。这话正是她母亲多次感叹过的,因此君玉印象极为深刻。来书院时,她随身带的几本书里就有那本10篇的《吴子兵法》,不知已被她翻来覆去读了多少遍了,也不知曾多少次梦想得到散佚已久的全本,今天终于得偿所愿,她上前双手接过书,手都有点儿颤抖。
   下课后,朱渝忿忿不平地在广场上堵住了君玉:“弄影先生不知怎么会听你那翻歪论,《史记》都记载了吴起杀妻求将,你也能篡改妄语……”
   “我妈妈说,史书也是人写的,谁能保证没有偏见和失误?”
   “你妈妈说,什么都是你妈妈说,你的死鬼妈妈不知道你寄人篱下白吃白住,像个小叫化一样吧……”
   看君玉气得脸色发白,朱渝哈哈大笑着正要扬长而去,忽听得一声“渝儿……”
   君玉看过去,广场的对面,祝先生亲自陪同一个身形肥胖的老人往这边走来。
   朱渝大喜,跑上前去:“爹,您来啦……”
   这时,君玉才知道这个胖老头就是当朝丞相。
(本章完)
'(第3章 前朝探花郎)'
   朱丞相的大儿子早丧,年近半百才得朱渝,因此,朱渝虽系小妾所出,却自幼集万般宠爱于一身。嫡子死后不到一年,他的元配悲伤过度也过世了,朱渝的母亲立刻母凭子贵扶正,朱渝在丞相府的地位更加尊贵。朱丞相虽疼爱他,却并不刻意娇纵,从小请了名师悉心栽培他,文才武略无不高出同龄公子大截,所以朱渝小小年纪便自视甚高!
   “这两个孩子是?”朱丞相上下打量着孟元敬和君玉。他看他们时,就完全没有看朱渝的那种慈祥的眼光了。
   “孟元敬,石大名的外甥;君玉,书院的学生,他们和朱渝是同学……”
   “石大名?当今武林盟主石大名?”朱丞相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孟元敬。
   祝先生点点头,看向两个孩子:“对了,元敬,你舅舅给你带来了一件礼物……”
   孟元敬接过那份礼物,看了君玉一眼,两人立刻鞠躬告辞了。
   孟元敬拿着自己的包裹,没精打采的:“我舅舅怎么没来啊?”
   孟元敬自幼丧父,从小得到舅舅无微不至的关心,在他心中,舅舅完全如父亲一般,这是他来书院的第一次大考,很多同学的父亲长辈都来了,舅舅却没有来,因此,心中不禁有点儿失望。
   君玉笑着安慰他:“也没有人来看我啊。”
   孟元敬还是闷闷不乐的:“我得回去练习一下,明天早上我来叫你。”
   君玉也赶紧回到自己的小屋,准备明日上午的策论。
  今天是策论考试,由弄影公子主考。
   君玉和孟元敬匆匆往学堂走去,朱渝带着他的几个跟随从对面走来。
   快到学堂门前,他们碰上了弄影公子。
   “先生好!”三个孩子毕恭毕敬地鞠躬。
   弄影公子像往常一样淡淡地点了点头,他看看君玉,冷漠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拿出一只非常精细的毛笔,递了过来:“君玉,给你。”
  朱渝冷笑一声,想说什么但终于还是没敢,大步走进了教室。孟元敬也在前面走了,弄影公子对君玉有好脸色并不代表对他也会青睐,事实上,他几乎从来没在课堂外单独见过弄影公子有什么笑脸。
   君玉接过毛笔,向弄影公子深深鞠了一躬,她的毛笔已经用得很秃了,就连梅眉都没注意到的事,弄影公子却注意到了。几乎第一眼见到弄影公子,君玉就从他冷冷的面上看到了一丝非常慈善的温暖。
  一个时辰后,策论的试卷已经全部被收了上去,立即,弄影公子和一众老师,包括祝先生都亲自上阵,开始了紧张的阅卷工作,要在晚饭前公布成绩。
  当天傍晚,君玉和孟元敬狼吞虎咽地吃了晚饭,匆匆来到学堂。朱渝从他们身边走过,居然一句讥讽的话也没说,甚至有点目不斜视,他的神情可一点也不轻松,因为,他的丞相父亲已经在祝先生的陪同下远远地往这边走来。
  弄影公子端坐讲台,一位老师正在往台上贴一张红榜。他还没贴好,一众少年已经拥了上去。看见君玉进来,弄影公子对她笑了笑,那边秦小楼已经大声念了出来,“君玉第一名……我就知道会这样……”
  君玉似乎松了口气,朱渝从人群中挤出来,不看任何人,转身走了出去。孟元敬的名字在第四位上,他的最强项是武艺,所以对这个结果似乎也很满意,咧嘴向君玉笑了笑。君玉抬头看去,排在第二位的是朱渝。
  祝先生和朱丞相已经过来了,一众孩子议论着快快散了开去。
  见到朱丞相,一众先生齐施礼,弄影公子只侧了侧身,并不招呼,收拾了东西,转身离去。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朱丞相若有所思地望着祝先生:“贵书院真是卧虎藏龙,前科探花郎花弄影竟然在这里做了先生。”
  祝先生笑笑,没有说什么,朱丞相的目光已经转到了台上的红榜上,目中神色一动立刻又恢复了平静:“花弄影评的第一名?那个叫做君玉的孩子?”
  “所有试卷都是由五位先生过目一起评审通过的。”祝先生平静地说。
  朱丞相不再说什么,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弄影公子离去的方向,彼时,弄影公子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第二天的武艺考较分五轮进行。第一轮是拳脚功夫比试;第二轮是马术;第三轮是射击;第四轮是大刀,第五轮是剑术。每人可以参加前四项比赛,任意获胜三项即可以进入第五轮比赛。君玉和孟元敬、朱渝都是四场连胜晋级,再加上孙嘉,第五轮比赛只剩下了四人。
   按照书院的传统,这个项目是抽签对决。
   抽签的结果是君玉对朱渝,孟元敬对孙嘉。
   君玉和朱渝先上场。
   为求公平和安全,考较时所有兵器都是统一使用,此刻,他们手中的都是极为寻常的铁剑。两人剑尖一点,互相行了一个同门的礼仪。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开口,两柄剑同时刺出,一时之间,剑光闪烁,忽快忽慢。五十招后,朱渝剑尖反挑,斜斜刺出,君玉纵身避开,反手一横,架住了朱渝地的长剑,身形转动,快速攻出,朱渝来不及躲闪,剑尖已经直指朱渝胸口。
   朱渝脸色惨白,飞快地看一眼看台上满脸失望和怒气的朱丞相,君玉微微一笑收回了长剑。
   君玉刚刚转过身子,身后一阵风起,朱渝竟然一剑刺向她的肩膀,众人大惊失色,转瞬之间,君玉的左肩被划破一道口子,同时她已经回身以快得不可思议的一招反手刺中了朱渝的手臂。
   一声暴喝,君玉的脉门已经被纵身扑下台的朱丞相扣住,“臭小子,兰茜思是你什么人?快说?你这招‘手挥五弦’是从哪里学来的?”
   朱丞相声色俱厉,一掌扬起,君玉对答稍有不慎,只恐立刻就会被毙于掌下。就连朱渝也似乎忘记了自己手臂的血迹和疼痛,惊恐万状地看着父亲。
   君玉脉门被朱丞相扣住一动也不能动,她的肩头鲜血直流,却傲然道,“她是我母亲。”
   朱丞相冷笑一声:“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快说,兰茜思在哪里?不然,我就杀了这个孽种……”
   “谁也不能在千思书院杀人。”弄影公子大喝一声,出手如风,竟然一把将君玉拉了过来。弄影公子是书院的策论先生,只授文不教武,这还是学生第一次看到他出手。
   朱丞相身边的两个亲随侧身跃起,眼看就是一场恶战。
   梅眉盯着朱丞相,沉声道:“丞相,兰茜思早已去世,朱大公子也已过世多年,冤家宜解不宜结。”
   “兰茜思已经死了?”朱丞相怔住,十几年前,兰茜思打伤了他当时唯一的儿子,虽然儿子不是直接死于她之手,却因此郁郁,卧病在床,不到一年就死了。这十几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手仞仇人,原来兰茜思早已死了。
   他似乎这才想起了朱渝,转头,两位先生已经在给朱渝包扎伤口,形势虽然凶险,但是他和君玉都只受了点皮外伤,并不碍事。
   “丞相,兰茜思和朱大公子都已过世,希望你放过这个孩子。”祝先生终于开口了,刚刚情势突变,他都愣在了一边。一年多前,妻子带回这个孩子,只说是故人之子,因幼年失祜,寄养书院。妻子早年游历江湖,认识祝先生后归隐,对于她的过去,她从来不提,祝先生也从来不问。他虽然不知道兰茜思和朱大公子之间的恩怨,但是也决不允许君玉就这样命丧当场。
   朱丞相恶毒地盯着君玉:“既然兰茜思已经死了,我可以放过这孽种,但是,他必须离开书院,今生今世,再也不许出现在我的面前。”
   “学生的去留自有书院作主。”弄影公子冷冷地道。
   “那你们就等着书院关门好了。”朱丞相冷笑一声,亲手拉了朱渝,“渝儿,走。”
   “丞相……”祝先生追了上去。
   一众先生面面相觑,只好散去。
   梅眉已经为君玉包扎好了伤口,关切地道:“君玉,很疼么?”
   君玉摇摇头,迟疑道:“我妈妈和朱大公子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意外,那是一个意外……”梅眉显然无意多谈这个话题。
   弄影先生见君玉满脸的疑惑和惊惶,微笑着安慰她:“君玉,这点伤很快就会好的。你什么都别担心,好好呆在书院就是了,朱丞相虽然生气,还不至于跟一个孩子过不去……”
  他看看跑过来满脸惊惶望着君玉的孟元敬,道:“你陪君玉先回去。”
  孟元敬立刻扶了君玉走了。
   五天过去,君玉的伤口已经完全无碍了,课余时间,她依旧和孟元敬、孙嘉、秦小楼等人练习谈笑,生气勃勃。
   梅眉松了口气,这样的年龄,很多事情容易风平浪静。
   那天晚课结束,孟元敬收拾书本,手里突然多了一张纸条。君玉冲他眨眨眼,似乎叫他不要作声,然后快步走了。
   当天凌晨,看看周围的同学已经熟睡,孟元敬悄悄起身往后山而去,君玉在字条里约他在后山见面。
   很黯淡的月光下,他看见君玉提着一个包袱,不禁大吃一惊,轻声道:“君玉,你干什么?”
   君玉低声道:“我马上就要离开了,你保重。”
   “师娘知道吗?”元敬慌忙地看着她,“祝先生名望那么大,朱丞相不会为难他吧……”
   “我若不走,朱丞相决不会放过书院的。”
   祝先生名满天下,却被一些朝廷中人屡次弹劾,认为其在深山聚众讲“伪学”,收“伪徒”,要朝廷提防其“作孽”。因为如此,祝先生的著作曾被朝廷下令禁止,但是不到半年又撤销了禁令。千思书院在这样的世道能够得以保全,除了它地处深山与世隔绝外,更重要的是朱丞相的公子在这里求学。书院的主要收入在于山下的“学田”收入。这些学田是政府拨下的,由附近的农民租种,尽管书院的各项开支都十分简朴,但是由于生员众多常常捉襟见肘。祝先生曾几次向官府申请补助,但是都不得其果,直到朱丞相慕名将自己的儿子送到书院,立刻为书院划拨了千亩良田。
   君玉有点不安地拉了拉头上的顶巾:“你看,他将朱渝都带走了,我要继续留下,不知会给祝先生增加多少麻烦,祝先生铁骨铮铮,怎能因为我受人挟制……”
   孟元敬担忧地看着她,“你能去哪里呢?”
   “总有地方可去的。”君玉勉强笑了笑,拎了包袱,包袱里除了两套衣服,就是梅眉送她的那把“蹑景”。她想起梅眉告诉她的话,“今后,你要完全依靠自己长大成人。”
   孟元敬还要说什么,君玉冲他挥挥手,大步离开了。
   “保重,君玉!”他追上一步,这是他第一次面临离别,怔怔地站在黑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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