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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媚乡春-第1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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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我如果拒绝呢?

    米良田一愣,随即又笑起来:我相信,你绝不会拒绝的。你想想,下一步你做什么?才五十出头的人,我老头子都快七十了,还飞来飞去闲不住,你就能天天坐下来?而且又不用你做什么,轻轻松松地挣点钱,有什么不好?再说呢,这只是工资嘛,以后干得好还有奖金,你还可以入股,所以我想,你怎么可能拒绝呢?

    那么说……我只有答应下来啦?

    当然。

    好,的确是好事啊。狄小毛拿起那本烫金大聘书,打开又合上,像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周围的人都看着他,似乎已没有一点疑问了。特别是杨旭那一双眼睛里,流露出自得与鄙夷交织的复杂意味,又似乎沉浸在对自己出的这个绝妙主意的自我欣赏中。这时,狄小毛突然注意到,旁边一个胖墩墩的中年人也很面熟,却想不起叫什么来。他定定地看了这人几眼,又独自嘿嘿地笑起来,“啪”地一声把大聘书撂到了茶几上。

    这个小胖墩墩忽然说:狄……省长,你是不是不认识我了?

    什么省长省长,一听这两个字我就烦!狄小毛不高兴地掐掐眉心。

    是……是……狄省长。啊,不,老长……这人显然很老实木讷,竞有点结巴起来:你不识得我了?我是刘青呀。

    刘青……狄小毛立刻想起来了,便笑嘻嘻地问:你也来看我,真让我意外地感动。你的研究生念完了?

    米良田说:人家已经是博士了,是咱们省官场上第一个博士,现在是地区纪检书记了。



………【一个许久不来往的女人】………

    247。一个已许久不来往的女人

    刘青似乎也有点不自然:我这次来,主要是看看老长。顺便也告一声,最近咱们地区正查房呢,凡是占两处房的,都要清退。老长将来怎么想的,是住省城还是回咱们地区,也要好好考虑一下,您在雅安不是还占着一套小二楼吗?

    你……狄小毛立刻变了脸:好啊,原来你是来逼我退房的?

    哪里哪里,不敢不敢,就是借我一个胆子吧,我怎敢逼老长?不过是官身不由己,只得先打声招呼,好有个准备,现在这风声挺大的。刘青连连赔笑,却绵里藏针,毫不退让。狄小毛再也忍不下去了,立刻恶狠狠地说:我已经离婚了,你还管得着吗?

    这话大出所有人的意外,大家面面相觑,再也说不出话来。

    狄小毛觉得还不解气,又拉开门说:出去!都给我出去!现在,我总算懂得了几个成语,什么叫落井下石,什么叫过河拆桥!离得远远的,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了……

    所有的人都灰灰地站起来,犹犹豫豫的,似乎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顷刻间,大家又都恼怒地瞪着刘青。似乎全是他的错。刘青更是万分难堪,脸红得了紫,像一块酱猪肝,一边向外走一边干笑着:那我……先走一步,我还要开会,不能再停留了

    米良田等也纷纷和狄小毛道别。狄小毛忽然说:老杨,你停一下,我还有话和你说哩。

    那好那好,我也正要和你单独讲一讲哩。

    杨旭说着,转身关上了门。

    从窗口看去,米良田和刘青不知低低地说了句什么,刘青一脸苦笑地摇摇头,坐着车先走了。米良田等人也上了车,静静地等着。

    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几十年的恩恩怨怨,似乎都凝聚在这一刻了。自从杨旭下了台,他就再也没有和这个老头子单独相处过了。有多少次,他也想向老头子说什么,但又觉得实在无从说起。语言,在许多情况下都是苍白无力的。他也曾一次次反省自问,当时自己到底该不该向老头子难。

    其实,事过多少年再想起来,他们当时的争执,当时的不快和龈龉,包括导致杨旭下台的那个颇为轰动的“三陪”事件,都已变得无足轻重、不值一提了。而他们之间的共同之处,却不断地凸现出来。就他自己来说,这一生受影响最大的还是杨旭,包括他的倔强、他的果断作风.都是在杨旭引导下形成的。有时他也真的疑惑起来,搞不清楚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不知怎的就结束了他们之间长期形成的那种亲密与依赖,而稀里糊涂就最终走向了不可调和的对立面。所以说,人和人之间的那种友谊与真情实在是非常脆弱的,犹如一层极薄的纸,一个指头就可以戳穿……

    然而,此刻站在对面了,他的内心里却仍堵着一种东西,使他说不出心里的这许多感慨和想说的话,只能不由自主地冷笑起来:

    怎么样,你现在打心眼里感到高兴,对不对?

    杨旭也冷笑着:是啊,我为什么不高兴呢?这么多年来,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真所谓苍天有眼,不用你说,我自然是非常高兴的。

    狄小毛感到自己的脸在狞笑:我只想问一问,那个给中央写信举报米氏公司倒卖出口指标的,是不是你?

    是的。

    那你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要知道,这些年来你一直是米氏公司的顾问,从那里得到过不少的好处。你写信告我,不是连米氏公司也损害了?

    杨旭看一看院里等他的人们:这是当然的。可是,为了实现我的目标,为了把你弄下来,我什么都不会顾忌,何况是一个米氏公司。怎么样,还想问点什么吗?

    我明白了……狄小毛垂下头来。

    杨旭说:你也许明白,也许不明白。你不明白,我就再告诉你。你知道那年竞选副省长的时候,米良田怎么就想到到人代会上做广告了?那其实也是我的主意。表面上看起来,那确实是在帮你的忙,但是,如果弄塌了,那立马就是你的一条罪状。怎么样,这个主意不错吧。今儿我要是不说,没有人会识出这其中的奥妙来。为了实现我的目的,我可以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慢慢地积蓄,慢慢地等待。如果不是我,加上米良田从中设计,也许张谦之就绝不会有今天的位置。我就是要把他扶上来,把一个你最瞧不起的人扶到比你还高的位子!现在,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连这个一向糊里糊涂的刘青,也在我的调教下当了地师级干部,你说我能不高兴吗?你能说我没有胜利吗?

    说到这里,杨旭真正开心地笑起来,完全沉浸在了无比的欢乐之中。

    而且,你应该知道,你现在是众叛亲离,所有的人都在对你撒谎,都在欺骗你,就连一直跟在你身边的胡玉山,也早已经背叛了你。在隔离的那几天,是他带头说出了你的许许多多内幕,包括王强送你的五千块钱……看到这一切,我要再说一句,你能说我没有胜利吗?

    可是,你并没有胜利!狄小毛已顾不得再回想胡玉山的事,只好更加坚决地说:比起这个急剧变化的时代,你我之间那点恩怨太微不足道了,为了那点恩怨活着,太渺小了。不知你想过没有,如果没有我们之间这一切,我们还可以办多少事情!人哪,历史给予我们的机会是那样少,而我们居然连这么一些小的机会也没有真正抓住,这不是太可悲了吗?不说别的,看看华光集团那些贫困的下岗职工,还有差点被炸成碎片的魏宝同,你不觉得我们之问这一切,太无聊了吗?

    狄小毛还在很沉痛地说着,却现杨旭早不知哪里去了,只有各色的彩灯照耀着。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这番话讲得也很无聊,沮丧地坐下来。那本大红的聘书还撂在茶几上,似乎在对着他讥笑。他拿起来端详一番,冷笑一声,嚓嚓撕了一个粉碎。

    这一夜,他该怎么度过呢?

    他又给陈雪霖挂电话。,这家伙连手机也关了,根本就打不通。

    人哪,平时有那么多“朋友”,整天处在世俗的喧嚣之中,怎么能够想到,此刻竟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找不到啊。

    这时,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已许久不来往的女人。

    是啊,这些日子过得昏昏沉沉,所有属于正常人的思想和情感似乎都被抽空了……此刻,在这死寂的静夜里,一想到她,就像突然走进一片雨后的树林里,所有的情感都复活了,所有的触角都张开了,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实实在在的人间,苏醒了久已尘封的做人的**……真是的,这些日子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她呢?那个曾经点燃他第二次欲念的鲜活的生命。

    **一经苏醒,就变得那样强烈那样执拗。他在地上转来转去,边搓手边思索,恨不得立刻就能见到这个美丽而温情的姑娘。

    但是,分别这么长时间了,又是在这样一个时候,心高气傲的她还会认他吗?

    他立刻打开电话记录,一个个翻捡着这些日子的来电。很快,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跳了出来。好像是她!她居然来过电话?狄小毛一阵惊喜,立刻把这个电话拨打进去。

    电话里传来一个款款的女声:喂,是哪里?

    狄小毛感到自己的心像年轻时一样强烈地跳个不休,不太有把握地小声问:你是……

    电话里忽然格格地笑起来,声调也变得长长的,顽皮地说:我——是——郝——思——嘉——

    嗅,果然是她!狄小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个长长的顽皮的调子太熟悉了,郝思嘉这三个字也完全是他送给她的。从第一次见面,当她报出自己的名字——白思嘉后,他当即就说,快改了吧,还是叫郝思嘉,这个名字好记!此后,不管什么时候,每一次见面,她所说的第一句话总是这样,这几乎已成为他们之间特有的一种语汇了。

    只要一想到这三个字,听到这拖长的、顽皮的语调,狄小毛心里就会涌出许多温馨而甜蜜的回忆……尤其是在此刻这个最灰暗的日子,狄小毛更是百感交集,鼻子酸酸的,差点哭出来。好半天,才努力控制住自己冲动的感情,尽可能平静地问:你在哪里?

    这你就别管了。怎么现在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我……也说不出来。

    是不是特想见我?

    当然……

    那……我现在就过去吧?

    如果……方便……

    嗨,你呀,怎么现在了还这么婆婆妈妈的。我都不害怕,你还怕什么,那……我就挂电话了?

    别……千万别……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又不说出来,官僚习气,当官都当傻了,可悲可叹啊!这东西,恐怕真要带到棺材里去了。

    你呀……还是那么俏皮。

    正所谓青山易改,本性难易……你等着,我十分钟之后到!

    放下电话,狄小毛感到手里虚虚的,像握着一个氤氤的梦。



………【姑娘很有味道】………

    248。姑娘很有味道

    不一会儿,便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狄小毛几步走上前,猛地拉开门,不等她跨进家门,就把那个带着寒气的身子搂在了怀里。

    他的头俯下来,也不管是什么地方,不顾一切地吻了起来。她努力躲闪着,不让他蹭自己的唇,好不容易挤出身来脱风衣。狄小毛慌忙腾出一只手为她脱,另一只手依旧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似乎生怕她一下就失踪了似的……等脱掉风衣,狄小毛赶紧又两只手一起上,半搂半抱地把她推到沙上。

    看着他这个样子,郝思嘉似乎不认识他了,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变得很听活、很乖。等坐下来。她往后缩一缩,他便往前靠一靠,后来他干脆拉住她,像小孩子似地把他抱到膝盖上坐下。郝思嘉笑了一下,也很听话地坐到了狄小毛膝上……那个乖巧驯服的样子,看得狄小毛心里酸楚楚的,泪一滴滴落下来……

    看着他落泪,郝思嘉却一直无声地笑着,顽皮得像个孩子。弄得狄小毛悻恼起来: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是不是你也幸灾乐祸了?

    她歪一下头,故作思索状:我是想,在你最痛苦的时候,为什么会想起我来呢?

    狄小毛不支声。

    按理说,你的朋友很多嘛。不仅同性朋友,我记得你曾经亲口跟我讲过,异性朋友也绝不止我一个,据外面传言,还有一个大学同学……

    不要再说了!那都是胡扯!狄小毛又难受起来,把脸埋到她腿上。

    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关注着你这件事。不管怎么讲,你是我踏入社会之后第一个让我心动的人。虽然我们年龄悬殊,但是我觉得每次在一起都非常愉快,一点也不隔膜,也许我内心中就有一种恋父情结?现在,我在那些部门也有一些朋友,听他们讲,你这事也就是这么回事,可以免除刑事处分的,我才一下子放了心……不管怎么说,只要人没事就是万幸,其他嘛都是假的

    是吗?你也这样认为?

    狄小毛吃惊地抬起头来。

    怎么,你以为我就那么势利,那么铜臭气?是的,当我一文不名、只身来省城闯天下的时候,倒的确是那样!但那不是铜臭气,而是被生活所迫。这些年钱说不多也挣了一些,各种唬人的头衔也赚了好些,才知道这些东西也就是那么回事,人生的目的还远远不是这样……

    听着郝思嘉这样说着,就像溪水潺潺地淌过麦田,明静而又新鲜。他趴在她腿上仰视着,倏然现,那张水墨画般的脸如今也已蒙上了一层风尘,虽然擦了许多油彩,依然难掩松垮的皮肉下透出的生命流逝的足音……是啊,从认识她到现在,时间又过了十来年,连郝思嘉也已是三十大几岁的人罗。这些年,他俩曾经有过不少难忘的时刻,他却一直小心翼翼地回避着,从未打听过她的私人生活……此刻,他不想再错过了。

    她忽然凄凄地一笑:

    你问这干什么!实话实话,这些年我结过两次婚,一次是个商人,骗了我十几万;一次是大学的老夫子,死活看不惯我,也只好拜拜了。所以,至今无子无女,孤身一人,快乐的单身贵族

    唔,又是一个!他立刻想到了筱云,但又觉得两人还不一样,从某种意义上讲,筱云的状况还不如她呢。男人因事业成功而得到女人,女人却因事业成功而失去男人。他只好说:为什么不再找一个?人,总还是需要一个家吧?

    那倒不一定。家,有时候是一个平静的港湾,有时候却是一座不熄的火山。就说你这次吧,还不是受了家的拖累?我相信你本人对钱看得并不很重嘛!我现在算是看透了,所以干脆什么样的也不找,一个人快快乐乐地享受人生。至于将来,真到了躺在床上不能动的时候,喝一瓶安眠药,自杀,多利落!

    你疯了?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现在有这种想法的人海啦。哎,咱们说正经的,你既然已经和官场拜拜了,也就不必再痛苦。现在和过去不同了,只要想做事,机会多的是,有外国人说,中国现在整个就是一个大工地!你可以做买卖、办公司,依靠过去的关系挣大钱,照样活得风风光光,滋滋润润,甚至比在台上还好呢。最起码过去不敢做的,现在敢做了,过去不敢说的现在敢说了。这不就是自由?不自由,毋宁死,这可是导师们说的。你要是嫌那铜臭气,还可以搞别的嘛,以你现在的年龄、文化、身份,可以到私营企业当顾问,政治顾问嘛,美国总统退下来都这样;可以领一拨人搞公关策划,再不行干脆自办报纸,自办杂志,或者编书什么的。最简单的,你就学溥仪写一本我的前半生,最起码在咱省还卖不了2o万本?那也是名利双收嘛……

    看她越说越兴奋,头头是道又滔滔不绝,他的情绪也受了感染,微微兴奋起来:看你说得多轻巧,这些年来你倒是把这个社会参透了……可惜我已经老了,落伍了,你说的那些恐怕一个也来不了啦……

    不可能,你应该振作起来了!

    振作?我们毕竟相差近2o岁。

    那又怎么样!不行,我就是要你振作起来,再减去他2o岁!只要你愿意,干脆咱们俩一起干,那有多好……

    她两眼闪闪地望着他,就像燃烧着两堆熊熊的烈焰。不等他再说什么,她已从他膝上跳到了地下,一反身拉起他来,在地上连着转了好几圈。然后呼地一下搂着他的脖子,把自己吊在了他的胸前,差点把他摔倒在地。

    狄小毛竭力站住,感到自己也一下年轻起来,似乎真的减去了2o岁。在一阵狂吻之后,两人便又一次相搂相挽地进了卧室。

    说不清有多少日子了,他已再没有这方面的些许漏*点了。他一直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有年轻时的那种**的时候了。谁曾想在这一刻,面对着一个如此可爱的姑娘,他真的感到自己仿佛减去2o岁。不,岂止2o岁,简直就像大学刚毕业时那样,青春焕,生气勃勃,失落太久的情感又找了回来……他忘情地狂吻着,海浪卷着白沫,铺天盖地而来,自己一会儿被海浪推入半空,一会儿又坠入深谷,海岸线隐退了,可厌的城市和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他自己也像入水的一块糖,溶化得一无所有……

    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狄小毛忙伸出一只手压了线。

    一连压了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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