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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是……不能说罢了。

　　　　嘴唇动了动，江白替可岚师姐面前冷下的旧茶水倒了，换上新温。不过，直到这壶茶水尽数变得温冷，好像也没人有喝上一口的意思。

　　　　前厅内两人无言，过分的安静了，甚至连卧房内小黑的细小鼾声都能听见。

　　　　“倘若我心中挂念的那人，也能像我挂念他那般的挂念我……想来，就算是为他付出性命也是甘愿的吧？”

　　　　又是一口幽幽叹息，其中包含着诸多情愫还有哀怨，近乎是溢于言表，一眼就能看出。

　　　　江白心中越发的疼痛，像是被人用力的攥紧了心脏，呼吸都有些艰难。可岚师姐来自己洞府，和自己说上这些毫无头绪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不论是什么意思，应该所指之人，都不是自己罢？

　　　　应该……还是那个萧师兄？

　　　　能够让她心心念念牵挂，为他魂不守舍的那人，也只有萧师兄了。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白愈发苦涩的想到，可岚师姐或许是在心中郁郁了许久，终于是忍不住想要找人说上些什么。只不过在这大小石山，想来想去，还是对自己这个一无所知的师弟说比较好。

　　　　这种愿意把心事吐露给你听的信任，自己究竟是应该开心，还是应该难过？

　　　　自己也说不清楚啊。

　　　　于是，他沉默的再看了可岚师姐，低下头去，沉闷到微不可闻的轻轻回了声。

　　　　“嗯。”

第163章　断臂（）　
次日。

　　　　天色正值午时，一道流光从远天飞来，在这大石山上略微停了停，便径自飞向了山顶解惑阁。

　　　　光芒敛去，萧逸水的清俊身影站在了解惑阁殿外青砖上。清鸣一声，一柄流光仙剑收入剑鞘，他看了眼这偌大殿宇，面带笑意的，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萧师兄，你来了。”解惑阁大殿空旷，论寂寥程度，倒是和灵兽司有的一拼。香炉木案边上，两个人影盘膝坐着，看见来人之后，顿时是挂了些笑意的站起道。

　　　　“张师弟，屠师弟。”萧逸水淡笑着拱手，走上前来，一并坐在了木案边上客位。

　　　　“师兄来的有些迟啊。”张致请萧逸水坐下后，笑着问道。而屠夫子如往常般一脸木然，张致知道自己师弟脾性，也不指望他招待客人，一应寒暄都由自己包了。

　　　　“摘星峰上来了客人，所以迟到了些时候，师弟不要见怪。”萧逸水拱手拱手道，话声安稳而又有礼，让人生不起恶感。

　　　　“哦？是什么样的贵客，居然要劳烦让我们掌门座下真传弟子亲自接待？”张致玩笑般的说了一句，不过话中到底有没有带上什么机锋，就只有他才知道了。

　　　　“这客人的确称得上‘贵’字，乃是梵音寺还有太清门两大门派弟子来访。”萧逸水点了点头，道。

　　　　“太清门？梵音寺？这是发生什么了大事，居然让三大门派弟子都聚在一处？”张致面色稍稍一凝，随后语带沉重的说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萧逸水摇了摇头，道：“只是这两大门派亲传弟子，都各自带了份书信过来，指明是要给师尊过目。我只是负责转交，不敢擅自打听……不过，据我猜测，应当是和我今天要来说的事情相仿。”

　　　　张致脸上微微变色，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低头沉思了番。而屠夫子木然的眼中，也稍稍划过了一丝光芒。

　　　　“而且，似乎并不是只有这两封书信……几日之前，师尊便已经收到一封，只不过看完后，登时便烧毁了，似乎也没有什么回复意思。”萧逸水沉吟一番，又说出了个令人费解的消息。

　　　　“难不成是他们又有什么异动了？”张致按捺不住的开口道，话声有些激动。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总之这些事情自然有师尊和几位尊人操心，我们只需要听从宗门调令便是。“萧逸水模棱两可的回道。末了淡然一笑，看了一眼张致。

　　　　“有理。”张致听他如此一说，顿时缓和了几分面色，坐直了身子道。而屠夫子还是那般清清淡淡的看着桌面，像是在发呆。

　　　　“好了，话入正题。两位师弟应该已经知道，最近万仞山脉许多处都有妖兽暴动了罢？”萧逸水看了两人一眼，话锋一转道。

　　　　“嗯。”张致和屠夫子点了点头，回道。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和两位师弟说上这事。”萧逸水话声不疾不徐，扫了一眼两人道：“大小石山附近，有没有出现类似的情况？”

　　　　“还没有。”张致摇了摇头，他负责大小石山的一应事务，自然也对这事情格外上心，特意查探过一番。

　　　　“没事便好。”萧逸水点头道：“大小石山也算我神意宗的一处重地，这届的炼气境弟子中，不乏有几个天资上乘之人。他们将来都是我神意宗的后劲力量，可千万不能马虎对待。”

　　　　张致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不过目光却是掠过了一丝不满，似乎是注意到了萧逸水某个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词汇。

　　　　‘我神意宗’。

　　　　凭什么，神意宗会是你的？就因为是掌门弟子么？张致心中冷笑数声，脸上却没有吐露出分毫变化。

　　　　“屠师弟，你前几日接了一处镇压妖兽暴动的任务，可曾有什么发现？”像是没有注意到张致目光的，萧逸水转而问向屠夫子道。

　　　　“有。”屠夫子点了点头，一直不说话的他，刚一发言，却是把两人都震了一震。

　　　　“肃清妖潮，我斩杀那领头的妖兽后，在它的手臂上发现了这个东西。”一张淡黄符箓被屠夫子放在木案上，而后法决一动，只见黄符上光芒一闪再一敛，一条断臂凭空出现。

　　　　一眼看去，便知道这条断臂并不属于人类，足足要比正常人手长出一倍有余。仅有四指，每一根都粗糙而锋利，肌肉条条贲起。并且在这条断臂上还密布着发灰浓密的毛发，猜想着应当是某种妖兽所留。在小臂的内侧，灰色的皮毛上，更是清晰的有着一个印记。

　　　　一个獠牙印记。

　　　　萧逸水和张致看见这条手臂的獠牙印记，齐齐色变，修为境界到了他们这般，也是知道了某些应该要知道的事情，于是也一眼便认出了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看来，沈相尊人猜测是真的。”萧逸水面色一肃，凝重道。

　　　　“什么猜测？！”张致回头看向他道。

　　　　木案上青烟微颤，缕缕青烟到达顶穹日光石旁，便悄然散去，又重新归于了虚无。

　　　　三人静默了一息，相互对视。就连屠夫子也有些许动容，等待回答。

　　　　“这么多起妖潮爆发的背后，果然是和妖族有关！”萧逸水看向两人，一字一句道。

　　　　…………

　　　　灵兽司内。

　　　　鹤穴的水潭边上，一个少年沉默的打扫着污秽，像是有些心不在焉般。同一处地面已经扫了半天，仍旧忘记挪一挪步子。直到那些干净的泥土都被扫出了一个小包，也恍然未觉。

　　　　“你在想什么呢！”身后，忽的是被人用手肘撞了撞，江白回头一看，只见沈若婵嗔怒的看着自己，指了指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江白反应回来，连忙把地上泥土填了回去，看着他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沈若婵只觉得一阵来气。

　　　　“怎么又是这样？一个月几乎在鹤穴中看不见你几次。而每次来灵兽司都是心事重重，你是不是嫌烦了？”

　　　　这怒气与怨言像是在沈若婵心中忍耐了许久，今天终于是尽数说出。只见她那张浑圆的脸上气鼓鼓的，两颊涨红，瞪着江白道，看上去竟然是比平时还要胖上一些。

　　　　鹤穴中的火云鹤都被这饱含怒意的喊声惊了一惊，纷纷抬起细长的脖子看来。而潭水上的鹤老大还有小黑，更是换了个躺卧的姿势，饶有兴致的坏笑看来。

　　　　“什么……嫌烦了？”江白愕然，没想到自己只是跑了会儿神，她便反应这么大。

　　　　“嫌弃这鹤穴干活差事烦了，嫌弃这些火云鹤烦了，嫌弃我……总之就是都嫌烦了！”沈若婵气呼呼的说道一半，顿了顿，看向他去。

　　　　“没有，只是我……”江白张嘴停了停，随后便发现不知道应当怎么解释才好，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昨天可岚师姐的缘故而心中难受？

　　　　毕竟可岚师姐愿意对自己吐露出那些话，想来应当是极为信任自己的，自己怎么能随便和别人说起？

　　　　于是乎他摇了摇头，赔笑道：“对不起，是我不对，干活吧。”

　　　　“你发呆的时候，事情都让我做完了，还有什么活好干？！”沈若婵闻言更气，丢下手中小铲，走到潭水边上洗手去了。

　　　　江白一窒，看向四周，果真是如她所说一般，这鹤****里里外外都被她扫过一遍了。也难怪她如此气愤，因为江白时常要去炼妖山的缘故，在灵兽司的时间已经很少了，都是沈若婵一人忙碌。而好不容易来一次，竟然还是发呆偷懒不干活。

　　　　“这……明天你休息，这些事情都让我做行吧？”江白面有愧色，捡起被沈若蝉丢下的小铲，收拾好东西，走到潭水边上赔罪道。

　　　　沈若蝉冷哼一声，甩了甩手上水渍，径自走出了鹤穴，不去理他。

　　　　“……”江白苦笑两声，抿了抿唇，和小黑打了声招呼，便也追了上去。

　　　　甬道细长，两边石壁上的日光石照的两条人影往后延伸，扭曲变形。

　　　　沈若婵稍稍瞄了眼背后少年垂头丧气的模样，嘴角轻轻翘了翘，看来应该是不生气了。随后，她的眉心却又有一丝愁绪，像极了刚刚江白在鹤****的模样。

　　　　走出灵兽司，夕阳昏黄，今天倒是不见屠师兄坐在门口，不知道又去何处发呆了。

　　　　堪堪走出这小径，踏足山道。江白嚅嗫着走前几步，还想说些什么道歉的话，却见沈若婵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笑道：

　　　　“你先说你先说。”

　　　　沈若婵看着他，点了点头道：“我确实有件事情要和你说……“

　　　　江白点头听着，一脸认真，但不经意往山道上看了一眼，确是瞧见了一个人影从大小石山山顶走下，风姿俊朗，潇潇洒洒。

　　　　他的脸色瞬时沉了沉，再也移不开目光，也无心去听沈若婵究竟是要和自己说些什么。眼中，似乎有烈焰一点点的燃起。

　　　　“江白！“

　　　　一声愤怒到了某个顶点的女子喝声，猛然在他的耳边炸开。江白一惊，再转眼，便看见那张圆脸上带着一种极为复杂的怨色，直视着自己。

第164章　林荫（）　
淡黄色的余晖落在沈若婵的脸上，江白忽的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像今天这般模样。

　　　　“对不起，刚刚……对了，你要和我说什么事情？”江白垂了垂脑袋，仍旧没有指出所为何事，只是强挤出一副笑意的、回道。

　　　　“反正你现在也没有心思听，有事的话，你先走吧。”沈若婵摇了摇头，收起刚刚那副神色，淡淡道。

　　　　“我……”江白面色窒了窒，再看了一眼山道，刚刚那人已经快要走的不见踪影了。顿时焦急万分，点头道：“好，那我明天来找你。”

　　　　急匆匆的抛下这话，江白便沿着山道一路往上追去。沈若婵凝视着他的背影，看见江白果不其然的踏上一条熟悉小道，脸上黯了又黯。

　　　　“吱吱。”小径上，一条白影从树梢上跳下，精准的落在沈若婵的肩膀，甩了甩额上红毛。自从某一日，小黑在潭水边照见过自己额头上这撮红毛，便产生了极大兴趣，有事没事就拨弄两下，活脱脱一副流氓猴样子。

　　　　沈若婵见这猴子自以为好看的动作，忍不住噗嗤一笑，把它揽在怀中，沿着山道走回。

　　　　“走吧，小黑，我带你去我洞府玩。”沈若婵附在小黑耳边轻声说道，随后更是眨了眨眼，道：“今天我把那些零嘴都送你好不好？”

　　　　“吱吱！”小黑难以置信的看着沈若婵，似乎不敢相信她说的话是真的。得到她又一次点头承认后，顿时眉开眼笑的搂着她的脖子，催促着赶紧回去。

　　　　“你可要帮我吃完啊……”沈若婵摸了摸这小小猴头，略带些许失落意思，轻声道。

　　　　“吱吱！”小黑胸脯一挺，用力拍了拍，当仁不让的答应下来。

　　　　夕阳渐渐没入山下，但天色还没有这么着急黑沉，朵朵云彩上还是镀着一层昏黄的光边。只不过，离夜也不远了。

　　　　…………

　　　　山道上，江白循着前方某一个的踪迹，远远缀在后头跟着，目光森冷而又充满着猜疑。跟了一段路后，他俨然是发现，走过的这些山道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果真和自己想的一样！

　　　　萧师兄，去的这个方向，是藏书楼没错了。

　　　　不知道萧逸水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大小石山，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从山顶所在的山道走下，也不知道，他在这黄昏时分，去可岚师姐那里究竟有什么用意。

　　　　但他始终觉得，或许有些事会发生。

　　　　而随着自己一步步往前，心中的这种预感便愈发的强烈起来。脑中又想起昨天夜里可岚师姐像是梦中呓语的那些话，分明便是萧师兄做了什么负心事情，才会让她如此伤心。

　　　　那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要不要把他拦下来？

　　　　脑中千回百转的想了许多东西，江白脚步未停，跟着走进那片古林内。前方几丈远的萧师兄似乎并没有发觉身后异样，步履沉稳，也不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坦然而平常。

　　　　终究，江白还是没有勇气走上前阻拦他，只不过却是更加不愿离开了。一路跟着，直到萧师兄走出这片古林，他也跳过一条拦路溪涧，躲在林边的一棵古木后站着，偷偷观望。

　　　　“唐师妹，你在不在？”萧师兄来到这藏书楼楼外，看了眼这三层建筑，随即目光又看向门内，喊了一声。

　　　　藏书楼内无人应答，里面似乎是并没有人。萧逸水皱了皱眉，却是没有作罢，重新喊了一声：“唐师妹，我是萧逸水，今日是特地来找你的。“

　　　　几息之后，一个略显憔悴的人影走出楼门，江白一眼看去，正是唐可岚无疑。只见她脸上没什么怨恨，没什么欢喜，带着股幽幽之意，开口道：“萧师兄，你怎么来了。”

　　　　“我是特地来和师妹赔罪的，关于那天的事情，我……”萧逸水看见唐可岚愿意出门，脸上笑了下，上前一步道。

　　　　“等等。”唐可岚却是阻住他的话头，左右看了眼，将萧逸水拉进另一侧的古林中，似乎是不想被人所见。

　　　　这一进去，江白便看不见两人身影了。连忙从古木后走出，循着方向，往溪涧下游走了几步。只是面前挡着一片极高的灌木，无奈之下，只好踩在一块裸露在溪水外的岩石上，这才堪堪得以看清。

　　　　天光寂寂的暗了下去，挂在林间树梢的一块块日光石次第亮起，点缀了这夜色。但也成了江白最好的一层掩护，让他这近旁偷视的第三人，不那么轻易的被发现。

　　　　轻细的话声一句句响起，踮脚站在岩石上的少年浑然不知辛劳，听着、看着，面无表情。

　　　　…………

　　　　万仞山脉。

　　　　这是一处极为高大的山峰，直耸入云。似乎站在这峰顶，便能俯瞰整个万仞山脉甚至是……人间山河。

　　　　这便是神意宗宗门真正所在，摘星峰了。

　　　　抛去这座雄奇山峰不言，也不理会这摘星峰旁宛若流萤般的一道道御器光芒，且把目光落在这山峰之下。

　　　　摘星峰下，也如平常山脉般错综着一个个较小山丘，虽说地势和这寂寂高峰并不能比，但也算得上是起伏不平，勉强可以称之为山。

　　　　而便是在这一座座小山之间的某一条小道上，两个人影并肩走在路上，踩着杂碎的砾石。看行走方向，两人赫然是从摘星峰上刚刚下来。

　　　　其中一个人影稍显高大，足足要比正常人高出一个身子左右，体格魁梧。而身边另一个人影看上去则是要矮小上许多，不过却也和一个成年人相仿。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两道人影缓步走在这小道上，看上去竟是和夜色融为了一处。仔细分辨，才发觉原来是这两人都披上了一身漆黑袍子，遮住了浑身上下，这才不易察觉。

　　　　“哼，都是一群不识抬举的东西！”矮个子的那个黑袍人回头看了眼摘星峰，鼻孔喷出一口短气，不忿道。

　　　　高个子的那个黑袍人闻言也是转身，看了眼摘星峰，只听袍子里传来几声吞咽口水的声音。随后一声沉闷的抱怨发出道：

　　　　“二哥，我好饿啊……”

　　　　“闭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想吃什么？小心被抓去宰了！”矮个子黑袍人虽然身形比不上高个子，但隐约却是两人中身份较高的一人，只听他如此喝了一声，高个子顿时噤声。

　　　　两人的黑袍紧密而又严实，加上夜色，完全看不出脸面。只听高个子的黑袍子中传来几声嘟囔，便没有后续了。

　　　　“回去后，一定要禀报大帝，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