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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隆一声轻响，石门开启，沈若婵看着外面有些呆滞的江白，撅了撅嘴不满道：“小黑在我这里睡了，这么晚了你才想着过来接猴子。”

　　　　“呃……”江白一时语塞，其实他并不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只是被沈若婵这么一说，自己倒是才想起来。

　　　　“算了，小黑已经在我这里住了好几天，也不差这一晚，我有些困，明天再说吧。”沈若婵看他模样，口气软下来几分。

　　　　“这个给你。”江白忽的伸手，一株碧绿小草出现在他掌上，四片草叶紧紧纠缠在一处，像是难舍难分。

　　　　“这是……灵蛇草？”沈若婵接过这株灵草，端详了下后，忽的惊喜道：“你真的找到了。”

　　　　“你让我找，我就留意了一下，我也没想到真的能找到。”江白嘿嘿一笑，挠了挠头。

　　　　“多谢你了，这灵蛇草对我来说有大用！”沈若婵难得一见的笑了起来，道：“我问过了，灵蛇草在养元殿里卖两块灵石，但是看在你这么辛苦帮我找，还有我们两个交情的份上，我给你三块。”

　　　　说完，沈若婵转身回了洞府，不多时，便拿出三块灵气饱满的石头。

　　　　“不不不，这灵蛇草本来也就是你让我留意，我才能找到的。而且都说了我们两个有交情，又怎么好意思多要你一块灵石？这灵蛇草，就当做是我送你的。”江白连忙摆手道。

　　　　“嗯？你真的要送我？那我就不客气了。”沈若婵歪了歪头，把灵蛇草往怀里一收，道。

　　　　“恩，送你。”江白平静点头，看不出脸上有什么异样。

　　　　半晌，沈若婵忽的噗嗤一笑，道：“和你玩的，我怎么可能真的白要你的灵蛇草。何况你不是灵石不够么？正好我还有一些多，给你三块也没什么关系。”

　　　　语罢，沈若婵不由分说的把三块灵石塞到江白手里，满脸认真。

　　　　“可是……”江白还想再说些什么，沈若婵却是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把他往外一推，道：“行了行了，现在都已经这么晚，我困得要命，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也不给江白什么反应机会，石门就这样轰然闭合，江白犹自拿着三块灵石，表情有些呆滞。

　　　　一会儿后，他才默默转身回了自己洞府，准备休息。

　　　　沈若婵听着外面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这才从石门边离开。走了几步，掏出衣袋里的灵蛇草看了看，表情再也不复之前那般惊喜，反而是变成一种平静至极的冷漠。忽的双手一撕，这株灵蛇草就这么轻易的被她揪成两截，再也没有丝毫药力了。

　　　　沈若婵转身回了卧房，还是那般面无表情，只不过嘴唇轻轻开合，似乎是在对自己喃喃说些什么。

　　　　“……老祖宗给的药都没用，一株灵蛇草又有如何？”

　　　　…………

　　　　晨光投落，新的一天终于来临。

　　　　江白打开洞府石门，和外面的沈若婵打了个招呼，两人一同走下山道，前往灵兽司。

　　　　小黑快步窜到江白身上，许多天不见，一点都没有生疏，江白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忽的是开口道：

　　　　“昨天的灵石，我想还是……”

　　　　“你是不是男的？”沈若婵扭头看着他，截话道。

　　　　“你说什么？”江白像是没有听清，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我、问，你、是、不、是、男、的？”沈若婵一字一句又重复了遍，却没有什么取笑意思。

　　　　“当然是了！”江白脸色涨红，大声道。

　　　　“那就不要像女的一样婆婆妈妈，给你了就给你了，反正我们世家不缺这点灵石。”沈若婵语重心长道。

　　　　“对，我知道，你们世家一个个都很厉害。”江白突然冷笑几声，语带嘲讽道。

　　　　“你怎么了？”沈若婵发现江白脸色势头有些不对，倒没有生气，反而是皱眉问道。

　　　　“……没怎么。”江白蓦地一滞，被自己刚刚语气所惊。不知为何，听见沈若蝉说起世家二字的时候，自己心底就忍不住涌上一股戾气，仿佛又看见王景几人的嘴脸，这才控制不住的出言讽刺。

　　　　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和秦大勇那般，对世家弟子厌恶至极了？

　　　　但是，和自己交好的几个朋友，明明都是世家人啊！

　　　　江白低下头去，再不做声。沈若婵看了他几眼，便也转过头去。只有小黑仍旧欢喜的窝在江白怀中，吃着从沈若婵那拿来的零嘴，丝毫不觉发生了什么事情。

　　　　朝阳吐露而出，暖暖洒在大石山上，春风微醺，树枝草丛新芽旧绿齐放，端的是一副极好春景。

　　　　只不过，走在山道上的两人都齐齐沉默了下去，不发一言，只有脚踏石板的声音，踢踏作响。

　　　　忽的，前方山道上却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凝元境的师兄师姐神色匆匆的从山顶解惑阁的位置跑下。一路上的炼气境弟子都朝着他们恭敬行礼，江白两人自然也不例外。只是这几个师兄师姐却没有丝毫回应，迅速经过这些师弟之后，朝着小石山奔去。

　　　　江白两人驻足看了一会儿，直到那些师兄师姐消失在两山道上，这才重新前行，他们当然不敢拦下这些师兄们问上一番，只不过，心中存着几分疑惑也是难免的。

　　　　灵兽司还是像往常那般空荡，自从带了那本《符箓初识》离开后，自己就再没看见屠师兄过。几天没来，江白还真有些想这地方。

　　　　盘算着是不是什么时候再去拜访屠师兄一趟，江白打开侧门，同沈若婵两人一起进去，小黑倒是比他们要急上许多，拖着两个装饲兽丸的袋子，在通道中一溜烟就跑的没影了。

　　　　“这猴精……”沈若婵无奈一笑，正想和江白说些什么，却见他满脸心思模样，识趣的住了嘴。

　　　　山穴里面，火云鹤还是像往常那般，对两人爱理不理，只顾着和小黑玩闹。而江白今天显然也没什么心思在收拾鹤穴里，接连踩到好几滩鹤粪还浑然不觉。

　　　　一天下来，洞内就只有小黑和鹤群的吱吱喔喔声，江白沉默了一天，连带着沈若婵也没什么心思说话。

　　　　只不过，她的眼神时不时在江白身上停一阵，似乎是想看出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了，我忘记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小黑它……”快要结束一天活计的时候，沈若婵忽的是一拍掌，面带笑容道。

　　　　“对不起，我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要先走一步！”江白蓦地抬头，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抛下袋子小铲，飞也似的冲出山穴去。

　　　　沈若婵愣愣看着他跑远，后半截话讪讪咽了回去，叹了口气，捡起江白扔下的东西，回身喊道：“小黑，我们该……”

　　　　只不过，刚刚还在的小黑和火云鹤，眨眼的功夫就已然不见，沈若婵浮现出几分无奈的笑意，却并不惊讶，仿佛是习以为常般，低声叹了句：

　　　　“主子什么样，猴子什么样……”

　　　　…………

　　　　江白一路狂奔出灵兽司，还没到结束差事的时候，不过时间已经到了午后，从大石山沿着两山道跑回，在小石山最下方的一间木屋里面，江白进去找守山师兄翻了翻名册，片刻功夫，便又朝着小石山上跑去。

　　　　小石山都是他们这些新弟子居住的地方，一般而言不会有什么凝元境师兄出现。不过，在山脚下却是盖着一间木屋，里面有凝元境的师兄轮班坐镇，是为了保护他们这些新弟子安全的。

　　　　这山下住的师兄，一般都被恭敬的叫做守山师兄，而小石山上所有弟子居住的洞府，也都登记在这里。

　　　　江白找了找名册之后，沿着山道一路寻去，最后，方在一排洞府前停下。

　　　　“庚六、庚七……”江白口中喃喃念道，看着面前排行第六间的洞府，粗略一算，潘磊应该就是住在这里了。

　　　　踌躇了下，江白还是伸出手，轻轻的在门上敲了几下，等了片刻，并没有开门动静。

　　　　皱了皱眉，江白又是举手敲了一阵，仍旧是毫无音讯。

　　　　心下有些疑惑，江白尝试着最后敲一遍，几下后，轰隆一声，石门开了，不过，却是旁边的庚七洞府。

　　　　江白听见响动，转头看去，却是刚好和一张熟悉的脸对上，脸色有些惊讶。

　　　　秦大勇的脑袋从庚七洞府里露出，见是江白后，木然的脸上稍微多了些表情。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看了江白几眼后，重新伸了回去，只是淡淡留下一句话声。

　　　　“不用再敲，磊子已经走了。

第58章　悲凉（）　
秦大勇说完这句话，转身回了洞府，不过却没有关上石门，江白犹豫几息后，便也跟着走进去。

　　　　洞府内的构造大小，每一间都是一样，江白四下看了看，发现也像自己一般，并没有什么装饰物，想来应该秦大勇也没什么心思花在这里吧。

　　　　秦大勇一路走向卧房，脚步有些摇晃，而且身上四处还包裹着许多纱布。看样子，是昨天受的伤势极重。

　　　　江白驻足在卧房门口，不知该不该进去，毕竟像这样不请自来，还擅自闯入别人卧房，未免有几分恶客之嫌。

　　　　秦大勇翻身上了床，一言不发的躺着，像是就此入睡。剩下江白一人站在门口，尴尬的看着他。

　　　　“如果你不嫌弃这里脏乱，找地方坐下就是，我没力气再站起来。”正当江白不知是去是留的时候，秦大勇却忽的开口了。

　　　　江白怔了怔神，缓缓走进这间房中，一股草药味道铺面而来，床榻边上还放着一个药炉，用火煨着什么。大小石山上并没有什么殿堂是给弟子疗伤医治的地方，想来这应该是秦大勇自己不知从哪找来的草药，用作疗伤。

　　　　“你……好些了么？”江白搬了条石凳坐下，离床不远，看着秦大勇道。

　　　　“昨天刚受的伤，怎么可能今天就好，我又没什么背景后台帮忙，自己找了些东西，勉强煎两副草药吃着，苟活下去就是。”秦大勇语中带刺，冷笑道。

　　　　江白面色一窒，有些不知所措，却是又听见秦大勇说道：

　　　　“不过，暂时还死不了。”

　　　　“你刚刚说潘磊走了，他去了哪里？”江白想了想，问道。

　　　　“走了就是走了，他已经离开大小石山，回家了。”秦大勇淡淡道。

　　　　“回家？！”江白一愣，“回哪个家？！”

　　　　“还能回哪个家？！当然是他那个平州家里，今天一大早，几个凝元境的师兄师姐来，亲自来送走他的。”秦大勇语气冷漠，听不出其中含义。

　　　　“那……那修行呢？他可是和我们一起，好不容易通过挟风谷的考核，来到神意宗的，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回去？！”江白语调提高了几分，忽的道。

　　　　“呵，神意宗……考验……修行……若是他知道进宗之后会是如此下场，他绝对不会来这一遭。”秦大勇喃喃道。

　　　　“你说什么？”江白没有听清床榻上他在说什么，又问了一遍。

　　　　只不过，江白这番追问之下，秦大勇的呼吸却蓦地急促起来，猛地撑着床板坐起，朝着江白大吼道：

　　　　“我说！神意宗都是垃圾！这考验也是垃圾！大小石山，还有里面这些人都是垃圾！你以为磊子想回去么？你以为他就甘心？还不是那王景有个世家的爹，有个玄丹境的祖宗！才能把事情都压下！给了我一百灵石后，又这么急派凝元境的弟子一早就来把他送走，你以为这些是因为什么？！”

　　　　秦大勇吼了这一大段话，似乎是牵动了几分伤势，呼吸粗重起来，只是坚持着犹自不肯躺下，撑在榻上的手紧紧抓着薄被，隐约间被他撕开几道口子，露出其中棉絮。低下头，痛苦而又带着几分哭腔喊道：

　　　　“因为……因为，磊子他的气脉被打断了啊！”

　　　　江白面色蓦然一滞，如雕塑般呆呆的坐在原处。忽的是耳边传来一声极大响动，让他惊跳了起来。转身看去，原来是炉子上水已经烧开，蒸气把顶盖掀飞在地，摔得粉碎。

　　　　药好了。

　　　　…………

　　　　替秦大勇把药倒进碗中，看着他喝下，江白坐回石凳上，沉默了一阵，问道：“怎么可能……只是炼气境的弟子……怎么打得断气脉？”

　　　　秦大勇似乎并不觉得这刚开的草药苦涩滚烫，微微停了停后，便一口气灌下肚中。而后放下碗，擦了擦嘴，又擦了擦眼睛。

　　　　“那个杂种身上，带着一件王家给的灵器。”秦大勇翻身躺回床上，看着发亮的顶穹，道。

　　　　江白喉口又是一顿，再说不出话来，关于灵器，他从入门札记里也看到过一二，如果是一件灵器的话，打断炼气境弟子的气脉，还当真不是什么难事。

　　　　修行大道，漫长而无边际，修行者想要提升实力，光靠自身修为自然是不够的，因而就诞生了许多像是丹药、灵兽、符箓之类的辅助东西。灵器，就是其中一种。

　　　　灵器是修士用来增强自身实力的一件有效物品，不同的灵器具有不同的效用，有攻击，防御，或者其他一些奇异效用。而灵器也不仅仅局限于一等，其上还有法宝，在其上还有灵宝，越是往上，效用则是越强。

　　　　只不过，光光是最下一等的灵器，价格也是十分昂贵，往往是凝元境弟子争相竞逐的东西。一个凝元境弟子，若是手里能够获得一件灵器，那么实力至少要提高三成之多。可想而知，这灵器落在炼气境的王景手中，会对潘磊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即便是王景修为不足以触发这灵器效用的十之一二，也够潘磊受的了。

　　　　因而江白得知这个消息后，竟是不知作何感想，有恼恨，也有几分迷茫。

　　　　“昨天我带磊子回山，一晚上不见他从昏迷间醒转，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我背着他到解惑阁去找张致师兄，师兄运功查探了番，大惊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我把和王景等人的冲突说了遍，师兄沉默一番，给了我一些丹丸草药，让我先把磊子带回洞府，他会处置。而后今早，磊子就被人带走了，还给了我一百灵石的封口费。”

　　　　“而我昨晚上带磊子回来的时候，运功一看，他的十三根气脉，已经被王景那杂种生生打断了四根！”

　　　　“你说，这些人是不是垃圾？这些世家人是不是垃圾？而神意宗……也究竟是一个什么地方？！”秦大勇激动的吼道，只不过说到最后，他也不敢对宗门骂出口第二遍。

　　　　世人皆知，想要修行，便一定要开启十条以上的气脉才行。潘磊原本是十三气脉的资质，比江白还要好上一些。但断却了四条，也就等于说剩下的九条气脉，再也无法吸取灵气入体，此生……也就这般与仙道无缘了。

　　　　大小石山上，除了一些凝元境的师兄师姐，这些炼气境的弟子里面，知道这件事情的，恐怕也就只有江白和秦大勇两人。宗门内，那位王家玄丹境老祖应当是用了什么不为人知的方式，把这事情压下，至于磊子还有他家里，或许也得到了一定的补偿。

　　　　但，无论是什么……怎又比得上从今往后，沦为一个凡人的代价？

　　　　空气中的药草味道，闻久了也不再觉得怎么刺鼻。只是不知为何，其中弥漫的一股浓浓悲凉无奈，却如何也化不开去。

　　　　“你们是……因为什么和那些人起了冲突？”半晌无言，江白坐了会儿后，问道。

　　　　“因为……职司。”秦大勇躺在床上，久久未语后，忽的说道：“我和磊子要赚灵石，但在大石山上已经找不到别的活干，只好接了没人愿意去的差事，每夜负责在大小石山上巡逻守夜。”

　　　　“前两日我们看见那群人鬼鬼祟祟跑到小石山，在几处洞府门口徘徊许久，开门后，对几个女弟子动手动脚的，于是就上去拦了他们。当时不过是发生了些口角，之后便也散去。我和磊子都以为这事情过去了，没想到昨天黄昏，竟是被他们堵了，拉到了山门口……”

　　　　秦大勇声音渐微，似乎也极不想再提起，随后便再不可闻。

　　　　江白双手缓缓握拳，说不清的滋味齐齐涌上心头，堵得想要破碎炸裂，呐喊高吼一番，只是终究什么也没做出来。

　　　　这个世界，终究是不公平的。

　　　　有些人生来就是天资卓绝，有些人生来就家财万贯，有些人生来就是帝王将相。这世道，似乎只让这些人发光，似乎只为这些人活着。

　　　　而更多的，不计其数的其他人，都被淹没在浪涛洪流里，只能在人群中看着这些站在高处的人，看他们飞扬跋扈，看他们平步青云，看他们指点江山亦或者……为非作歹。

　　　　除了看着，你又能做什么？

　　　　江白心中怔怔的出神，看着床榻上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般的秦大勇。想着，自己，又算是哪种人？

　　　　升仙令被抢，自己却无能为力，还被打了一顿。想来，应该是最没用的那种吧。

　　　　摇了摇头，江白挤出一番笑意，替秦大勇掖了掖被子，强笑道：“别想太多了，我们来大小石山，就是为了以后能博一个未来，如今，好好修行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