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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出门时，林杉又对江潮叮嘱道：“你把炭火搬出来，屋里全是书，要注意火星。出来后，把门锁了，人别走，就守在这里。”



　　对这书房里的书籍——或许不能称呼那些大多没有题记的册子为书——一直以来他都是对外保密的，江潮也明白这一点，立即一脸谨慎的应声。



　　林杉对江潮当然是非常信任的，叮嘱完这一句，便没再迟疑，出屋去了。江潮的视线在书房里一晃，看见桌上还在冒着热气的一碗豆粥，他忽然心念一动，跑出书房，向着已经走远几步的林杉喊道：“大哥……”



　　…
（592）、杀了她算了！
　　…



　　看见与林杉一齐回头看过来的还有陈酒姣好的面庞，江潮又迟疑了。



　　如果让自己与陈酒置换位置，不知道林杉能否同意？在此之前陈酒还没见过那女犯人，可在此之前，林杉也很少让她来这处书房，关于书房里连他都少见的书册，林杉是否放心让陈酒看到？或者根本不打算让她涉事其中？



　　转身看过来的林杉凝神片刻，不等江潮再开口，他已说道：“书房就交给你了。”



　　江潮微怔，紧接着他又看到林杉对陈酒说道：“你也别跟来了，帮我带几句话给杜、武二人，让他们去找廖世。”



　　江潮忍不住道：“他们两个已经去了。”



　　“是么。”林杉闻言看向江潮，眉间掠过一丝诧异，“那怎么还会找不到。”



　　沉吟片刻后，他又对陈酒说道：“找人的时候，让他们加上一句话，对所有可能与廖世有联系的人都留一句话，就说我突然身发高热，已经昏迷不醒……”



　　林杉这话还未说完，挨在他身边站着的陈酒就扯了一把他的衣袖，恼道：“哪有像你这么咒自己的？”



　　林杉自己根本是不信这一套说法的，但他也知道身畔的女子是在担心自己，只得轻声劝慰道：“没事，只有这样说，廖世他才能来得快些。”



　　陈酒忧心道：“那你也不能总这么骗他，万一哪一天……”



　　她没有继续说“哪一天”后头的假设，她不忍继续说。



　　“别担心了。”林杉握了握陈酒的手，微微一笑。又道：“好吧，就这一次。下不为例。等见着廖世，我会跟他解释的。”



　　陈酒心下终于安稳了些，但紧接着她又道：“你不让我陪你同去，那至少也得带一个人同行。”



　　林杉本来想向她解释，那女犯人已经是濒死之人。奈何他不得，但他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如同乖顺的孩子般点了点头。



　　……



　　三年前，江潮不听命令，坚持尾随着林杉来到北地。经过厉盖用心培养的他最擅长的就是侦查，否则当年厉盖也不会只派了他负责待在林杉身边护卫。而在北行的那一路，江潮身上带着伤还没忘了职责所在。不仅杀了好几个尾随的探子，还俘获了几个。他因此在林杉属下的一众老部将心里建立了不小的名望，也的确给林杉帮了大忙。



　　俘获的几人在数番严刑拷打之后，吐露了不少消息，当然也有试图自尽的人，可只要有林杉的留命指令，再加上江潮亲自监督，这些人便是想死也难成。至于自杀手法中的绝食一策。因为林杉身边还有一个廖世，在药物的控制下，这些人想把自己饿死也难。



　　然而在这样的环境里。若有人能不受控制，那便显得格外醒目了。而更让人惊讶的是，三年前俘获的几个探子里，能如此坚韧的用意志力抵抗拷问、刑罚以及药物控制的探子，居然是一名年轻女子。



　　这女子武功不俗，当年江潮为了抓住她。明明老早就发现她的古怪行踪，却耗费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得手，林杉最初的隐居地也因为防范这个女子可能已经将跟踪地泄漏而更改。



　　这女子的武功虽然已经用药物废除，身上用来自尽的一切事物早被搜光，可她绝食的意志力的确过于强大，有几次都险些让她得愿。尽管她最后都没有死成，因为有廖世的药吊着命，但这么几次折腾下来，她的身体已经极为虚弱，也许得一场重病，便可以让她得偿所愿的死去。…



　　当然，这一种死法也被林杉考虑到了，所以那个女犯人虽然被他的下属冠以“犯人”的称谓，住的却不是湿冷的牢房，应该还算是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了。



　　甚至为了讨这女子的“欢心”，让她早点想开，求死之心能够转变得积极些，看守房里不但布置了颜色明艳的家具，还每天都会摆上一束鲜花。



　　而一个被抓的探子能得到这样的待遇，实是因为她还没吐露有用的信息。



　　林杉来到关押那个女探子的房间时，就见她一动不动地卧在铺了柔软厚实丝毯的床上，她应该已经没有力气再掀翻盖在身上的软和锦被了，所以睡姿看上去还很安稳。



　　走近屋中的林杉扫了一眼床上静卧着、似乎连呼吸声都已变得极弱的女子，又看了一眼摆在桌上已经没有丝毫热气的一份早饭，最后他看向守在屋内，负责看守此女子的两名下属，轻声问道：“这一次她绝食多久了？”



　　“已经不吃不喝六天了。”一名下属如实回答，微顿之后又补充了半句：“当然，为了不让她死，我们每天都会强行让她喝水，还有一些流食。”



　　“好。”林杉点了点头，等他再看向床那边时，他又叹了口气。



　　这时，另一名属下终于忍不住道：“大哥，如此折腾了三年，她一个字也没说，要不杀了她算了！反正她也快死了。”



　　“三年都过来了，还妨多延几天？”林杉兀自摇头，又道：“老头儿都还没说她是不是快死了呢，你们都耐心些。”



　　老头儿指的是廖世。为了防止万一这女探子有机会脱逃，在看守房里，除了林杉，还包括他的下属都已有了反侦查意识，一切交谈中涉及的事都隐藏了真实信息。



　　如果直呼廖世本名，被这女探子知晓，再将这资料传出去，廖世今后可有大麻烦了。对于这女探子的素养之高，林杉初时觉得非常惊讶，渐渐愈发重视她，而重视的原因是他希望能从她口中得知一些有趣的事。



　　在抓住这女探子之前，林杉还以为只有自己能培养出这样优秀的人才呢！



　　那么她的主使方会是谁呢？



　　防不得她被抓，可能只是自投罗网，想行苦肉计。



　　“如果当初没有废掉她的武功，也许可以让她能多撑几年。”在看守房里静站思考了片刻，林杉忽然如自言自语一样开口，然后慢慢向床边走近，又道：“可不废掉她的武功，也许她早就能逃走了。”



　　…
（593）、惊
　　…



　　见林杉要接近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女犯人，两名属下连忙紧随其后，其中一人还忍不住开口道：“大哥，小心呐，这女子狡诈得狠。　”



　　的确，这女探子在被废除武功，几近成了半个废人之后，还有好几次差点让她寻机逃脱看管。她能抓住每一种可能逃走的机会，并且最让人警惕甚至是佩服的，是她一直没有消亡过的逃跑决心。



　　在两名看守者看来，只要她还没真正死亡、还能挪动手脚，似乎就随时可能从床上跳起来。



　　起初两名看守者还因为看在她是一名女子，而对她稍有放松，可折腾了三年到如今，这两名看守者的耐心快要磨光了，对这女子的态度也已改变得如同对待一样东西。



　　“无妨，如你们所说，她此时不过是一个快要死了的人。”林杉淡淡说道。挥了一下手，示意两名属下不必跟得太近，然后他就在床沿坐下，伸手进锦被中，摸索向那女子的手，同时又有些如自言自语一样道：“让我先来号一把脉，看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治伤带养伤耗费了三年时间，林杉也没全闲着，有空就会与廖世聊聊天，相互之间借以排解无聊。久病成医，这么数百天积累下来，外加上习武之人本来就对人体经脉有一定了解基础，如今的林杉在号脉一技上也的确有些小成。



　　两名属下就站定在两步开外，听着林杉说的这话，初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当这话在他们脑海里回行第二遍时，他们突然觉察到了一丝异样。



　　与此同时。他们就看见林杉探入锦被中的手还没抓出那静卧女子的手腕，他的一边肩膀就突然一沉。



　　两名属下的脸色也顿时一沉。



　　两人只见床上因罩在平卧女子身上所以微微拱起的锦被像一面吃饱大风的锦旗，突然扬起展开！在一瞬间将坐在床沿的林杉包裹进去！



　　“大哥！”



　　“大……”



　　两名属下面色大惊，他们事先其实已经有估计，床上那看似濒死的女子。没准又会耍什么花招，但此时眼前这一幕实在太超乎他们的预料，确切的说，是他们料不到这女子还能突然爆发这么激烈的攻击力！



　　……



　　京都南郊，雾山半腰。



　　不知何故，地势异于崎岖山体，显出一片坦地，也还没什么树木立长的浅草平地上。已经弃满了血沫淋漓的青蛇残体，褐色胆汁亦是洒得到处都是。



　　站在这几乎由残蛇铺就的地毯上，叶诺诺已经吓得面色惨白。虽然她因为耳濡目染父亲自备小药房里的那些动物或虫类标本，胆子已经很大了，似乎平时除了蜘蛛，便没有能吓得到她的虫子，可是今天此时，当她脚踩那黏糊的一片。她已然被吓得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



　　但她必须站在这里，因为这些残蛇是目前唯一找到的能保护自己的办法，只有站在这些蛇尸之间。才会避免新一轮的群蛇攻击。



　　而这么庞大数量的青蛇之所以被削切成这样，并堆到了一起，功劳全都要算在此时站在数步外凝目四顾、目光如锋的莫叶之手。



　　莫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蛇群突然围攻自己，但这蛇群来势汹汹，明显处处透着怪异。蛇这类冷血动物。在此时春季中期，应该还不会如此活跃，并且它们只会在受到侵扰或攻击后，才会被动反击。可是刚才见那第一批群蛇袭击而来时，它们似乎早就选定了目标。…



　　危急时刻，莫叶也来不及思考别的细节。不管那些蛇有没有毒，全都当有毒的处理了，至于自己练武的事，看来是隐瞒不下去了，那便放开了手杀伐一番。总之眼下摆在第一位的事，就是不要让这群奇怪发动袭击的青蛇近身。



　　昨天才受厉盖赠送的那只小盒子已经拿出来使用了，盒体内第一孔收缩自如的那根极细丝线挽起本来是用作劈草开路的长镰刀，一种接近于链子刀的武器临时组成，既带切割之刃，又可以展开一个环形反击圈，加之小有成就的乾照经内功运转手臂经络，将一根细丝挥得笔直，只几个瞬间就劈断了数条青蛇。



　　打蛇要打三寸，否则蛇身虽断，却仍具有一定攻击力，莫叶迎对群蛇攻击而作出的反击，大部分只是做到了削锐作用，不少断成两截的青蛇还能保持一定速度滑来，伺机攻击人体。



　　幸而今天在登山之前，叶诺诺已做好充足准备，带了足够的驱蛇药粉。本来面对这样攻击力凶悍的蛇群，药粉撒出去存在的生效缓冲时间会给三人带来很大危机，但好在莫叶挡在前头，蛇群有很大一部分被她杀死杀伤，这才使叶诺诺有了足够的时间洒出驱蛇药粉，等待生效。



　　然而蛇群数量实在庞然，令人心惊，莫叶劈了大约一刻钟，蛇群的进攻才停顿下来，但她却不敢放松，因为她隐约还能听见那种窸窸窣窣的拨草滑动声音。



　　得了片刻闲时，莫叶立即收回丝线一端挂着的镰刀，检查了一下刃口的磨损程度，又扫了一眼脚下堆了一地的蛇尸，观察之后发现，少量还能慢慢蠕动的残蛇会主动绕过有死亡蛇尸的地方，这可能是同类之间的一种气味认可。如此推测，莫叶立即着手开始往叶诺诺和阮洛脚旁堆蛇尸。



　　虽然阮洛的童年大部分是在军旅之中度过，战场环境让他对血并不陌生，但那是时隔多年的事，如今再看见类似的场景，并且洒血一地的还是如此密集且让人脊背生寒的青蛇，此时的他也已是惊得眼瞳微缩。



　　但他还没有被吓到如叶诺诺那般忘言忘动的境地。



　　看见莫叶用镰刀勾着蛇尸往自己脚旁扔，阮洛扶着浑身颤抖的叶诺诺，同时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保护你们。”莫叶的回答十分简单而直白，隔了片刻，她才又补充解释了一句：“你们不要怕，这些蛇都已是尸体。我刚才观察了一下，发现活蛇在活动时会自行绕开同类的尸体。”



　　…
（594）、你要当心
　　…



　　听了莫叶的解释，阮洛心下稍安，但他很快又心起另一种疑惑，当即问道：“我们还要留在这儿？”



　　他有这种想法，再自然不过。眼见群蛇袭击终于止歇，此时不走还等什么？



　　可此时如果能走，莫叶如何不想立即走！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向阮洛解释详尽，解释她能听见细微草响？阮洛是不会武功的，他能理解她的这类解释？



　　莫叶抿紧了一下嘴唇，略作思虑后，只道：“周围还有没散的蛇群，如果此时我们步入深草之中，很可能将会面对更大的危险。”



　　阮洛闻言，下意识环顾四周，可并未发现有蛇的踪迹，他的确无法听到莫叶听见的那种细微声响。但他忽然心念一动，想起了在第一批蛇群袭来的前一刻莫叶说过的话，他顿时又相信了她此时所言。



　　只是在此同时、也正是到了此时他才有闲暇想起，莫叶的这一身在他看来无比精巧的武艺，来的有些突然、有些突兀。



　　在此之前，她从未展露过她的这一面。如果她是有意隐瞒，这一瞒就是三年，若细思其中，不禁让人觉得骇然……甚至还有一丝的愤怒。



　　看见阮洛没有回话，只是脸上开始显露怔然神情，莫叶知道他一定已经考虑到了那个问题。对此她也觉得愧对于人，但在此危急关头，她并不想因为急于解释什么而分心二用。



　　蛇群突然发动袭击的具体原因她还不知道，但从大的角度来讲，这答案似乎是显而易见的，因为无论是在邢家村还是在京都，她的生活周围，都没有少过保护力，这可能也就意味着，她身边从未少过威胁。



　　她也不知道，这两种力量的对峙。动机原因是什么，可她又隐约能感觉到，八成还是与自己的身世有关……跟自己那个连京都守备军统领大人都慎言解释的身份有关。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她便更要拼尽全力让自己脱离这场蛇群围袭。她不想再因为自己而拖累身边的朋友，而她更想做的。是在事后查找真相。



　　一直以来。她都不知道该如何着手自己质疑的事，今天这群蛇袭击的事，虽然来势凶悍。但也可能正是一个让她抓住一丝线索的机会。



　　一群冷血动物会在反常季节如此主动的围攻，莫叶至少有七成理由相信，这不是自然成就之事，而是有人有意为之。



　　至于此时阮洛心里可能存在的质疑……



　　莫叶的心绪微滞，片刻后才抬眼看向阮洛，犹豫了一瞬后只是说道：“有些事，等回去了，我会一一告诉你，不再隐瞒。”



　　“好。”沉默了良久的阮洛终于开口。语气已明显有些变了，“我等着。”



　　蛇群袭击停歇了片刻，此时的叶诺诺也稍微恢复了些精神力，看见阮洛和莫叶就在身边，交谈的声音也在耳畔，她这才平稳了些心绪。然而当她听清身边这两人交谈的内容。她心里反而又有些糊涂了。



　　“你们在说什么？”叶诺诺侧目看了阮洛一眼，她此时有些不敢看莫叶，因为手里拿着蛇血与蛇胆汁淋漓的一把砍草长镰刀、脸上还溅上了点滴血沫的莫叶，仿佛变了一个人，让她一时之间还有些抗拒接受。



　　随后。她也意识到一个问题，她亦是从不知道，莫叶居然有一身这么厉害的武功。



　　莫叶这一瞒就是三年，瞒过了多少人？思及此处的叶诺诺一时之间，也心生了一种近似阮洛此时心境的情绪，而当她看向阮洛时，果然也发现他的脸色微微凝沉着。…



　　“隐瞒什么？与今天的事有关么？”叶诺诺终于忍不住开口，向莫叶追问了一句。



　　“无关。”莫叶此时不想就此事多说什么，眼见叶诺诺脸上流露出与阮洛非常接近的神情，她心里还是有些难过。然而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