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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第10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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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盖只思索了片刻,一句话就把莫叶刚才费心编了一堆的话剥光得一丝不挂。
对此莫叶也心知肚明,她除了清楚自己在撒谎,也很清楚,厉盖对伍书的评价,准得不差秋毫。
她的心微微下沉,也慢慢低下头,自觉放弃了继续编的念头,悄然侧目瞄了伍书一眼。
“刚才我问你们的那个问题,我不想再重复一遍,这不是我求着你们回答。”书桌那边,厉盖已又开口,“自己说吧。莫叶不必再编了,伍,不可瞒篡。”
伍书随即开口,对厉盖命令式的话语,此时的他也遵从得丝毫不差:“因为《乾照经》。”
莫叶闻言,差点从椅子上歪了下去。
书桌那边的厉盖却总算是面现一丝微笑,但给人的感觉,大抵跟一种良好的情绪无关,只像是因为他终于解决了一个问题而给出的信号——他每天都要解决很多问题,这类事差不多已经难以牵扯到他的情绪浮动。
“你盗书,果然是为了她。”这话说完,厉盖搁在书桌上的手屈指随意敲了两下,声响不大,而他整个人的威严气势在此之后,仿佛被弱化了许多。沉默片刻,他接着开口,语气也变了,有些怅然之意:“十多年前,也有一个人在我的眼前,做了类似你三年前做的事。”
伍书脸上现出一丝惊讶神情。
莫叶也神情恍惚了一下,但她隐约好像记起了什么事,双眸渐渐亮了起来。
“我一直不认可那个傻子习武,说他是傻子,并不是骂他。但偷我书的人,却持有与我截然相反的态度。不过如果不是他坚持己见,也不会做出偷书的事。”话说到这儿,厉盖含笑顿声。而待他再开口时,他已经收起了刚才那丝蕴于话语间的惆怅,淡淡说道:“如果不是在今天当着你的面确认此事,我或许还要以为,他还活着。”
。(未完待续。)
1192、时过境迁
…
曾在莫叶将要跟着林杉来京都的前几天,对于家中那个沉默寡言的年轻长工怎么突然就变成一个可以飞檐走壁的高手,莫叶还真因为好奇,赖在林杉跟前用了“缠”字诀,而林杉对于莫叶的求取,也的确比伍书容易松口。
林杉只简单解释了一遍傻子高手的来历,以及提了一句他偷书的事。因为他说是从他义兄那儿偷书,所以莫叶当时初听此事,虽然笑了好一阵,却并不认为师父这是在行窃事。
这件事,只是莫叶在师父的照顾下成长了近十年生活里,诸多小事中的一件,她本来没有特意去铭记,但此时经由另一个人说起,一种共鸣感瞬间打通莫叶的记忆,仿佛师父那天说这事的声音,就在耳畔。
……
“为这事,我那厉二哥还真就气极了,策马追了我大半天。追上我以后,知道那本功法已经被我转手于人,他只一招就使我弃剑,看样子是真想打我一顿。”
“不过那本功法是真不错,对小陆的帮助很大,如果因此我得挨一顿打,倒也值了。”
“但为师的运气显然是很好的,厉二哥犹豫半天,刚下了决心,就突然来事被叫走,哈……”
……
眼前,听厉盖说到那最后一句话,尽管脑海里这些记忆碎片远储于三年前,说这些话的人也已经沉睡在地底三年,莫叶却仍禁不住动容,红了眼。
也是因为这后头的一句话,伍书大致也明白过来,厉盖是在说什么了。伍书也是眸色微动,下意识侧目看了莫叶一眼。
一时之间,书房内的三个人又皆沉寂无言。
如此过了片刻,坐于书桌后方的厉盖忽然叹了口气,但他脸上惆怅之类的情绪却是表现得极淡,那一叹倒只像是他做出了什么决定。
然后他站起身。离开书桌,行至莫叶面前,忽然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脉门。
莫叶心下微惊,伍书亦是。但这两人很快又一齐平静下来。
只是因为厉盖的这一行动太突然,两人一时才有些促于接受。而只要精神稍微松缓,便不难想透彻。如果厉盖要对一个小辈动手,犯不着绕这么大一圈才发难。
并且莫叶此时也有切身体会,厉盖除了刚才出手速度很快、很突然。但当他的手指扣来,却又无甚感觉,只如一个资深郎中在给她号脉。
片刻过后,厉盖松开了她的手,也许是因为离得莫叶很近,他开口说话时,语气也较之他刚才坐在书桌后时要缓和了一些:“不错,没有经脉逆冲的迹象,你的确也可以练这种功法,这种结果在你身上体现。半数算是奇迹。”
他对莫叶说完这些,又侧目看向伍书,缓缓道:“三年前你在我书柜里翻动的痕迹,我便看出来了,你并没有动全套的《乾照经》,也正是因此,我只当你是好奇而为,当时没有逼问你。现在真相落出,我不禁惊讶于你的选择、眼光。”
伍书闻言,紧闭的嘴唇抖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解释什么,但又拿不出他自己认为周全的语句。
“此类事,你是第二个敢在我眼前作为的人。对于那第一个人,因为他用行动证实了我在一件事上判断的失误。所以我没有追究他行为上的失义。”厉盖话语稍顿,接着又道:“至于你,虽然你根本没有将此事提前告知我,我也就没机会做出判断,但此事终究是结出良果,我也不再追究了。”
伍书平稳的双肩忽然一动。在厉盖咫尺视线内微微垂眸的他忽然抬起眼帘。
旋即他又听到厉盖面色一肃,道:“但绝无二次,你记清了。”
“是!”
伍书很快回应,他既没有言语隆重地告谢,也没有指天杵地的宣誓赌咒,只沉声道出一个字。
厉盖也没有再就此问题与他多说什么,此事看来是真的由他亲口承诺,这便算揭过了。
随后,厉盖只对莫叶说了句:“你随我来。”便束手在背,径自往书房外走去。
听明白了厉盖之前的话语意思,算是饶恕了伍书,莫叶心绪一松,对这位师父生前的义兄也心生些许好感,此刻对于他的命令,响应行动起来也积极了一些,连忙离座,紧步跟随。
伍书迟疑了一下,也准备跟出去,但他才刚迈出一步,就听见门外又传来那浑厚如洪潮的声音:“你不用来。”
这话显然是厉盖对他说的。
莫叶也听见了这句话,她很快也可以理解这话里的意思,但这一声同时也提醒了她,此番出去,将要面对的未知事宜隐约透着严峻意味。
她想回头看伍书一眼,或许能得些鼓励的目光,但她此时已经走到书房门口,一举一动尽在门外厉盖的视线范围以内。
迟疑了一下,她终是忍住了,脖子一硬,赶上了厉盖的步履。
然而她虽然未回头去看,但在厉盖的喝止声之后,她可以清晰听见,伍书只是原地站住了,并未发出转身走回的脚步声。
有他的目送,便足够令她鼓起勇气。
……
出了书房,厉盖又走回了他刚才练功时所站的那处鹅卵石小平台。
莫叶旁观他凌空一抄手,指间便多了一片柳叶,她却没闲心讨教他怎么变的戏法,只是心起一丝紧张,暗道:难道刚才柳叶刺额的那一幕,又要再来一遍?现在伍书可没跟出来!
即便伍书跟出来了,悄然匿身在不远处观望着,但对于厉盖的拂手一击,他也是无力阻挡的。
厉盖指拈柳叶,挪到莫叶眼前,莫叶看见这一幕,眼瞳不禁微缩一瞬。
习武之人,呼吸节律、肢体挪移乃至脸孔上情态表露,特别是目光焦点所指,很可能都预示着其人准备出手的方向、角度与力度,所以一个长期练武的人,不仅会娴熟地控制自己在这些方面的运转,也能十分敏锐的观察对手的这些表现。
厉盖已然注意到莫叶在这些方面的细微表现。拢总起来只需要用两个字形容:紧张。
他念头稍转,即刻明白了莫叶惧怕的源头,自己却是微微一笑,说道:“方才我的确是有些愤怒于被人窥视。如果你们两个人直面向我申请。要在一旁观看,我或许还不会有那么大的脾气。平时我就是这样在院子里练功,也没有说不许别人看。”
莫叶稍微回神,有些勉强的笑了笑,轻声道:“我叔还不想让你知道。他偷你的书,是拿去给了我。”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还在京都,你可能在最初那一截日子里不知道这些事,但你应该不会迟钝到直到今天才有所察觉,不然你刚才也不会那么快称我一声伯父。”厉盖说着,微笑起来,“你是我义弟的爱徒,在他故去后的日子里,我本来应该稍微对你尽点义务,但一直以来。我却丝毫没有此项作为,你心里有没有怪过我?”
莫叶微微怔住。
若一定要寸寸盘剥她的心境,曾经她还真的有过些微厉盖此时所言的情绪。但当她听到厉盖主动提及这事,她忽然又意识到,可能他并非真把她忘了,淡漠对待,恐怕是明明心有系挂却故意为之的结果。
这种态度与行径,有些类似于为了让孩子真正学会走路,而硬起心肠松开扶着孩子的手。
或许厉盖对她的在意,并没有达到父母对子女的那种重视程度。但话说回来,厉盖跟她毫无亲系渊源,牵连进来一个林杉,把关系钩挂到一线。也是有些勉强。而且说到底,在此之前,他连见她一面都未曾有,不存在照顾的义务,也属正常。
然而他此时这一番话说出,显然露出了他放手锻炼莫叶的照顾方式。
这种方式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或许显得有些冷硬无情,但莫叶只要想到他的得力助手伍书,再想到伍书这三年来对她的照顾,虽然隐弱,却从未断裂过,她再看着眼前这个拈着一片柳叶在询问她的中年男人,心里顿时就热了起来。
如果他在最初时,只是接下师父照顾她的那种方式,用温和关爱笼罩着她,那么现在的她,很可能未必有今时可以小挡一面的能力。
厉盖是统领京都守备军团数万兵士的武将总长官,他每天要投入心力主办决策的事都快堆成小峰了,并且这每一件事都责任重大。身上压着这么重的担子,他还要抽出一分精神,来管一个可说根本与他无关的弱质女子,并且此时延续了数年时间。
他能粗中有细地做到这些,已经可以解释抚平莫叶对他的任何隔膜了。
不过,莫叶其实根本也没有怨过他什么。如果不是今天伍书带她来了这儿,又不凑巧地与他撞了个正着,有了后面的一系列或紧张或缓和的交流,她恐怕都快淡忘了这位她似乎也可以依傍上的前辈。
而此时,因为这番单独交流,莫叶解开了自己心里对这位前辈的全部疑惑,本来就不会怨他什么的自己,竟忽然心生一股颇浓厚的感激之情。
与感激之情同在的是信任,莫叶对厉盖忽然心生的感激,正是他诚然付出三年、今朝揭开雾纱后,瞬间在莫叶心里发酵而出的情绪。
莫叶准备好了,在厉盖面前扯下心理防线,对于他刚才的那声询问,她的回答也将丝毫不再有保留。
“失去师父以后,有一段日子,我很无助迷茫,那时的确想过,为什么你就在京都,却不来帮我。”剖析自己的心境,并不是让人舒坦的事,何况这段记忆之初,会牵扯到莫叶的心殇之源,她在说完这句话后,停顿了片刻,整理好心绪,才继续开始,“但这个念头,只是一瞬即过的事,比起等待依赖别人,我更希望自己能变强。”
厉盖一时还没弄明白,一直在安静聆听他说话,并且也是刚刚才向他投示了最大诚意的莫叶,为什么会突然冲他动手,而且来势运力不轻。
可即便事发突然,凭他习武多年的稳固经验,他练习的时间长度,几乎等同于他生命走到今时的时间,一身筋骨、以及细致到体表每一个毛孔,都得以锻炼,变得极为灵敏,汇同精神调配,无一丝凝滞。
当莫叶的手卡住他的手腕,大拇指几乎压闭了他腕中经络大穴时,他宽厚的手掌连同整个腕部,瞬时弯曲成钩。
那并非是他的手被莫叶力克重穴时起的反应,事实上,他那只平时握刀柄时如铁钳一样硬的巴掌,此时已变得如风中抖动的缎带那么柔软,而当这样的手覆在了握在他手腕上的那只稍显纤细的手上,几根手指又如生出风穴,紧紧吸附上去。
在这轻微的动作进行时,他所习练的乾照经精深劲力已如风吹火涨,散开在全身经络间,骤然沉厚!
一息之间,即便他什么都不做,直接以内劲冲穴,哪怕莫叶全力一击,并直击在他防御力较为脆弱的胸前肋下几处大穴,也可丝毫无碍。
更何况区区手腕!
他刚才的手屈如勾,只是在事情突发时,一种本能的行为体现。
习武之人都明白,若遇到高手,自己的一边腕脉受其制约,影响的是半边身形变动,而这种制约力若从腕部延伸至上肩胛,整个上身几乎就等于难以动弹。腕心大穴,是习武之人对练时的大防之一,他虽然可以无视莫叶的进攻,但他在打根基时练出的行为惯性还在。
其实莫叶此时的行为,不但丝毫伤不到厉盖,并且这对她自己而言还是很危险的事。
如果厉盖此时按照他自己的习惯振力而出,受伤的绝对是莫叶,并且伤得最重的部位,正是她握住他的手。然而当厉盖弯曲如勾的手,指尖碰触到一抹细柔,他忽然回过神来!
眼前这个极为年轻的女子,不是易容改扮后来偷袭他的刺客,她的确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义弟最重视的女徒,义兄搁置在宫外,还未收回家中的最小的那个女儿。
。(未完待续。)
1193、手谕
…
周身经络中如熊熊火焰在燃烧、就快要“烧”到体表的乾照经气运顿时如受到一阵更急的风刮过,将火焰连根切断,险险收了振发之势。如此强硬的切断经络中真元继力,几乎等于在自残,顷刻之间,厉盖的脸色呈现煞白一片,额头顿生冷汗,苍白的脸色里也渐渐泛出青色。
与此同时,他那屈起如勾的手,只是手指尖在莫叶手背上略微点过,也撤去了指内已经蕴起的劲力,反被她紧接着到来的下一招制住。
莫叶丝毫没有感受到厉盖指尖些许渗出的气运变化,这是因为那种变化太快,而且她若要真感受到,恐怕此时已经受其攻击,引致严重的经络内伤。
不知者无畏,她此时也不知是因何缘故,丝毫没考虑刚才她自己也敬谓过他的“武神”之名,一心一意只知攻击,未知若不是对方故意退让,只需轻轻一甩,即可将她扔出统领府院外。
但厉盖没有这么做,并且已经撤了全身经络中的劲气,也止住了运作的意势,他整个人仿佛变成了莫叶常在杂货铺小院里练拳的草人——当然,只凭他的体格,也会比草人要结实点,而莫叶此时也没有动作呆板的练拳。
莫叶感受到手背传来强硬的指力,那是厉盖唯一对她使用的一招,此时已经撤力,但莫叶已经重视和反应过来,握紧他手腕的手顿时翻覆,直要将他的手腕对折而断。
可即便他不还击,莫叶要做到这一点,也是难于登天。
在拧着他的手快要与他的小臂背面像叠纸一样合碰一处时,莫叶感受到了阻力,而她自己手上的劲力也已后继不足。
所以,她没有再继续此举,但也没有松手,而是像甩面线一样,既然折不断。就稍微松力留出空间,然后钳着他的手凌空划出一个圆弧,最后他的手掌被她反向扣回肩头,这条膀子近乎要被她拧成一根麻花。
厉盖刚才散功太急。体内滞着一股气力无处可出,才激得他气血几欲逆转,好在莫叶功力尚浅,他可以不作抵抗也无碍,便只凝神疏导体内那股滞气。否则就只能直接出在莫叶身上了。
在莫叶得手一招以后,厉盖已经梳理好体内经络间残留的凌乱劲气,并丝丝缕缕全部收敛,他此时的身体状态,也更趋向于一个一丝武功也没有的人。
但现在的他已能拿出全部精神来“对付”莫叶,而凭他多年练武打磨出的体格,以及无比敏锐的肢体反应,即便丝毫不运转体内经络间那股强悍的气力,要“招呼”莫叶也是易如反掌。
虽然有一边胳膊连同肩膀已经被莫叶制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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