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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亲狈友·下部-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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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抱从厨房抱到客厅,从站着抱到坐着,从后面抱到前面,杜佑山像只大狗缠着武甲不放,比两个儿子还粘人,确实什么都没有做,武甲能让他抱他就很知足了,不敢越雷池一步免得连抱的权利都丧失掉。
  似乎有一种预感,他们很快就要分离了,无论有过什么怨恨,今晚都先搁一边去,武甲像哄杜卯一样摸摸他的脑袋,“洗黑钱和走私之类的事你也不过是在期间周转,连提成都没拿,而且一向谨慎处理,没有留下什么证据,以前常调查你,不也没查出大罪吗?小罪的话,罚点钱就算了,你还是得考虑多弄点钱来准备着。”
  “不提那些破事了,聊点别的吧。”
  “我们有什么可聊的?”
  “聊聊……你今天到哪去逛了一整天?”
  “随便逛。”
  “我就知道你是特意躲我,我这么招人嫌吗?”
  “对。”
  “我不带两个小鬼,你会让我进门吗?”
  “不会。”
  “别对我这么反感嘛,要不,当我们俩是陌生人,重新认识?”
  武甲没应。
  杜佑山正正领带,清清嗓子:“我叫杜佑山,你呢?”
  很多年前那一幕在他眼前回放,杜佑山走到医院的阳台,玩味地上下打量他,接着拉他去吃饭:“好了,别想着死,活着多好,一切有我呢,保证能让你和周烈重逢。”
  他说:“我会报答你的。”
  “报答不用了,你到我手上来做事吧,我刚好缺个保镖。我叫杜佑山,你呢?”
  “武甲。”
  “无价?”
  “武功的武,甲乙的甲。”
  杜佑山含笑盯着他的眼睛,“有趣。”
  追忆纷乱往事,八年,杜氏从默默无名走到如日中天,他的一切全交给杜佑山的事业和家庭,得到一份他避之不及的爱,除此之外,一无所有。
  天空逐渐泛了白光,夏日活泼的朝阳打开万丈光芒,昏黄的灯光泯灭在阳光中,杜佑山苍白憔悴的脸色无处藏匿,想必是几夜难眠,并且又将几夜难眠。
  武甲用手背触了触他的脸颊,张开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良久,只说三个字:“多保重。”
  杜佑山壮着胆子在武甲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你知道吗,只有你的一句话,一个眼神,才能让我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感动。”
  
  不管怎么说,这一夜收获颇丰,临走还听到“多保重”三个字,杜佑山连日来的郁闷心情一扫而光,抖擞精神照常到古董行去处理事务。
  方雾在南非搞建筑材料供应,还有几口小矿,有些是与同伙合资,有些则是和老婆共有的,乃至离婚也分不清楚,所以可以自由控制的资金有限,其中一大部分都投进杜氏,到头来当真如杨小空所说,恐怕要血本无归了。杜佑山对此感到很抱歉,方雾倒一派洒脱:“投资都有风险,更何况我们兄弟一场,当是帮你也应该。”
  大恩不言谢,杜佑山也不再说见外的谢谢或对不起,踱到窗前撩开百叶窗让办公室空气流通流通,无意瞥到方雾停在楼下的车子,疑道:“怎么住酒店去了?”
  “你怎么知道?”
  “车前夹着酒店的停车卡。你和左寒吵架被赶出来了?”
  “哈,眼睛可真尖。”方雾也走到窗边,撑着窗台望向熙熙攘攘的街道,“没吵架,比吵架更麻烦。”
  “又有什么矛盾?”
  “矛盾太多了,多到连架都懒得吵。”方雾捏捏眉间,难以掩饰颓然之色,“真是要命,昨天我们又谈判了一场,他提出只要能和我彻底两清,欠我什么拿十倍钱还,铁了心决定和我分手,恐怕我和他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杜佑山装出兔死狐悲的神情,刚想唠叨几句安慰词,接待员来电话:“杜老板,风口先生有事找你。”
  风口先生全名风口健太郎,是个日本人,在中国混了很多年,一口蹩脚的中文,倒也不妨碍交流。重要的是,他常给杜佑山弄来出手阔绰的日本土财主,买这个买那个,典型是人傻钱多。杜佑山一听好骗的主来了,一下子忘掉安慰受苦受难的弟兄,高兴还来不及:“还不快请他来办公室!”
  风口健太郎熟门熟路地进了总经理办公室,“哈哈,杜老板,吃了吗?”
  “吃了吃了。”杜佑山热情洋溢地和他握握手,心说:这缺根弦的小日本,开口闭口“吃了吗”,神经病!
  风口用还算流利的中文介绍身边的一个矮矮胖胖的同胞:“这位是原野济智先生。”
  方雾看杜佑山一眼,小声嘀咕:“原野鸡翅?不知道他妈怎么给取的名儿。”
  “咳咳!原野先生你好你好!”杜佑山忙大声咳嗽掩饰自己满脸无礼的笑意。
  “我们想谈谈生意上的事,杜老板可否方便?”风口说着句话时有意无意地扫一眼方雾。
  “这位是杜氏的大股东方雾。”杜氏替方雾递上名片:“自己人,自己人,无须回避。”
  风口健太郎双手接过名片一看,眉开眼笑地鞠了个躬:“方先生,鄙人风口健太郎,有幸认识您。”
  方雾那贱嘴又叽歪了一句:“疯狗贱太狼?你好你好!”
  可怜风口先生在中国多年依然没能辨清“狗”和“口”的发音,满面堆笑:“失敬失敬。”
  杜佑山给方雾使个眼色让他别太无礼,转而笑问风口:“风口老哥这次带原野先生是想买些什么?”
  风口道:“我开门见山的说吧,原野先生有一个自己的收藏馆,对世界各地的古玩珍品都抱着非凡的痴迷,今天来是想和杜老板谈一谈,买入您的几件瓷器。”
  瓷器?杜氏多得很!杜佑山感兴趣地“哦?”了一声,示意风口说下去。
  哪想风口吐出一句要人命的话:“上一次汝窑观音拍卖时原野先生意外错失了,他对这件瓷器异常热爱,希望您能割爱。”
  “哈!”杜佑山眼皮一跳,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把那尊假的砸掉了!
  “两亿五,”风口比了一个手势:“原野先生很大方的,如何?”
  “不好意思,那尊观音不卖。”杜佑山陡地放下脸,态度强硬:“你们请回吧。”
  原野激动地叽里呱啦几句日语,风口急道:“杜老板,再加两千万?”
  “多少钱都不卖!抱歉!”杜佑山胸口有点闷——妈的,这俩该死的小日本一大早就来找他不痛快!他十七岁时家破人亡,也是来了一个日本人,求他出手观音,他在大摞大摞的钞票面前屈服了。但他现在不是小毛孩,绝不让历史重演,哪怕倾家荡产也不卖祖传的宝贝!
  “那么……”见收购汝窑观音无望,风口话锋一转:“别的呢?”
  “别的好说,都好说。”杜佑山变脸似地变出生意人特有的奸诈笑容:老子最近正好缺钱,去魏南河那弄几件假货打发你就是了。
  岂料风口取出一份名录,上面列举十一件古玩,其中六件文物是郊区仓库里层层保险的重中之重。杜佑山神色剧变:这小日本从何得知这些东西?
  风口观察着他脸上变换不定的表情,用手指沾茶水在茶几上写了个价格:“杜老板,您的公司最近经济危机严重,原野先生开的价格很厚道,您有了这笔钱就能分担一定的忧虑……”
  杜佑山目光闪烁,沉吟不决。很明摆,昔日庞大的杜氏摇摇欲坠,很多潜在的风险开始扩大渗透,仓库里的安保人员出卖了名录——那个仓库已经不安全了!就算不卖给这个原野,以后也会有别人觊觎。
  “杜老板,你考虑得如何?”风口催道。
  杜佑山含糊其辞道:“好说,好说,过几天再说……”
  风口在原野的示意下追问道:“几天?”
  “一个礼拜吧。”
  “杜老板~”风口意味深长地拉长尾音,“它们都在你的仓库里,取出来半天足够,何须一个礼拜?至于运送问题你就不必操心了。”
  那话简直是图穷匕见!杜佑山看了眼方雾,方雾面色阴郁地摇了摇头。杜佑山了然,保持着笑容装傻:“仓库里东西多了,有什么连我自己都没法确定,谁说这些我就一定有?你总要给我点时间筹备筹备,要不,三天如何?”
  风口用日语与原野交流一番,算是达成一致协议,三天之后看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饭局

  两个日本人告辞后,杜佑山气不打一处来:“狗 日的!分明是威胁我!”
  方雾拈起那张名录,“这事不好办。”
  杜佑山操起电话:“给我查出是谁泄露出去,非弄死他!”
  方雾制止道:“别,那里的安保有大几十名,一时半伙查不出来的,还会打草惊蛇!”
  “真是雪上加霜!”杜佑山咬牙道:“那张名录上列举的东西只是一小部分,他们肯定有整个仓库的名录,万一捅到警方那里,我还活得了?”
  “要不,文物扣下,其余的卖给他们?”
  杜佑山一把抢过名录,抖抖可怜的纸片儿,“西周青釉四系罐、战国兽面三足鼎、商代玉刀、东汉灯台,瞧瞧瞧瞧!这几件高古器才是重点,什么影青娃娃碗建窑盏之类是捎带凑数的!扣下文物,那俩狗 日的会卖帐吗?”
  “那能怎样?”方雾摊开手靠在靠背上,分析道:“瞧他们志在必得的口气,若是不卖,说不定会向警方举报你;就算他好心善罢甘休,名录不可能只流传出去一份,没有他以后也会有别人找上门。卖给他也不可能息事宁人,有一就有二,很快就有其他人来瓜分了。”
  杜佑山闷声道:“还用你说?我十几岁就开始摸爬滚打的圈子,我自己不知道?这一次卖不卖我都是等着坐牢!”
  方雾道:“我有一个主意,就怕你不愿意。”
  “说说看。”
  “运到魏南河那借放一阵子,他能罩得住。”
  杜佑山怔在原地,半天才回过神,恨声道:“你……你出的主意真是好!借放?我就不信他会还我!”
  方雾戏谑地看着他:“没错,我的本意就是送给他。”
  杜佑山情绪激动起来:“你知道仓库那些东西花了我多少钱多少年吗?我是倒卖过文物,还费尽心机炒作拍品,但我卖出去一件能拢回十件!我半生的心血!送给他?我疯了?”
  方雾怕争吵声传出去,起身把门窗都关紧了,平静地听他吼完,问:“你拢回这些烫手山芋干什么?为了害死自己?”
  杜佑山张大嘴,哑了。
  “你和魏南河都有强迫症,看到喜欢的东西都想占为己有,这是病,得治。”方雾一乐,谅解地拍拍他的肩:“我知道你这十几年来屯的东西不比魏南河少,他一定也知道,所以他从来不敢动你,怕你一旦失势,这批货全流失了。”
  杜佑山又何尝不知道?他和魏南河两人的起点不一样,早期的地位天差地别,以他的做派,早些年势单力薄时魏南河肯定会采取措施打压,怎么能容他爬到自己头上?这一批越屯越多的古玩文物就是他在魏南河面前盛气凌人的资本。
  方雾苦口婆心地劝道:“杜佑山,这批货太夸张了,来路黑白参半,留不得,也捐不得,捐出去会引起轰动,你绝对免不了接受调查!退一万步说,现在杜氏岌岌可危,就算名录没有流传出去,难保哪一天也会被警方查到,到时你就百口莫辩了,魏南河和你不一样,他的东西大多有正经来路,而且从不出手,你是商人,浑身都是把柄。”
  杜佑山焦躁地在走来走去,纵有千千万万的不甘愿也由不得他不承认,方雾的每一句话都至情至理,不得不认命!最终,他碾灭了手里的烟,忍痛下狠心道:“都听你的吧。时间紧迫,得加急处理,我们分头行事,你去调货运,我去仓库全面清查,能沾上文物边的全送往工瓷坊,另外,向魏南河要一批假货填充填充仓库。”
  
  魏南河请客吃饭,没有任何请客的理由,也没有预兆,只是一通电话打给杨小空,请他晚间六点到天元酒店的贵宾包厢。杨小空不敢拂大师兄的面子,准时到天元酒店,竟然在门口遇到乐正七。乐正七由于衣冠不整被门童拦下来,正要打电话向魏南河发脾气,看到杨小空立即扑上来摇尾巴:“杨师兄,带我进去啊~”
  杨小空失笑:“你怎么念个书搞得像干苦力,每次见到你都一副狼狈样。”
  乐正七气鼓鼓的:“别提了!真想改行!”
  文博系几个老头子是考古研究所的专家,研究所一发现什么墓葬,他们都得去现场,个个抢着带乐正七,别的学生好好儿的在教室上课,只有乐正七跟着老头们东奔西跑,气得鼻子都歪了。魏南河倒是美滋滋的,一个劲夸他学有所用。
  再则,考古不是倒斗,乐正七习惯了直接溜达到主墓室翻些贵重的宝贝带走,小玩意儿才不稀罕呢。考古对他来说哪是考古,分明是考耐性嘛!一个破烂墓要花小半年时间一件件清出文物,连块破砖都要带走,在乐正七看来,那简直是有毛病!
  再再则,前不久他一个手贱碰断墓主的小拇指,一伙人大惊小怪地乱叫,他被迫写了十篇检查,真是要疯了——恨不得趁夜黑风高带个榔头再摸进墓里,把那具尸骨捶成碎片带回家熬骨头汤喝掉。
  杨小空带乐正七进了酒店,先让他去洗手间洗洗手和脸,替他掸掸身上的灰尘,耐心听完小孩碎碎念的抱怨后,笑吟吟地说:“挺好。”
  乐正七痛苦地捂着脸:“一点都不好!我想打台球,我想打篮球,我想玩游戏,我想找漂亮妞儿约会……”
  “行啦,”杨小空给他放下工装裤裤脚,站起来敲敲他的脑袋:“最后一句话别被魏师兄听到,他要打你屁股的。”
  乐正七抽张纸巾擦擦脸上的水,嘎嘎怪笑:“没关系,我已经用这句话把他气死又气活好几次了,他知道我是开玩笑。”
  走出洗手间,杨小空问:“魏师兄今天为什么要请客?”
  乐正七跟着他绕过两个拐角,步入电梯,按下合门的按钮,耸肩:“不知道,有吃就好,管他呢。”
  推开贵宾包厢的门,两个人看到里面坐着的人,知道魏南河为什么要请客了,或者说,根本是杜佑山借魏南河的名义请客。
  乐正七站在门口,目光冷冷地在魏南河和杜佑山之间转换。
  魏南河朝他招手,指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小七,过来坐这。”
  乐正七耍大牌,转头要走,杨小空在后面堵住他的去路,低笑:“既然来了就坐下吧,别让大师兄难堪。”
  乐正七依言坐了下来,不过离魏南河远远的。
  接着,夏威和段和也来了,那两个人来之前也是一头雾水,看到杜佑山便什么都明白了,夏威不怀好意地笑问:“杜老板,我只是个小公务员,没能力替您效劳,招待我有何贵干?”
  杜佑山悻然笑道:“人来齐了,那先吃饭。”
  一切都是准备好的,上菜神速,服务员鱼贯而入,替每个人分发热呼呼的消毒毛巾,启开酒瓶,掖好餐布,端上漱口茶。夏威土包子没见过世面,端起漱口茶就喝,砸吧砸吧嘴发出啧啧声:“好茶好茶!五星级酒店的茶就是不一样!”
  段和来不及阻止,哀怨地看着他,硬着头皮也喝下去了。
  杨小空忍笑,抿了一口,附和道:“是不错。”
  乐正七有样学样,一口气喝掉,豪爽地说:“正好渴了,再给我一碗。”
  魏南河眼角抽搐,一动不动。
  服务员们捧着瓷盂,全呆了。
  “呦?”夏威盯着服务员捧着的瓷盂干瞪眼,再一看,瓷盂里还有浅浅的一层水,于是他把手伸进去沾了沾,当是洗过手了。
  段和与杨小空对视一眼,皆动作一致地伸进瓷盂里撩点水洗手。
  “洗什么手啊,麻烦!”乐正七打发身边的服务员,“给我再上一碗茶!”
  服务员茫然地看向杜佑山。
  杜佑山含着茶,僵硬地抽抽嘴角,揣测着自己如果把茶吐进瓷盂,那四个人肯定面子扫地,说不定还会恼羞成怒。想到此,他把茶喝下去,优雅地擦擦嘴,挥手示意服务员撤下去,“小七,渴了喝果汁,瞧,石榴汁都给你点了。”
  乐正七和夏威丝毫不客气,两爪开动吃起来;段和没什么心情,惴惴不安地等着即将降临的风暴;杨小空倒是给自己勺了一小碗甜汤,优哉游哉地慢慢品。
  菜陆续上齐,魏南河替杜佑山寒暄道:“大家都挺忙的,难得凑在一起高兴吃个饭,给我个面子,都别板着脸了。”
  杜佑山站起来举起酒杯:“来来来,喝酒,我先敬大家一杯。”
  桌子太大,要碰杯还得站起来,段和懒得动,极有教养地端起酒杯碰碰面前的碟子,喝一小口当是回礼了。
  其余三个人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乐正七满嘴是油,吃得不亦乐乎;夏威难得能尝到洋酒,自然不会浪费机会,自顾自连喝了三杯轩尼诗;杨小空则落落大方地搅着甜汤,眼皮抬也没抬。杜佑山维持举杯的姿势等了数秒,没人搭理,只好尴尬地喝了酒坐下来,没话找话说:“小七,最近忙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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