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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亲狈友·下部-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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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甲觉得好笑,却不知怎么的红了眼眶。这世上,没有人比武甲更了解杜佑山。杜佑山的本性软弱又任性,自小是个衣食无忧,被爱包围着的少爷,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之后妻子过世,他的每一步都走得艰难而孤独,缺爱缺到饥渴的地步。两个人同床共枕八年,早是老夫老妻了,七年之痒过后才开始谈真感情,何其可笑!武甲不断催眠自己,这不是爱,但若说完全没感情,根本是自欺欺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个人相依为命,谁都离不开谁,哪怕有一天他真的找到周烈,要离开杜佑山也是一番痛彻心扉的割裂。
“给我一次机会。”杜佑山如是哀求。
同样一句话,十年前段杀也说过,那时两个人是过命至交,彼此惺惺相惜,他对段杀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可还是毫不留情地一口拒绝:对不起,我不爱你,不给机会,一次都不给。
然而段杀和杜佑山终究不一样,许久,武甲轻声说:“我答应你。”
这一天是黄道吉日,杜佑山十分迷信,定做的戒指前几天就送到了,他偏要按捺着等今天。武甲扶着杜佑山的手臂,勉力给杜家两老上三炷香,拜了三拜。
酒店的饭菜送来了,两个小鬼乐颠颠地跑回家吃饭,心思细腻的小杜寅发现武叔叔的无名指上多了一枚戒指,爸爸的戒指也换成了和武叔叔一样的款式,他偷偷和杜卯说了,杜卯大惊小怪地扑向武甲,“武叔叔,我看看你的戒指!”
武甲缩了缩手,“有什么好看的?”
按武甲的个性,定一对白金素戒就够矫情了,可是杜佑山这人闷骚透顶,戒指乍一眼看过去没什么花样,实则嵌满了密密麻麻的的碎钻,灯光一照晃眼得厉害。杜卯大大咧咧地拉着武甲的手,“我爸送你的?”
“嗯。”武甲应的很不自在。
杜佑山把欢喜都放在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怎么样,爸爸眼光不错吧?”
杜卯啧啧叹道:“姓杜的真小气!怎么买这么小的钻石?”
杜佑山笑容顿敛,没等儿子说完,恶声恶气地呵斥:“滚!”
杜卯悻悻地坐回杜寅身边,嘀咕道:“凶什么凶嘛?哥,以后我给你买围棋子儿那么大的钻石,你戴在手上连手指都弯不了。”
杜寅一脸鄙夷:“我才不要呢。”
“为什么不要?”杜卯瞪眼。
杜寅咬着小汤勺,小声辩白:“我,我又不和你结婚……”
“谁说只有结婚才能送钻戒?”杜卯急赤白脸地怒吼:“我给你什么你都得要,敢不要我把你爸那老乌龟关进小黑屋,饿死他!”
“喂!你皮痒了吧?”杜佑山脸上阴云密布。
武甲握住杜佑山蠢蠢欲动的拳头,失笑道:“杜卯,乖乖吃饭,别变着法子骂你爸。”
杜卯狠狠掐了杜寅一把:“你要不要?”
杜寅哼唧一声挨下了,怯怯道:“你送给小虎吧……”
杜卯想想也是,除了哥哥,还有别人可以欺负,便恶霸状抖着腿说:“等我有钱了送你们一人十个。”爸爸有好一段时间不打人了,况且最近对武叔叔言听计从,杜卯明显忘记了老爸暴躁如疯狗的杀伤力,嘴贱贱地又添上一句:“不过要等我爸翘毛我拿到遗产再说……”
杜佑山喀拉一下把啤酒罐捏扁,杀气汹涌地立起来:“我看我是太久没有打你们俩狗东西了!”
武甲忙挡着:“童言无忌,大过年的,你别打人……”
杜佑山早已挥出一巴掌把杜卯从饭桌上搡了下去,杜卯被打习惯了,不哭也不闹,就地打个滚,夹着尾巴逃回自己房里。
杜佑山这才刚撒完气,眼一瞥,看到长的和杜卯一模一样的杜寅委委屈屈地缩在桌角,火气又腾腾腾窜上来:“滚一边去!看到你就火大!”
“关我什么事嘛……”杜寅眼泪汪汪地贴着墙壁,刺溜刺溜往里屋滑去。
武甲揉揉太阳穴:这父子仨没救了!
谣言四起
杨小空在魏南河的指导下,开始学习鉴定玉器。古玉和古瓷在包浆等方面有一定的共同点,精通古瓷对于鉴定古玉有不少举一反三的作用,况且杨小空拥有魏老当年自学所不具备的一手资料和理论学习功底,还有一项更重要——他有眼睛,而魏老没有,故而他更容易将后天勤奋补充的理论知识和先天触感融会贯通,这便是更高明于魏老的能力。
为了配合杨小空的实习任务,曹老把这学期期末一个月和下学期本科课时丢给他,一身轻松的提早去澳洲女儿家过年了。
杨小空忙得像只陀螺,苦不堪言,上完课赶回工瓷坊,一头扎进地下室专研古玉直到天黑才头晕脑胀地爬出来,这一出来透口气,立刻被柏为屿揪进妆碧堂连打带骂:“你这副画还要不要参展?年后就要送交作品了,你自己看看,才做了多少?跟我的进度落下好大一截子了!”
杨小空嗫嚅:“为屿,我头好晕啊,明天成不?”
“不成。”柏为屿在玻璃板上搅着红锦,指手画脚地训斥道:“这种天气漆很难干,你给我把需要漆皱效果的地方先做上去,它太厚,没个把月干不了。”
杨小空哭丧着脸答应了,又在妆碧堂耗了三个多小时,最后困得直打呵欠,可怜兮兮地哀求道:“柏师兄,你放我走吧,我明早有大三的课,还得回去赶论文开题报告。”
“啧!”柏为屿直皱眉头:“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急着毕业?我觉得三年学的东西不够,毕业了还赖在这里,你倒好,学了两年就想跑。”
“不是,因为……”杨小空正要告诉柏为屿自己的留校计划,但又一想,想起白左寒的恐吓,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反正我听白教授的话就是了,曹老不也挺高兴?”
柏为屿在他脑袋上拍一巴掌,“滚吧,早点休息,高光部分的蛋壳我帮你贴。”
杨小空忙不迭道了谢,一溜烟逃了。
过完元旦后气温骤减,对于懒人来说,冬天最好的消遣就是蜷在被窝里吃喝拉撒,然而,杨小空痛斥这种行为实在有伤大雅,白左寒只好披个军大衣蜷在沙发上抱着他的黑猪取暖。他的小男朋友过于勤快,每天早起干家务,把黑猪洗得喷喷香,白天上完课就做漆画,晚上回来不是写论文就是看书,忙得脚不点地,瞧那小子累得像狗一样,关了灯居然还能来两回合床上运动,白左寒老气横秋地感叹不已:不亏是年轻人啊!
在杨小空五年如一日的假想空间里,白左寒日夜精神抖擞地奋斗于艺术创作,可自打他和白左寒在一起后,幻想破灭了!他回到家,看着窝在沙发上一白一黑两只静止的物体,当真是啼笑皆非。
沙发和床没有本质区别,黑猪和杨小空都是热水袋,任意二选一拼在一起就是两个字——舒服!白左寒看电视看睡着了,脖子歪歪地枕在扶手上,脑袋悬空,嘴巴微张。杨小空跪在沙发边,托着他的脑袋扶正,柔柔地吻了吻他的下唇,取笑道:“白教授,你睡的姿势这么高难度,小心落枕。”
白左寒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一条缝,抬手揉揉对方的脑袋,“面团,回来啦?”
杨小空贴上他的脸,“怎么不到楼上去睡?”
白左寒把黑猪赶下去,坐起来紧了紧军大衣,“我等着你呢,有些事想问问……”
杨小空侧身挤进沙发,“什么事?”
白左寒没头没脑地问:“有没有考试作弊被学校抓过?”
“没呢。”
“有没有打过群架?”
“你看我像吗?”杨小空好笑。
白左寒一脸严肃,“我说真的,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会给人抓住把柄的事?”
“绝对清清白白。”杨小空顿了顿,又道:“除了上次绑架武甲,失手扎了他一刀……”
白左寒不等杨小空说完便比出一个“闭嘴”的手势,寒声道,“别拿要命的事和小问题相提并论,真麻烦……”
杨小空脸上的笑容浅了些,“知道了。你问这些干什么?”
白左寒沉吟许久,缓缓说:“有些事你们觉得没什么大不了,那是没人去查,万一被挖出来就是致命的,以后你做任何事都必须先考虑后果,不要抱着侥幸心理。”
某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头一晃而过,杨小空脱口而出:“你在说为屿?”
“不错,你们窝在山沟沟里,消息不灵通,现在关于柏为屿的负面新闻愈演愈烈。”白左寒伸长手拿过茶几上的打火机,点上一支烟,“最近有人刨根究底地揭柏为屿老底,有几件事确实很要命,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高考冒充少数民族;本科作弊,别人记大过留档,只有他的档案不知什么时候删得一清二白;念研时他也是个问题分子,可奇怪的是,但凡他参与的群殴事件,全部不了了之。”
杨小空听得一愣一愣的,“我都不知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帮他?”
白左寒冷然道:“你能知道什么?他有和你说过他父亲是在越南开橡胶公司的富豪吗?”
杨小空惊道:“不可能!他爸是个乡下穷教书的,早死了,他从来没向家里要一分钱。”
“那些都不重要,或许是谣言!但是,现在有人吃饱撑着没事干,一门心思去调查他,早迟会真相大白,”白左寒不疾不徐地吐出烟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接下来说的话字字惊心:“他有个富爹,本科的时候还伪造贫困证申请助学贷款,接受各大报刊和艺术论坛的采访时谎报身世、忆苦思甜,又是一个落人口实的把柄!还有那些作弊、打群架、冒充少数民族等等,一旦查到证据,他的前途堪忧。”
杨小空的手心渗出汗来:“什么叫前途堪忧?”
白左寒拉过杨小空的手,摊开他的掌心捂进自己的军大衣里,低声说:“我今天特地去查过他的档案,凭他高考那年的分数还差几分,没有少数民族的加分政策,上不了大学;就算上了大学,作弊被抓拿不到学位证书,更别提考研深造;退一万步说,上了研,他还是一点自觉性都没有,动不动就打群架,上次又被警方拘留过……”
杨小空情绪激动:“可那是以前的事了!不都过去了吗?”
白左寒比个手势让他冷静点,“是过去了,他的学位证毕业证都拿到了,目前的谣言应该也不会产生实质性影响,但必然会引发不少人仇富的心态,柏为屿肯定不知道,他一路走下来这么顺畅是因为父亲过于溺爱他,暗地里替他披荆斩棘。今后恐怕会出现一些状况,不是用钱可以摆平的……”
杨小空当机立断,不顾白左寒的阻止连夜赶回妆碧堂找柏为屿,把自己所知道的全说了。柏为屿听完,木讷讷地反问:“那怎么办?”
师兄弟俩人相视苦笑,杨小空说:“我也不知道。”
半个月后,年假即将来临,大街小巷一派喜气洋洋的欢庆景象,美协年度各个奖项提名名单公布,柏为屿本是板上钉钉的新人奖,但美协迫于舆论压力,临时把他的名字从名单上划去了,这一行为反而更助长谣言的肆虐,真假参半的小道消息纷纷而至,部分消息确有其事,更多的是恶意捏造。魏南河和白左寒都是美协的理事,心急如焚却无法改变这个现状,根本帮不了忙。
白左寒建议让曹老出面辟谣,魏南河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柏为屿和杨小空也一致同意这事别让导师知道。曹老一心清寡,不问世事,只挂个美协名誉会长的名头,没有实权,他一急躁起来顾不得师徒避嫌,定会倚老卖老地拍胸脯咋呼着给柏为屿担保,许多谣言不是空穴来风,到头来证据确凿,他老人家落个晚节不保就大大不妙了。
柏为屿彻底束手无策了,人生就是一场跌宕起伏的戏剧,从高峰掉进谷底不过是转瞬之间,所有暗雷的导火索正是那一场绑架事件,是谁在这场谣言漩涡的暗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杜佑山,除了他,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魏南河警告杨小空和乐正七:“你们都老实点,别掺和为屿的事,一切由我安排!”
乐正七反问:“你有什么安排?”
魏南河答不上来,气急败坏地恐吓道:“反正你别给我轻举妄动,你只会害人!”
杨小空揉揉乐正七的脑袋:“听师兄的话。”
乐正七撇撇嘴,不吭声了。近日魏南河剥夺了他的说话权和人身自由,他这学期期末考有一门课缺考,理由居然是睡迟了。魏南河气到肝痛:考不及格好说,缺考却是态度问题,这死孩子不好好教育,长大又是一只夏威这样的社会败类!
乐正七则不以为然:那天我们宿舍的人出去打台球到半夜才回来,都睡迟了,大家一起补考嘛。
魏南河的拳头蠢蠢欲动,想到乐正七不是小孩了,不能老用暴力解决问题,忍了半天总算忍下了:“你把心都玩野了!这个寒假哪都别想去!”转而对旁人道:“谁敢给他一分钱,给我等着瞧!”
对于平息下柏为屿的谣言风波该采取什么措施,魏南河同白左寒商量了一番,不是没有能力控制情况,只是他们在明,杜佑山在暗,较量不均。况且柏为屿和杜氏签了合同,杜佑山一边公开放出袒护柏为屿的言论,一边雇人自炒自黑痛下狠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杜氏画廊也是这场风波的受害者。
魏南河决定年前去拜访一趟杜佑山,若能挽救柏为屿的前途,低头示弱也是值得的。离过年不到十天,魏南河叮嘱柏为屿:“你今年哪里都不要去,尤其是越南。”
柏为屿惴惴不安地答应了,“魏师兄,我这样会有什么后果?”
魏南河想了想,安慰道:“不会有什么后果的,到这里能止住,只要别再闹更大的事,过一段时间就淡了。”
柏为屿稍稍安下心,颓丧地抱着脑袋,“我真不知道我大伯做的这些事,我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
“我说了你好几遍,性格不改会吃亏的!你像小空那样脚踏实地,杜佑山就是想整你也挖不出把柄。”魏南河拍拍他的肩膀,同时对杨小空说:“别嫌我啰嗦,我再一次警告你们,任何事先和我商量,不要自以为是。”
杨小空乖乖点头:“知道。”
魏南河瞪眼:“乐正七,听到没有?”
乐正七蔫蔫地应道:“知道了,听了无数遍啦!你更年期啊?”
魏南河没有精力教训他,叹了声,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杜佑山的画廊在抽去几亿的资金后一度运行艰难,幸亏过年前后正是旺季,几项软装修工程让他小赚一笔,给各处职工发年终奖金也不至于太寒碜。
武甲的伤愈合缓慢,如今日常行动基本无碍,却依然不能有过多活动,杜佑山什么事都没让他干,当真把他当佛爷供起来了。武甲难得地无所事事了,成日呆在家里足不出户,多数时间只是监督两个小孩做寒假作业。吃早饭的时候,杜佑山心花怒放地调侃道:“亲爱的,相夫教子是不是挺清闲?”
武甲既不肯定也不否定,默然扫他一眼,浑身隐泛阴郁之气。杜佑山赶紧收敛嬉笑脸孔,抱着武甲的手摁在自己脸上,“我开玩笑的,你不高兴就打我吧。”
武甲抽不开手,于是应邀给了他一巴掌。杜佑山被打的全身舒畅,狗皮膏药状贴上武甲冰封的脸庞,啾啾啾连亲好几口。
两个孩子皆无语:我爸是个神经病!
武甲早习惯了,不冷不热地扭开头,一看时间:“你该走了。”
杜佑山忽而又正儿八经起来,含情脉脉地捏捏武甲的手掌,柔声说:“软装修这几年都是你负责,包工头们只听你的,还有点儿难搞呢。”
武甲劝道:“快过年了,发钱大方一点,什么事都好搞。”
“也对。”杜佑山旁若无人地在武甲唇上啄了一口,“等你伤好,那一块还是交给你。你好好养伤,我等你帮忙呢。”
“嗯,知道了。”武甲给他整了整领带,不经意问道:“你在整柏为屿吗?”
“是,这才刚开了个头,”杜佑山一笑:“你要为他说情?”
武甲蹙起眉头,“你收手吧,别做没意义的事。”
“人活着就争一口气,毛猴子都蹦到老子头上来撒尿了,不报仇是不是太怂了点?”
“杜佑山,你别得理不饶人。”
杜佑山在他唇间竖起一根手指,“你被他扎了一刀,说过一次情还再说一次情?你怎么就能好心到对仇人关怀备至的地步?”
武甲辩解道:“他怎样我不管,公司现在麻烦事一堆,你没必要为这种事分出精力。况且害人这种事损人不利己……”
“好啦,宝贝,你再提这事我可要不高兴了。我哪有害他?他们害我一记,我回一记,是平等过招。”杜佑山套上西装外套,满脸不屑:“以德报怨?我不是观世音!”
一枚印章
一尊西周扁足鼎,高度只有二十多公分,浮雕纹饰繁缛细致,刻有铭文,不管从工艺审美角度还是从历史研究角度来看,都毋庸置疑是一件极具保护价值的国家级文物。杜佑山两个多月前刚派人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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