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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炉-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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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一尺,魔高一丈,只有处处压住了榔头队,红大刀才能争取更多群众,立于不败之地,才有可能加重进入革命委员会名额的砝码。武干的话使天布和磨子立即想到的就是去洛镇毛泽东思想学习班要求揪回支书批斗,既然霸槽能把支书送去学习班,他们从学习班再把支书要回来,就可以让古炉村人看看到底谁是厉害。两人和武干分手后,就在镇街上打问着毛泽东思想学习班在哪儿,没想,竟然就遇到了狗尿苔。 
  这让狗尿苔几乎吓了个半死。 
  狗尿苔是偷偷来替支书的老婆给支书送东西的。天麻麻亮,狗尿苔就离开古炉村,他带着一瓦罐炖好的鸡肉,一包烟末,还有几件换洗衣裳,他后悔着没有找着来回,如果来回在,来回是对支书最好的,能和来回一块去,即便被人发现了,他可以把一切推到来回的身上,来回疯着,疯着就可以做任何事的。但来回找不着。狗尿苔步行着到了镇上,已经是中午了,他四处打问着学习班在镇上的什么地方,后来寻到镇东关小学,果然学校门口有站岗的。站岗的背着枪,脸又平又扁,只说古炉村的人脸是柿饼脸,站岗的脸比柿饼还要柿饼脸。他往门口走,站岗的说:避远!他说:这不是小学?站岗的说:乒乓球案子不能用了,办学习班了!他不知道什么是乒乓球案子,说:啊就是学习班啊,我找支书爷。站岗的说:什么支书爷?干啥的?他说是古炉村的支书,送到学习班了。站岗的说:送来的都是牛鬼蛇神还什么支书?!他说:我来送几件衣裳。站岗的说:你是他什么人?他说:是我爷,让我进去吧,一送我就出来了,叔!他叫着叔,其实站岗的年纪并不大。站岗的被叫了一句叔,有些高兴,走近来揭开瓦罐盖儿,就拧一个鸡腿,他赶忙捂住,捂住了又放开手,说:你拧鸡冠吧,鸡就两个腿,你把鸡腿吃了,我爷还以为我吃了。背枪的说:你爷还不叫你吃?他说:爷和爷不一样。站岗的说:咹?!他觉得他说漏嘴了,赶紧又叫:叔,叔。把鸡冠拧下来给了站岗的。站岗的刚把鸡冠塞在嘴里,院子里有人拉着架子车出来,车后跟着一个人,对站岗的说什么,铁门就打开了,拉车人突然哭了起来。站岗的咽下了鸡冠,说:不许哭!那人说:人都死了,我还不能哭呀?站岗的说:他自绝于人民,死有余辜,你再哭就不让拉出去了!那人止了哭,把车子往门外拉,铁门下有一根铁管子焊着,车子拉不出去,站岗的就对狗尿苔说:瓷着?还不帮手!狗尿苔跑过去帮着推车子,车子一晃,车上的被单里露出一个头来,男的,头发一半留着,一半剃光了,舌头吐出那么长。狗尿苔啊地叫了一下。他知道这是个死人,他也是见过死人的,马勺他娘死的时候他见过,满盆死时他也见过,连欢喜死他都见过,但没有见过这个人死了还吐舌头,舌头怎么会那么长呢?站岗的说:叫啥哩,不许叫!狗尿苔就不叫了。车子一拉出铁门,拉车人放声大哭,车子就在院门前的土路上颠颠簸簸拉走了。狗尿苔突然惊慌起来了:支书会不会也要死呢?就再次央求站岗的让他能进去,但站岗的不让进。狗尿苔没办法了,拿眼看院墙,唉,如果院墙不是那么高,他就不求这个柿饼脸了,如果这柿饼脸没有背枪,他也肯定硬钻进去了,可人家有枪!狗尿苔已经准备返回呀,但他想耍一回赖,就大声说:你都把鸡冠吃了你不让进?站岗的龇牙咧嘴的要过来打他,而刚才跟着架子车的人已经返回去要转过一排房的拐角了,却转身,问:你是哪个村的?狗尿苔立即说:古炉村的。那人说:古炉村,是人咬毬的那个村?狗尿苔说:是呀,是呀,让我进去看看我爷。那人说:古炉村的朱大柜是你爷?狗尿苔说:我爷,我爷,我送衣裳。那人就走过来对站岗的叽咕了,然后说:你进来。狗尿苔也不看站岗的就进了铁门,过门时还故意碰了一下枪杆子。那人领着狗尿苔走到房拐角了,让他站住不许乱动,狗尿苔老实得站着不动。那排房子坐北向南,他站在山墙下,山墙上贴满了大字报,也有许多画,其中一幅画着一个大锤子砸一个小鬼,他还想:锤子这么大,到底洛镇和村子不一样,古炉村里木榔头,人家用的是大铁锤!支书就从前边过来了。狗尿苔喊:支书爷!支书见是狗尿苔,着实吃了一惊,说:你咋来啦?狗尿苔说:我婆走不动,让我给你送衣裳。当下就打开了瓦罐,鸡汤已洒出了好多,他忙用指头刮了刮罐沿,把指头在嘴里吮了一下,说:支书爷,爷,你吃呀,没筷子,你用手捏。支书捏了一疙瘩肉在嘴里嚼,嚼,嚼了很久,但没有咽下去。狗尿苔说:香吧?这鸡还有一窝小蛋哩,婆说小蛋最有营养。他说着取出了烟末包和衣裳,支书把烟末包和衣裳接了,却把瓦罐盖了,说:肉你提回去,我吃不下。狗尿苔说:肉还有吃不下?领他进来的那人就说:时间到了!带了支书就走,支书转身的时候使劲地咳嗽,咳嗽得像是憋住了气,身子往前倾,一个肩头高,一个肩头低,但回头看了狗尿苔一眼。 
  狗尿苔就这样短暂地见了支书一面,他永远也忘不了支书回头朝他看了一下的眼神,这眼神他无法给人讲清,但在洛镇的街上,他一想起来,不知怎么就呜呜地哭了。当天布和磨子发现了狗尿苔一个人在洛镇的街道上哭,吃惊了,他怎么会在这里,问他哭啥哩?狗尿苔吓得全没了眼泪,他想跑,无法跑了,眼珠子就骨录骨录转,终于编起了谎,说是他婆让他来买雨鞋的,他却把鞋钱丢了。 
  天布把瓦罐盖揭开了,看见了鸡肉,说:你哭呀,你再哭么。 
  狗尿苔说:我哭过了。 
  天布说:你给我编谎哩?咹,你也不想想你能不能编得圆? 
  狗尿苔一下子不行了,他说:天布叔,叔。就把什么都说了。 
  天布说:行么,你这碎髁,还能来看望走资派?! 
  狗尿苔说:我,我……。这鸡是她家的,我只是来送送。不来看我也是黑人,我看就是来看了还能黑到哪儿去。 
  天布却没有再凶,对磨子说:这碎(骨泉)多亏长不大,再能长大那不得了哩! 
  天布和磨子把鸡肉用手抓出来吃了,只给狗尿苔留了个鸡翅,但他们并没有告诉他们来镇上的目的。 
  狗尿苔回到古炉村的第二天,天布和磨子把支书从学习班带了回来,回来当然是批斗的,批斗的还有守灯,批斗的内容说支书贪污了瓷货钱,说守灯在窑封后倒卖了窑上的瓷货。支书就交待他没有贪污一分钱,瓷货账本已经交给霸槽了,守灯也说他没倒卖一件瓷货,窑上的所有瓷货都转到窑神庙了。问题交待出来了,人们就押着支书和守灯去窑神庙查对,一路上喊着口号:保卫集体财产,谁敢贪污就把谁揪出来!霸槽、秃子金和水皮就从窑神庙出来,霸槽说:天布,你们红大刀来砸榔头队呀?!天布说:这不是红大刀的事,群众反映朱大柜和守灯贪污集体财产,这牵涉到每一个人利益,榔头队不至于保护贪污犯吧?霸槽没了理由,只好让都进了庙里。天布就说:是这,现在不说谁是榔头队的谁是红大刀的,朱大柜和守灯贪污一个碗,咱们所有人就少一个碗,咱们让群众推选几个人负责查。于是,榔头队推出霸槽和秃子金,红大刀推出天布和磨子,开始对账查货。结果,账面上记录着还剩两千件瓷货,守灯也说转过来三百件瓷货,而庙里的存货只清查出了一千八百件,五百件瓷货没了下落。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磨子就说:那货呢?秃子金说:货都在这房子堆着,谁知道?磨子说:总不会被老鼠咬的吃了,你们在庙里住着能不知道?秃子金说:在庙里住着又咋啦,你们不也在老公房住着?住在庙里又不是来看守瓷货的,谁让看守瓷货了?磨子说:你们在庙里住着瓷货丢了,那就是你们贪污了。秃子金说:你有证据吗?灶火就跳起来说:啥证据?这又不是日×哩,日过了不破不烂的,这是瓷货,少一个就少一个!秃子金听出灶火的话里捎带了他媳妇偷汉子的意思,就说:你个贪污犯还有脸说人呀?!灶火以前当过生产队的保管,被大家怀疑贪污过三根木椽,虽然再没追究,但从此也没让他再当保管。灶火当下腧色通红,说:你提这话?我现在还怨恨当年给我披贼皮哩!我告诉你,我灶火行得端走得正,日他妈的才贪污了生产队的木椽!秃子金也说:我也告诉你,日他妈的才拿了生产队的瓷货! 
  霸槽坐在殿房门槛上吃纸烟,纸烟只剩下一指长的把儿了,去唾,纸烟把儿还粘在嘴皮卜,没唾掉,用手取下丢了,说:吵啥哩,屁大个事有啥吵的?两派代表到殿房里协商这事,有啥协商不可的?!别的人都出去,涌在这里干啥呀?都出,都出!天布也就说:那好,大伙都出去,我们协商了给大伙答复。 
  几个人一进殿房,霸槽说:坐。天布磨子就坐在凳子上,坐下了又觉得这窑神庙是古炉村的窑神庙,用得着霸槽像是在他家似的让你坐你就坐了?又站起来。霸槽便笑了,自个坐下,说:你们是不是怀疑我们把瓷货卖了?天布说:反正缺口这么大。霸槽说:是缺口大,可守灯说转过来三百件,是不是三百件当时又没清点,谁能说得清?再说,庙里整天都来人,外村的,镇上的,准来了能保证不捕碎几件,临走时稀罕拿几件?古炉村产这东西,人家来拿几件算啥,你摘柿子谁到树底下你不给他一两个柿子?磨子没想到霸槽会这样说活,一时倒反驳不了,说:那也不能是这大的缺口呀?霸槽说:就这么大的缺口呀!磨子说:瞧你这么说就没事啦?霸槽说:榔头队批斗朱大柜,红大刀也批斗朱大柜,目标一致么,哪还有啥事?!磨子说:这是两码事!集体财产不明不白地没了,你问问群众答应不答应?霸槽说:要协商就这样协商,要让群众表态,那势必就得打架,那可是你挑起来的。气得磨子往霸槽跟前扑,站在霸槽身后的迷糊就喊:要打架啊?要打架啊?院子里的人都忽地警觉起来,两派立马各站在了一边。天布把磨子拦住了,说:迷糊你喊叫啥哩?选你是代表了?!出去!迷糊说:秃子金是代表,他不在我顶着!霸槽说:你出去!谁来打我?打我的人古炉村恐怕还没人吧?天布说:迷糊你出去,毬都被人咬了,还诈唬喻哩?!迷糊恨了一声。天布说:你恨喻哩?迷糊就看霸槽,霸槽说:你出去,出去,迷糊一走,天布说:霸槽,好长时间了咱都没在一块坐过了,虽然两派,可都是古炉村的,都是在一块地里讨吃喝,既然你霸槽说瓷货撞的撞了,外人拿的拿了,这我都信你说的,但集体财产毕竟不能再糟蹋了,今日社员都在,就把剩下的瓷货都分了,分了大伙就不再有话说了。霸槽说:集体财产怎么说分就分了?天布说:你得看这阵势,你不分你去给大伙解释这么大的缺口,要闹起来我管不住,我可以立即走。霸槽就说:好啊天布,要来把瓷货分掉才是你的目的呀,好吧,我佩服你这用心,行,分就分吧,我霸槽还在乎这些烂瓷货?! 
  天布说:窑神庙里不仅有这些瓷货,还有那一百斤稻子,一百斤包谷,也都一块分。 
  磨子说:那是储备下的粮…… 
  天布说:储备着干啥呀,喂老鼠呀?! 
  霸槽一仰头,突然哈哈大笑,说:分!全分! 
  粮食和瓷货当下就分开了,按户分,不管是稻子是包谷,一家一户一斤粮食,就各自或在夹袄口兜里装了,或在帽壳里盛了,瓷货一个瓮,三个盘子,六个碗。一时半会儿,分了个净光。 
  狗尿苔是最后一个分到的,但瓮比他还高,他无法把瓮扛回去,就横着放在地上往家里滚,滚到天布家的照壁下了,他听见了院子里有喝酒划拳声。 
  支书被揪回的当天并没有被送回学习班,这个晚上天阴着,没有月亮也没星星,他摸黑从河滩里给猪圈里担垫圈土,先前没有了垫圈土,总有人替他担着,现在圈里成了稀泥汤,猪都成了泥猪。他一气担了五次,第六次担着刚拐进巷,黑乎乎地从巷角过来了马勺,一下子把马勺撞坐在地上。马勺长年患偏头疼的病,又新添了他妈遗传下来病,心也慌,去三婶家借了一枚金戒指,要喝用金戒指熬过的水。马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已经看清是支书的土笼子撞了他,他装着没看清,发凶道:准吗,眼窝呢,要眼窝出气呀,你会走路不会走路?!支书赶紧说:我没想到有人么,你从巷角过来脚步轻轻的。马勺说:我走路哩是打胡基呀要多大声?!哎哟,哎哟。支书放下笼担子,过去拉他,说:还疼不,疼不?马勺这才说:噢支书呀?咋是你吗,黑漆半夜的你做啥哩?支书法家 说:我担些垫圈土。马勺说:担土你说一声么,谁给你担不了,得你去?你回来啦?支书说:还得去学习班。马勺说:咋还去学习班?支书说:我现在是水里的葫芦么,按下去提上来,提上来按下去么。马勺心里说:落水狗么。嘴上却说:这不是糟贱人么,你胃不好,要人命呀?支书说:这倒没事,胃病好了。马勺说:还能治胃病?从地上起来,说:那好,那好。就离开了,心里说:能治胃病?那你就好好去受批斗吧。 
  第二天,支书在家里等着送他去学习班,没人来,他就去中山坡塄上他家的老柿树上夹柿子。村里有柿树的人家差不多都夹过了,他家的柿树最大,柿子也结得繁,去夹的时候碰着狗尿苔,狗尿苔就帮着他夹。夹了一个上午,背回去了三背篓,树梢上还稀稀拉拉有七八个没夹净,支书说不夹了,给老鸦留些食,狗尿苔觉得给老鸦留得太多了,但树梢他爬不上去,就回家掮了梯子来。先是他上了梯子用竹竿去夹,还是够不着,便让支书上梯子,他在下边稳着,没想他梯子一头搭在树上,他用着脚蹬着梯子根,正指挥着支书往右往上夹柿子,脚下稍一松劲,梯子就滑了,支书掉下来把腿摔断了。 
  善人为支书接了骨,需要的簸箕虫和篦篦芽草都是狗尿苔找来的,狗尿苔觉得这都怪他,就一定要把柿树上剩下的柿子再夹回来。他尽最大的能力仍是爬不到树梢,就在树上抱了枝股使劲摇。老鸦在空中说:啬皮啬皮,不给我留!狗尿苔说:朝南那三个枝股上的给你留着!善人从山神庙下来,他要去复查支书的伤,见狗尿苔摇树枝股子,柿子夸哩夸啦掉下来,他就在地上捡着如掉下的鸡蛋一样的软柿吃。支书的老婆也来要把夹下的柿子拿回去,捡起一个软柿,柿汁沥沥淋淋往下掉,善人紧跑过去,弯下腰用嘴去接,软柿却一下子全掉下来,嘴没接住,稀红的柿汁从下巴上滑落在地上。善人说:再好的饭倒在地上了就看着恶心。狗尿苔却在树上咯咯咯地笑开来。支书的老婆说:这娃,我一天愁得吃不下睡不着,你是那身份,倒这乐哉!狗尿苔说:我是碎娃儿。善人就说:你要学狗尿苔哩,人一变碎娃,神就来了。支书的老婆说:来啥神?善人说:再苦,你都要故意的乐,时间久了,真乐就能出来,阴气像一股烟飞了出去,百病全消,俗话说神出鬼没,乐就是神,阴气就是鬼,神一出来鬼自然就跑啦。支书的老婆说:那咋做得到呢?你说今年我家咋这不顺呀,不说他失了势,就那身子,只说胃病好了,没想腿却又断了。支书的老婆脸上皱纹本来就多,她一怄愁,鼻脸凹里的皱纹聚了一疙瘩。善人说:你要有另一种醒法哩。支书的老婆说:啥醒法?善人说:不当支书了,胃就好了,这就是坏事变了好事么,腿一断,学习班不是去不了吗,还不是好事?这人活在世上,有……。善人突然不说了,背了手往坡根的路上走,支书的老婆还在说:你咋走呀,你?狗尿苔在树上急得要叫支书的老婆,又不能叫,想摘个柿子砸着她,也摘不到,脱下一只鞋扔下去,鞋砸在她的肩上,支书的老婆一扭头,看见了走过来的水皮,她也就闭了嘴。 
  水皮站在那里对狗尿苔说:狗尿苔你干啥呢?狗尿苔说:你也去夹你家树上的柿子吗?水皮说:我问你干啥哩?狗尿苔说:你没看见我在夹柿子吗?水皮说:给谁夹柿子?狗尿苔说:给支书家夹柿子。水皮说:你是走资派的孝子贤孙啊!狗尿苔说:我本来就叫支书是爷么。水皮说:听说是你稳梯子时他跌断了腿?狗尿苔说:怪我没稳住。水皮说:你们故意的吧,弄断腿就逃避去学习班了?支书的老婆说:水皮,你不敢说这话。狗尿苔说:你把你手指头砸烂,我给你家夹柿子!水皮恨了恨,背了背篓到他家的柿树下去了。狗尿苔还在说:你下不了手砸的话,我帮你砸! 
  古炉村的柿子都夹了,树上没了红柿子,柿叶也全落了,柿树又像冬天一样只剩下桩和一股一股的枝条,枝条平衡摆列,斜斜地朝上展开,形成一个圆形,远远看去,像是过去东川村庙里的千手观音,一尊一尊站在中山坡上。但是走近去,那观音就没了,枝股苍黑硬倔,像无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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