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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吴钩传-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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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这样,他们三人一起诈死,就更没什么可怀疑的了。总之这种人处心积虑,又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了!”
林若谷道:“寒儿,你涉世尚浅,不识人间奸诈,何况又是江湖这种多有是非的险恶之地。我在江湖上闯荡这么多年了,也自诩见多识广,却还不是着了姓吴的那小子的道儿?上次我对你说,不可不信人,也不可全信人的话,你可要切记了。”
祁寒见林若谷心情如此激荡之时,仍不忘教诲自己,心下感激,恭身道:“是,我记下了。”又见林若谷面上神情甚是惨痛,便道:“林师伯,你也不要太过伤怀,此事虽然蹊跷,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依我看来,林师妹的心里必定也还记挂着你和林师母。只要林师妹还在这人世,你们一定还有父女团聚的时候。”
林若谷道:“我还盼着什么父女团聚!我心里是难过,却不是为了她,是她欠着我林若谷的,不是我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的是你们父子。一年多来,这事我一直挂在心头,难以释怀,几次提笔想将事情的本末告诉你父亲,却每每总觉不知如何起头,便又将笔放下——今天能将这些话都说给你听,我心里却已好受得多了。”
祁寒忖道:“怪不得我初来时,林师伯看我的神情有些怪异。他想把‘回风舞雪掌传授给我,为了必然也是这个原因了。”本想道:“我爹也不会因为这事怪你。”
刚一开口,林若谷就打断这话道:“将来见着你爹,我自会将这些都说与他听,是责是罚都任由他便——这事我们也不要说了。今天你回来,是件天大的好事,莫要被它坏了心情。”说罢,吩咐韩滶道:“滶儿,你去让他们整治桌酒菜上来,我们爷三好好畅饮一番,也不枉了今天的乐事!”
韩滶应声出去吩咐了。祁寒上次在路上一时兴起,喝了酒来,今日回味起来,却仍觉喝酒委实没什么滋味,又担心自己喝不了几杯便醉了,反倒坏了大家的兴致,便道:“林师伯,我不会喝酒……”林若谷一怔,随即笑道:“我倒忘了这岔,你父亲不喝酒,自也是管着你,不让你喝。”祁寒道:“正是如此。”
林若谷道:“你可知你父亲为何不喝酒?”祁寒道:“这我倒不知。想来不是我爹他练的功夫不能喝酒,便是天性不能饮酒。”林若谷道:“这你可都猜错了。要说他练的功夫不能喝酒,那我喝他同出一门,为何却能喝酒?要说天性,这你就更不知道了,二十年前,你父亲不仅会喝酒,酒量之宏,便是我也远远不及。”
祁寒道:“那为何他现在却滴酒不沾。难道……”说到这儿,他自己不由笑了起来,道:“难道是我娘管着他,不让他喝吗?”林若谷也不禁莞尔,道:“你这孩子,小心让你父亲听见,看怎么骂你。你比我清楚,你娘的性情温婉,为人最是和气不过,怎么会管着你父亲不让他喝酒呢!着其中的原委,要不是我说,你是不会知道的。”
祁寒的好奇心大起,道:“师伯快说!”林若谷道:“那也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和你父亲还在南方,我们的姓氏刚好是‘祁’、‘林’,便被人合称‘江南玉麒麟’——那年初冬,你父亲听到北武林的友人传来消息,说北方的鞑靼有意大举南侵,便和几个好友北去,准备助北武林一臂之力。”祁寒道:“那师伯你呢?”  
                  
 第十一章 身寄吴云杳。想轣辘车音,几度青门…
 林若谷道:“当时我正在福建追杀当地一个无恶不作的恶霸,那恶霸武功不弱,又党羽众多,我费尽周折除去那恶霸回来,你父亲他们走了已快三个多月了,这才没有赶上。他们到了北方和北武林的好汉会合,待来到边境的大同府时,已是隆冬季节了,鞑靼人还没有进犯。他们便在野外找了山洞,盘桓下来。却一连几天都没有动静。一天晚上,洞外朔风如刀,又纷纷扬扬飘起了漫天大雪,你父亲他们几个来自南方,哪见过这种天气,都觉寒冷难耐。北武林的人便拿出自制的烧刀子给他们喝,好御御寒气。”
祁寒道:“烧刀子,好怪的名字?”林若谷道:“你不会喝酒,难怪不知道。这烧刀子是极烈的酒,喝下去真如烈火在胸中燃烧,又如刀子在胃里使劲攥一般,故有烧刀子之名。与你父亲同去的几个南方人,都喝不惯,只泯了两口便不再喝了。你父亲从没喝过这样有劲道的酒,一时兴起,和北武林的朋友将几坛烧刀子都喝得干净。那些北武林的朋友平日喝酒就如喝水一样,都没有事。你父亲的酒量虽大,却经不住酒力,醉倒下来。说来也巧,正在那日夜里,鞑靼的数十个武林高手,想乘着夜深天雪,从山上越过去,为从平原而来的鞑靼铁骑斩关落锁。他们计划得虽好,却正被守在山洞中的众多武林高手看个正着。于是一场恶战,流出的热血将山上经年不化的冰雪都融化了。来进犯的鞑靼高手死得死,逃得逃。鞑靼大军南侵的计划也落了空。但那些守在山洞中的高手却也死伤惨重,十停中倒去了七停,那几个跟你父亲一同前去的几个好友更是无一生还。洞外激战如斯,喊杀声不断,你父亲却醉倒在洞中,酣睡了一夜,待第二日清晨他醒来,只见洞外遍地尸首,才知自己贪杯误了大事,不由懊悔无比,当时就想引刀自尽。”
祁寒听到这儿,不禁“啊”了一声。林若谷对他道:“若是你父亲那时便自尽了,这世上可就没你了——当时旁边的人连忙将他拦住,说道要死也要象脚下的这些同伴一般死在敌人手里,方不屈了男儿本色,象这样如寻常市侩般寻死觅活又有什么意思了!你父亲这才醒悟过来,断了自尽的念头。并在同去好友的尸首旁发下毒誓来,以后再不饮酒。还索性就留在北方,再不南归。这二十年来,你父亲在北边出生入死,也不知打退了鞑靼人多少次或明或暗的进犯,救了北方边境上多少无辜百姓来。又因他广有智谋,便被推做了北武林的盟主。现在,他肩上的担子是越发沉重了。”
祁寒听得入神,平日里只见爹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极少留在家中,自己对娘便远比对爹要亲近些,却从不知爹做的是如此大事。只听林若谷又道:“你父亲不让你饮酒也是免得你象他一样喝酒误事之意。其实他也劝过我来,我想改却也改不掉了。我与你父亲不同——我虽也总想着搬去北方,和你父亲一块儿做些大事,但却总是俗务缠身,无法成行。如今闲是闲下来了,心中想做番事业的意气却也淡下来了。我的希望只能放在你,还有滶儿的身上。”
说到这,林若谷看着祁寒,正色道:“你们千万不要象我一样,不知怎的就已将壮志雄心消磨殆尽了。你们要学你的父亲,江湖上都以‘祁、林’并称,可只有他才真是大英雄、大豪杰,我——远不如他。” 
                  
 第十二章 夜深人静,何处一声,月子弯弯。(…
 听了林若谷这番话,祁寒正要开口,韩滶走进来道:“师父,酒菜都已齐备了。”林若谷道:“让他们端上来吧。”韩滶应声出去,不一会儿,就有仆役进来,将酒菜摆上,三人便在桌旁坐下。
林若谷举杯道:“寒儿能平安回来是乐事,本就是有酒不多,无酒不少。既是寒儿不会饮酒,我也不勉强你。我和滶儿喝些酒,你随便吃些菜,咱们三个多聊聊方是正经。”便只和韩滶两人饮了数杯酒,祁寒也将当日在南京震源镖局前发生之事说于他们听,听到那老者正要一掌击断旗杆,袁微飞身而出,受了这一掌时,林若谷长声赞道:“好汉子!”待听到袁微伤重身亡时,林若谷叹道:“可惜!可惜!”低头喝了几杯闷酒,对韩滶怅然道:“我们虽不杀袁微,袁微却实是因为我们而死。”
韩滶道:“师父不用如此挂怀。那袁微自己做错了事,又怪得谁来?”林若谷道:“袁微是做错了事,但罪不致死。这事若处理得当,柳老哥不会将袁微逐出师门,袁微也就不会因此而丧命。柳老哥说无颜见我,我又何尝有颜见他?”
祁寒怕林若谷伤怀,忙接着说了下去。直说到自己中了那老者的暗器,昏迷不醒,林若谷皱眉道:“这是什么人,以柳老哥和岳大当家的阅历之广,竟也不知是何人。难道那人是易过容的?”
韩滶道:“就算他是易过容的,武功却也易不过来。柳伯父他们既是从他的武功上也不出端倪,真是奇怪的紧。”
祁寒道:“可从他在暗器上淬的毒看,这老者十有###就是倭寇了。”
林若谷道:“倭寇?”正说到这儿,忽觉丹田之处一阵剧疼,堪堪刚站了起来,却又坐了下去。祁寒见突然间林若谷便神色大变,正要相问,就见韩滶弯下腰去,双手按在腹上,大声呻吟了出来。林若谷指着那酒道:“这酒里有毒。”
祁寒大惊,骇道:“酒里有毒?”略微一想便明白了过来,桌上的菜肴三人都曾吃过,却只有林师伯和韩师弟两人喝酒,现在惟独自己无事,定是那酒中被下了毒。想是林师伯多喝了几杯,因而虽然功力深厚,发作起来便比韩师弟要快些。
祁寒忙问道:“可有什么感觉。”韩滶已疼得苍白着脸,说不出话来。林若谷勉强还能开口,道:“腹内巨疼,还有一股寒气自丹田而出,顺着经脉朝周身上下游走,象把气力正一丝一缕搜###净,身上如脱力那般难受。”
祁寒想起怀中还有鲁先生送的紫雪通幽丹,连忙拿了出来,道:“这药去毒极有效力,你们先服下去试试。”林若谷接过一颗,服了下去,便盘膝坐在椅子上运功。韩滶的手捂在腹上,却抬不起手来。祁寒将紫雪通幽丹放在他口中,韩滶将药丸吞了下去,对祁寒轻声道:“多谢!”
祁寒道:“快运功去毒。”韩滶依言也盘膝坐下,祁寒心道,林师伯功力深厚自是不用自己帮忙。便将双掌贴在韩滶背上助他驱毒,这才发觉韩滶背后的衣服都被汗湿透了。祁寒只道韩滶与自己当日琉璃鳐鱼的毒发作时一样,疼得厉害,手下便不敢懈怠,运力缓缓将内力输入。
祁寒知道武林中人,内功稍有小成,遇有外力入体,不论是敌是友,都会自然而然生出一股内力与之抵御。但自己的双掌一贴上韩滶的后背,却觉韩滶体内真气极弱,自己的内力进去竟长驱直入,丝毫不受阻拦。祁寒一惊,以为是自己用力过了,手下忙减了三分功力,却觉韩滶的体内仍是空荡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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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夜深人静,何处一声,月子弯弯。(…
 祁寒以前虽没有试过,却也听爹说过,助人运功,最关键是那人自己的功力如何,相助之人不过是辅佐而已。哪怕是相助之人的功力再强,若那人自己没有功力,却也助他运功不得。这道理便和君与臣的道理一样。便是智谋无双、忠贞不二的诸葛孔明,想要辅佐那庸暗的阿斗,却也扶他不起。
想到此,祁寒的额头不由也冒出了层细汗,但想到这样虽不能助他运功驱毒,却可以勉强支撑着,让韩滶一时半会不致倒下。就不敢就把手放开,又向林师伯看去。见林师伯的仍是盘膝坐着,动也不动,面色由明转暗。又由暗转明,脸上也全是汗珠。祁寒知道林师伯此时已到了运功的紧要时刻,是成是败,都在此刻就要有个知晓。便不敢发出声响,只凝气看着他。
便在此时,祁寒就觉掌下韩滶的体内真气蓦得一旺,接着又猛得衰落回去,韩滶身子一颤,“哇”得一声吐出口血来,身子颓然歪了下来。那边林若谷睁开眼,急问道:“滶儿,你怎么了!”话刚说完,也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身子一软,便靠在了椅背上。
祁寒忙挪开双手,跃到林若谷身边,道:“林师伯,你怎么了?”林若谷摇摇手,道:“我没事。”祁寒见他脸色萎靡,声音虚弱,道:“可是药力不够,我这还有,你多服几颗。”
林若谷道:“你那丸药确是好药,却解不了这毒。这不是寻常的毒人性命的毒,倒有些象‘化功散’之类的东西。”祁寒道:“化功散? 那师伯你的内力……”林若谷苦笑药一声,道:“我这功力能剩一成就很不错了。我本还想着将这股毒逼回丹田,日后再慢慢化解。谁知——滶儿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祁寒过去将韩滶从椅上扶起,韩滶抬起头,道:“我……我没事,只是身上象是没什么气力。体内的真气也一点也提不起来。”
林若谷道:“想不到我们师徒二人一块儿着了道。幸亏寒儿不饮酒,否则我们三个都得躺在这儿了。”
祁寒道:“这是什么人下的毒?”林若谷摇摇头,道:“想不到竟有人敢到我的络藤山庄来下毒。滶儿,方才你去后面厨房可曾见到什么可疑的人?”
韩滶摇头道:“没有。厨房里并没有生人。我一路过来也没见着什么可疑的人。”林若谷道:“那倒真得是奇怪了,难道是这络藤山庄里的人做的不成。”
韩滶似是忽然想起一事,道:“师父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方才我去后面,在酒窖门口见到厨房里的林戎,他的神色好象有几分慌张。当时我没觉察出有什么,现在想起来,才觉得甚是可疑。”林若谷道:“林戎?他平日也算老实本分,只不过有些贪杯而已,既是你在酒窖门口看到他,定是他偷酒去了。”韩滶道:“他有胆子偷酒,不知有没有胆子下毒。”
祁寒道:“既是此人可疑,把他找过来问问就是。”林若谷便让祁寒把外面的林狄喊进来,让他把厨房里的林戎找来。林狄去了不多时,突然跑了进来,大声喊道:“老爷,不好了!”林若谷一皱眉,道:“什么事,慢慢说来。”
林狄喘息方定,才道:“我到厨房去叫林戎,大家竟都说没看见他。我便往后寻去,谁知绕过厨房后面的大树,见他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竟已经死了!”
林若谷这一惊也是非同小可,道:“什么?他死了!”祁寒道:“林师伯、韩师弟,你们在这歇歇,我去看看。”便让林狄领路往后面走去。到了厨房那儿,见炊烟阵阵,想是里面人还不知此事,都在忙着。  
                  
 第十二章 夜深人静,何处一声,月子弯弯。(…
 走到厨房后面,迎面是一排三五棵枝繁叶茂的柏树,恰将视线都挡住了。绕过这几棵树,祁寒便见着一人仰面躺在地上。林狄一指道:“那就是林戎了!”
祁寒走过去蹲下,见那林戎面上神情平静,简直一点表情也没有。用手在林戎的身上一探,见他身上尚未冷下来,便知他死去没有多久。祁寒站起身,见旁边是围墙,便问林狄道:“这后面是什么地方?”
林狄道:“出了这围墙,就是山庄外了。”祁寒纵身跃上一棵柏树,向外望去,见围墙外不远处就是自己曾进去过的那片竹林,只有竹叶、竹枝在风中起伏摇晃,却半点人影也没有。
祁寒跳下树来,在那林戎的身上细细找了一遍,却找不出什么明显的伤痕来。他怀中除了些铜钱外,还有一张纸,和一个小玉瓶。祁寒将那张纸展开一看,是张一千两银子的银票。再将那玉瓶的塞子打开,见里面还剩着些白色的粉末,心里早明白了七八分。祁寒让林狄将林戎的尸首收敛起来,莫要声张,拿着那张银票和那个玉瓶,便走回到厅中来。
林若谷和韩滶在厅里等得正急,祁寒刚跨进来,韩滶便道:“怎样了?可有什么线索?”祁寒将自己看到的说了一遍,又把银票和玉瓶递于他们,林若谷将银票看了一看,将那瓶塞打开,放在鼻下闻了闻,道:“就是它了!”
韩滶怒道:“想不到这毒竟是他下的!”林若谷叹道:“平日我待他不薄,虽明知他有些酗酒,却想着他家境贫寒,无所依靠,一直没有辞退他,想不到他竟会为了一千两银子就能出卖我。”韩滶道:“一千两银子,也够他过一辈子的了!”
祁寒道:“事情虽然明摆着是有人用银子买通了林戎,让他下的毒。只是……”说罢,又沉吟了一下,韩滶急道:“只是什么?”祁寒道:“只是有件事情我还想不明白。”
韩滶道:“什么事?”祁寒道:“是他脸上的表情。若一人做了这种事,不外乎有两种可能。他或是会非常紧张,因为毒害人的事做起来并没有那么简单,首先他要能下决心,其次还要不让别人发现,最后还要面对自己良心的谴责。或是他会非常高兴,因为做成这件事,他就不必再寄人篱下,还可以舒舒服服地过好下半辈子。不论是那种可能,他的脸上都会表现出或紧张或欣喜来,可是在他的脸上,我却看不出有这样的表情,而且简直什么表情也没有。”
林若谷想了一下,也道:“不错。林戎定是去那树后的僻静之所见给他毒药、让他下毒的人,却给那人杀了灭口,在这种情形下,林戎的表情确实不应平静才对。”
祁寒道:“还不止于此。我在林戎的身上找不出什么明显的伤痕来。那最大的可能就是……”韩滶接口道:“是他被人点中了死穴。”祁寒道:“正是。点穴杀人不仅迅即,还不留痕迹。一定是对方不想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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