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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窗淡月-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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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月心下喜忧参半,知道出得狼窝又要入虎穴。正盘算间 ,却觉得耳垂一痛,原来竟被萧甲咬了一口。
淡月虽又恨又恼,依然声色不露。萧甲舔着耳上的血,悄声笑得猥琐:“我竟舍不得淡月呢。不如你今天回房和佩紫商量一下,谁愿意去就去吧。”
淡月大感奇怪,萧甲已不见踪影,空旷黑暗的大堂之上只留她一人。
回到和佩紫合住的厢房,只见桌上点着一盏琉璃灯,佩紫以肘支头,正在等她。听到脚步声,也并不回头,只脆声道:“你回来了。”
淡月答应一声。坐到梳妆台前,对镜理妆。将刚得来的玉簪插在髻上,左右端详。
佩紫回头看了一会子,嗤然嘲笑道:“果然这簪子给了你,义母先让我选,我却瞧不上这发簪粗陋。捡剩了舍给你。不过,这也显示出义母是最疼爱我的。”
淡月一派云淡风轻,对镜点头道:“说得是呢。”
佩紫见她并不着恼,反而心下急燥起来。略一思索,干脆挑明:“义父说准备派我们中的一个出去,你可知道?”
淡月依然淡淡的点头不语。
佩紫呼拉一声站起来,终于沉不住气了。跑道淡月身边,摇晃着她的胳膊,低声娇笑道:“好淡月,从来你也是不合佩紫争的。明天你就去和义父说,让佩紫去吧。佩紫好像看看外边的世界。”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淡月这才回身面对着她,温柔的笑了。佩紫也跟着她笑起来。却只见淡月轻轻地吐了三个字:“凭什么?”佩紫的笑容一下子僵在脸上,双目圆瞪,挺了好一会,方伸手指着她,怒道:“你真要和我争??”
淡月反而笑意更浓了,她微微歪着头含笑盯住对方,一派纯真:“佩紫不想留在这里,淡月也不想呢。那可怎么办呢?”
佩紫像不认识她似的看了好一会,双手叉腰,怒极反笑:“好好,既然这样,你就休怪我无情了! ”
于此同时,淡月啊地惨叫一声,突然捂着胸口跌倒在地,表情极为痛苦,慌乱地问:“这是怎么了,我的胸口忽然憋闷得很……”
佩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冷冷地说:“这可是你自找的。方才我给过你机会了,谁让你偏偏要和我争呢,简直是自寻死路。”
淡月仿佛越来越难受,拼命撤着自己胸前的衣服,惨声质问:“你竟然如此心狠?真要置我于死地吗?”
佩紫心下也有些寂然,悲悯地望着她道:“你也别怪我,我是必须要走,留在这里迟早是个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会为你多烧纸钱,念在姐妹一场,你也不要过多怪我。要怪只怪你命不好吧”说着,滴下泪来。
那边淡月已经气弱游丝,她断断续续的道:“好,我也不怪你……只怪我……命该如此……但我死前,却有一事不明……你我都研究制毒之术,若是寻常毒药……我早应该感觉出来……你是用的什么奇毒,竟如此歹毒,杀人无形……”。
佩紫微微一笑,将眼泪一抹点头道:“那就叫你死个明白,这是义母特制的莫问呢。无色无味。狠辣无比。你回来前我就吃下解药,把莫问下到琉璃灯中。只要吸入一刻钟便要人命,神仙难救。若是你刚才答应我,我便马上开门推你出去,毒不致死。要怪只怪你自己吧。”
淡月听了,悲叹了口气,又抽搐几下,再不动了。
佩紫见状,蹲上前来,伸手欲探她的脉搏。只见说时迟那时快,她刚一搭上淡月的颈子,只见一道白光,灿若闪电,狠狠地刺入佩紫的太阳穴。情势顿时起了彻底的变化!
“是那白玉簪!”这是佩紫此生最后一个念头。她轰然倒下,双目圆瞪,毙命当场!
淡月迅速爬起来,退后两步,抱着胳膊端详着佩紫的眼睛,流泪悲叹道:“我早知道,今夜,势必要你死我活。料到你惯于使毒,早用金针封住血脉,你到底棋差一着呢。”
一早,淡月妆扮整齐,来到大堂。只见萧甲夫妇端坐堂上,右手边却有一对如玉少年,生得好齐整模样。一个低头敛神,另一个却无所事事的左顾右盼。见到淡月,还调皮的挤了挤眼睛。
右手边有两个豆蔻少女,均是绝色。堂下众弟子低头肃立,鸦雀无声。淡月走上前来,屈膝跪倒。萧甲竟亲自起身,上前相扶,朗声笑道:“果然是淡月我儿要担此大任了”。
说着眼光向渺渺斜撇过去,问道:“夫人可猜到了?”
渺渺眼眶微红,声音亦不如往日风情万种,带点沙哑。 点头道:“猜是猜到的。淡月,我可问你,今日为何不见佩紫?”
淡月心里冷笑,脸上去故作疑惑道:“正要回禀父母大人呢,昨天我回房后,竟发现佩紫不见了,左找右找都不见人,我以为她去丹房练功了,以前也是常有的事,难道她竟不在?”说完无辜地对上渺渺的眼睛,心说我也只好陪你们遮掩遮掩,昨晚让我们两个生死相搏,大家心知肚明。一个人去后山挖坑,还不知道多少暗哨看到了呢,这惺惺作态,真是恶心。
果然,那萧甲掂须一笑,轻笑道:“必是那佩紫丫头不愿意出这趟差事,找了个什么地方躲了起来也未可知。就由她去吧。”
又拉住淡月的手,细细叮嘱道:“我的儿,此番为尊主做事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必当尽心竭力方不负为父这多年的教诲。若是得尊主赏识可就一飞冲天,也是为我池冰谷增光呐!”淡月乖巧的点头称是。
萧甲转而堆起媚笑,谦卑的态度和往常绝然不同:“以后我儿便是尊主的人了,只听尊主一人差遣便是。前途无量,将来只怕为父的见到女儿还要参拜。”。
追心
淡月,现在应该叫容素卿才对。收回思绪,又向铜镜中张了一张,方轻移莲步,出了房门。霜菊雨梅两个丫鬟扶她向问心斋走去。
远远地,只听一阵琴声婉如天籁。忽然高亢激昂,忽然温婉缠绵。真乃是泻玉落珠之声。
雨梅小声道:“这是公子在奏琴呢。小姐快进去吧,咱们先退下了。”
素卿推门而入,发现斋内竟无一人侍候。这间圆形书斋极大,遍地铺满白色地毯,四周堆满书籍,只有中心设一紫檀木矮几,并一只青铜香炉,紫烟冉冉中,容素轩正盘腿奏琴。竟有一副说不出的清雅高洁姿态。素卿悄悄脱鞋赤脚而入,有样学样,和他面对面对坐。
容素轩见她来了,遂收了琴音,柳眉轻颦,抬起头来,展颜一笑。观之竟是极为可亲的。素卿本来满心戒备,忽看到他如此和蔼温柔,倒疑惑了几分。容苏轩随手挑了挑琴弦,目光瞬也不瞬地凝注着她,悠然柔声问:“卿妹看这把瑶琴如何?”
素卿遂捧过瑶琴,反复摩挲,细细观之,嫣然赞道:“当真好琴!这把九霄环佩琴木料极好,必是百年的良种梧桐所制,镶嵌的美玉极润极清,妹虽不才,也深知此宝物是难得的。”
她小心的把琴又放回几上,目光有些恋恋不舍,接着含笑道:“梧桐制琴,上段声音太清,下段声音太浊,然妹听兄长弹奏,清浊相济,轻重相兼。必是这上乘良木的中段所制,更是天下罕有!”
容素轩一双柔媚的凤眼泛出赞许的微光:“卿妹果然高才,倒配得上这瑶琴的知音了。想来我这书斋满是经济文章,是玷污了它。倒是你那水榭极清雅,借得水声润色,必定更具滋味。这琴,就赠与卿妹吧。
素卿微微一笑,淡淡地谢了一声,并不推辞。
容素轩见状似乎更来了兴致,索性向后一撤,秋波闪动,上下瞧了他几眼。半歪在地毯上,懒散风流,妩媚妖娆,竟难以言表。
只听他忽又柔声一笑,缓缓道 :“卿妹无需道谢。你自来了京都,为兄的朝务繁忙,亦不能常常相陪。心中愧疚的很。你平日里弹琴作画,也可稍解寂寥。待为兄得出空闲,必定陪妹子到处游玩观赏一番。”素卿连忙低头答应着。
容素轩的眸光肆无忌惮的在对方的脸上游走,似乎要把每一个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此刻,突又微微笑道:“自家兄妹,何须如此拘束。卿妹何不抬起头来?”
素卿稍微一顿,只好依言抬头,正对上那双凤眼。那凤眼中满含戏谑,男子伸出手,指着她幽幽叹道:“好一张芙蓉面。卿妹这点胭脂痣,正如花蕊一般。更添一番艳色。然而越美的东西就越毒,你说呢?”这缓慢而轻微的语声,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千钩巨石般砸在对方的心上。
容素卿果然面上变色,双拳紧握,又勉强而笑,努力不现出怒形,只咬牙不作声。
容素轩见了,反而得趣,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道:“卿妹还是这个样子好看,年纪轻轻的姑娘家,若总是四平八稳,反而不可爱了。”
话锋一转:“不过卿妹生气也是该的,谁能想到这点俏丽的胭脂痣,竟是极恶毒的追心蛊呢。”笑声中颇有学幸灾乐祸的意味。
说着,长袖微拂,飕然已经来到身边,两人紧紧相靠,玉样的手指闪电般袭来,瞬间女子的几点要穴转眼已被封上。
容素卿不禁惊慌失措,却又动弹不得,只有一双惊恐的杏眸诧异的瞪着对方。却听那男子柔声一笑,又自低语道:“萧甲越发老颠倒了,竟要用这蛊迫你受制于我。我却再瞧不上”。话音未落,素卿只觉身上一软,眼前漆黑一片,再也撑不住,头一歪,昏厥在地。
再次睁开眼睛,却惊诧的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和而散发着淡淡松香的怀抱,容素轩目光闪着,低头逼视着自己,这目光既是关切,又是爱怜,伸出莹白如玉的手掌,轻轻握起她的纤手,柔声安慰道:“莫怕,我只是帮你解了追心蛊而已。”
素卿顿时目光凝注,惊愕半晌,期艾着说不出话。容素轩似乎觉得她的样子很好笑,也并不再说什么,只是松开她,慢慢踱到矮几旁边,缓缓阖上了眼睛,复又奏起琴来。
素卿心头好不疑惑。上下打量两眼,心中亦不禁生出猜忌之心,临出谷前渺渺亲为她种上这极恶毒的追心蛊,为的是让她完全受控于尊主的掌握,她也只好认命。
如今容素轩反而轻易就解了,让萧甲等的一番苦心付诸东流。似乎是极矛盾。
或许是想采取怀柔之术,收买人心,让她感恩戴德?却又不对,采用追心控制她,岂不更保险简单,又何必多此一举?
百般捉摸不透,只好暂时放下,先表明态度再说。于是连忙跪倒在地,冲容素轩重重磕了个头,故意颤声道:“尊主大恩,淡月永世不忘!今后刀山火海,只任凭尊主差遣,淡月万死不辞。”
琴声中,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良久良久,只听男子轻声道;“也罢了,自家兄妹,休戚与共,不必如此。只是过往的种种不愉,便忘了吧”。
容素卿如雷轰顶,竟说不出话来,呆呆地愕了半晌,心里竟也忍不住泛起一阵难言的惆怅。
两人皆陷入沉默,那琴声含情带悲,仿佛无限心事袭上心头。原来却一曲潇湘水云。
一曲终了,素卿久久不能释怀,只见素轩走来,低头向她向她伸出一只手,秋波闪动,颔首笑道:“今天偷得浮生半日闲,卿妹就陪我一起用饭。”
素卿思潮紊乱,怔愣片刻,方伸手过去。两手相握间,男子的手柔软冰凉,笑靥中的厉色仿佛从来只是幻觉,此刻只余无限柔情。
这种柔情,似乎连天下最为铁石心肠的人都能溶化。
素卿心中自是一动,分不清心头是何情绪。
殿下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
惜春春去,几点催花雨。
倚遍栏干,只是无情绪!人何处?
连天衰草,望断归来路。
两年的光阴弹指一挥间流过。
时节已是盛夏。屋外知了声声,格外呱躁。珍珠帘内,素卿半靠在榻上,手捧一卷史书,却一个字也没看到眼里,心情着实烦闷。已来到容府几年的光景,然而容素轩却一味温柔体贴相待,也从不曾命令她做任何事。每隔三五日,总会和素卿共进晚餐。平日若是下朝早了,也会到渚莲园中陪她弹琴作画,偶尔还会谈论些朝廷时事,神色和蔼柔和,像是涓涓溪流般逐渐滋润着她本来冰冷的心。当真待他如亲妹一般。嘘寒问暖,悉心照料。再也不见当年的阴厉之色,仿佛初见的情景只是错觉。
淡月从初来时的日夜揣测不安,满腹疑惑,渐渐顺其自然的平静下来,她毕竟只是一个从小被冷落和压抑的孩子,虽然一直受着最冷酷的训练,然而心底深处,却始终渴望着一份温暖。
时间久了,有些霎那竟然会忘记身旁男子的身份,心底的感情潜移默化中慢慢竟对他产生了莫名的依赖…… 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此人绝非善类,想那萧甲之狠,渺渺之毒,池冰谷中风声鹤唳,如人间地狱。却只卑微的臣服与这个被称为尊主的男子。甚至可以为他出生入死。容素轩那张精致完美的面具下面,又该是怎样一幅骇人的形状……
然而每每又被他温柔又饱含宠溺的眼光溶化,暂时忘记自己仅仅是一个工具。或许是因为在人生苦难的十几年中,从来没有人如此柔情的待自己吧。也从来没有感受到家的感觉吧……
素卿蓦然回忆起前几天两人在水榭中,正下着小雨。她画了幅荷花图,容素轩看了看,笑着点头赞好。遂接过笔来,提了七个字:雨荷初至绽碧琼。竟然是非常天真郑重的样子。两个人靠的极近,素卿闻到他白色衫子上淡淡的松香味道……正想着,素卿脸上一红,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念头非常可怕。不敢再想下去。
还好正在此时,霜菊提了个食篮进来,向素卿略福了福笑道:“小姐,公子今天下朝被三殿下拖去了,特意派人回来说,叫小姐晚上不用等他吃饭。”
遂将食篮放在云石紫檀桌上,确是一篮紫竹编筐、绿丝为带的佳果,指着笑道:“这是各地方上贡的稀罕水果,圣上赏赐给公子的。公子派人送回来让小姐尝尝。”
素卿嗯了一声,又盯着水果看了一会, 自言自语道:“最近他倒是和三殿下出去好几次了。”又问霜菊:“大哥这阵子和三殿下走的近吗?”
霜菊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子,方道:“公子朝廷上的事咱们却不知道。不过以前也不见这三殿下到府上来过。不过公子应该和二殿下极好的,二殿下倒是来过几次。”说着朝素卿一笑:“公子还命我去倒茶呢。这二殿下真是人中龙凤,极英武不凡的。”
素卿看她那副思春的样子,不禁扑哧一笑,打趣道:“原来霜菊竟是瞧上了二殿下!不如今天我就去和大哥说去,把你送给二殿下使唤,岂不成全了你的心?”
霜菊听了又羞又急,忙上前拉住素卿的袖子,忙忙得说:“小姐好坏!成心戏弄霜菊!纵使那些殿下们再好,也越不过我们家公子去!〃
素卿恍然大悟状:”原来霜菊的心上人竟然是大哥,我今天才算知道了。”霜菊听了,把脸羞得绯红。更加不依不饶的拉扯起来。素卿慌忙盈盈站起身来躲避,两个人笑成一团。
正难分难解之间,却见雨梅进来了,身后领着着四个小厮,合力抬着一盆冰,预备给房间消暑用。霜菊忙住了手,退到一边,还不忘偷偷向素卿吐了吐舌头。素卿一笑,重新靠到塌上,看起书来。
夜已深。容素轩回忆刚才蓝澈的那番话,不觉微微一笑,心中早有了打算。心情极为舒展,闲庭信步,已踱到了渚莲园。抬眼见水榭中一排宫灯还亮着,不觉走了过去。
只看见素卿穿件藕荷色家常绸衫,缎子般的乌发随意披散,半干未干。似乎刚洗了澡。袖子高高卷起,嫩藕般的胳膊露着,玉样的侧脸娇憨无双。一卷书早掉在地下,人却趴在石桌上睡着了。不禁摇头失笑,遂轻轻伸手推他:“卿妹快起来,在这里睡要受凉了。雨梅他们怎么都不见人,任由着你。”
素卿正睡得迷迷糊糊,信口说:“我叫他们先去睡的,想一个人消散消散。”抬眼看原是素轩,放渐渐清醒了。但见他与平日不同,身穿月白夹银线缎子长袍,腰挂美玉,长发束冠。
又见他面色不若往日里苍白,因笑问:“这么晚才回来? 可吃了酒了?”素轩含笑点头,挨着她坐下。
素卿便闻见他身上传来胭粉香混合着桂花酒味。不若平日的松香,略皱了皱眉。伸手到了杯茶,想给他压压酒意。却发现茶早凉透了。正犹豫间,素轩伸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突地轻笑一声,道:“给三殿下灌了几杯,怕是要醉了。”
素卿咦了一声,又仔细的看了看他。只见他虽然双目春水流转,却清晰明净,语声清朗,哪有半分醉意? 沉吟片刻,却并没有出声。
素轩慵懒地斜倚在阑台上,淡然一笑向她道:“卿妹要问什么吗? ”素卿眼波中略有好奇,微微颔首。
素轩又端详着她道:“卿妹是要问我,自从太子殁了,二殿下和三殿下便水火不容。而我和二殿下素来交好,最近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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