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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玉弓缘续之坐观谁家衣瘦-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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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话......干咳了一声,“颜如草找我们?”  
南星淡淡道,“他老早就想叫你们了,但你们两个话痨,一说就停不下来了......”  
停下脚步,挑起了眉,冷笑道,“我就奇怪,你以前认得颜如草?怎么一副和他挺熟的样子?”  
南星对我笑了笑,淡淡道,“我不认识,有个人倒和他交情不错——”  
他说了这半句,却笑笑住了嘴,看向我后面。  

回头一看。颜如草施施然走了过来。 
袍袖宽大如仙。  
颜色苍白如玉。  
却笑得好不风流漂亮。  
再一看,这秀毓的少年,右手居然举了个松油火把。神色闲淡,仿若只是拿了根照明蜡烛。  
 
  
   
 不详的预感。大白天的——想做什么?  
他一开口,居然也是一句话,带着叹息的口吻,“终于舍得出来了?”  
南星对我眨了眨眼,我别过了头。 
这两人......不好起来掐架掐得眼都不眨,好起来默契得叫人郁卒。  
没好气地盯着他,“你又干嘛?”  
颜如草笑了笑,晃了晃手上的火把,火光顿时暴长,“我要干什么,你看不见么?”  

金世遗拉着我后退一步。干咳一声,小心翼翼地问,“纵火?”  
颜如草笑得得意非凡,悠悠答道,“对。”  
“烧这里?”  
“对。”  
“你疯了?”  
他叹了口气,“你看我像么?”  
看着他平静无比的神色,老老实实道,“真的有点像——”  

颜如草;没答;缓了神色,却对金世遗道,“你的箭伤如何了?”  
金世遗怔了怔,道,“还好。”  
颜如草微笑道,“你知道射你一箭的那个邱汕,是什么来头?”  
金世遗皱了皱眉,“不是来补俞白囿的缺的么?”  
“他是来补缺的没错,”颜如草点点头,颜色若旧,却带些微讽,“但他这个人,好大喜功,急功近利,做事手段又狠又绝,很难对付。”  

金世遗冷冷道,“你认得他?”  
颜如草苦笑看了我们一眼,“我和他拜同一个老师学文,求同一个师傅学武,同一朝为官大概三四年,你说我认不认识他?”他顿了顿,又道,“况且——”  
“况且什么?”  
颜如草笑了笑,道,“况且他从三岁开始就看我不顺眼,四岁开始最大的乐趣,就是找我的茬,揪我的小辫子,乐此不疲,从不厌倦。”  
怔了怔,看他平淡的神色,顿时头痛,“颜如草,你直接说他是你的死对头就好了——” 
颜如草淡然一笑,道,“如今我可以烧了么?”  
看了他半晌,撇了撇嘴,“那个——要我帮忙么?”  

火势蔓延了开去。偏首看旁边的颜如草,正背着手,淡淡微笑。并没有心痛的表情。  
他明白这样最好。引起了那么大的动静,若是旁人,还能脱身,但他却是颜如草。  
忌恨他的人,似乎真的到处都有。莫说今日来的是邱汕,换作来了别人,他也逃不开去。  
如今要找他错处的人,多了去了,一半是忌他,一半是讨好皇上。  
最好的办法,就是一把火把房子尸体通通烧光,什么都不留下,然后我们几个寻机远走,以免落人口实。后续作得要绝对干净。这一点,颜如草比谁都明白。  
只是...... 
这房子也算是人家几世的基业了,到了这人手里,他却随手就烧了,眼都不眨一下。  
叹气。早知道先卖掉多好啊......  
这房子占地广阔,处地又空旷,火势倒不至影响到别家。  
这地方人本就不多,时气又还早,倒是烧得欢快,并无人发现。  

到了鸡鸣十分,那火势已渐渐小了下去。颜如草满意地四处兜转,看什么地方烧得不干净的,就随手上去添一把火,居然做得甚是顺手熟练。忍不住讥讽道,“你不去杀人放火,真是可惜了——” 
他抬起头来淡淡地笑,“这世上很少有我不会的。”  
不知为何,却有些笑不出来。  
他的袍子,和他的人一样,清淡的颜色,束得整齐,却在风里,有些乱了。  
满院的狼藉,他站在犹有余烬的火场里,说这话的时候,一样很安静。  
接着他的话,轻声道,“其实——你能少会几样——就好了。”  

他偏过头,递出去手上的火把,又点起了一处火头,仿佛在笑,声音却唏嘘得叫人叹息,“是啊,要是能那样的话,就好了——”  
人世倾轧。真有无才是德这回事。  
他太好。而世间,从来都容不得这样的好。  
他微微笑着,忽然道,“我——曾经有个朋友,惊才绝艳了一世,却不惜自己放浪行骸,不问家事,好让其他人都放心地把家主的位子,交给了他的哥哥,他牺牲了十年,这十年让所有人都放弃了他,让所有人都觉得,他心无大志,只爱烟花——可是到最后第一个容不得他的,就是他的亲哥哥......”  

静静听着,隐隐,有什么地方,不对......  
颜如草淡淡道,“这世上有很多事,做了不一定值得,但是——”他看着我笑了笑,接着道,“——却不能不做——” 
“就像你给自己下毒?”  
他笑了,悠悠道,“对——”  
他束起了袖子走到院子的那一边,日头渐渐出来了,这样看过去,看久了,那身影就开始有些模糊了。  

火慢慢熄了下来。 
南星去雇了辆车子,绕到西面巷子口等着。谷之华是我们之中唯一,一个完整没见血的。她对我们笑了笑,坐到了前面车驾的位子上。  
帘子放了下来。我和金世遗坐在一边,南星与颜如草坐在一边。  
车子走得平稳,南星抬起头来看了眼金世遗,没好气地道,“喂——” 
金世遗皱了皱眉,“你叫我?”南星道,“不是叫你我叫谁?” 
金世遗嘴角含着笑意,我憋了半天,忍不住也笑了,悄悄握住了他的手。 

只听他笑着答,“什么事?”南星冷哼了声,“出了城,你要带我姑姑去什么地方?”  
“不知道,”金世遗淡淡笑道,“你莫非要跟着来?”  
南星瞪大了漂亮的眼睛,道,“我跟着你做什么?”  
金世遗干咳一声,道,“既然你不要跟,那问来做什么?”  
南星冷冷道,“我是要你记住了,厉胜男如今是有娘家的人,你若是欺负她,自有她娘家的人给她报仇——”  
“哦。”  
“你哦什么?”南星抬高了下巴,淡淡道,“是不是不服气?是不是在想反正她娘家也就我一个人,没办法拿你怎么样?”  
金世遗上上下下看了他片刻,挺实在地回答,“你是没办法拿我怎么样啊......”  
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姓金的简直就是厉家的克星......  

无视南星气得发青的脸色,拉过了他的手。“真的不和姑姑走么?”  
他撇了撇嘴,“男子汉大丈夫,我跟着你做什么?”  
温然一笑,道,“你说得也是——跟着我,始终不是办法。”  
他脸上一僵,别过了头,道,“我听说海外有许多仙山国度,到处长满了仙药异草,我——想出去开开眼界——” 
这孩子,总在适时,让我说不出话。  
说到底,对于我的身子,还是有人,不肯放弃。也好。  

他幼失怙持,多经劫难,本来对人生,就无喜爱之情。能找到些事做,不要沉迷于仇恨争杀,毕竟,是好的。  
捏住了他的手,半晌,却挤出了一个“好”字。  
他见我笑了,也浑忘了找金世遗的麻烦,往后一靠,安静了下来。  
暗自觉得好玩。这车子里,或伤或病,都是些不知死活的角色。  
晃得平稳舒服,叹了口气。金世遗笑了笑,把我靠在车厢上的脑袋,移到他的肩上。  
用眼角瞥了他一眼,“我昨天没洗头。”他低声笑了起来,“没关系,我也没换衣服。”  
笑了笑,慢慢地,睡意就上来了。  
 
  
  
 正迷迷糊糊间,谷之华一声斥叱,马车突然勒住。套车的四匹白马,一起顿足长嘶起来!  
刚睁开眼睛,颜如草已掠了出去,使了个眼色给金世遗。 
金世遗手一伸,按住了正要出去的南星。  
南星瞪了他一眼,我急忙伸手一按,做了个噤声的姿势,把他拉回来坐下。  
而帘子掀起的一刻,他显然也将外面看了个清楚,坐了回来,脸色一白,低声道,“邱汕。”  

邱汕。立刻想起了颜如草说的话。嗯,就是那个找茬的啊。 
想起了句老话。该来的,总要来的。叹口气,挨到车子边上,掀起一点帘子,看外面的情况。  
已快行到郊外了。纵使有所准备,但是看到整整齐齐一列列排好的校尉军骑手箭手,还是唬了一跳。一个少年将军,远远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看不清面目,应当便是邱汕了。看来颜如草这个仇,结得还不小,动用的阵仗挺吓人的。  
回头对金世遗笑了一笑。他握着我的手,也没有什么惊慌的神色。  
依我们现在的状况,是不可能出得去的。其实就算闯不出去,也没什么。  

颜如草跳下车辕,不紧不慢,眯起了眼睛,走到那带队的人跟前,上上下下端详半天,先是正色,恭敬行礼。“见过邱侍郎。”而后,低声一笑,道,“彦秋,你胖了不少。”  
来人高高坐在马上;脸色一黑,冷声道,“许久不见,小颜相讨人嫌的本事,越发长进了啊。”  
颜如草微微颔首,叹口气,道,“邱大人有什么指教么?”  
“我来抓扰乱军营的流寇乱贼——”邱汕冷笑道,“总不会是来看你这讨厌鬼的。”  
颜如草却像没听到后面半句一样,笑得云淡风轻,“啊,多谢邱大人关心——”  
邱汕脸色又黑了几分,却强自按捺,冷冷道,“好早的日头,不知小颜相那么好的兴致,要去什么地方?这车子里面,又是些什么人?”  

颜如草颜色不动,注视着他,笑道,“你真要知道?”邱汕道,“正要请教。”  
颜如草眼光往我们这里一瞟,淡淡道,“那你听好了——”  
他手指一点我们坐着的车子,接着道,“这车子里是我喜欢的女人,还有我喜欢的女人喜欢的男人,以及那个男人喜欢的女人,还有那个女人的侄子。”一口气说完,回过了头去,柔声道,“我说得够清楚么?”  
邱汕咬了咬牙,道,“颜芥!你这算什么意思?”  
颜如草笑道,“一字不假,有问有答,邱大人何必这么大火气?” 
邱汕沉了脸色。  

“厉南星行刺前兵部侍郎俞白囿,我要捉拿此人,颜芥,若人在车里,你交出来。”  
颜如草淡淡一笑,“车里有些什么人,我已经说过一次了,彦秋你——莫非没有听明白?”  
邱汕死死盯住了他,道,“有或没有,我搜过了便知。”他催动马匹,便要朝这里过来。  
颜如草站在那里,起初没动,过了半晌,却叹了口气。邱汕的马匹,从他身边经过,慢慢朝我们的车子接近。南星咬着牙,拔出了手里的匕首。  
放下帘子,苦笑。看来是在劫难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似乎已到跟前。  
深吸了口气。这帘子掀开,有什么后果,我们都知道得清楚。  
车前的谷之华,并没有什么动静,只是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却在这个当口儿,听见远远颜如草叹息一般的声音,淡淡道,“彦秋——今次皇上着你来金陵,有说过什么吗?”  
马蹄声一顿。似乎邱汕勒住了马。接着邱汕的声音冷冷道,“你怎么知道?”  
颜如草笑道,“猜的。”邱汕没好气地道,“那你不妨猜下去。”  
颜如草淡淡道,“皇上一定是跟你说,要你随便找个什么罪名,把我给弄回京里去,是不是?”  
邱汕似乎怔住了,半晌,才冷笑道,“你脑子倒转得很快。”  
颜如草笑道,“不是我脑子转得快,只是我来的时候,就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的。” 
邱汕沉默片刻,才道,“早知如此,当初——何必那么嚣张?”  
颜如草淡淡道,“我肆意挥洒,世人说我不知收敛,恃才傲物,我若处处隐藏,别人便会说我处心积虑,有所图谋——彦秋,你若是我,你能如何?”  

邱汕没有答他的话。颜如草转而笑道,“彦秋,你记不记得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邱汕声音闷闷的,道,“记得,我小时候听说你文章做得好,棋下得好,一定要拉着你比试——”  
颜如草笑着接道,“结果我却说,我不和小孩下棋,把你给赶走了——”  
邱汕冷冷道,“亏你还记得。”  
“我自然记得,”颜如草淡淡道,“那年先皇怒击朝廷上结党之徒,你父和我父都在名单之列,你说,我怎么敢和你这个侍郎府的小少爷下棋?”  
邱汕很久都没有说话,半晌,才挤出一句冷笑,“你以为——我会信你?” 
“不是要你信,”颜如草哂道,“只是说给你听——信不信在你,说不说在我——”  
邱汕道,“你还有什么要说么?”  

颜如草很久都没有动静。在车里;有些坐不住了;拨开一点边帘去看。  
颜如草已经回过了头来,脸色很白,抓紧了自己的袖子,却在笑。 
邱汕背对着我们,静静等他说话。 
“彦秋——我们下棋吧。”邱汕身躯一震,仿佛觉得自己听错了。  
颜如草在晨光之中,军马之前,笑着抬起了头。“我说,我们——来下一盘棋吧。”  
邱汕冷冷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颜如草笑着看他,仿佛惧寒,微拢了袖子。  
 
  
  
 邱汕的治军,应该是极严的。所以四周,静得有些可怕。  
颜如草的声音,不费力地,就传了开来。带着笑意的,懒散的。  
“我知你皇命在身,不能私纵逃犯,但是一个颜芥,在皇上的眼中,总该比那些无关痛痒的几个江湖草莽,分量要重一些吧?”  
邱汕回头看了看我们的车子,淡淡道,“你的意思是——”  
“我并不是要你徇私,只是向你求这一盘棋的时间,”颜如草的眼睛,亮得骇人,“你让这辆车走,我就跟你回京,要按什么罪名………都随便你。” 

邱汕怒道,“颜芥!你搞什么把戏?”颜如草微抬了头,哂道,“你不敢?”  
邱汕几没从马上跳下来,道,“谁不敢?”  
颜如草好整以暇看了他一眼,笑道,“不是不敢,那就是同意了。”  
邱汕显然是强抑了怒气,道,“我同意你什么了?”  
颜如草平静无比地道,“你答应和我下棋,这一局终局之前,你手下这些人,都要在这里看着。”  
邱汕显然怔了怔,小心地道,“是不是我放这辆车过去,你就随我处置?”  
颜如草微笑道,“这生意,你不吃亏的。”  

在车子里,几乎想要笑了。邱汕啊邱汕,要玩手段,你又怎么玩得过颜如草?还不是三句两句,就朝着他的方向走?  
邱汕在车外,冷着脸说了句,“颜芥,你最好说话算话。”颜芥淡淡笑道,“自然算的。”  
他走过来,经过邱汕身边,走到了车驾前,从谷之华的手里,接过了缰绳。  
这一个一个的动作,都是极平静的;好像再正常不过。 
此时只要邱汕一声令下,我们所有人;就都要死在这里。 

他的手很稳。 
气息很沉静。 

那马车被他带着,一步一步,朝邱汕的骑兵中经过。那些兵士受到自家主子的默示,并未动作,又仿佛是受了他这种无惧的震慑;只是默默,让开了条道来。  
马车穿过了兵马列阵。远远地,城门在望。  
南星早已按捺不住,掀开了帘子,低喝道,“颜如草,你逞什么英雄?”  
颜如草淡淡瞥了他一眼,“我这声名家世,皇上不会杀我,只要我安分守己,回去也是好汤好药供着,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不能回去?”  
南星也怔了,“这——”  

颜如草淡淡道,“有些路,迟早要走的,我从不劝人回头,所以你们也不用劝我回头了。”  
金世遗沉默半晌,却只说了一句,“多谢。”  
颜如草微微一笑,道,“城门外自有人接应——多说无宜——走吧。”手一松,那帘子滑落了下来。  
谷之华犹疑地唤了他一声,抓住了他的袖子。  
拂袖的声音。似乎颜如草闪身甩开了她的手。听见他的笑声渐远。  

车子过了好半晌,才辘辘前行。掀开帘子去看。 
颜如草已走回到军阵之中,白色的衣衫,有些晃亮的刺眼。  
那背影很漂亮,好像第一次在护城河边见到他时一样。  
隐隐约约听到他淡淡笑着说,“摆棋吧。”那一具白衣,在铁甲林立之中,安然一坐。 
渐渐,远得看不见了。那些铁甲骑兵,也渐渐模糊起来。  
只觉得那一篇的青黑色之间,只有那么微末一点的白,那么俏伶地立在那里,虽然好看,却有些凉薄。  

万人车马,被阻在那头。一辆孤零零的马车,越过险兵,慢慢地朝城门去。  
天高地远。  
南辕北撤。  
南星出了半晌的神,道,“他——真的没事么?”  
淡淡笑了,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冰冷。我的手,同样冰冷。  
走出了很远,才听见谷之华的啜泣声。南星出去看了一眼,一言不发地回来,淡淡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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