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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劫眉之四不予天愿-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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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唔唔……”身后有人抓住了她的衣裳,阿谁回过头来,凤凤抱住了她,她吃了一惊,他竟然从床上平安无事的下来了,“凤凤,你怎么下来的?你是真的自己爬下来的吗?”凤凤抱住她,叼住她的衣角,眼泪汪汪的。

  “我没事,别怕。”

  外头的茶会已经散了,齐星点了十名剑会弟子逐人通知唐俪辞那“四万五千两黄金”的消息。郑玥垂头丧气地和霍旋风商量究竟如何才能查到风流店的底细,唐俪辞已经回房,而好云山上下两百多人正在逐一被他撼动,自此时起,饮酒闹事者少之、夸夸其谈者少之,老老少少都在开始盘算如何尽快剿灭风流店了。

  唐俪辞并不当真指望郑玥能追查到风流店的巢穴所在,玉箜篌狡猾诡诈,会躲在何处难以预料,即使有留下线索,那也是引人误入歧途的居多,他并不着急。

  值得他考虑的尚有许多事,当夜把玉箜篌击落悬崖,必定有人看见,那究竟是好云山上的谁?为何至今无人知晓是他将玉箜篌击落悬崖?有人在为他隐瞒么?是谁?为什么?

  他开始觉得疲惫,他的精神一贯很好,但自从沈郎魂刺那一刀之后,方周的心跳消失了,腹中那团硬物却没有消失,在那以后他就很容易感到疲惫。按照常理,互相排斥的器官移植不可能长期并存,方周的心如果坏死,应该被他本身身体所吸收,因为他的身体不受感染,不可能得腹膜炎。

  但腹中的硬物并没有消失,真气流经之时他仍然感觉到硬物之内有血脉与自己相通,并不是一团死物,但那会是什么?

  肿瘤么?

  唐俪辞坐在房里,静静地望着桌上的一盘茶具,那是刚才用来饮用“白乳”的墨玉茶具,颜色黑而通透。他伸手握住其中一个茶杯,对方周的心他有一个可怕的猜测……

  也许……他并不只是挖了方周的心埋入自己腹中。

  他努力的回想着剖开方周的胸膛,将心脏埋入自己腹中的当日他到底做了些什么,但除了自己双手满脸的鲜血,满地满身的鲜血之外,那日的记忆恍恍惚惚,他其实并没有记住太多细节。

  但沈郎魂说他刺入他腹中的一刀,刺到了骨头。

  而他很清楚沈郎魂并没有刺到自己的骨头。

  那么——他是刺到谁的骨头?何处的骨头?他显然是刺到了方周的心,因为方周的心再也不跳了。

  但方周的心内,怎么会有骨头呢?

  他的腹内有一团硬物,那团硬物之中含有骨骼。

  那会是什么呢?

  唐俪辞读过很多书,虽然他不学医,但他记得,有一种肿瘤叫做寄生胎。寄生胎和畸胎瘤最大的区别,就是寄生胎里面有骨骼。

  寄生胎是母亲腹中含有多个受精卵,其中一个长大,而把另外的一个或者几个包含在自己体内,阻碍了其他受精卵发育的奇异情形。如果寄生胎发育了一半,就会在健康婴儿的身体外侧看到多了一只手臂或者多了一条腿,寄生胎是含有骨骼的。

  如果方周的体内原来有一个没有发育的受精卵,受精卵就附着在方周胸腔之内,那自己挖心的时候也许就把方周体内的受精卵一起挖了出来,埋入自己腹中。这个受精卵就是方周没有发育成长的兄弟,如果——如果方周的器官和自己的身体互相排斥,本来不存在共存的可能,为什么方周的心能在自己腹中存在了三年之久?难道是因为附着在方周体内的受精卵与自己并不排斥,它联系着方周的心和自己的血脉,所以方周的心能够接连不断的跳了三年,而那颗受精卵也逐渐长大成为含有骨骼的肿瘤?

  所以沈郎魂一刀刺入他腹中,刀尖为骨骼所阻,未能杀死唐俪辞,但他刺断了方周的心与寄生胎之间的血脉,方周的心便不跳了。

  所以现在他的腹中活下来的不是方周的心,而是方周的兄弟,他的腹中埋着的也许不止是一颗心……而是……一个孩子?

  一个受了重创,遭遇沈郎魂一击的孩子?

  方周的亲生兄弟?

  唐俪辞垂手按住腹部,这如果是个寄生胎,他会越长越大,而他全然没有准备该如何处理这样一个自己亲手造就的孩子。

  该怎么办?

  菩提谷内。

  雪线子和任清愁两人悄悄地将药房里所有的“孤枝若雪”都取了出来,丢进门前的大火坑。熊熊烈焰之下,成千上万的白花消亡成一缕烟雾,所化成的灰烬几乎未能到达火坑之底就已灰飞烟灭。

  风流店在地底挖掘这个大火坑的时候万万不会想到,这地方会被雪线子用来烧垃圾。等“孤枝若雪”全部毁去,雪线子一时兴起,将药房里大大小小的药柜搬了出来,一个一个往火坑里丢,不过小半个时辰那药房已被他搬得干干净净,一把杂草都不留。

  这里是风流店地底最隐秘之处,火焰燃烧偶有爆炸之声,所以雪线子在底下捣腾了这许久,竟是没有人发觉有异。当雪线子将药房里的药柜折腾得干干净净的时候,也已将近二更时分。

  “老前辈。”任清愁拍了拍手掌,他帮雪线子将最后一个药柜丢进火坑,又用扫帚把被搬空的药房打扫了一遍,“时候到了。”雪线子斜眼看他打扫那药房,心里啧啧称奇,不知屈指良这位徒弟是如何带出来的,“时候到了,我们就出去吧,路在哪里?”

  “这边走。”任清愁拔出背上的黑色小弓,仔仔细细的扣上一支黑色短箭,将身上大大小小的事物都检查了一遍,方才走在前面。雪线子挥起袖子给自己扇了扇风,这小子要是给他当个奴仆什么的,他真是非常满意,可惜是屈指良的徒弟,收做奴仆未免对死人不太好意思……

  任清愁谨慎的走在前面,丝毫不察身后的雪线子胡思乱想。他步履轻巧,绕着火坑走了半个圈,突的在黄土墙上一推,墙上突然开出一道门来,他即刻对门内射出一箭,门内有人跌倒之声。雪线子飘身而入,只见看守门户的剑手被任清愁一箭射倒,但任清愁的确手下留情,这一箭伤了那人的咽喉,使他发不出声音,箭尖若是偏了一分,不免穿喉而过,立毙当场。

  两人沿着幽暗的隧道往前走,路遇关卡,任清愁便是一箭射出,他的箭法干净利落,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竟是所向披靡。雪线子咋舌不已,玉箜篌会放心让任清愁一人看守药房,不是没有道理,方才这小子如果没有被他转圈转晕,只怕要大费一番手脚才能将他制服。

  再转过几圈,前面突然传出一声呼啸,一人蓦地闪了出来,挡住通道,“半夜三更,谁在里面?”

  任清愁微微一滞,这人是风流店中专职看管隧道和机关的司役使,也是专职看管温蕙的人,“司役使。”

  司役使年约四旬,三缕长须,相貌甚是威严,“任清愁?你不在药房,在这里做什么?”任清愁手里黑色小弓蓦然对准他,黑暗中那箭尖的光芒并不太明显,但司役使的目光已经变了,“你——”

  “对不住了。”任清愁以箭尖对准他,雪线子晃身上前,伸手点住他身上几处穴道,哈哈一笑,“手到擒来。”任清愁看起来并不得意,很沉得住气,“司役使,蕙姐在哪里?”司役使冷笑不答,低沉的道,“你竟然勾结外敌出卖风流店!我告诉主人,将温蕙剥皮拆骨!”任清愁低声道,“你告诉我蕙姐在什么地方,我就不杀你。”司役使狂笑不答,雪线子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司役使身上带着几串钥匙,他统统取了出来,“这许多钥匙,总会有用,你既然不肯说,留着你也无用。”他突然突发奇想,“这样吧,小子,把他丢进药房前面那个大火坑,一下子就烧得干干净净,连骨灰都不剩,这样至少要过个三五天风流店才会发现少了这号人物,怎么样?”

  任清愁没有任何意见,提起司役使就待带回方才的火坑。司役使大骇,“且慢!”他厉声道,“方才你说告诉你温蕙所在,你放手不杀,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岂可不算?”任清愁一怔,点了点头,“蕙姐在哪里?”

  “她在铁人牢里。”司役使咬牙切齿的道,“上次白姑娘要你们去杀唐俪辞,你没成功。主人让你带罪去看守药房,把她关进了铁人牢,你救不出来的!”任清愁又点了点头,对雪线子道,“老前辈……”雪线子挥挥手,“这家伙你制住的,你要杀就杀,要放就放,不必问我。”任清愁嗯了一声,“司役使,对不住了。”他将他轻轻放在隧道之旁,和雪线子一起往通向外面的道路走去。

  “小子,你不去救人?”雪线子皱起眉头,“你不是很痴情?不是今生非她不可?既然知道她在铁人牢,为什么不去救人?”任清愁的目光很清澈,“我要帮你烧掉那些花,然后再去救人。”

  “你不怕来不及?”

  “我不会来不及。”任清愁说话很有自信,“老前辈,前面就是出口。”

  在黑暗的隧道里钻了许久,雪线子几乎忘了天空生得什么模样,任清愁推开一扇白色木门,一缕月光穿门而入,照在地上。

  那真像雪一样白。

  雪线子望着门外。

  外面是深夜时分,明月当空悬挂,星星很少,林木在夜中看来是一团团的漆黑,皎洁的月光和漆黑的密林应衬出眼前这片山谷是何等雪白。

  满地都是如雪的白沙,白沙上是一块一块的墓碑,历经年月而依然光滑的石碑闪烁着明月的流华,清冷柔和。满地爬着如血的紫红藤蔓,藤蔓上开着雪白的奇异花朵,那花朵如白沙一般白,花蕊如血一般红,一眼看去竟分不出是沙是花……

  三千世界,空叹曼珠沙华。

  明镜尘埃,原本皆无一物。

  雪线子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景色,任清愁望着雪线子的眼眸,在这一瞬之间,他仿佛看尽了这位前辈一生的遗憾与情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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