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螟蛉戏水2-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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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娲,则是玄武一族中少数活下来的人,只是当她还活着的时候,曾经受到其他神族的保护,得以延续几年的性命,她有生之年,的确是为了初生且脆弱无比的人类做过不少事。
只是她终究逃不过玄武灭亡的命运,也跟着化做大地的养份,化为虚无。但他没那么傻说出口来反驳大人们的说法。
在他大一点时,约莫四、五岁的年岁,听见大人们说人死后不是下地狱就是成仙,若有人心怀善念、有缘修行,便能以肉身成仙,便能长命百岁,享尽一切自由,成为化外之人。
但他知道,这都是狗屁。
成仙比成人更加不自由,更别说什么超脱世俗一切的鬼话,成了仙,要遵守的规约更多。不过他也没那么蠢说出来惹怒群众。
是的,他一直都知道,打从出生,哭出第一声,睁开眼还不能完全看清这个世界时,他就知道自己曾经是谁,做过什么事,也预知了将来他会变成谁,还会做什么事,会在何时死去。
这一世,他在等,等一个人来。
他知道这个人已经在他身边守护良久,只是这个人也在等,等他死去的那一刻。
夜里,他站在家门口,黝黑的眼眸直盯着某个方向。那里,空无一物,只有一片阗黑。
「珩儿,晚了别站在门口,快进来睡啊!」苻家大娘见小儿子站在门口不知在看什么,于是出声叫唤。
他闻言,不为所动地继续盯着那边看,似乎想要把那个地方给看穿。
「珩儿,快进来啊!」苻家大娘又出声催促了。
「娘,我在等爹回来。」他这才回了声。
「哎,你这孩子,你爹出门去走生意,今天是回不来了,快进来睡吧!你哥姊们都乖乖上床了。」苻家大娘上前来搭上他的肩膀,笑道,一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珩儿,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专心?」
那里只有一棵大树,树下也没人在啊……
说到这棵大树,今年的旱灾也让这棵伴着他们家十多年的树受到波及了,若是再这样下去,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没的事,再过不了多久,旱灾就会结束了。」因为有只笨龙会引雷打雨。
「珩儿,你怎么知道?」苻大娘惊异不已地问。
「我啊……我不知道啊……」珩一听,眸底闪过一丝精光,嘻嘻一笑,嘻皮笑脸地牵着娘亲的手,「娘,我们进屋吧!」
「好。」苻大娘也不再追问,只当珩是小孩稚语,拉着他转身进屋。
待珩进屋后,先前他一直盯着看的角落,才渐渐地浮出一道黑影,伴着月娘的光辉,能清楚看见那道黑影是个头上长角,拥有一双金眸,一头长发,长相妖艳,分不清是男是女的人。
湛浔这才松了口气,方才他一直往他这里看,看得他心惊胆跳,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压力之大,他几乎忍不住想要捉着头上的角去撞墙了。
幸好这一世珩的娘亲出来找他了,不然他真要露馅了。
「好险好险。」湛浔拍拍胸口,等着珩的娘亲吹熄油灯,他才蹑手蹑脚地进到屋里,坐在床沿,盯着珩的睡脸。
珩才七岁,个头小小的,身子瘦瘦的,可是感觉起来就像是以前的珩一样,让湛浔很多时候,都有一股冲动想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他,哭诉这些年来的等待与守候。
但是他不能,他还不确定这一世的珩是否还记得他,也不确定珩是不是会恨他让他翻肚……
这一世,珩投胎的人家并不富裕,然而家里人相处融洽,珩排行老幺,上有三个哥哥两个姊姊,每个都差一岁,到他出生,正好是这家的男主人与女主人成亲第六年。
苻老爹是个老好人,总是将赚来的钱四处散给比他更需要帮助的人;苻大娘是个温婉的女人,两人耕着一块不甚丰裕的田地。
日子还算过得去。
可这两年,地方闹旱灾,作物全都枯死了,苻老爹只好背起行囊,到外地去做点小本生意,赚取一点微薄的银两。
但旱灾愈来愈严重,初时还有些米粮作物储存的,也都食光了,大地干裂找不到一丝湿气,连村庄附近的大川水也少了。
湛浔不是没想过作手脚,无奈这是天命,他不能干涉天命运行,否则会有报应,加上「时间」也快到了,其他人他无法顾及……
他还记得珩出生时,安安静静的,未闻一丝哭声,还是产婆用力打了他的小屁股好几下,才哭出声来。
不知是巧合或是命运注定,珩仍是唤做苻聿珩,据说是个路过的算命先生取的,那时他才出生,刚会哭,苻家老大就在外头捡了这位算命先生回来,算命先生为了报恩,为珩算了天命,取了这个听起来十分雅逸的名字。
珩还是小娃儿时,他常常偷偷趁没人在时,跟珩玩,摸摸珩的小手,偷亲他的小嘴,奇怪的是,珩见他这副怪模样,竟也不吵不闹,反倒是他时常被珩的无所反应吓到。
若不是珩还是小娃娃的模样,也不会说话,只会哭笑发着不知名的牙牙耳语,他真想问珩是不是认得自己。
是不是还记得他们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
珩的左手掌心有块胎记,胎记的形状长得像湛浔的鳞片,湛浔料想,也许是因为那次他将自己的鳞片拔掉后,将鳞片紧握在掌心所烙下的伤痕,而这个伤痕,便成了珩一直带在身上的印记了。
初时,查觉珩身上带着这样的印记时,湛浔着实自责了好一阵子,每次看见这个胎记,他便会想起那时他是多么的愚蠢,以及因他的愚蠢使得珩付出惨重的代价。
若那时他能聪明一些,多信任珩一些,他们便不必分离如此之久。
「唉……」湛浔摸摸珩稚嫩的脸颊,细心地为他抹去颊上沾染的灰尘。
今天珩在外头同几个同龄的小孩玩了一整天,唉,因为旱灾的关系,他们个个都长得又瘦又小,看得他好心疼。
湛浔在暗处参与了珩说第一句话,珩会坐、会站、会走,所有的一切,若不是时间未到,他真想就这么带走珩,好好的守护着他,不让他遭受任何危难。
然而他不能违背命运的安排,命运要他们何时重聚,他就得彻底地遵从,否则,他又要再等了。
他想拥抱珩,想被珩拥抱,想永远永远跟他在一起,想放弃自己黑龙的身份,化身为一名人类,与珩一道生活,一起老死,一同轮回……
「嗯……」床上的珩发出一声梦呓,湛浔连忙将他踢掉的被子再盖回他身上,手轻拍着珩的肩。
后来,珩愈长愈大,他再也无法在他面前现身,只能躲在暗处保护他。
可珩的视线却愈来愈常落在他藏身的地方,好似他很清楚自己躲在何处,湛浔知道,珩一出生就拥有一双能堪透阴阳的阴阳眼,能看见不属于人类世界的「东西」,而他更明白,珩这双异眸,会为他带来多大的灾难。
「吓!」湛浔低头一看,突然发现原本以为在熟睡中的珩睁开了眼,正盯着自己。
湛浔有若生了根似地呆在原地,转动金眸迎上珩的注视,心有若擂鼓般砰砰砰砰的直响,不知如何是好。
然后,令他又是失望又是开心地,珩又闭上了眼,没多久又睡着了。
「唉……」湛浔轻叹口气,「珩,你还是不认得我么?还是你根本没看见我?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
他知道「时间」快到了,但他很怕「时间」到时,他没有能力收取珩的肉身与灵魂,他抚着珩的发尾,小声道:「珩,你等我,我去找人帮忙,这次,说什么我也不会再放开你了。」
夜很深,唯有湛浔的叹息声回响着。
湛浔没有发觉的是,珩背对着他,一双眼眸睁得老大,毫不见睡意,漾着淡淡的笑意。
☆
日正当中,太阳照得大地都呈现一种扭曲的感觉。
一路行来,有许多饿死的尸体与接近死亡仍在地上爬行的人。
树木枯倒、作物枯黄、土地干裂,什么都……死了。
湛浔走过的地方脚印留下一点湿意,然而经过未久,脚印留下的湿气即被热意蒸干,黄土被风吹过来,掩盖了他的足迹。
他环视这个村庄,即便是他并未伪装,就着这副特异的模样走在街上,也无人在意了。
这场旱灾来得又凶又猛,没两天,旱灾便扩及至此,这是湛浔离开之前,未曾料想的。
「湛浔,这……未免太严重了吧?」跟着他一道前来的临错愕不已地望着这满地的死尸与萎靡。
早在湛浔前来找他,告诉他珩的「时间」快到了,要他前来帮忙时,他并未料想会是这样的情形。
湛浔没有回答临,他倏地停下脚步,似是在思考什么,随后拔腿便跑,口里不断唤着:「珩!珩!」
「湛浔!」临略一迟疑,跟了上去。
只见湛浔左拐右弯,到了村尾一户人家,那户人家屋旁有棵枯萎的大树,树前瘫倒着个中年男子,只瘦到剩下皮包骨,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手上还拿着把沾血的菜刀。
地上有道干涸的血痕由屋内蜿蜒至男子瘫倒的地方。
湛浔一见,脸色大变,冲进屋里,大吼着:「珩!」
临站在外头,听着湛浔在屋里发出乒乒乓乓巨响,再见地上的血痕,也知他们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珩!」湛浔几乎没把房子拆了,就是没在屋里找到人。
他冲了出来,揪住瘫在树下的男子,「珩到哪里去了!他到哪里去了!」
中年男子呆滞的眼眸在湛浔强力的摇晃下凝聚焦距,但仍不甚清醒的他,并未将湛浔的模样看清,只喃念着:「都吃了……都吃了……」
湛浔一听,金眸闪过狂怒,「你吃了他!」
「湛浔,不能杀生!」临见湛浔手成爪正欲攻击之时,连忙制止。
「我不管!他害我失去珩,我要他偿命!」湛浔早在见到地上的血痕,在屋里找不到人时,就已失去理智,不管三七二十一了。
这个男人害他还要再等珩的转世,叫他怎么冷静!
原本晴朗的天空,因湛浔的情绪变化,开始凝聚乌云,隐隐闪着电,打着闷雷。
「湛浔,你不能杀人啊!」临揪起湛浔的衣襟,就是一巴掌,「你冷静一点!神族杀人是违返规约,会灰飞烟灭的啊!你想想珩,你要是怎么了,珩怎么办!」
神族不能杀人,这乃是几百年前那场大战之后订下的新规约。
湛浔这才收回利爪,但仍是揪着男子,金眸忿恨不已地瞪着他,恨不得用眼神将他杀死。
「算你好狗运!」湛浔松开了手,男子也无力地瘫趴在地。
他站在屋前,难过不已地低着头,一串泪就这么滑落眼眶,掉在地上,随着他的哭泣,天空也起了大变化,湿气开始聚集,却仍然无法下雨。
「为什么……我只是离开几天而已……为什么……」
这一世的珩,会在这场旱灾中死去。
死因不是饿死,而是被一名饿到发狂的男子给杀了,那名男子还将珩的尸身生吃下肚。
那时苻家大娘带着珩的五位兄姊到田里去挖挖看是否还有藏在土地的蕃薯或是树薯,只留珩一人看家,结果那男子就拿着菜刀冲进来,杀死珩了……
湛浔知道珩会这样死,可却只能预知大概的时刻,因此他才前去找临,希望临前来一道帮忙收取珩的灵魂与肉身。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就在他离开的时候,惨剧发生了……
「珩……」湛浔半跪在地,不停地哭着,「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啊……」
「湛浔,你先别难过,你不是没在屋里找到人么?也许……也许珩逃过了这一劫啊……」临拍拍湛浔的肩,安慰着。
临口里虽然这么说,但实在一点把握也没有,屋里散发的血腥味连在屋外的他都闻得到,加上地上的血痕,不难想像当时的惨况。
「珩被吃得连骨头也不剩……如果有肉身,还能把他的灵魂强留住,然后让他好好修练,就能肉身不灭活下去……可是现在……没了肉身,灵魂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湛浔擦去不断冒出的泪,哽着声道:「我等了好久好久……才等到珩这一世,这一世错过了……要我上哪去找珩……」
雨开始一滴两滴地下,接着是一大串一大串的下,打在地上将那飞扬的黄土与热气全都给解除了。
村里只要是还活着的人全都发出了愉悦的声音。
「下雨了……」
「老天爷终于下雨了……」
没有人想得到这场雨是湛浔因伤心过度而召来的。
「唉……」临眼眶跟着泛红,他虽然已不似之前感受力那样深,可见着湛浔难过的模样,他也跟着难过了起来。
他悄然地拭泪,眼角余光瞥见那自不远处走来的身影。
咦?
临微眯起眼,定睛一望,以为自己看错人了,但他揉了揉眼,又捏了捏脸颊,确定自己没在做梦后才拍拍湛浔的肩。
「湛浔,湛浔……」
「你别管我,让我哭一下嘛……」湛浔要好好痛哭一场,他已经忍了好久都没哭了。
「不是,湛浔,你看一下那边,快看啊……」临指着来人的方向,要湛浔看。
湛浔挥开临的手,「我连哭一下也不行么?你别以为你跟柳兄弟幸福美满我就不敢揍你哦……」
「不是啦,你快看那边,是谁来了……」临再拍拍他的肩,只差没强把他的脸转向来人的方向。
湛浔依言一看,顾不得满脸的泪痕,迅速起身,冲向来人,「珩!」
「你是谁?」那小小的个头,沉稳的眼眸,正是苻聿珩本人。只见他似乎老早预料到会下雨一般地撑着把破洞的伞,伞下的小脑袋正偏头一脸疑惑地打量着湛浔,嗓音犹带稚气地问着。
「我……我是……」湛浔见到活生生还会走动的苻聿珩,一时太过激动,竟忘情跑到他面前,被他这一问,才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苻聿珩故做天真的望着湛浔,朝他一笑,「叔叔你在我家前面做什么?」
「我……我……」湛浔吸吸鼻子,发现自己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忙抬手擦去,露出个傻傻的笑容,「叔……叔叔是……」
天,真的是珩,会说话会动会笑的珩,珩没死,他没死啊……湛浔激动不已,眸底又蓄满了喜极的泪水。
天空似乎能跟随着湛浔的心绪变化而变化,才下不到一刻钟的大雨,忽地停了,然而这场雨,解了两年来的旱相,让所有的人得到了一个小小的喘息。
苻聿珩在见到湛浔哭时,开心的笑了。「叔叔是?」
「叔叔……叔叔是来看……你的……」湛浔伸出颤抖不已的手,想碰触苻聿珩,却硬生生在碰触到他之前顿住,他勉力露出个笑容,强忍着泪,「你……你没事……就好……」
「叔叔是谁?我不认识你呀?」苻聿珩满脸疑惑的看着湛浔,眸里满是笑意,说出口的话却像针一样刺进湛浔的心。
「是啊……以后你就会认识了,现在你还不知道我是谁,以后你就会知道了……」湛浔好小心好小心地摸摸苻聿珩的头,抖着唇笑道,然后他发现自己并未隐藏起原本的模样,还是那副有角、眼眸是金色的怪样,忙道:「对不起,叔叔这样,没有吓着你吧?」
「没有啊。叔叔为什么你要哭呢?现在在闹旱灾,你不要哭了,哭了会渴,没有水喝的。」苻聿珩伸出小小的手,垫高了脚,想替湛浔擦眼泪。
湛浔见状,便半跪在他面前,想让苻聿珩构得到自己,怎知,苻聿珩在他跪下之时,竟收回了手,改以嘴唇凑上他的眼角,吮去他的泪。
湛浔为之愕然,讶然睁大金眸,直盯着苻聿珩瞧,「珩……」
「叔叔,别哭啦,这么大的人还哭,羞羞脸。」苻聿珩推开湛浔,蹦蹦跳跳地越过他,走到临面前,状似好奇的打量临。
见临脚不着地也不讶异,冲着临直笑。
临感受到苻聿珩内心的波动,也跟着笑了。「小弟弟,你方才上哪里去了呀?」
「我去找隔壁街口的小黄玩。」苻聿珩眸里闪着精光,言行却无异于一名七岁孩童。「娘叫我看家,可是我跑出去玩了,叔叔要替我保守秘密哦。」
「好……」临觉得有些不对劲,却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地看着苻聿珩。
「咦?怎么地上有血啊?」苻聿珩低头,见地上有条没被雨冲干净的血痕,一直蜿蜒至家里,十分不解地问,他也不等临还是湛浔回应,就要走进家门,但湛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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