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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天噬-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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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剩下秦昭王那舞动的影子。
殿下想杀我。
殿下他,想要杀我。
直到秦国攻打邯郸,秦王急召白起领兵。
白起,却已经孱弱到无法下床。
白起战斗的意志,早就在那日,在秦国大殿里,被绝望所吞没。
殆尽得无影无踪。
最终,秦昭王令白起迁出咸阳。
白起临行的时候,望着昭襄王的大殿,目光呆滞,久久不语。
范雎抓紧这个时机,在大殿上当着众臣的面,向秦王进言:
“白起不遵王命,似有怨言,不若赐死。”
有大臣为白起不平,出乎意料地,秦昭王却疲惫地一摆手:
“准。”
一代绝世名将,杀神白起,就这样消失于历史的记载里。
但。
白起真正的结局,整个秦国就只有范雎知晓。
范雎来到秦昭王秘密赐死白起的地方,带走了白起。
将他带到一个更加隐秘的地方。
那里,一个大道天阵刚刚完成,紧紧连接着秦国地脉。
不论如何,秦国还是一定要称霸天下。
白起恍恍惚惚地来到阵前,手中,还紧紧握着昭襄王赐给他的长铍。
“干什么。”白起有气无力地问。
范雎的心头一紧。
“进去吧。”范雎一指大阵。
“进去干什么。”这语气都不像是问句。
范雎的嘴唇抖动着,盯着白起。
白起的眸子里却没有焦距。
最后,范雎竟然说了出来。
“白起,你并不知道,你不是人类,你是大巫之体。”既然决定说出来,范雎的语气也就不再迟疑,“你是秦国的地脉之精,把你浑身的势归还给大秦,秦国就能够制霸天下。是我劝秦王的,是我劝说秦王这么做的。”
白起完完全全愣住。
然后,木然已久的双目里,竟然精芒爆射:
“你是说殿下不是不信任我?”
“殿下不是不信任你,是我劝他这么做的。殿下是为了霸业才想要牺牲你。”范雎说得黯然。
“你是说,昭王殿下他,并没有不信任我?”白起说得激动至极,竟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殿下想杀我咳咳!咳!不是因为,咳咳咳!不是因为不信任我?”
说着说着,白起虚弱的面容爆发出狂热的神采。
“没有,没有。殿下怎么会不信任将军呢?昭王殿下他,从来就没有不信任将军你啊!”范雎的声音颤抖,“殿下他,是为了大秦国,才要牺牲掉最最信任的白起将军啊!”
白起脸上的表情几经沉淀,终于调和成难以置信的狂喜。
两行热泪,滚滚流下。
白起紧紧抓着长铍,朝着秦昭王寝宫的方向跪倒。
重重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王上,千岁!”白起呜咽,不能自已。
太安慰了。
真的是,真的是太安慰了。
看着伏在地上不肯起来的白起,范雎的眼中,一种千年来都没有出现过的液体,蠢蠢欲动。
我这是怎么了?范雎想。
眼前的这家伙明明是个巫,明明还那么样的愚忠,明明那么样的愚忠还是他与生俱来的。
可是,就是有一种东西,在自己眼中隐隐地动。
那是什么,还真讨厌啊。
明明在厌恶,自己却还是强自把白起扶了起来。
好久好久,白起才稍稍平息了感情。
但还是没有擦掉眼泪。
“我死了,秦国会制霸,是真的?”精神和意识再度回归,白起也找回了一些思考的能力。
找回了意识,却并没有想要反抗。
不论力量,不论意识,白起几乎就只剩下一具空壳。
“是真的,即使这一代不成,三代内,我大秦必一统天下。”范雎严肃,竟然用上了“我大秦”这种字眼。
“具体,会在什么时候?”
“等我‘休眠’以后,等到‘我们’之中的另一个人,以方士的身份,化名为徐福出现在大秦的时候,秦国,一定会使天下统一。”
白起愣了好久,终是黯然:
“我也见不到那一天了,昭王殿下,也见不到了。”
范雎无法言语。
“范雎,商鞅!”白起突然看着范雎,“事到如今,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范雎微微点了点头,从怀中,拿出了他的相印。
那个向历代秦王证明身份的浑然大印。
白起盯着印。
范雎在他的目光中,把印翻过来。
印底,赫然刻着一个大字:
仓颉体的“天”。
“翻天印!”白起失声大吼,提起仅剩的全部力气,握紧了长铍,“是你!!”
身为大巫,就算是没有记忆,白起也有一种最根本的意识。
对翻天印的主人,助徒儿轩辕黄帝灭古巫蚩尤的广成子,白起天生就有一种根固的敌意。
范雎却笑了:“你再仔细看看。”
白起一愣,盯着范雎手中所谓的“翻天印”。
那印中包含的能量确实是范雎自己的。
但那能量排布的方式却与自己血的记忆有着细微的差别,怎么看,怎么不像。
白起伸手去拿,范雎也竟然给他拿去。
掂了掂印,白起哑然。
嘴角隐隐有苦笑之形:
“赝品?”
范雎接回印,微笑点头。
“这是你给我开的,最后一个玩笑吧。”白起的声音透着悲惨,“翻天印都能仿得这么像,原来是你。”
原来是你。
雷神雷震子的师父,云中子。
炼器仙人。
自古炼器大成者都通道阵,阵法大成者炼器精深,二者的至高境界殊途同归。
那么,眼前的这大阵,也一定靠得住吧?
“你终归不是十二仙之中任何一个,不过,也不差什么。”白起喃喃,“你们,会遵守约定吗?”
“会。因为那是我们和自己的约定。”范雎回答。
不,云中子,回答。
白起点点头,竟再无言语,提着长铍走到阵中。
至始至终,白起的手都没有松开秦王赐的铍。
云中子的一句话,脱口而出:“白将军,还有什么话,想让老臣转达吗?”
白起回过头,望向秦宫。
泪痕未干,白起又流了泪。
忍不住又向秦宫跪倒:
“但愿我大秦战阵,直布史书都不曾记载的远方,天下一同!”
望着白起走向阵中的背影,云中子竟然忍不住,朝着大阵跪倒。
千年来的第一滴泪,竟是如此的滚烫。
“将军!!”
可白起这一身惊天的势,并不是要输送给大秦国的土地的。
纵使这无朋巨势能磅礴了秦国的“运”,但依照十二仙等人的能力,完全不需要靠这种方式让嬴氏统一天下。
这件事追根问底的本质,是道的世界中,真正的黑暗。
凡是道者,都被灌输了这样一个观念:巫是道的死敌。几乎所有的道人,都把巫这种存在,视为人人得而诛之的万恶根源。
可事实果然如此吗?
太古之时,在那大地之运最强盛的日子里,人世间产生了十二个地脉的化身,巫祖。
在极长的一段时间里,巫祖是这人间真正的主宰。
直到一天,一个与巫祖相比渺小至极的生命,用尽诡道,榨取到了一名巫祖身上很小的一部分力量。
可“很小”也只针对巫祖来说。
那个生命历时千年,终于把这股名为“势”的庞大能量,转化为了自己的修为:
道势。
他掌握了“术”。
最终,此人运用最初的术,将同一名巫祖身上全部的势,吸榨得一干二净,并直接导致了那名巫祖真正的死亡。
并终于成就了“道”。
而后,相继以此法杀巫者,又有十数名。
杀十二巫祖而得道者,名为西昆仑?十二金仙。
一名强大的巫的死亡,是开启真正“天道之路”最关键的“钥匙”。
道,才真正是巫的死敌。
兵解自身庞大的道势以保护自己绝强的意识,以轮回的方式逃避自然死亡,最后,毁灭实力强绝的巫,想方设法泯灭它的神识,汲取它的势,得以重新修得“天道”,是十二仙找到的真正“永生”之路。
这便是是西昆仑“二代仙人”间最根固的约定。
这便是十二仙所谓“我们的希望”。
这便是,云中子对白起最最后的、最不得已的欺骗。
云中子想着这一切,运着大阵,可道阵的旋转,竟不全然是无尽的破灭。
诸位道兄。
我只要运着这大阵,保存下他大巫整体的势,就可以吧?
我这么做,也许轮回者要晚几百年才修得成“天道”,但只要最终成道就可以,是吧?
这样的话,这样的话。
白起。
白起将军。
昭襄王虽然看不到秦国制霸了,但老臣,一定会让你看得到。
你一定看得到的。
那样的话,只要白起的绝大部分的势,和意识,就可以了。这大阵会一只保留着这巨大的势,等着轮回者来拿。
云中子最终留下了白起的巫体空壳。
并在白起几乎再容不下任何意识的意识里,融入了唯一一个念头:
活下去,不论如何,活下去。
白起没有死去。
他颤颤巍巍地,从阵中走了出来。
依然握着长铍。
在他最深最深的意识里,仍然记得,这把兵器的价值。
云中子走到白起面前。
走到“白起”仅存于人间的躯壳面前。
轻轻点了一下他的衣服,衣物突然增多,也变得破烂不堪,缠满了躯壳浑身。
这样,任何人都不会再认识他了。
云中子又点了长铍一下,青铜全部化为最不起眼的铁。
看似不起眼,却永远不会被腐蚀,能一直陪着这副不老的巫体。
“……白将军?”虽然不抱希望,云中子还是这么问了一句。
“白……将军?”躯壳木然回应。
云中子默然。
想起那个愚忠的白起,想起白起最后的一句话,云中子又流下泪来。
他不能让那个白起,如今落到,连一个名字都没有的悲惨境地
他不能。
白起最后的话。
但愿我大秦战阵,直布史书都不曾记载的远方,天下一同。
阵、远、同。
——枪魔?阵远同外传
《起》
…完…
63
63、第三十八章 。。。
小小的城,小小的街,小小的酒馆。
客人不多,也不冷落,客人们恰好互相维持着最有温度的空间。
角落里一个年轻人独坐着,面色不羁,眼神狂傲,留着短短的胡茬,容貌自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吃着煞风景的大盘熟牛肉。
隔两张桌子,独坐着另一个人。
这人是个女子,穿粗布长衣,年纪应该说是不大,举止得体,又豪不拘于女孩应有的娇羞,而是一派泰然自若,带着似有似无的微笑,慢慢喝着茶。
美,但美得不艳,而是美得清朗。
她明白,那津津有味猛吃牛肉的男子也看出来了,再过不到四分之三盏茶的时间,这屋子正中的那两个窃窃私语的中年人就要来自己桌子搭话了。
熟牛肉男子站起来,把小小的碎银放到没吃完的牛肉碟子旁。
男子走了,因为他认为接下来又是他讨厌看到的戏码:
大叔调戏美姑娘,姑娘尴尬却无法避开,最终被占点便宜急匆匆走开,从此再也不步入这间小酒馆。
男子绝不会多管闲事,他没有这样正义感澎湃,拔刀相助这种事情根本与他相违太多,但他依然会避开这种事。
以一种不屑被俗人污染自己视觉的高傲。
女子看到那男人离去,却笑了。
她没有做什么大的动作,只是轻轻放下茶杯,计算着男子踏出每一步的时间。
那两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其中一个站起来,冲着女子开口:“我说小妹妹……”
目光带着邪念冲向女人俏脸的时候,手也跟着伸到了她的肩头。
然后爆出血花。
“啊!!!我的手!!!手!!!!”中年人突然哭号到,抓住突然剧痛的手。
他伸向女子的那只手上,五根指甲全部被掀翻折断。
“怎么回事!”另一个中年人慌了手脚,也顾不得漂亮姑娘了。
刚刚一直在心里纠结着是要过去帮女孩子骂走中年人还是要视而不见的掌柜也被吓住。
没有人看到女子做出过任何的动作。
女子背着手,缓缓走出酒馆。桌子上留着不知她什么时候放了上去的铜钱。
璋琨今天心情不太好。
苦了这么久,本来今天想找个馆子好好吃点有滋有味的熟肉,谁知道碰上了杂七杂八的事情,真有些败坏食欲。
刚刚那女人想必有苦头吃了吧。说起女人来,还真的没有见过比藏落家的那只囚肜更漂亮的了。
这么好的女人,怎么就跟了那只臭狐狸呢?
囚肜跟着藏落私奔之后,自己着实难过了一阵子。
不过罢了,现在想这些也没有用。再说自己和囚肜终归同宗不同族。
时近傍晚。
要经过不断的修业,才能够真正变得强大啊,可真不想这么快又再进入那些深山老林里去。
那么,既然熟食吃不好,就猎点生食来打打牙祭好了。
璋琨想定,刚想往离城郊再远些的地方走,突然感受到一股狂霸的剑气!
璋琨急忙往旁边闪身,疾退!
那剑气带着山崩一样的气势疾驰出很远很远,不知是什么样的强者才可以挥得出如此霸剑。
剑气远逝,留给大地一道触目惊心的长长疤痕。
璋琨浑身的妖气暴涨,脸上却流下一滴冷汗。
剑气发来的方向,一个女人负手走来。
那女人长发飘然,容貌说不出的清丽明朗,嘴角带着看似欣然无匹的微笑。
身穿异常宽大古朴的道袍。
衣服变了,但这容貌璋琨却认得。
看来,她在酒馆里,根本吃不到任何苦头啊。
“道长,此来所为何事?”璋琨整个身躯散发出淡淡的苍白烟雾,恶狠狠地问。
女子笑了:
“狼妖,打一架吧?”
泉千流想着阿桂和他说的话。
心里,多少有些震动。
一直以来,昆仑山的教导里,都不存在风行彻、斥秽风钟二术以外,任何与风有关的东西。
即便是拥有凤之魂的颜瞳若也不该例外。因为按照昆仑之理,世上本就没有风之术,五行里也没有风。
用凤魂召唤的微风其实并不是真的风,而是一股气势,多用来疗伤。这种时候气流并没有真的流动。
可是颜瞳若,竟然一手微拂,轻轻道一句:“斥秽风。”
然后便有强风向泉千流扑面而来。
连咒都没有念。
泉千流不明白。虽然他一下子就能想到,阿桂是把斥秽风钟里某些细节改变或者拆开,就能真的唤出风来,货真价实。
可泉千流不明白的不是这个,他是不解昆仑对他们的教导。
这是何用意呢?
颜瞳若也非千古旷世之奇才,他再聪明也比不过十二仙,他能想到,昆仑没理由想不到。
昆仑如此教育门徒,便只有一个可能:那是诓骗。
阿桂说,你真的从没有怀疑过,昆仑教给你的东西吗?
泉千流有些茫然。
如此说来,昆仑所说的,有业障者绝无法学习天术,想必也是假的。
不然阿桂怎么竟学会了罡步。
泉千流又想起,颜瞳若口中罡步的咒理。
先咒言几个地脉中几处地势的结点,再用施术者本身的道势微震这些点,使其与星斗之位相向。
最后,以空无一术之身坦然迈向地势的漩涡,转瞬须臾,便会出现在下一个结点上。
光是听几句就觉得匪夷所思。
颜瞳若倾囊而授,自己却,丝毫没有领悟半分。
泉千流向天上望去。
又是夜晚,乌云早已遮蔽皓月全部柔光。
不论如何,自己与阿桂,又已分别了。
为什么你如此聪慧。
为什么你自己凭空悟出来的术,一五一十教给我了,我却仍一丁点都学不到。
为什么,你竟真的以为我要杀你。
泉千流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婉的碎尸遍布满地的场景。
“啊!!!!!!!!!!!!!!!!!!!!!!!!!!!!!!!”泉千流凄厉的哭号,扎透了整片森林。
苍黑色的剑气由他整个身体爆出,一道道密不可辨,仿佛由他身体里倾泻而出的暴雨。
泉千流胸口一阵剧痛。
他早已筋疲力尽,加上所受之伤,道势用磬,身体已不能负荷。
可他还是任由剑气冲出体外。
泉千流狂吼不止。
如果胸口的疼再重一分,是不是心里的疼,就能轻一分?
小城远方的树林。
夜晚的乌云格外的浓厚,不然,月光就会清晰出,这遍布地表的可怖剑痕。
剑痕当中,躺着一只灰白色的大狼。
一位英姿女子站在它身旁,仍然是随性的负手而立。
璋琨心中,却是万念俱灰。
太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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