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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天录-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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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之上无数的修行者一直在寻找着通天之路,尽管这数万年的传说,早已玄之又玄,但还是牵引着无数神州人的信仰,特别是修行者的脚步,他们坚信在神州的某个角落定有一条通天之路,在神州之外还另有世界。

北国方圆三千里,地处神州之北,背靠万里寒荒,南接青原,东临崇山,西望黑水。北国百姓多靠渔猎为生,能歌善舞,民风粗犷,善饮烈酒。

七百多年来北国一直由慕容氏统治,虽然地处神州边陲,难比神州腹地的锦绣繁华,原本也算国运尚旺,子民安乐,但近几年来却是一片萧然。

天灾人祸不断,先是连年大旱,接着又有东部的叛乱。大旱本已让百姓生计艰难,战乱又使东部的数已万计的家庭离散。

北国国主慕容缜却昏庸懦弱,朝纲松弛,无力解救百姓于水火,北国各地不时便有东部的流民。

此际北国最北的一座小城,天色微阴,晚来欲雪;边城旧街,几丝落寞。

一家古朴酒肆,幌子高挂,上书“醉”字。冷风偶来,酒幌轻摇。店内已经掌灯,灯光幽黄,不甚明亮。

店内一南一北两位客人,略显冷清。

南面的客人,样貌上看不过而立之年,一身灰色长袍,脸色灰白,面无表情,观之不亲。他单手把盏,品的极慢,也唯有酒入口时,眼中方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

北面的客人,处在暗处,看不清面容,但一袭青衣,也是单手把盏,饮得却是极快,一仰即尽,面前放着两个酒坛。

二人看来是素不相识,自斟自酌,各得其乐。

帘笼一挑,从后屋进来一位白发老者,坡脚驼背,步履略显蹒跚,双手捧着一大坛酒,来到北面客人的桌前,放下酒,笑道:“小伙子,第三坛喽!你的酒量又长了呀!”

说罢,转身拿过一个烛台,放在桌上,拨了一下灯捻,又叹道:“不过,我的酒也就唯有你能喝一坛以上,卖酒五六十年,除你之外再无别人。呵呵,也算你我缘分,不过你可惜了我的酒。”

灯光转亮,映在那北面客人的脸上,见此人面目俊朗,双目清亮,不过两鬓全白,一脸倦容,看不出年龄几许,全身散发着一股出尘之气,可又透露出几许落拓与失意。

听那老者言罢,又是一盏酒下肚,心中暗自苦笑:“尘世光阴便虚度二十载,我哪里还是小伙子。”口中却道:“老丈,我每年来去不过数日,不喝了一年的酒岂不亏了。”

那老者不置可否,望了望窗外,见雪意转浓,又对那青衣男子道:“小伙子,这北国小城,地处寒荒,再往北就是千里冰原万里寒荒,杳无人烟。偶有一些渔猎之人,才会在我这小店停留,可你孑然一身,不知这些年来此为了何事?”

那青衣男子默然无语,微摇摇头,眼中略显黯淡。

老者看男子无意回答,不由摇摇头叹道:“小伙子,不过这十余年来,你可是来的次数多了,头发白的也多了,快赶上我老头子喽!”

说罢,一瘸一拐的走向柜台,拿出算盘,劈里啪啦的合算一天的账目。

老者的话似乎触动了男子的心事,手中杯不由一停,看看了窗外,雪花漫天飘散,如无根的游子浪迹天涯。

引得心中悲切,男子一仰头,又干了一盏,长叹一声;击桌而歌道:“去者日以疏,来者日以亲。出郭门直视,但见丘与坟。古墓犁为田,松柏摧为薪。白杨多悲风,萧萧愁杀人。思归故里闾,欲归道无因。”

这本是一首无名氏的古诗,抒发游子感慨人生,思家难归之情。此刻店内寂静冷清,店外雪落无声,男子声音清亮,又给诗文增了几分悲怆之情。只是不知其心中到底有何郁结之气,悲怆于此。

南面桌的灰衣男子依然慢慢的品着酒,偶尔望望窗外,似乎有所等待。

迅疾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三匹快马扬蹄长嘶,齐立于店外。马上三个汉子均是三十多岁,样貌颇为相似,分穿红、白、黑袍,精气十足。

三人翻身下马,推门进店,为首红袍者,抖了抖身上的积雪,扫了一眼店内,眼光在那灰衣男子脸上停了一停,似乎若有所思,转身对白发老者道:“店家,有什么东西,尽管拿上来。”

说罢,三人在一张桌前围拢而坐。白发老者没想到这么晚了竟然又来了客人,忙向后屋喊道:“五儿,客人三位,上酒菜!”

听后屋有人应了一声,不一会,一个十八九岁的布衣少女从后屋出来,手中擎着一个托盘,上面有几样颇为精致的小菜,摆到那三人的桌上,少女转身离去。

老者又怀抱了一坛酒,来到三人面前,笑道:“客官尝尝我的酒,我老头子独家自酿,整个北国也少有的美酒。”老者边说边给三人各倒了一碗。黑袍大汉似乎口渴,拿起酒一饮而尽,可是还未入喉,“噗”地吐了出来,溅了老者一身。

老者不由一惊,听那黑袍大汉骂道:“奶奶的,什么酒?是药汤子吗?”

老者脸一红,陪笑道:“客官慢饮,自有余香。”

黑衣大汉怒道:“我北国人饮酒,还能像娘们儿一样?”

老者一向自负酿酒的技艺,可是今天却遇到了一个北国莽汉,一时语塞。

此时那红袍人道:“老三,莫要无礼。你喝不惯,换了其它酒便是?”

老者一听如释重负,忙点头道:“好,好,我马上换,这有上好的北国雪酒。”说罢,慌忙转身换酒。

可此时,突然店门一开,冷风袭来,正巧有人进店。

边城无醉店;风雪夜归人?

第二章 雪落北国之落魄兄妹

店门一开,夹着几缕风雪,从外边艰难走进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这少年一身单衣,褴褛破旧,脚上所踏之物,帮面全无,竟用麻绳系着树皮,权当作鞋。

脸上看,这少年长的却是端正清秀,只是有些稚气未脱,而且面色蜡黄,显然是饥寒所致。身上冻的发紫,手指看上去都已僵硬。

这样的少年却还扶着一个略小一些的女孩,那女孩衣能蔽体,却略显肥大。这小女孩皮肤白皙,虽形容尚小,却已有可人之姿。

但一付饥寒模样,虚弱至极,没有那少年的搀扶,怕是早就站身不住了。

准备换酒的老者一看,刚要开口询问,那少年却先开口道:“老伯伯,我们是北国东部的流民,求你能不能给我妹妹一碗热汤喝,我们只要一碗热汤暖身,喝完就走,不会影响您的生意。”

老者一听,微皱了一下眉头,北国东部战乱,他这北部边远小城反而成了好地方,常有流民乞讨,自己也记不清这是第多少个了。

但少年言语急切,生怕自己拒绝,定是碰了不少钉子才来到这酒馆讨要。

老者心地善良,见他们兄妹可怜,便摇头叹息道:“好,你坐。”回头喊道:“五儿,来一碗热汤。”

少年一听,面露喜色,忙扶妹妹找了一张桌子坐好,口中称谢不断,眼中似乎也多了一分神彩。

不一会,方才被唤作五儿的布衣少女就端出一大碗热汤,四个黑面馍馍,外加一碟咸菜。

五儿走到那兄妹的桌前,放下东西,柔声道:“吃吧,不够还有。”

那老者看了一眼布衣少女,却未言语,要知道自己的小店也是仅仅维持生计。总有流民乞讨,他也吃不消,不过今天是两个孩子,所以老者也就未阻拦布衣少女的好意。

那少年一见心中感动,自己和妹妹流浪年余,常常两三天没有东西吃,遭尽世人白眼和冷落,甚至唾骂、殴打。

现在又是两日未吃东西了,没想到居然有人如此善待自己。看着桌上的食物少年眼圈不由一红,慌忙就要行大礼拜谢。

五儿一见忙拉住他,笑道:“小兄弟这是干什么,就是一些吃的。”

那少年拜不下去,不由哽咽道:“多谢这位姐姐。”然后转头对女孩道:“妹妹,快谢过姐姐。”

那小女孩正盯着那热汤和馍馍,听哥哥一说,脸一红,忙跟着说:“谢谢姐姐!”然后看着五儿道:“姐姐,你是好漂亮的梅花!”

虽然声音虚弱,但却脆如百灵,十分悦耳动听。

大家都没在意小女孩无头无脑的话,五儿却是一愣,旋即笑道:“好妹妹,慢慢吃。”说罢,转身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女孩见她去了,看看桌上的东西又看看哥哥,然后又盯着桌上的东西,咬了一下嘴唇,轻声唤道:“哥哥!”

少年“嗯”了一声,才明白妹妹的意思,忙道:“吃吧。”

女孩一听,顿时如获圣旨,伸手就拿起一个馍馍塞到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这一口没咽下就又狠狠的咬了一大口,塞的两个小腮帮鼓鼓的。

前两口没咽下,紧跟着第三口,可没想到因吃的急一下噎住了,憋得小脸通红。

那少年一见忙给她盛了一勺汤喂下,同时轻轻给她敲打后背,口中道:“好妹妹,慢慢吃,慢慢吃。”

说罢,不由的眼中流下泪来。

小女孩一见,不解道:“哥,你怎么哭了?”一歪头,似乎明白了,忽地笑了,又拿起一个馍馍,递到少年身边,笑道:“哥,你也吃,不哭,可好吃了。”

其实她并不理解哥哥的眼泪。

少年看着妹妹冻得通红的小手递给自己的馍馍,心中更加难过,强忍住泪水,道:“妹妹,哥让你受苦了。”

小女孩一边吃一边笑道:“不苦,有哥哥就不苦。”然后递过一个馍馍,同时探过头,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对少年道:“哥,那姐姐是好漂亮的梅花!”

少年点头笑道:“好妹妹,你又胡说八道了,快吃吧!”同时接过妹妹递过的馍馍,却只轻轻的咬了一小口,便轻轻的放在了桌上,然后看着妹妹吃。

那老者见此情景不由频频摇头叹息,似乎自言自语道:“北国呀,北国!神州呀,神州!”真不明白这老丈何有如此慨叹。

先前来的黑袍客人见了这对兄妹,不由得心中烦闷,也嚷道:“奶奶的,慕容老儿,也不管百姓的死活,就是该杀。”

说罢,又对老者道:“给他们兄妹加点吃的,全算我账上。对,把我的药汤子给那小哥喝了,驱寒。”

那老者听他敢大声说“慕容老儿”,不由的吓得面如土色,不敢接话,忙拿过雪酒给黑袍客换了,顺便把他的酒端给那少年。

那少年今天是遇到了好人,忙起身谢道:“谢谢这位大叔,不必再麻烦了。我们有这些便足够了。”

黑袍大汉一听,气道:“什么麻烦,北国人哪里那么啰嗦。是男儿,先把酒喝了!”

少年见这黑袍大汉为人直爽,不便拂其美意,端起酒喝了一口,顿感苦涩难咽,不由紧皱眉头,但还是一仰头尽饮了去,但酒入腹中不仅身上一暖,口中且有余香。

黑袍大汉见他喝了酒,“哈哈”笑道:“药汤子吧?苦吧?狗屁美酒。”

那少年却摇头道:“不苦。酒苦在口,生苦在心。这苦后才知甘味。”

店中所有人都不由一愣,谁也没想道这样一个小小的近似乞丐的少年,竟做此语。

南面一直独自饮酒的灰衣人也不由微微点头,露出一丝赞许的目光。

唯有北面的客人似乎一切都在身外,唯有酒在手中。

卖酒的老者“嘿嘿”一笑,心道:“小小年纪不仅会品酒,还知人生艰难。看来这孩子受了不少苦呀!”

唯有那黑袍客一脸怒气,道:“狗屁。”这话也不知是说酒是狗屁,还是说少年的话是狗屁。

那少年不由脸一红,默默坐下。那黑袍客却哈哈大笑,举起大碗,连饮两碗雪酒。

此即南面的灰衣男子,突然开口道:“酒如人生,先苦后甘,心有余香。将死之人,暴殄天物,狗屁不如!”

听了此话,除了那青衣男子,所有人的目光“唰”地全都望向这一直无声无息的灰衣怪客。

灰衣何人?竟敢出如此不敬之语。

第三章 雪落北国之灰衣郎舞

黑袍客同来的二人一听,面色微变,齐向灰衣男子看来。

黑袍人刚要发作,红袍人眼眉一挑拦住他,对那灰衣男子冷然道:“阁下与我兄弟素不相识,何以出此恶言?”

灰衣男子看也不看三人一眼,依旧品着酒道:“我说的乃是实话,怎么是恶言?你们来此是为了一个孩子吧?”

三人一听,脸色突变,红袍人道:“阁下何人?”

灰衣男子道:“我是谁你们不必问。不过,我见你们兄弟尚有善念,所以快快离去,免得悔之晚矣。”

话音未落,黑袍男子怒道:“小子,不要故弄玄虚,你打听一下北国孟氏三杰岂是吓大的?”

灰衣男子听了,缓缓道:“孟氏三杰,兄弟三人分习武法术三道,兄弟连心,同进同退,已入修行者灵圣初境,算是修行小成。不过,如果你们死在我手上,传遍整个神州,恐怕还会有人羡慕你们死的荣耀!”

神州的修行者,在可以称做仙之前,一般有六重境界:初修、定修、灵圣、至圣、修魂、散魂。到了修魂之境便是神州的一流高手。在往上修行,便是可称之为仙的境界,分为:亚仙、仙、金仙、天仙、仙尊。

可是数万年来,神州之上能达仙境的人却寥寥无几,屈指可数的少数亚仙之境的修行者,便是绝世的高手,至于仙级以上的修行者,对于神州人来说,也许只是一个传说而已。

故此那黑袍孟老三本来听灰衣人的前半截话,很是受用,可是听了后半部分,不由怒气冲天。

孟氏三杰在北国颇有名气,三人为亲生兄弟,家住北国千秋镇,离此六百里。

三人分习术法,均修到了灵圣初境,真的是各有小成。

孟老大精于幻术,孟老二善放飞剑,孟老三天生神力。兄弟三人对敌时无论对手多少都是兄弟齐上,因此称雄一方。

即使二十年前紫微天宫称霸北国,问鼎神州之际,在北国也有其孟家一席之地。

可今日在北国边陲小城,对方独自一人,却口出狂言,视己如无物,如何能忍?

孟老三性如烈火,听灰衣人如此轻视自己兄弟,早已按捺不住,大喝一声,右手举刀,夹风劈向灰衣人,喝道:“小子看刀。”

孟老三手中刀,名曰“斩天裂”,乃是名家炼制,可破修行者护体灵气。

孟老二一看三弟动了手,恐其有失,右手一扬,一道玄光直奔灰衣人。

可电光火石之际,突见孟老三刀势受阻,在距灰衣男子三尺处突然收招,旁边的数张桌椅,被刀风激飞。

可那灰衣男子却保持方才的坐姿,单手把盏,不过左手一把灰白色的长剑,剑未出鞘,却已抵在孟老三的咽喉之处。

孟老三手中“斩天裂”,保持着下砍的姿势,嗡嗡低鸣,竟似击不散灰衣人的护体术法。

此时咽喉下有宝剑相抵,本应收招,可对手灵力鼓荡,自己如若收手,定被反噬,所以只好苦苦相抗,催逼真气,刀锋低鸣,却进退不得。

孟老二深知自家兄弟功夫,眼见此景暗叫不好,自己发出的飞剑刚道灰衣人身前三尺,忽地急转而回,反奔自己而来。

孟老二忙飞身而起,飞剑正击中饭桌,顿时被击的粉碎。

三弟受制于人,二弟一招败北,孟老大投鼠忌器,原本想施展幻术,迷惑灰衣男子的心智,但却不知为何,自己看见这灰衣男子,总是集中不了精力施展术法,似乎自己的心智被禁。

再见那灰衣男子冷笑一声,剑尖微挑,正中孟老三下颚。

孟老三“啊”的一声,倒飞出去,孟老大手疾眼快,飞身接住三弟,但觉一股极大内劲传来,忙暗运真气,落地时退了三步方站稳身形。

再看怀中孟老三,下颚脱臼,口角溢血,业已昏迷不醒。

孟老大忙输入真气探查,心下安然,知道对方手下留情,三弟只是被震晕,并无大碍。

他把三弟交给二弟处理,不由心中震惊,自己兄弟的身手他心中有数。

三人联手,在神州之上能一招就把他们逼退的少之又少,好汉不吃眼前亏,一抱拳朗声道:“阁下高人,我兄弟得罪了。敢问阁下高名?”

灰衣人冷笑一声,道:“孟世三杰,也算神州一号,怎的如此眼拙?”说罢手中剑一横,道:“孟老大,你可识得此剑?”

孟老大此时已知眼前人定是绝顶高手,脑海中正盘算神州各路人物,再定睛一看那灰衣男子手中宝剑。

此剑长近四尺,灰白剑鞘,光滑如雪,白色剑穗,低垂剑尾,似乎只是比一般的剑略长了一些,别无奇处。

孟老大正要摇头,突见那剑上白光一闪而没,照映灰衣,孟老大脑中灵光一动,如五雷轰顶,眼中无限惊恐之色,颤声道:“天霓白骨剑,你……你……你是灰衣郎舞?”

此言一出,孟老二脸色顿时变得死灰般难看,孟老三此时得二哥相助已经转醒,正好听见孟老大所言,不由冷汗直流。

北面饮酒的男子,突然也一顿酒杯,目光扫来,低声自语道:“灰衣郎舞。”

郎舞冷哼一声,道:“还算你有些见识。”

孟老大听对方真是郎舞,忙躬身施礼,心中砰砰直跳,感觉口中发干,舌头不太听使唤,使了半天劲,才道:“我等……我等不知郎护法大驾,多有得罪,罪该……万死,望您大人大量,恕我等不知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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