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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嬷嬷余光一扫，心知肚明小丫鬟们在说闲话，却故作不知。

　　　　闲言碎语蜚短流长本就是丫鬟们的天性，在这枯燥无味的生活中说些府里的闲话是最大的娱乐消遣。她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有在丫鬟们说的太过起劲的时候才出面阻止一下。

　　　　待安静下来，方嬷嬷才施施然的回头重新坐下来吃饭。

　　　　锦茹到底忍不住，眼角瞟了一方嬷嬷，见方嬷嬷没有留意这边才悄悄的说道：“二少爷字写的好，文章做的也好，什么都不比大少爷差。不过就是出身差了些。”言下之意就是庶出不如嫡出才被压了风头。

　　　　锦月耳尖也听到了，轻哼了一声。她姐姐在大少爷院子里当差颇得宠爱，她的一颗心自然都偏向了大少爷的身上：“没见识，二少爷怎么能和大少爷相比。”

　　　　锦茹也不是好惹的，阴阳怪气的来了句：“哟，某人说的这么肯定，难不成在大少爷和二少爷身边都伺候过？”

　　　　锦月被堵的说不出话来，恼羞成怒的说道：“我若是没这个机会，你就更别痴心妄想了。”

　　　　两人怒目相向，一触即发。

　　　　锦绣生恐两人再吵起来，笑着插嘴说道：“锦茹，你上次买的那个头绳很漂亮，在哪里买的？下次领着我也去买两根。”

　　　　锦茹摸了摸辫梢上的红色头绳，笑嘻嘻的说道：“这个倒不贵，上次货郎挑着担子在后门叫卖的时候，我溜出门买的。”

　　　　什么？还可以从后门溜出去？

　　　　锦绣一下子来了精神，本以为天天闷在府里根本没有出去的机会呢！

　　　　“后门天天都锁着，你怎么有机会溜出门外买东西？”锦莲抢着问道，难掩兴奋之色。

　　　　锦茹声音压的低低的：“负责锁后门的王嬷嬷每次听到货郎的叫卖声，就会开了后门，不过，时间很短，不会超过半个时辰就锁起来。我事先打听到了开门的时辰，然后趁着那时候悄悄的出去买些小物件。只要每次出去给王嬷嬷五文钱就成了。”

　　　　五文钱？锦绣咋舌不已。五文钱够买上一个月的盐了，要么就能称上一斤多猪肉一家人好好的吃上一顿。

　　　　她们这些小丫鬟们每个月不过一百文钱的月钱，出后门一趟就要五文钱，也太贵了。不过，对管后门的王嬷嬷来说，这可是门好生意。

　　　　早听说管事婆子们搂钱的方法五花八门，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锦莲也觉得五文钱太贵了。

　　　　锦兰和锦茹都曾出门买过东西，对锦绣和锦莲的惊讶大大取笑了一番：“你们两人也太没见识了，五文钱还不够买个漂亮的珠花，哪里算贵。”

　　　　锦绣总算明白了为何锦兰锦茹的月钱花的快了，她们俩每个月拿一半的月钱回家，剩余的五十文钱就留着溜出后门买些东西。

　　　　哪个女孩不爱美，锦莲衡量了一番，打听起了细节。

　　　　锦绣心里自有盘算，也跟着侧耳倾听起来。

　　　　锦兰给两人细细道来：“货郎也不是日日都来的，大概每隔五日才来一次，每次都在午饭后。若是打算出去的话，正好吃过饭就到后门去，王嬷嬷就等在那里，你交了五文钱给她就能出后门。货郎长的俊俏，还未到二十岁，货担子上有胭脂水粉香囊荷包手帕珠花头绳簪子手镯之类的，好看的东西极多。”

　　　　锦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锦兰老是夸那货郎长的俊俏，莫不是看上了人家了？”

　　　　锦兰大窘，捶了锦茹一下：“臭锦茹，我叫你乱说话。”

　　　　锦莲和锦绣都哧哧笑个不停，锦月好奇的想听听各人都说些什么，伸长了头颅却什么也没听着，悻悻的转过头去和锦霞说话。

　　　　方婆子哼了一声，扬声说道：“吃饭时候哪里这么多的话要说？”

　　　　几人噤声，脸上的笑容却一直挂在脸上。

　　　　午饭后有一短阵的休息时间，平日里锦绣都是在屋里小睡一会儿，今天却没这个心情睡觉了，拉着锦莲一起到了隔壁的屋子。

　　　　除了锦兰和锦茹之外，屋子里住着年龄最小的锦鹭和另一个丫鬟锦书。

　　　　锦绣笑着和两人分别打了招呼，然后就坐到了锦兰的床上。

　　　　锦兰眉开眼笑的将上次买的荷包拿出来炫耀一番：“看这个荷包怎么样？”

　　　　锦绣仔细打量起了这个荷包，藕色的荷包呈椭圆形，上面绣了些简单的花纹。针线不算太过精致，甚至可以称的上有些粗糙。

　　　　然后锦莲却赞不绝口，一副羡慕不已的样子。

　　　　想想也是，她们都是最低等的小丫鬟，月钱拿的本就少，再除去给家里的一部分，也就所剩无几了。哪里能买的起过分好过分贵的东西。

扫地丫鬟　第二十章　后门

　　　　锦兰喜滋滋的说道：“我挑了许久才挑中这个荷包，本来要十文钱，还了许久才八文钱卖给我。”

　　　　锦茹心有戚戚焉：“我上次买了几根头绳，本来要卖五文钱的，后来还了一文钱下来，花了四文钱。”

　　　　锦莲下定了决心：“下次若是货郎再来，你们也把我喊上。”

　　　　锦绣掂量着自己的那点小钱，估摸着最多也就够出一两次门，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把我也叫上吧！”

　　　　锦兰神秘兮兮的说道：“这事情可不要乱说，王嬷嬷嘱咐过的，每次最多带上一两个人一起过去，若是人太多了很显眼，被多事的人知道了告诉主子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锦绣和锦莲慎重的点了点头。

　　　　因着心里惦记着此事，这些日子似乎过的特别慢。就连锦莲没事也常念叨着“货郎怎么还没来”之类的话。

　　　　不过，到了屋子里两人对此事却是闭口不谈。虽然关系缓和了不少，到底不算特别的亲近。

　　　　这日的中午，锦茹悄悄的拉了锦绣到背地里说道：“我上午在后门那边扫地，王嬷嬷跟我说货郎今天会来。你和锦莲若是想去的话就把钱准备好了，吃过饭我们一起悄悄的到后门那边去。”

　　　　锦绣心里一喜，忙不迭的点头应了。

　　　　人来人往的说话不方便，锦绣只扯了扯锦莲的衣袖朝她眨眨眼，锦莲就领会了其中的意思。

　　　　锦莲抑制不住的欣喜起来，盘算起自己存的那点小家当来。

　　　　四人坐在一起吃午饭都有点心不在焉，就连饭量一向惊人的锦茹也就吃了两碗饭就搁了筷子。

　　　　方婆子有些奇怪：“锦茹，往日你都要吃三碗的，怎的今天刚吃了两碗就饱了？你若是没吃饱就再去盛一碗。”

　　　　锦茹笑嘻嘻的说道：“多谢嬷嬷关心，我已经吃饱了。”

　　　　方婆子不再多说，微微一笑就走了过去，又查看起别桌的小丫鬟们吃饭来。

　　　　锦绣暗暗奇怪，方婆子为人严厉古板，素来不爱说话，即使对着锦月她们也没有多少笑脸，偏偏对锦茹另眼相看。其中似乎有些蹊跷……

　　　　“锦茹，你和方嬷嬷是亲戚么？”锦绣想象力有限，只想出了这个可能性。

　　　　锦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想哪儿去了，我在这府里哪来的亲戚。若是方嬷嬷真的是我的亲戚，她还会安排我去后门那儿扫地么？”

　　　　后门那边的路最是偏僻，落叶较多，扫起来也颇费工夫，绝不是个轻松的活计。

　　　　锦兰快人快语的揭破其中的秘密：“你们不知道，锦茹和方嬷嬷是同乡。到了府里两个月的时候方嬷嬷才知道这事，之后一直对锦茹不错。就连说话的时候笑容都多些。虽说后门那边落叶多不太好扫，可是那儿僻静主子们基本不会去，就算是扫的马虎些也不碍事的。说起来锦茹还是落了个轻巧差事。”

　　　　若不是因为锦茹在后门那儿扫地和王嬷嬷套了近乎，哪里有机会出后门去买东西。锦兰自然也是跟着锦茹一起出去的。

　　　　锦绣总算明白过来为何方婆子对锦茹另眼相看了，笑着奉承了锦茹两句：“原来锦茹姐和方嬷嬷还有这样一层关系，以后还请锦茹姐多照应照应我们。”

　　　　锦茹呵呵一笑，装出大人样来：“一定一定。”

　　　　笑闹中收拾了碗筷，各人都回了屋子去做准备。

　　　　锦绣从床底下掏出了个陶罐子来，这还是上次收拾的时候在床底发现的。应该是原来的锦绣留下的物件，当时在里面还找到了几文钱，也算是小小的意外之财了。

　　　　锦绣早把身上的所有家当都放到了里边，这陶罐有些笨重，口小腹大，上面还有小小的盖子。最适合存些私房钱。

　　　　拔出了盖子，将细瘦的小手放进去掏了半天，总算是把钱全部掏了出来，想了想数出了十五文钱放在兜里，其他的又都如数放了回去。

　　　　锦莲有学有样，从小包袱里拿出十几文钱。

　　　　这一番动静惊动了锦月和锦霞，锦霞主动的过来问道：“锦绣，好端端的你们拿钱做什么？”

　　　　锦绣含糊的说了句：“有些用处。”一时想不到该找什么借口来应付锦霞和锦月的疑问。

　　　　锦霞见锦绣不肯细说有些失望，锦月却直接多了：“我们天天在府里做事，根本没有用钱的机会。你拿着钱又能做什么用？”

　　　　锦绣陷入左右为难之中，不说似乎得罪了面前的两人，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和睦关系立刻就要受到严峻的考验。

　　　　可锦茹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告诉别人……

　　　　锦莲不乐意的说道：“我们拿钱做什么用难道还要向你报告吗？多管闲事！”

　　　　说着，就拉着锦绣一起出了屋子。

　　　　锦绣开始觉得锦莲偶尔的任性很不错，偷偷的笑了起来。

　　　　锦兰和锦茹早等着她们俩了，四人做贼似的溜了出去。

　　　　大部分的丫鬟们都在午休，注意到她们离开的人只有同屋的丫鬟们。锦绣边走边说道：“我们买了东西回去，肯定还是会被锦月锦霞看见。到时候她俩再问东问西的我们该怎么说？”

　　　　锦茹随口答道：“她们若是刨根问底的话，你就告诉她们实话好了。本来知道这事情的人是越少越好，可是同屋子的人怎么能瞒的过去？我们屋子里的锦鹭和锦书也知道有货郎来，请了我下次带她们俩去看看。你们俩趁这次好好的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就赶快买了，想再出去可得再等上好一阵子了。”

　　　　锦绣放下心来，笑着调侃道：“我手里一共就这么一点钱，还是少出来为妙。”

　　　　锦兰扑哧一声笑了：“这次我和锦茹陪着你们俩一起去，不过，我们就在门里等你们。我们俩也没钱再出去了。”

　　　　一次出门费用五文钱，再到货郎那儿买上些东西，至少也得花上十文钱左右，一个月出去一两趟也就罢了，再多哪里能承受的起。

　　　　不一会儿，就到了后门处。

　　　　王嬷嬷就在不远处的屋子里歇着，锦茹上前去敲了敲门。

　　　　锦绣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等待着。

扫地丫鬟　第二十一章　货郎

　　　　门咿呀一声开了，有些干瘪偏瘦的四十多岁的王婆子走了出来。

　　　　锦茹陪笑道：“王嬷嬷，我的好姐妹也想出去买些东西，还请王嬷嬷行个方便。”顺手将十文钱塞到了王婆子手中。

　　　　王婆子看了锦绣和锦莲两眼，然后将钱收了起来，不忘数了一数。嘴上不忘问道：“锦茹，你今天不出去么？”

　　　　锦茹挠挠头笑了：“我身上那点小钱留着压压包裹，等发了这个月的月钱再出门买东西。”

　　　　锦兰看来和王婆子也很熟悉，腆着脸笑道：“我和锦茹今天陪您在这儿聊天，让我们的好姐妹出去买点有用的东西就成了。”

　　　　王婆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锦绣拉着锦莲上前，恭敬的喊了声：“王嬷嬷，我是锦绣，这是锦莲。日后还有麻烦王嬷嬷的地方，还请王嬷嬷多多关照。”

　　　　王婆子打量了眉清目秀的锦绣两眼，笑着说道：“你们这几个小丫头倒是一个比一个机灵，日后出息了别忘了我这个老婆子就成了。你们在这儿等上一会儿，货郎来了会在门外吆喝，到时我再开门给你们出去。”

　　　　这也算是王婆子的一片好心，五文钱只能出门半个时辰，早早的开门在外面等岂不是浪费了时间？

　　　　几人奉承着王婆子，把王婆子哄的煞是高兴。她在小丫鬟们面前虽然风光，可到了其他的管事婆子面前却又不算什么。就连管着二十多个小丫鬟的方婆子也比她地位高，在管事婆子当中可以算是最低等的。每天只负责在这儿看守后门，事情不重，却很寂寞。

　　　　锦茹每天在这附近扫地，日子一久，和王婆子日渐的熟悉起来。听到王婆子说经常有货郎从后门口经过的事情心里一动，央求了好久才让王婆子点头同意悄悄的开门让她出去，不过，每次要给她五文钱。

　　　　锦茹拉上锦兰一起出了几次门，王婆子尝到了甜头之后，索性让锦茹以后再带些其他的小丫鬟们来，不过，一次最多两个人，以免太过惹眼。

　　　　锦绣心里暗暗佩服锦茹，居然能和王婆子套上这样的近乎。锦茹性子虽然倔强些，但是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很是招人喜欢。看的出王婆子也很喜欢锦茹。

　　　　至于锦兰，更是擅长交际，能在最短的时间里和人热络起来。因此她打听到的小道消息总是最多的。

　　　　在这方面，她和锦莲明显的弱了一些。

　　　　锦莲乖巧可爱不算多话，她则怕多说多错不敢说话……

　　　　“胭脂水粉荷包香囊……”一长串清亮的吆喝声伴着货郎的手中摇的拨浪鼓声传进了几人的耳朵中。

　　　　锦兰高声的喊道：“马哥儿，等一等。”

　　　　那个叫做马哥儿的货郎果然停了下来，隔着门笑道：“今天有上好的手帕丝线，你们真是有眼福了。”

　　　　王婆子手脚麻利的开了门，锦绣和锦莲忙跟着一起出了门。

　　　　锦茹和锦兰眼馋的站在门里，头伸长了往外面张望。

　　　　马哥儿很守规矩，不敢过分的靠近门边，满脸笑容的招呼起了王婆子。

　　　　锦绣打量了马哥儿几眼。马哥儿年龄最多十七八岁，个头中等，长相果然不错，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很惹人好感。

　　　　做货郎的大部分和女子打交道，若是长相粗鲁丑陋哪个女子愿意来买东西，这门生意也就没法做了。

　　　　马哥儿笑着问道：“今天这两位都是生面孔，看好了什么东西只管说，我便宜些卖给你们。日后多来照顾小的生意就行了。”

　　　　锦绣笑着点了点头，锦莲更是欣喜的看起了货郎担子上的东西。

　　　　闺阁里的小姐们当然不会光顾这些货郎的东西，她们要什么都有店家派了专人送上门。货郎们的顾客们大多是一些丫鬟和一些普通人家的小媳妇之类的，因此货担子上的东西琳琅满目什么都有但是大多粗糙，手镯耳环一看就知质地一般，木簪子木梳反而好看些。

　　　　王婆子一眼看中了一个木簪子，在头上比来比去。

　　　　锦绣瞄了一眼，笑着说道：“这个簪子戴在王嬷嬷的头上，真是好看。”

　　　　王婆子喜滋滋的拿了货郎担子上的铜镜来照，自己也颇为满意，随口问道：“马哥儿，这木簪子多少钱？”

　　　　马哥儿对自己的货物价格记的极为清楚：“那支木簪子雕工好，平时至少要卖六文钱，既然是王嬷嬷看好的，就五文钱好了。”

　　　　王婆子再还价他却怎么都不肯少了。

　　　　锦绣在旁边看的清楚，那木簪子原料虽然不值钱，但是雕工确实不错，不过，卖到五文钱确实不便宜。看来，不管是什么时候，女人的钱都是最好赚的。

　　　　锦莲看中了一把木梳，问了价格是十文钱。也在犹豫买不买。

　　　　锦绣对古代的胭脂水粉很感兴趣，随意的挑了一个小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些灰白色的膏状的东西。看来是留着搽脸用的，闻了几下，似乎是茉莉香味。

　　　　她心里思忖起来，天气渐凉，皮肤总觉得干巴巴的，买上一盒每天早晚搽上一些也能保护一下皮肤。这副身子底子本来就不错，日后一定要好好的保养才是……

　　　　马哥儿拿了另外一盒递给了锦绣：“你手里的那种质量一般，四文钱一盒，至少可以用上一个多月。这种效果更好些，搽些在脸上天再冷也不会伤到皮肤，香味也雅淡些。”

　　　　锦绣打开了这一盒，一看果然质量更好些。不说别的，颜色都纯正的多。那一盒是灰白色的膏状，这盒却白了许多。却不是浓烈的茉莉花香，而是淡淡的清香味。具体是什么香却辨别不出来了。

　　　　锦绣一眼就看中了这一盒，脸上却不动声色：“不知这一盒卖多少钱？”

　　　　马哥儿笑眯眯的说道：“一等东西当然是一等价格，这盒是八文钱。”足足是另一盒的两倍。

　　　　锦绣笑吟吟的说道：“你若是六文钱卖给我，我就再买些丝线和棉布帕子。”

　　　　锦莲忙拿了木梳说道：“这木梳也便宜些，就八文钱卖给我吧！”

扫地丫鬟　第二十二章　意外

　　　　马哥儿心里早已愿意，面上却作出为难之色，犹豫了一会儿才咬牙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