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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处金屋可藏娇-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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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曹襄点了点头,说道,“娘,过了年我可就二十一了。再有下次机会,你可不能再拦着,不让我出征啊。”
这次卫青出征,曹襄本是要跟去的,结果刘婧爱子心切,生生将儿子拦了回来,那顶替而去的韩说却立下了大功,让曹襄心中有些郁闷。
“好,好。”刘婧笑着点头道,“襄儿啊,你房中虽说有几个妾室,可毕竟是奴婢出身,上不得台面。娘思量着,也该为你寻一个合适的正妻了。你看,怎么样?”
曹襄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说道:“可是,爹去世还未满三年,身为人子就谈婚论嫁,这……”
“娘也没说要现在办婚事。”刘婧笑道,“只是想先为你寻个合适的,过两年再办婚事。你看怎么样?”
“全凭娘亲做主吧。”曹襄出身于世家,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婚事只是某种筹码,倒也没有太多的抵触心理,很快就点头答应了。
“那就好。”刘婧听到这个答案,立刻起身道,“娘这就进宫,去椒房殿为你把这婚事定下来。”
“什么?椒房殿?”曹襄惊讶道。
“你是长公主的儿子,要娶自然是娶长公主。”刘婧丢下这句话,踏出门去。
椒房殿。
卫子夫亲自为刘婧斟上茶,脸上含笑,言语也是一如既往的谦恭,“平阳姐姐从去年那次之后就鲜少进宫,子夫还很担忧姐姐的身子,正打算这一两日去府上探望呢。不想,姐姐确是大好了。”
“不劳皇后娘娘挂心。”刘婧笑着接过茶杯,说道,“我这次来,是来恭喜皇后娘娘的。那日我便说,仲卿再立些功勋,大事可定,时间越久,我们的优势便越大。”
卫子夫也不答话,只是笑着,她自然没有忽略刘婧话中的刻意亲近,但是,此时此刻是否接受她表现出的善意,卫子夫却要思量一番。
“我这次来,是为了襄儿的婚事来的。”刘婧也不在意她不搭话,只管自己说道,“襄儿过年都二十一了。我想给他寻一门亲事,你这做舅母的,可有什么好姑娘可以介绍啊?”
卫子夫听到此,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随即脸上又漾开了笑容,说道:“配得上襄儿的姑娘,可是不多啊。平阳姐姐怕是要费心了。”
“只要结果是好的,我做婆婆的费点心思,倒也不怕。”刘婧笑道,“我看芯儿这孩子就不错,今年也十三了,过两年就及笄了,不知道皇后娘娘怎么想?”
“呵呵,平阳姐姐能看上芯儿自然是她的福气。”卫子夫初时没想到刘婧会如此直接,愣了一愣,但是随即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忙说道,“不过,襄儿还有两年丧期,芯儿也还小,这事倒也不急着定下来。”
“自然,自然。”刘婧笑道,“我这也就是给你提个醒,芯儿那如花的容貌和玲珑剔透的心思,我一贯是极喜欢的,这里先和你说了,过两年我们再把这事情定下。”
卫子夫笑而不语,她知道自己现在有矜持的本钱,和刘婧联手的确是她所希望的,只是,这个时候她需要仔细想一想,究竟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刘婧也不急,她慢吞吞地喝着茶,心中道,卫子夫,你会答应本宫的。因为陈家对你来说,就如芒刺在背。彻儿可以抛弃阿娇一次,却绝对不会再做第二次。他不会让自己犯两次相同的错误。若不是阿娇没能生下皇子,若不是卫青如此争气,本宫亦不会将赌注投入你们卫家这条船啊。
陈娇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十分熟悉的那张脸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心中略有些惊讶,开口问道:“皇上怎么来了?今日无须早朝吗?”
“辰时了。”刘彻答道,温柔地伸出手为她撩开脸颊边的细发,说道,“起身陪朕出去走走吧。几天不见,朕发现有些想念你和葭儿呢。”说完在她的额头落下一吻,方才出去招了绿珠和飘儿入内为她梳洗。
陈娇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一幕十分的熟悉,两年前的那一日,自己也是这样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然后洗漱完了出去陪他出宫的,只不知道今日,要去做什么。
摇了摇头,甩开心中的杂念,陈娇任绿珠和飘儿将她的长发挽起,挽髻梳妆,穿上最普通的白色曲裾衣,走了出去。却看到刘彻正将小小的葭儿抱在怀里,脸上满是笑容,纪稹、霍光和麦芽糖在一边伺候着。
“父皇,父皇。”刘葭看到刘彻连声喊道,连霍光也顾不得了,只紧紧地揪着刘彻的冠带,这几乎是小刘葭最喜欢的玩具,魅力远胜过陈娇苦心想出的那些玩具。毕竟百日之后,她几乎是在刘彻的膝盖上长大的,连最早学会的话语,也是父皇而不是娘。
刘彻习惯地拍了拍女儿的头,抬头看了看边上的霍光,问道:“你叫霍光,去病的弟弟?”
“回禀陛下,是的。”霍光虽然紧张,但是却还是保持住了基本的礼数。
刘彻细细打量了一番后,夸奖道:“不错,是个好苗子。”又转向纪稹吩咐道,“他既住在这侯府上,你可要好好照顾他啊。莫让他受了委屈。”
“是。陛下。”纪稹应道。
刘彻眼睛一闪,已经看到陈娇的身影了,便抱着刘葭迎了上去,轻声道:“好了吗?”
“嗯。”陈娇点了点头,低头却正好看到刘葭紧紧地贴在刘彻的身上,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轻声喊着“娘”,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陈娇不由得一笑,点了点刘葭的鼻子,说道:“干吗?怕我拉你下来啊。”
每每刘彻抱着刘葭亲热玩耍的时候,陈娇总是做那个横插一刀将小刘葭抱走的人,久而久之,刘葭依偎在刘彻怀中时就最怕看到自己的娘亲了。
刘彻自然明白其中的缘故,也只是笑了笑,然后将女儿交到纪稹的手中,说道:“稹儿,你照顾她,我带你姐姐出去一趟。”
“是。”
……
“上次我们两人一起出来的时候是元朔二年的秋天,一转眼已经两年了。”刘彻看着飘落的树叶,低头看着怀中的陈娇,轻声说道。
陈娇此时已经蒙上了白色的面纱,听到刘彻的话,便点了点头,然后问道:“我们要去哪里?”
刘彻低头亲了亲陈娇的发,说道:“去弘卿的府邸。”
“公孙大人?”陈娇微微惊讶地抬起头,当年在新丰和公孙弘昙花一现的交往,一直在她的心中,只是回宫的这两年多来,他们从不曾再有机会相遇。而她在李希的提点下,亦不敢在公孙弘面前出现,要知道公孙弘可是知道她和李希关系的。
“嗯。”刘彻点头道。
“怎么忽然想起要去他府上拜访?有事情在宫里说不就是了。再说,把我带来做什么?”陈娇微微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本想先去他那边,再来侯府的。”刘彻轻声说道,“后来改了主意,你也有两年多没出宫了,去完他那儿,我们出去走走。”
“出了什么事情了吗?”陈娇问道。她知道最近为了立公孙弘为丞相的事情,朝中又开始闹腾了,不过和一年前不同的是,这次刘彻的决心相当的坚定。
“汲黯向朕禀报说,弘卿位列三公,俸禄甚厚,却用布被,食不重肉,此乃伪善。而朕欲以此伪善之人为大汉的丞相。”刘彻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所以,朕想去弘卿家看看,听听他的解释。”
“原来如此。”陈娇微微一笑,对于汲黯这个老实人来说,要他和公孙弘这样善于机变的人共事,的确是为难他了。公孙弘广见博识,善于辩论,且善于揣摩上意,对于认死理的汲黯来说确实是伪诈之人,但是在陈娇看来,公孙弘或许私德有亏,但是在国之大事上,的确有其才华。以公孙弘的口才,陈娇一点也不担心他会出事,便安安心心地跟着刘彻到他府门前。
“陛下来,就是为了问此事吗?”公孙弘命义子公孙度为刘彻斟茶倒水,神态祥和地问道。
“不错,弘卿有何解释?”
“陛下,夫九卿与臣善者无过黯,然今日庭诘弘,诚中弘之病。夫以三公为布被,诚饰诈欲以钓名。且臣闻管仲相齐,有三归,侈拟于君,桓公以霸,亦上僭于君。晏婴相景公,食不重肉,妾不衣丝,齐国亦治,此下比于民。今臣弘位为御史大夫,而为布被,自九卿以下至于小吏,无差,诚如汲黯言。且无汲黯忠,陛下安得闻此言。”公孙弘坦然道。
陈娇立在刘彻身后亦不由得为公孙弘这句话赞叹,坦然承认了自己过失,同时列举古代两类截然相反的贤相都可以使国泰民安,指出为相者奢侈或节俭皆可治国,末了又开口赞扬汲黯的忠诚,于人以宽宏大量之感,的确不愧是汉武一朝的第一相啊。
刘彻听完,亦不断点头,开口说道:“弘卿果然宽宏谦让,确有丞相之量。”
茂陵。
营建中的茂陵还是一如既往的繁忙,刘彻让侍卫们远远跟着,自己拉着陈娇的手,在一条小路上走着。
“陛下打算立公孙大人为丞相吗?”
“嗯。原本朕担心他是否有容人之量,如今看来他的确是丞相的不二人选。”刘彻答道。
“噢。”
“朕封了仲卿为大将军。”走了一段路之后,刘彻停下脚步,立定在陈娇的面前,说道。
“……我知道啊。”陈娇微微顿了顿,回答道。
“你这么快搬出宫,是因为生气吗?”
“有关系吗?”陈娇笑了笑,那笑容却带着自嘲的味道,说道,“你要做知人善任的明君,卫青立了大功,你自然是要重重封赏的。如果我的生气会影响到你的决断,这个世界上,第一个容不下我的人恐怕是你吧。”
刘彻被她一顿说话,先是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阿娇,卫家的权势再大,朕也不会让他们动你分毫的。”他拢住陈娇的手,放在唇边,眼睛定定地望着陈娇。
陈娇听完这句话,却没有做任何反应,只是望着他。
刘彻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说道:“不要用这么悲伤的眼神看着朕,相信朕吧。”
“从前的阿娇信过你,可你将她打入了长门宫。”陈娇轻轻开口道,“而我,我试了两年了。”
刘彻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嘴唇微动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试了两年了,皇上。”陈娇说着说着,眼中不觉流下泪来,“可是,就算我真的信了你,又能怎样?你能许我一个未来吗?一个无忧无虑的未来。”
刘彻伸出手,缓缓将她拉到自己的怀中,紧紧抱住,说道:“朕说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可你也说过,要以金屋收藏阿娇,可你最终做到了吗?陈娇靠在他的怀中,伤感地想道,我又何尝不想相信你,可我可以吗?
她闭上眼,感觉泪水从眼角滑下,滴滴都落在了刘彻的胸前。其实有些话有些事,她和他心中都很明白,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很难完全相信对方,无论再过多少年,无论他们多么努力地去弥补,那一道伤痕却永远都不会消失。
“你知道吗,江山,美人,你不可能永远兼得的。”陈娇听到自己说道,那声音仿佛不是从她口中发出的,而是从某个遥远的彼方而来。
“阿娇,别说了。”刘彻柔声说道,“别说了,你不该想这么多。”他轻轻捧起她的脸,吻去上面的泪珠,说道,“你真的,想得太多了。”
刘彻看着梨花带雨的陈娇,心中一片苦涩,他们之间有一道墙,一旦触线,那么往日的和谐都将不复存在。这道墙是因为他的千秋家国梦,是因为元光五年那道废后诏书,是因为卫子夫和太子刘据,是因为陈家和广玉公主刘葭……他们各自都有着太多的坚持,太多的坚持。
阿娇,朕喜欢你如今的聪慧,可有时候,朕真的宁愿你还是从前的那个你。永远地相信朕,不会怀疑朕。
正文 第六十五章 时光荏苒怎评说
元朔中,代薛泽为丞相。先是,汉常以列侯为丞相,惟弘无爵,上于是下诏曰:“朕嘉先圣之道,开广门路,宣招四方之士,盖古者任贤而序位,量能以授官,劳大者厥禄厚,德盛者获爵尊,故武功以显重,而文德以行褒。其以高成之平津乡户六百五十封丞相弘为平津侯。”其后以为故事,至丞相封,自弘始也。
——《汉书·;公孙弘卜式儿宽传第二十八》
由先秦至西汉,儒家在这五百年中,先厄于墨,次厄于法,再厄于黄老,中间又遭受焚书坑儒之祸,儒家六艺几遭灭绝。其最初的凄凉境况是习惯了以儒为尊的后世中国人所无法想像的。孔子周游列国,最终却是累累若丧家之犬,以悲乎“吾道穷矣”而终;孟子同样终生不得用世;及至荀子面对七国争雄之势,吸收了道、墨、名、法诸家的思想,变孔孟的“法先王”为“法后王”,但是他仍然坚持“从道不从君”的主张,最终还是落得个潦倒而终的下场。秦亦曾设立博士官掌《诗》、《书》、百家言,但是当时儒者却仍然坚持自己的原则,以其通古今而非议朝政,最终以食古之罪而遭惩。
秦末之际,群雄逐鹿,儒家亦努力抓住这个机会,史书中便有“陈涉之王也,鲁诸儒持孔氏礼器往归之”的记载。在那样一个年代,儒者们都明白,孔孟的理想主义是不可能适应这个建立新王朝的残酷过程的,所以我们从辅佐刘邦的郦食其、叔孙通等儒生身上,根本没有看到儒家应有的只言仁义不言功利的性格,后来叔孙通为汉高祖制礼制,其实是把法家“尊君卑臣”的思想移植到了儒学之内。叔孙通由此拜太常、太子太傅,得以光明正大地传授儒学,其后的陆贾、贾谊等人的出现,使得儒学不断地为西汉的上层统治者所接受,而在民间亦得到广泛传播,对整个社会开始产生影响,及至武帝继位,尊儒实际已是呼之欲出。
其后,董仲舒在呈献给汉武帝的《天人三策》中,针对当时诸侯分裂及匈奴扰边提出了大一统政策,得到了武帝的赏识,窦太皇太后去世后,儒学便开始隐有官学之势。
元朔五年冬十一月,刘彻下诏封布衣出身的公孙弘为丞相、平津侯。同年六月,公孙弘与太常、博士一起上书,提出兴学、为博士官置子弟,复其身和以学业状况任官的一整套建议。此一上书得到了刘彻认可,为广大儒生入仕开启了一个终南捷径,也使儒学从此得以一跃而登上了整个王朝统治思想的宝座,而汉初的布衣将相之局遂成历史陈迹,一批又一批的儒生开始跻身庙堂,公卿、大夫、士、吏多彬彬文学之士。而整个西汉的统治思想亦基本完成了由黄老之学到儒学的转变,实现了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夙愿。
陈娇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的变化,有一种置身于大历史之中的神圣感。与后世的腐儒不同,西汉的儒者们是充满朝气的理想主义者,他们致力于将孔孟所描述的圣王之治再现于世,同时又因自身的多灾多难,在面对现实时,多了一份灵活、机变。如果说,在最初陈娇或者还会想着去阻止独尊儒家,但是在这个时代待了这么久,又经过李希的不断教育,她已经明白儒家的独尊,不是任何一个人物一手推动的,而是整个历史潮流的变化和儒家自身不断适应变化造成的。渴望有所作为的刘彻需要一个能够从天道观的高度来全面论证中央王朝统治的合理性,以及维护以皇帝为代表的中央集权制度的有为理论体系,而董仲舒阐发的新儒学可以担此大任。风云际会,儒家得遇其时才能在此后的百年间彻底确立儒学的独尊地位,以此来说,董仲舒的确当得起配享孔庙的尊荣。
时光荏苒,很快转到了元朔六年的冬天,这一年,霍去病、纪稹十八岁,霍光、麦芽糖七岁,广玉公主刘葭三岁。
“公主,来我这边,来,过来。”霍光对着刘葭喊道。
“公主,快过去啊。哥哥在等你哦。”麦芽糖亦低头劝道。
刘葭却噘着嘴巴,整个趴在麦芽糖的腿边,很不乐意地说道:“我才不要过去,哥哥都骗人。”
“公主,不要生气了。哥哥好难得才来见你一次的。等一会儿就要走啦。”麦芽糖见她这副样子,无奈地笑了笑,将她的小手轻轻掰开,劝道。
“可是,哥哥明明答应人家,会陪人家过年的嘛。”刘葭大喊起来,越说越觉得自己委屈,眼泪开始哗哗地落下来,“人家就睡了一下下,哥哥就不见了。呜呜呜。”
“公主,别哭了。”她这一哭,霍光和麦芽糖都慌了手脚,忙靠到她身边安慰。
“你每次都骗我,不要,不要以为我年纪小就可以随便骗人。”刘葭边哭边指控,“娘说,骗人的小孩会变成长鼻子。哥哥这么漂亮,不要长鼻子,不要长鼻子哥哥。”
“好啦,好啦。”麦芽糖拿出手绢轻轻给她擦去眼泪,说道,“你看,哥哥这不是又来了吗?你再哭,等去病哥哥和小纪舅舅从宣室殿出来,哥哥可就要跟他们走了。”
“不许走。”刘葭虽然还在哭,却也没有弱了大汉公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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