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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梨花开又一年-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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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爸到的时候，钱氏还坐在院坝里，手上死死握着敌敌畏的瓶子，苏大姐、苏雷，李氏正劝着她，几个孩子不知道奶奶为什么突然就要寻死觅活的，站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苏五（钱氏丈夫）看着自己婆娘的样子也很是无奈，，但是这么多年来他被钱氏打压惯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看见自己大哥来了，赶忙迎了上来。
钱氏看见苏爸来了，更是哭得昏天暗地，开始在地上滚来滚去。“我不活了，你们让我死了算了，这两个不孝子巴不得我早点去呢。都别拉着我！大哥啊，你可来了，这两个孽子要逼死我呀。你要是晚来一步，说不定就只能给我买几尺白布（老人死了戴的孝帕）了！还有你，苏五，你这是当爹的样子吗？被儿子媳妇儿都逼到这个田地了你也不出声！我当时怎么就瞎了眼啊。”她嫁给这个窝囊废这么多年，真是没有一天好日子过的！
“弟妹，咱们起来好好说话，把衣裳都滚脏了。”苏爸见她那个样子也觉得可怜，毕竟这么多年了，还是有些感情的。但是钱氏撒泼的样子他实在是看不惯，要说当年还是他跟着父亲一起去给五弟求的亲事，当时钱氏也是个温婉贤良的姑娘，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
苏爸哪里知道，钱氏当时的样子本来就是装的！她在家里本来就是个泼辣的，嫁过来之后有婆婆管着的时候，也勉强收敛着性子相夫教子，后来婆婆过世了，她自己又生了苏家唯一的两个男丁，自然是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但凡有点不如意就要哭爹喊娘的，说人家欺负她性子软。后来苏爸娶了苏妈的时候钱氏还有些担心，但是看这么多年苏妈也只生了三个女儿，越发觉得自己完完全全是老苏家的功臣了，要不是她，百年后这些土地房子不知道跟谁姓呢！这么多年了她要什么都没有不如意过，脾气也越来越大了。如今听说自己两个儿子居然打算不养他们了，自然是气得不行。
钱氏见苏爸来了，也不继续撒泼了，大冬天的，那地她滚着还真觉得有点冷呢。她自然是不会真想喝药的，要是她死了，不久白白便宜了那两个没良心的媳妇儿？
“大哥，你可得为我们主持公道，这两个兔崽子打算把我们赶出去呢！你们家那两个媳妇儿呢，有胆撺掇自己丈夫不要老爹老娘，现在倒是不敢站出来了？”钱氏高声吼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她觉得自己两个孩子从小就孝顺，哪里会有这种想法，不是那两个小贱人还能是谁？“老二媳妇儿，你别躲，你当着自己大伯的面把心里那些龌龊念头说说。”
李氏被钱氏这一句话说得当时眼睛就红了，也不敢大声哭，就站在那儿小声的抽泣。她觉得很委屈，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很孝顺婆婆，但是好像就没有一件事让她满意过。
“妈，您这话可就冤枉她们了，弟妹她从来就孝顺，哪里会是您说的那种人。” 苏军看不过去，开口说道。“至于小英，刚才不是给您请医生去了吗？” 苏军生怕有个万一，所以让自己老婆先悄悄去了。
钱氏哪里肯听他的，“那你们把我和你爸扫地出门是自己的主意了？我倒还以为你们是孝顺孩子呢，原来养了两只白眼狼。”说着又开始嚎了起来。
“妈，您误会了我和大哥的意思了，我早上话还没说完呢，您就把我赶出去不让说了，哪知道下午您就——我和大哥是觉得咱们两家的屋子都太小了，这样住着实在有点挤，打算两家凑些钱给你们另盖一间，这样你们住着也舒服不是？我们真不是您想的那个意思，您这样我看着也心痛。”苏雷见自己妈妈这样误会自己，眼睛已经开始有些红了，他跟苏军不同，苏军因为钱氏早早就把自己送给大伯养，对这个亲妈还是有些隔膜，但是苏雷可真是钱氏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感情自然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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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妈
苏妈到的时候，看见院子里钱氏和李氏都在抹眼泪，旁边几个也是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连忙把钱氏往屋里劝 。钱氏本来也觉得效果差不多了，正愁没台阶下，也就随着苏妈进去了。
这时黄氏找到医生也一起来了，她以为担心中间有什么事儿来不及，完全是一路跑过去的，大冬天的，居然热得满头大汗。苏妈看着都觉得感动，要是以后自己的女婿能这样待她，她也就知足了。
“你巴不得我死是不是？还是你生怕我死不了，赶紧找个医生来看下我是不是死绝了？”钱氏本来正跟苏妈诉苦，看见那个医生，指着黄氏就是一通骂。
黄氏本来看见自己婆婆没什么事儿，才松了一口气坐下来歇着。现在被钱氏一骂，立马站了起来，一句话不说直接出门去了。她的性子不像李氏，谁敢给她气受，她也不会让人家好过。钱氏见大儿媳妇儿居然敢给她甩脸子，脸色立马更难看了。
那个医生本来是在家休息的，看黄氏急急地找到家里去了也赶紧过来，现在见了钱氏那个样子，当即就有些生气。
苏妈见状，连忙跟那个医生赔礼道歉，好容易把医生送走了，钱氏居然要叫嚷着要让大儿子把那个额婆娘撵回家去！苏妈赶紧拦住她好言相劝，见她稍微平复了一些之后又让李氏好好安抚着，自己去了黄氏的屋子里。
黄氏正坐在房里的床沿生气。
“伯娘，您也看到了，我妈就喜欢把人家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本来还跟苏军商量好了，这次的钱我们家拿大头的。”她决定了，这次打死也要让公公婆婆自己住，就冲她这脾气，换谁能受得了。“我知道你们都觉得一家人还是住在一起好，但是我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受不了这些窝囊气，这样下去还不得天天吵架？”她也是两个孩子的妈，钱氏就这么当着苏军和孩子的面骂她，她心里不气才怪。
“小英啊，你听我说——”
“伯娘，这回你说什么我都不听了，您也别劝我。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她要是真把我当媳妇儿，我自然把她当自己亲妈一样供着。这要是苏军还在您家，别说分家，小凤她们三个的嫁妆我们包了都没问题。” 黄氏在家虽然不是娇生惯养，但也算过得不错，嫁过来这十来年，真的是受够了。黄氏也听苏军说过自己十几岁之前的事儿，所以还一直为自己没能遇到这么好的婆婆遗憾呢。
“小英，你这话可不能出去乱说。当年那些事儿，你妈也是看你大伯没个儿子才会让他过去的，孩子都是自己身上掉下里的肉，谁会不心疼？这事你可得好好劝劝苏军，让他别因为这个跟你妈生了罅隙。”苏妈听了黄氏的话，赶紧劝道。
“我不管，反正这回我是不会再让了。”
苏妈见黄氏态度坚决，无奈只能劝劝她别把钱氏的话往心里去，然后起身看钱氏去了。
话说苏军苏雷见伯娘劝住钱氏以后，就跟苏爸苏五说清了他们的打算。
两家人的房子都不大，前几年还好，现在两家的孩子也都大了，这么一起住下去还真不是办法。所以他们才打算把以前的老房子推翻了重新在上面盖个新的，那个老房子好多年没用了，说起来苏爸和苏五应该是各占一半的。
“要说这法子也不错，都是挨着的，走几步路就到了，连吃饭都可以在一起的。”苏爸想了一下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苏五小时候就一直听大哥的意见，结婚了又被老婆管着，完全没有自我意识，现在听大哥说不错，自然也就觉得不错了。何况以后他们的田地还是两个儿子管着，每年还可以多拿钱，有什么不好的？钱氏那女的真是妇人之见！
“那就这样，我跟你们去把计划再跟弟妹说一下。”苏爸见弟弟点头了，对两个侄子吩咐道。
“谢谢大伯。”两兄弟见大伯肯出面，自然是喜出望外。
“五弟啊，你也来，自己婆娘都管不住，说出去丢我们老苏家的脸。”苏爸对自己这个也很是失望，活了大半辈子，这都是当爷爷的人了，硬是没敢做过一回主。想到这个，苏爸的眼色也暗了下来，自己比弟弟大了十多岁，如今他的孙子都跟自己女儿一般大了。阿藜小的时候他去开家长会被误认作阿藜的爷爷，为这阿藜还跟人吵了一架。其实也不能怪人家，他的年纪当阿藜爷爷绰绰有余了。不过那之后他就不太爱去开家长会，都是让苏妈去了。
罢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自己的三个闺女那么孝顺，他这辈子就算苦点儿也没啥。
不过看到眼前不争气的弟弟，他还是悠悠地叹了口气，领着几个人找钱氏去了。
钱氏见自己忙活了半天还是这个结果自然不肯，本来打算再撒泼耍赖一番，无奈见四个男人已经把事情定了，苏五那家伙任凭自己使眼色也不吭气，她没办法也就只好答应了。但是在心里确实更恨苏爸苏妈了，怨他们不给自己做主。有的人就是这样，无论你之前对她千般好，只有有一回没如她的意，她就会把你恨上了，而且，因为她已经习惯了你对她好，如今忽然没有了，往往她还会觉得你之前都是虚情假意，别有所图。比如钱氏，她现在觉得苏爸苏妈当年就是因为没有儿子才对她百般“奉承”，如今眼看就要招女婿上门了，自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哼，我看那苏凤肯定也找不到什么好人家的！”钱氏愤愤地道。
不管钱氏如何不愿，这件事最终还是按苏军所说的方式解决了。两兄弟打算过完年之后就把老房子推掉，不过今年的老两口还是跟苏雷家一起住的。李氏虽然那次被钱氏当着大家的面冤枉，但是对李氏还是每天伺候得好好的，衣物什么的也及时换洗。过年大家这几天村里人一般都没什么事，闲着没事儿自然就要东家逛逛西家转转，村子就那么大，慢慢的钱氏滚在地上撒泼的事也被传了开来。
这不，在水井边洗菜的时候大家就议论起来了。
“要我说啊，儿子给爹妈养老是天经地义的事，这苏军两兄弟真是良心被狗吃了，居然要不管爹妈！”一位大爷气愤的说道。
“张大爷，你是不晓得那天到底怎么回事，我听说啊，人家两兄弟是要给他爹妈起新房子呢。”另一位汉子小声的说道，好像怕别人听见的样子。
“哟，这可了不得了，苏军苏雷都才成家十年吧，还有两个娃儿要养，怎么就能拿出那么多钱？”谈起哪家有多少钱，是村里人最喜欢的八卦之一。
“你这小娃子毛还没长齐呢，自然是不知道，那两兄弟这两年赚的钱多着呢，以前苏家老大是咱们这儿方圆十里都出名的泥水匠，他可是去广东深圳闯过的人。之前娶的那个一直不生，后来还得了一场大病，家底都耗光了也没见好，最后才娶的现在这位周氏。要我说啊，要不是当年摊上这档子事耽搁了，指不定人家现在都搬到城里住去了！那苏家两兄弟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没干几年就自己当包工头了，人家现在出去干一回抵得上你在地里头刨一年！哎，苏老大现在也就靠着每天买点他家祖祖辈辈传下来的粑粑，家里还没有儿子帮他，苦日子也不知道要过到什么时候喽！”大爷当年是跟苏爸一起长大的，所以很多事知道得很清楚。
大爷顿了顿，见众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很是得意，干脆放下手中的活儿继续给大家说他知道的那些事。
“苏家老大当年还没娶现在的老婆的时候，那个钱氏看他每天日子过得滋润，还把自己大儿子苏军过继给他了，结果苏老大当亲儿子养了七八年，钱氏看他也不出去接活干了，日子越过越差，居然又把儿子要回去了！”众人一听，哪儿还能不明白钱氏那点心思，肯定是之前见人家没儿子，打算把家产都弄过来，后来见苏老大娶了新媳妇儿没戏了，又不舍得自己的儿子管别人叫妈了。
“要说这个周氏人还真不错，她刚嫁过来那几年苏军还在苏老大跟前养着。周氏对苏军，那也是跟亲儿子没啥两样的，好吃好穿，还时不时领着苏军回她娘家去。要说这个钱氏也是她该的，自己儿子不好好养净打些坏主意，儿子给苏老大的时候都有点懂事，现在自然不跟她齐心了。”村里人对周氏的印象都蛮好的，所以听到这里都很赞同，这钱氏完全就是自作自受嘛，自己儿子不跟自己亲，笑死人了。“我估计要是钱氏知道周氏只生了三个女儿，说不定后悔把儿子要回去呢。”
“那苏老大怎么娶了现在这个周氏了，听说她还是有儿子的？怎么不守着儿子过？”先前的汉子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周氏不是他们附近村的，所以他对周氏的来历不是很了解。
众人顿时一脸失望，听故事最怕的就是听到一半没下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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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
“这件事我倒是知道一些。”
刚好一位大婶也来洗菜，自然也加入了大家的话题。她一开口，众人的目光又从老大爷转到她身上了。
“唉，我今天这话说了，你们可不要去乱传。这周氏也是个苦命人，她原来嫁的那个男人是个病秧子，肚子里儿子还没生下来的时候男人就去了。她那个婆婆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把她男人的地都收了回去，弄得周氏只能自己大着个肚子肚子去开荒，不然连几个孩子都养不活。她那婆婆还每天支使她干重活，说是她不能再家里吃白食，差点儿没弄得周氏早产。女人家啊，要是能守着儿子过，谁还愿意这样委屈自己啊？”大婶语重心长的说道，谁不愿享福啊，关键是要有那个命。
“有次我去走亲戚，正好遇到周氏去看她的三个孩子。这些事我还是听我家亲戚说的，周氏那个恶婆婆是出了名的心狠，两个媳妇儿都被她不当人看。我给大家讲一件他们那儿家家都知道的事，话说周氏男人死了之后她婆婆不是把什么都收回去了吗？周氏没柴煮饭，开始还能去捡一些小树枝，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就去自家院子后面砍了一些竹子当柴烧，要说这竹子是周氏当年嫁过来的时候和她男人一起种的，每天看看也算是个念想，结果她那个婆婆知道了，居然说她砍的是她家的竹子，因为竹子是种在她家的土地上的！你说这不是把人往绝路上逼吗？要说周氏这么和善的一个人，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恶婆婆。”大神一边说一边叹气。
“所以说啊，女人嫁人就是第二回投胎，一不小心投错胎啊，大半辈子都毁了。”另一位小媳妇儿颇有感触的说道。
“就是这话了，不过周氏现在也算不错。虽然男人大她十多岁，但是两人这么多年都是和和气气的，愣是没红过脸。我家那个还算不错的了，喝醉了还打过我呢。”大婶说起自家的汉子，也是有些不满意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人家没红过脸，说不定人家背地里不知道打了几回呢。要我说啊，女人不听话的时候就得教训教训。”不然他们这些人多没面子，那汉子说道。
那汉子刚说完，恰巧就被来叫他吃饭的老婆听到了，他老婆也是个强悍的，伸手就扭着他的耳朵回去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不过他家那几个虽然是女娃，倒是都还不错。前两天不是就有人来相看老二吗？老大也不错，人大大方方的，也很能干。倒是那个老三，虽然学习好吧，人太皮了一点，咱们这些庄稼汉大字不识一个，也用不上那个。我看苏老大要享福还是得靠他大女儿。”
阿藜就这样被这群人评价为最没用的了，她听苏凤跟她说起的时候，当即无奈道：“知不知道‘知识就是生产力’啊？真是没眼光，不过我也觉得大姐最能干了。不过你是怎么听说这些事的？”
“咱们村里昨天哪家的鸡被偷了，今天哪家的小孩儿又不吃饭了，哪件事有大家不知道的？”不过苏凤没有告诉苏茨藜那些人前面说的话，所以阿藜虽然知道妈妈之前很苦，但也不知道原来苏妈的日子过得这么艰难。等她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后了。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大年三十，苏茨藜一家人正在忙碌的准备年夜饭中。年夜饭从来都是苏妈亲手掌勺，苏凤，苏燕，苏茨藜都是不让进拿锅铲的，只能洗洗切切、打打下手，而苏爸则是负责一切鸡鸭鱼的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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