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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麦从军-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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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就要这么死了么?阿麦终于放弃了再站起来的念头,就这样跪在地上,透过眼前的猩红看向远处,那里的帅旗还在迎风飘动着,血糊得眼前一片模糊,让她看不清楚那下面的人。带着腥味的刀风已经碰到了她的脸上,她却一下子轻松了下来,没有恐惧,没有怨恨……
就这样死去吧,死了便一切都解脱了,不用再逃命,不用再流浪,不用再去扮男人,也不用去问为什么。可以见到父亲,母亲……父亲会把她高高地举起来,笑着用胡子刺她的脸颊。母亲呢?还会拿着竹棍追在她屁股后面么?追吧,那也没关系,她知道母亲向来只是吓唬她的,她哪里舍得打。
可是,……那里会有陈起哥哥么?
有,有的。有那个陪着她玩耍陪着她长大的少年,有那个会红着脸拍她脑门的青年……阿麦笑了,在死亡来临的这一刻,她突然很轻松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与脸色及不相称的白牙。
这个笑容……竟是从没有过的灿烂。
那个笑容,透过飘着血雨的天空,穿过无数厮杀声,像支无比锋利的箭,一下子就射穿了陈起的心脏。阿麦!这是阿麦!虽然她穿了男装,虽然她长高了很多,虽然她一脸的血污,可这个笑容就是她的,就像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她时的那个笑容,无比的灿烂,一下子就点亮了他身后的天空。他只觉得心中一窒,胸腔像是被人狠狠地挤住了,再也吸不进去半点空气。他想制止那向她落下的刀,可是张了嘴却已是发不出声音,整个人都僵住了,只能坐在马上眼睁睁地看着那刀一寸寸地逼近她的头顶。
阿麦闭上了眼,虽抱了必死的念头,可胳膊却还是下意识地抬了起来,去迎那落下来的刀锋。等了半晌,那刀却久没有落下,阿麦不解地睁眼,见那敌兵胸膛正中插了一把剑,砰然向后倒下。
这把剑,她认识,这是唐绍仪的佩剑,是她还给唐绍仪的佩剑!
唐绍仪从远处纵马冲过来,眼看阿麦就要人头落地,急切间不及搭弓,直接将手中的佩剑当做匕首掷了过来,将将救了阿麦一条性命。
阿麦不及反应,唐绍仪就已经来到了身前,俯身用手一捞便把她抄到了马背之上,大声喊道:“我们走!”
一个北漠将领拍马迎面而来,手中长刀一挥直接向阿麦和唐绍仪砍过来,唐绍仪手中没有兵器,不敢硬挡,揽住阿麦顺着刀锋向后仰去。两匹战马相错而过,凌厉的刀风却是贴着阿麦的鼻尖擦过来,阿麦急忙举刀向架,两刀相擦,火花四溅。
阿麦闷吭一声,唐绍仪推着她坐起身来,没有时间询问她怎样,只是驭马向外冲去。一群群的北漠兵涌了过来,阿麦把刀递给身后的唐绍仪,利落地俯下身紧紧地抱住了马颈。唐绍仪手中拿了刀,如虎添翼,这些北漠步兵怎能再拦得住他,几番劈砍之下,他们就已经冲到了战场边缘,西边的山坡之上。
唐绍仪这时才敢去看阿麦,见她右大腿上中了一支箭,血已经把一条裤腿都湿透了,他不敢贸然给阿麦拔箭,只得咬牙说道:“忍住了!”说完不等阿麦反应便挥刀把箭身削断,只留了箭头在阿麦腿上。
阿麦惨叫一声,身体一僵便虚脱般地往马下载去。唐绍仪急忙扶住了她,见她脸上冷汗淋漓,混着血水流了下来。
身后的北漠中军有些异动,唐绍仪见原本已经有些稳住阵脚的北漠军竟然又乱了起来,心中不禁有些奇怪,不过此刻也没空细想,只想赶紧把阿麦送回商易之那里,只有那里才有军医。
“阿麦,你再忍一忍,我马上送你去商将军那里。”唐绍仪说道。
阿麦的下唇已经被咬破了,只是为了维持住灵台的一点清明,不让自己晕过去。她受了伤,如果找军医包扎,很可能就会泄露了身份,所以她必须清醒着。
商易之正专注地看着山下的战场,北漠已显溃败之势,陈起像是突然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胜利就在眼前,商易之的手都有些颤抖,生怕被人看出,只好紧紧地握成了拳。
唐绍仪带着阿麦过来,两人一起从马上滚落下来,亲卫忙把两人扶到商易之面前,商易之看到阿麦眼中一喜,可随即就又冷了下来,沉着脸,微眯着眼睛打量阿麦,冷声说道:“让你去传信,谁让你去逞英雄去了?”
阿麦也不会话,只是拖着腿趴在地上,眼前的景物已经有些发虚了,商易之的话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的 ,听着有些模糊。
徐静有些不忍心,八字眉动了动,劝商易之道:“将军,阿麦失血太多了,还是先让军医给他包扎了伤口在细问吧。”
商易之看着阿麦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张生见状忙和唐绍仪一起架了阿麦,去寻后面的军医。军医见阿麦浑身是血,一时也不知道她哪里受了伤,忙让唐绍仪去把她的外衣脱下。阿麦虽有些晕,可心智却还明白着,伸手拦了唐绍仪,强撑着说道:“别处没有,只有腿上。”
说着便自己去死伤腿上的裤子,无奈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抖得连布都扯不住。唐绍仪把阿麦的手拿开,双手扯了她的裤腿,用力一扯,一条裤腿便从大腿根上撕了下来。
阿麦的腿修长而结实,汗毛几不可见,显得皮肤细腻光滑,不像是男人的腿。唐绍仪不知为何面色一红,不敢再看阿麦的大腿,只是把视线投在了她的伤口之上。
箭插的很深,在马上和那个北漠骑兵对冲的时候又被撞了下,伤口被撕的更大,一片狰狞。军医用小刀把伤口阔开一些,把箭头取了出来,糊上了金疮药,这才把伤口包扎了起来。
疼啊,撕心裂肺的疼,想大声地哭喊,想放声大哭,阿麦的嘴几次张合,却终究没有喊出声来,到最后还是紧紧地闭上了嘴。
张生从水袋里倒出些水,想让阿麦擦一擦脸上的血污。阿麦的手抖着,伸出手捧了水,一把把地洗脸,然后才抬起头来,看着唐绍仪,用已经变了音调的嗓子说道:“我很累,想睡一会,大哥去帮我问问徐先生,能不能借他的骡车用用?”
唐绍仪担忧地瞥了她一眼,让人去问了徐静,然后便想把阿麦抱到骡车上去,谁想阿麦却伸手拒绝了,勉强地笑了笑,用一只腿站了起来,扶了他的胳膊说道:“不用,大哥扶我过去就行。”
直到躺入骡车之内,阿麦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放任自己的意识向深暗处沉去,在意识消失的那一刻,她竟觉得原来能晕过去竟是这样的幸福。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外面有火把晃动,骡车的门帘被人掀了起来,阿麦意识还没有清醒过来,本能地撑起上身往外看去,见一个人影正站在车前,沉默地看着自己。
是商易之,他的背后有着火光,把他的身影投过来,却遮住了他的五官,让人看不太真切,只觉得他是在看着阿麦,像是已经看了很久。
攻防
阿麦的胳膊虚软无力,撑不了片刻便又倒了下去,后脑“砰”地一声砸在车厢地板上,有些疼,却让她的神智突然清醒了过来。商易之,商易之在看她!他在看什么?阿麦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去抓自己的衣领,上衣完好无损,她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又扶着车厢坐起来,小心地看着商易之,说道:“将军,阿麦腿上有伤,没法给您行礼了。”
商易之还是冷着脸打量阿麦,阿麦提心吊胆地等了好半天才听到他冷哼一声说道:“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子!”说完便摔下了车帘,转身而去。
阿麦呆住,伸出手摸了摸头发,原本束在头顶的发髻早已经散了,头发上还糊着血渍,一缕一缕地、胡乱地散落下来,发梢已经过肩。她心里一慌,因为怕被人看出破绽,她一直不敢留长发,几年前甚至还剃过一次光头。汉堡战乱之后,她虽没再剪过头发,可却从没在人前放下过头发。也不知道头发是什么时候散的了,只记得上骡车前还是束着头发的。阿麦从车厢里胡乱地翻了翻,果然找见了束发的那根发带,慌忙把头发又重新束了起来。
车帘又被人突然撩开,露出的却是徐静的那张干瘦的脸,他的眯缝着小眼睛打量了下阿麦,然后嘿嘿地笑了,说道:“阿麦啊阿麦,我早就说让你跟我一起坐骡车,你偏偏还不肯,这回怎么样?还是上了我的骡车了吧?”
说罢便挑着车帘往车上爬,嘴里叫道:“让一让,把你那腿搬一搬,给老夫腾个地方出来。”
阿麦闻言忙用手搬着伤腿往一边移了移,给徐静腾出大片的地方来,倚着车厢壁坐了。
没想到徐静却突然停住了,耸着鼻子嗅了嗅,面色变得十分古怪,然后便撅着屁股退了出去,捏着鼻子叫道:“阿麦,你可真是要熏死老夫了,赶紧的,快点把你的脑袋洗洗,身上的衣服也都给我扔了!”
阿麦一愣,自己抬了抬胳膊嗅了嗅气味,然后又听见徐静在车外对亲兵喊:“快点给他弄盆水来洗洗头发,还有,车褥子也不要了,一块给撤出来好了!”
那个亲兵应声去了,过了一会便端了一盆水来到车前,和徐静说道:“先生,军需官那里也没有带褥子出来,商将军知道了,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给我了,说先给先生当褥子用着,等遇到了村子再去给先生寻。”
“哦,”徐静也不客气,接过披风抖了抖,看很是厚实的样子,便点了点头,冲着车里喊道:“阿麦,赶紧爬出来,先把头洗了。”
话音刚落,阿麦已经从车里探出头来,用双手搬着受伤的那条腿往外放。那亲兵见状忙端着水盆上前,说道:“麦大哥 ,你别下来了,我给你端着水盆,你低下头洗洗就行了。”
阿麦冲他笑了笑,转头看徐静正盯着自己,也没说话,只是把上身被血浸透的软甲脱了下来扔在了地上,又伸手去脱外面的衣服,见里面的夹衣也星星点点地沾了些血迹,阿麦的眉头皱了皱,稍犹豫了下便去动手解衣扣。那亲兵见了,有些为难地说道:“谁也没带多余的衣服,这夹衣就别换了,麦大哥先将就一下吧。”
阿麦的手停了下,抬头询问徐静:“先生,这怎么办?要不您就先把将军那披风借给我用,我好歹裹裹,怎么也不好在先生面前光着屁股吧。”
那亲兵闻言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却见阿麦和徐静却都没笑,也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赶紧又憋住了,低着头不敢出声。
徐静的视线从阿麦的脸上转了一圈,便有些不耐烦地说道:“算了,算了,把外面的脏衣服先扔了就行了。”
阿麦低下头隐约动了动嘴角,不慌不忙地把夹衣的领口系好,便就把头扎入了那亲兵端的水盆中,这才解开了束发的发带。现在已经入冬,天气早已经冷了,阿麦的头皮刚一入水便激得她打了个冷战。面前的亲兵很是歉意地说道:“真是对不住,这会实在找不到热水。”
“没事。”阿麦低着头说道,用手把头发搓了搓,草草地洗了洗上面的血污,便赶紧抬起了头,拧了拧头发上的水,便胡乱地用发带把头发扎了起来,然后抖着身体看向旁边的徐静。
徐静小眼睛眯了眯,摆了摆手说道:“行了,赶紧进去吧,瞧冻得跟落水鸡似的。”说完又不知从哪里扯了块手巾扔给阿麦:“把你那头发擦擦,先让人把褥子换了再说。”
阿麦接过手巾随手盖在了头顶,遮住了脸慢慢地擦头上的湿发,过了好一会才又把手巾扯下来,冲着徐静笑道:“先生,您好歹去给我找条裤子来,我这一条腿的裤子也要不得了,不然我可真在您面前失礼了。”
徐静的胡子抖了抖,没好气地说道:“黑灯瞎火的,老夫上哪给你找裤子去?你就将就将就吧。”说着便从阿麦的旁边爬上了车,又催促阿麦道:“赶紧的,这就要走了,你快点进来。”
阿麦一愣,不过还是很听话地爬进了车厢。车厢里亮了一盏小灯,徐静已经把商易之的披风当做褥子铺在了车厢里,正坐在上面靠着车厢壁闭目养神。阿麦又忍着痛把伤腿放好,露出光溜的一条腿,就随意地坐在那里,问徐静:“先生,我们这是去哪里?战场这就打扫完了么?”
徐静睁看眼随意地瞥了阿麦一眼又闭上了眼,不阴不阳地说道:“去哪里?我们自然是要回豫州,陈起领着败兵退回了靖阳,怎么着?你还敢追到靖阳去?你都昏睡了一天一夜了,战场早就收拾完了。”
阿麦听他这样说有些沉默,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原来阿她这一倒下去竟然是昏睡了一天一夜,这回醒来已经是隔日的晚上,商易之不但打扫完了战场,还在乌兰山脉的山坡上为战死在这里的南夏将士立了个碑。
徐静见阿麦沉默下来,忍不住又睁开眼有些好奇地问道:“阿麦,你昨天为什么要往北漠主帅哪里冲杀?你想干什么?”
阿麦闻言稍怔,随即便笑道:“先生这话问的奇怪,阿麦自然是想去擒杀鞑子的主帅陈起了。”
徐静捋着胡子不语,一双小眼睛里冒出点点的精光,直盯得阿麦都有些心颤起来,这才别过了目光,淡淡地“哦?”了一声。
阿麦一看他这样,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讪讪笑道:“我就知道骗不过先生,我就实说了吧,先生还不知道我的胆子,自然是绕着刀枪走,将军让我去送信,我走到半路见唐校尉那里已经提前行动了,便想赶紧回来,谁知刚调转了马头,就不知从哪里射过来支箭,惊了我的马,带着我就冲着鞑子的帅旗过去了,我也没法子,又不敢跳下来,当时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后来有鞑子拦我,杀急了眼也就忘了害怕了。”
徐静也不说话,阿麦也不知他是否相信自己的说辞,不过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只得干笑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先生,这事您能不能别告诉别人,别人要是知道根由了,岂不会要笑话死我。不管怎么说,好歹我也杀了几个鞑子,也受了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吧?”
徐静嘿嘿冷笑两声,不置可否,又倚回车厢上闭目养神。
夜间行路并不方便,幸好南夏军队也只是想离开这野狼沟,找个避风的地方宿营,所以往南走了没多远便停了下来,找了个不易被骑兵偷袭的地方宿营休息。这也是徐静的主意,被北漠骑兵夜袭大营的事情出过一次就够了,虽然陈起已经兵败北退,但是也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
这一路上徐静都没有说话,阿麦也不敢出声,只是闭着眼睛打盹。十一月份的野外,夜间的温度已经很低,她身上又只穿了件夹衣,裤腿更是只剩下了一条,虽是在车厢里避了些寒风,可是阿麦已经冻得够呛,尤其是那条伤腿,几乎已经麻痹了。等车停下了,徐静照例是爬出车外活动一下腿脚,只留阿麦一人在车上,她连忙把商易之的披风抽了出来裹在了身上。
过了一会,车厢一沉,有人撩开车帘上了车,阿麦还以为是徐静回来了,吓得她连忙把披风又铺在了车上,谁知抬头一看却是唐绍义。
“好点了没有?”唐绍义问道。
阿麦点了点头,突然拖着那条伤腿挣扎着从车里跪起来,给唐绍义磕了一个头:“阿麦谢大哥救命之恩。”
唐绍义吓得一愣,赶紧把阿麦扶了起来,气道:“阿麦,我们兄弟之间还要说这个吗?”
阿麦笑了笑,重新在车里坐好,却不小心碰到了伤腿,幸好已经冻得有些麻了,倒不是很疼。唐绍义却发觉不对劲,借着昏暗的灯光一打量阿麦,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说道:“怎么穿的这么薄?你的军服呢?”
阿麦低了低头,轻声说道:“都被血弄脏了,扔了。”
“胡闹!”唐绍义骂道,连忙把披风脱了下来给阿麦盖上,训道:“打仗能不沾血吗?都跟你似的,干脆大家都光着屁股回去好了!”
阿麦扑哧一笑,把披风又还给唐绍义,说道:“大哥,我在车里呢,没多冷,还是给你吧,夜里外面冷。”
她的那条伤腿又露了出来,唐绍义忙避过了视线,说道:“你的伤口需要保温,我没事。”
阿麦看着唐绍义有些微红的面孔,沉默了下突然问道:“大哥,我长得是不是真的跟个娘们一样?”
唐绍义被她问的一惊,像是突然被人说破了心事,面红耳赤地看着她。
雌雄
阿麦咬了咬下唇,接着说道:“我在营里的时候就是因为这个受欺负,他们都说我女气。身材瘦弱也就罢了,可偏偏还长了张这样的脸,连根毛都不长。有下作的人还逼我脱了给他们看,说要看看我到底长没长男人的玩意……”
说着说着,阿麦的声音便有些颤抖,像是那些事情曾真实地发生过在她的身上一般。她不怕做戏,因为在前面的几年,这就是她赖以生存的本事,所以这些话说出来无比的真切,仿佛字字都带着辛辱的血泪。
唐绍义脸色由红转白,再渐渐转青,“别说了!阿麦。”他扶住阿麦微微颤抖的肩膀,半天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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