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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莱诗选-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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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阿尔比安这样哀悼你:诅咒吧,
谁竟然刺伤了你纯洁的心胸,
吓走了其中的宾客,你天使的魂灵!
18
呵,我真悲痛!冬天来了又去了,
但悲哀随着四季的运转而来临;
轻风和流水又唱起欢快的调子;
蚂蚁、蜜蜂和燕子又在人间穿行;
新的花和叶装饰了四季的墓;
热恋的鸟儿在每个枝头上结伴,
并且在田野荆棘中搭气了青巢;
绿色的蚯蚓和金蛇,象是火焰
从昏睡中醒了过来,都向外面奔蹿。
19
从大地的心脏,蓬勃的生命之流
川流过树林,河水,田野,山峰和海洋,
有如自宇宙开始,上帝降临到
混沌以后,生命就带着运动和无常
周流过一切;天庭的无数灯盏
没入生命之波里,更轻柔地闪射;
一切卑微之物都充满生底渴望,
它们要散发自己,要在爱情中消磨
那被复活的精力赋予它们的美与欢乐。
20
腐烂的尸体触到这阳春之气?
便散发为花朵,吐出柔和的气氲;
而当日光化为芳香,这些花朵
有似地面的星星,将死亡燃得通明,
并讥笑那土中欢腾蠕动的蛆虫;
一切死而复活。难道唯有人的头脑
要被无形的电闪击毁,象是一柄剑
反而毁于剑鞘之前? 呵,只一闪耀,
热炽的原子就在寒冷的寂灭里融消。
21
唉!我们所爱惜他的一切,要不是
由于我们的悲伤,竟仿佛未曾存在,
而悲伤又怎能永延?哦,多么痛心!
我们从何而来?为何而生?要在这舞台
作什么戏的演员或观众?无论尊卑,
终必把生命借来的一切交还死亡。
只要天空一朝蔚蓝,田野一朝碧绿,
黄昏必引来黑夜,黑夜必督促晨光,
月月黯然更替,一年唤醒另一年的忧伤。
22
他不会醒来了,唉,永不再醒了!
“醒来吧”,“苦难”喊道,“丧子的母亲呵,
从梦中醒来!用眼泪和叹息
舒发你的比他更伤痛的深心。”
一切伴着乌剌尼亚眼睛的幻象,
一切原来为听她们姐姐的歌声
而静默的“回音”,现在都喊道:“醒来!”
象思想被记忆之蛇突然刺痛,
失色的“辉煌”从温香的梦中猛然惊醒。
23
她起来了,象是秋夜跃自东方——
呵,阴惨而凄厉的秋夜,接替了
金色的白日,因为白日已经展开
永恒的翅膀,有如灵魂脱离躯壳,
使大地变成了死骸。悲伤和恐惧
如此打击和震撼乌剌尼亚的心,
如此愁惨地包围她,竟象一片?
暴风雨的云雾,只催促她飞奔,
奔向阿童尼所静静安息着的墓茔。
24
她从安静的天国跑了出来,
跑过营帐和钢石竖立的大城,
跑过人的心灵,这心呵,对她的
轻盈的脚步毫不软缩,却刺痛
她无形的,柔嫩的脚掌;她还跑过
多刺的舌头,和更为刺人的思想,
它们阻挡不了她,便把她刺破,
于是象五月的泪,她神圣的血流淌,
把永恒的鲜花铺在卑微的道路上。
25
在那停尸房中,有一刻,死亡
因为看到这神圣的活力而羞愧,
赧红得无地自容;于是阿童尼
又似有了呼吸,生之淡淡的光辉
闪过了他的肢体,呵,这在不久前
她如此疼爱的肢体。乌剌尼亚叫道:
“别离开我吧,别使我悲凄、狂乱,
象电闪所遗下的暗夜!”她的哭嚎
唤醒了死亡,死亡便一笑而起,任她拥抱。
26
“等一等呵!哪怕再对我说一句话;
吻我吧,尽一吻所允许的那么久;
那句话,那个吻,将在我空茫的心
和热炽的脑中,比一切活得更久,
悲哀的记忆将是它们的食粮;
这记忆呵,既然如今你已死了,
就象你的一部分,阿童尼!我情愿
舍弃我的生命和一切,与你同道!
但我却锁联着时流,又怎能从它脱逃!
' 27
“噢,秀丽的孩子!你如此温和,
为什么过早离开了世人的熟径,
以你博大的心而却无力的手
去挑逗那巢穴中饥饿的妖龙?
你既然无所防护,那么,哪儿是
你的明镜之盾‘智慧’,和‘轻蔑’之矛?
假如你能耐心等待你的心灵
象新月逐渐丰盈,走完它的轨道,
那么,生之荒原上的恶魔必见你而逃。
28
“那一群豺狼只勇于追袭弱者;
那邪恶的乌鸦只对死尸聒噪;
鹰隼只忠心于胜利者的旗帜,
‘残败’踏过的地方,它们才敢骚扰,
并从翅膀散下疫疠来;呵,你看,
只要这时代的阿波罗以金弓
微笑地射出一箭,那一伙强盗
就逃之夭夭,不但不敢再逞凶,
而且一齐阿谀那踏住他们的脚踵。
29
“太阳出来时,多少虫豸在孵卵;
等他沉落,那些朝生暮死的昆虫
便成群地沉入死亡,永不复活,
惟有不朽的星群重新苏醒;
在人生的世界里也正是这样:
一个神圣的心灵翱翔时,它的欢欣
使大地灿烂,天空失色;而当它沉落,
那分享或遮暗它的光辉的一群
便死去,留下精神的暗夜再等巨星照明。
30
她才说完,山中的一些牧童来了,
他们的花圈枯了,仙袍也撕破;
首先是天国的漫游者,他的声名
象天庭一样在他的头上覆落,
呵,一个早年的、但却持久的碑记,——
他来了,他的歌声的异彩被遮没
在哀伤里;爱尔兰从她的乡野
派来她的苦衷底最婉转的歌者,
而“爱情”使“悲伤”,象乐音,从他的舌间迸落。
31
在声名较小的来人中,有一个
羸弱得象是幽灵;他独行踽踽,
有如风雨将息时最后的一片云,
雷就是他的丧钟;他似已倦于
象阿克泰翁一般望着自然的美,
而今他迷途了,他疲弱地驰过
世界的荒原,因为在那坎坷之途上
他正追随他自己的思想,象跟着
一群猎犬,他就是它们的父亲和俘虏。
32
是一个文豹般的精灵,美丽,敏捷——
是貌似“绝望”的爱情,——是一种神力,
全身却缀满“脆弱”,他简直不能
把压在头上的“时刻”之重负担起;
他是将燃尽的灯,已落下的阵雨,
他是碎裂的浪花,就在说话的此刻
岂不已经碎了?致命的太阳微笑地
晒着憔悴的花;生命尽管用血色
点燃面颊,但其中的心可能已经残破。
33
他头上扎着开过了的三色堇
和雕谢的、蓝白相间的紫罗兰,
他手里拿着木杖,上端是柏枝,
周围缠以幽黑的常春藤的枝蔓,
还不断滴着日午树林的露珠;
木杖颤抖着,因为那跳动的心
在摇动他无力的手;这个悼亡者
是最后来到的,他哀哀独行,
象是离群的鹿,被猎人的箭所射中。
34
所有的人站开了,听到他痛苦的
呻吟,都含泪而笑,因为他们知道,
他之以异邦语言歌唱新的悲哀,
未尝不是借别人的不幸来哀悼
他自己的;乌剌尼亚看到这来客的
丰采,喃喃说:“你是谁?”但他不语,
只用手突然撩开三色堇,露出了
被烙印烫伤的、为血凝固的额际,
看来象该隐或基督——呵,但愿如是!
35
是谁的温和声音在对死者哀悼?
谁以黑斗篷遮上了自己的前额?
是谁的影子对白色的尸床
郁郁地弯下,象墓碑一样静默?
他沉重的心悲怆得发不出声音。
既然他来了,他,最儒雅的智者,
教过、爱过、安慰和赞誉过亡故的人,
我岂能再以唐突的叹息打破
他那心中为死者安排的祭礼的沉默。
36
我们的阿童尼饮下了毒鸩——哦!
哪个耳聋的谋杀者竟狠心
给青春的生命之杯投一剂灾祸?
现在,那无名的蛆虫却要否认
自己的罪恶了,因为连他也感到
那乐音一开始就使嫉恨与邪恶
(除了在一个心胸中还咆哮不休)
都沉寂了,令人只想听优美的歌,
呵,但那弹奏的手已冰冷,金琴已崩破!
37
活下去吧,诽谤变不成你的名声!
活下去!别怕我给你更重的谴责,
你呵,在不朽的名字上无名的黑斑!
但你须自知:是你在散播灾祸!
每临到你的良机,由你任意地
吐出毒汁吧,让那毒牙把人咬遍:
悔恨和自卑将会紧紧追踪你,
羞愧将燃烧在你隐秘的额前,
你会象落水狗似地颤抖——一如今天。
38
我们又何必为我们心爱的人
远离世上这群食腐肉的鸢而悲伤?
他已和永恒的古人同游同睡了,
你又怎能飞临到他所憩息的地方?——
让尘土归于尘土!但纯净的精神
必归于它所来自的光辉的源泉;
作为永恒之一粒,它将超越时续
和无常,永远发光,永远守恒不变,
而你寒冷的尸灰将堆在耻辱的炉边。
39
呵,住口,住口!他没有死,也没有睡,
他不过是从生之迷梦中苏醒;
反而是我们,迷于热狂的幻象,
尽和一些魅影作着无益的纷争,
我们一直迷醉地以精神的利刃
去刺那损伤不了的无物。我们象
灵房中的尸身在腐蚀,天天被
恐惧和悲哀所折磨,冰冷的希望
拥聚在我们的泥身内,象蛆虫一样。
40
他是飞越在我们夜影之上了,
嫉妒和诽谤,憎恨和痛苦,还有
那被人们误称作“欢愉”的不安,
都不能再触及他,令他难受。
他不会再被浊世逐步的腐蚀
所沾染了,也不会再悲叹和哀悼
一颗心的变冷,或马齿的徒增;
更不致,当精神本身已停止燃烧,
把死灰还往无人痛惜的瓮中倾倒。
41
不,他活着,醒着,——死的只是“虚幻”,
不要为阿童尼悲恸。年轻的早晨,
让你的露水变为光辉吧,因为
你所哀悼的精神并没有消隐;
岩洞和森林呵,你们不要呻吟!
打住,你昏厥的花和泉水;还有太空,
何必把你的披肩象哀纱一样遮在
失欢的大地上?快让它澄彻无云,
哪怕面对那讪笑大地的欢乐的星星!
42
他与自然合一了:在她的音乐中,
从雷的嘶鸣直到夜莺的清曲,
都可以听到他的声音;他变为
一种存在,在光与暗中,在草石里,
都可以感觉到;在凡是自然力
所移的地方,便有他在扩展
(她已把他的生命纳入自己的生命中),
她以永不怠倦的爱情支配世间,
从底下支持它,又把它的上空点燃。
43
他本是“美”的一部分,而这“美”呵
曾经被他体现得更可爱;他的确
从宇宙精神接受了自己的一份
(这精神扫过沉闷愚蠢的世界,
迫使一切事物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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