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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掌光明顶-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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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了小半刻,赵禹心中的兴奋便完全冷却下来。他自幼生活在父亲羽翼保护下,纵听说一些蒙古人色目人虐待汉人的事情,总当做故事,难有深刻体会。及至亲眼看到,他才知这些事无比真实且更凄惨万倍,每日都在大都街头、在大元疆土上演!原本这片土地的主人,被肆意凌辱,活得牲口一般低贱!

赵禹手足冰凉,心却更凉,手臂颤抖着放下去,想用车帘隔绝车厢外那悲惨世界。然而惨叫声,求饶声、哀哭声不绝于耳,哪怕闭上眼,都看得见汉民麻木悲苦的表情!

及至到了汝阳王府,赵禹的情绪才渐渐缓和过来,紧绷着脸虽然还是一副孩童模样,眸子里却已经映下只有成年人才会有的凝重。

汝阳王察罕帖木儿是真正的宗室贵胄,远非赵家那过期货能比拟。他的府邸极为宽宏雄壮,一眼望去,大半个坊都被王府的高墙环绕其中!

从侧门进了王府,入眼便是金碧辉煌的建筑,只是赵禹心思还沉湎在方才感触中,对此视而不见,只跟在仆人身后,向王府深处行去。

穿越了大半个王府,转过一个假山后,竟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跑马场!

赵禹来到场边还未站定便有一阵疾风迎面袭来,他心下一惊,疾步后退,才看见一匹小马驹正从侧面冲过去,马上坐着一名身材飞扬的英气少年,约莫十几岁的年纪。

那少年勒住马缰,回转身望着赵禹,马鞭遥指喝道:“你是哪里来的?怎会在我家中?”

赵禹恼他方才无礼,眼珠一转,将他视而不见。

少年眉头一挑,驱马上前几分,扬起马鞭就要抽下来,却听远处一声娇呼:“保保不要动粗,他是我请来的客人!”

话音未落,一匹栗色小马翩然而至,马上女童穿着骑服,脚蹬马靴,发丝打散了结成小辫,用一根银色抹额绑起来,正是几月前登赵府的汝阳王府小郡主。

“原来是妹子的客人,你不答我话,可不要怪我刚才待你鲁莽!”被唤作保保的少年对赵禹说了一声,然后望向小郡主问道:“敏敏,这少年眼生的紧,你何时结识了他做朋友?”

小郡主行过来,看看赵禹,然后望着自家兄长回答道:“你忘了数月前父王着我们两个去拜那赵大人为师?他就是赵大人最小的儿子,名叫做赵禹。”

“甚么?你说他就是那个狂妄蛮子的儿子!”少年闻听此言,放下的马鞭再次举起来,恼怒道:“小子,你老子狂妄瞧不起我汝阳王府。今日你来到我家,我须不让你好过!”

“保保!你又不听我话了,我方才都说过他是我的朋友!你自去一边玩耍,不要来碍着我们!”

小郡主声翠如黄鹂,那少年听了却很顺从,讪讪笑一声,瞪一眼赵禹才对小郡主说道:“妹子不要生气,他既是你朋友我便放过他。我去不远处,待会儿他若忤逆了你就大喊,我飞马来将他踏成肉酱!”

赵禹都是要强脾性,指着少年喝道:“你要将我踏成肉酱,我还要将你做成串烧哩!”

少年还欲争执,看到妹子又瞪来才嘿嘿笑一声,拨马去了远处。

“我兄长莽撞些,性子却不坏,你不要介意。”小郡主翻身下马,动作极是纯熟。

“你请我来做甚么?”被少年一搅,赵禹的心情更坏,意兴阑珊用脚尖碾着地上枯草根。

小郡主笑起来银铃般欢快,瞪着乌溜溜眼珠子说道:“我送去的请帖,你可看了?”

赵禹摸出那请帖扬在手中,说道:“老实说,进步的确很大,比我还要差许多。”

“你这人,不会顾及人的脸面?”小郡主恼着说了一声,然后又说:“算啦,我都知道是实情,你说不说都不打紧。上次我回家,着实狠练了一段时间,只是从一个月前就没了进步的迹象。写这个帖子还是几百张里挑了一张最顺眼的送过去,不可能做得再好了。”

赵禹听到这其中隐情,才知这小丫头争胜之心尤甚于自己想象。他自幼读书知理,虽然做不到外王内圣的境界,却不妨碍他去教训别人:“你这样争勇斗胜不好,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情,没有事事都做到最好的道理。”

“嘿,你这小子,年纪不大说话倒是迂气!有上进心,才能将事做好。若事事都甘于人后,哪还能做得成什么事!”小郡主对赵禹的话嗤之以鼻。

赵禹也嘿嘿一笑,指着小郡主说道:“你听不明白我的意思,我不会怪你。不妨和你明说了,将我做个目标本来就是你错了,注定这一生都瞅不见胜过我的希望!”

“好小子,真是狂妄!”

小郡主顿足气恼说了一声,眸子一转却又笑逐颜开道:“上次我都与你讲过,你从书法上胜过我,本就不算自己的本领。你祖父祖母,你父亲兄长,都是声名远播的大书家,可以说合家上阵才胜过我,有什么脸面来自傲!只有从旁的本领上胜过我,才算你自己真正本事!”

她拍拍掌,一个仆人牵住一匹骏马快速走过来。小郡主指着那马,对赵禹点点头,说道:“敢不敢比一比骑术?我不信你能胜过我!”

赵禹看看那匹马,足足比小郡主所乘的那匹栗色小马驹大了一倍。而他人小身矮,且从来不曾练过骑术,如何能驾驭得住!

只是看那小丫头一脸得意,仿佛在说“我就知你不敢答应”。他将心一横,大声道:“比就比,不能让你个小女子心服口服,算什么大丈夫!”

“嘻,本来就是个毛娃子!”

不理会小郡主的嘲讽,赵禹绷紧脸,小心翼翼靠向那骏马。他只有八岁年纪,虽然练习养气法使得身材较同龄人健硕,但终究受年龄所限,须得踮起脚尖才能触到马首。只是那马在仆人手里温顺得很,一俟赵禹靠近,便突然人立而起,尥起了蹶子。猝不及防,赵禹险些被马蹄踢到,急忙抽身退下来,小脸已经骇得煞白。

“成不成啊?”

小郡主已经翻身上了她那小马驹,转过头看见赵禹畏手畏脚的模样,出言讥讽道:“不成就不要勉强,免得平白丢了性命。你们南人不擅骑,合该在我蒙古铁骑兵锋下丢了江山社稷!”

闻听此言,赵禹心中好似滚油中浇了一瓢冷水,登时沸腾起来。他抬起眼,冷冷瞥了小郡主一眼。

小郡主正笑语盈盈,骤看见赵禹那冷冽眼神,禁不住打个寒战,垂下头低忖道:好可怕的眼神!片刻后她才觉自己气弱有些丢脸,抬起头想要找回场面,却看见赵禹已经跃上马背。只是那马太不恭顺,加上赵禹人小腿短,跨坐马鞍脚掌却无法踩上马镫,只能双手环抱住马颈,却岌岌可危,随时都有跌落下来的危险。

小郡主看他状况危机,张口就欲喊人来帮手,只是转眼又想到方才赵禹那可怕眼神,心下忿忿道:方才那般凶恶,我偏不喊人来帮你,要你吃个大大苦头!

这一匹大宛良驹本就没有完全驯服,平时还倒温顺,只是一旦有人要骑乘它便发狂。本就是小郡主挑选出来要故意为难赵禹,这时又盼他在眼前出个大丑,以报方才那一眼之仇。不过她都不想赵禹出什么意外,因此挥手唤来两个健仆,只待赵禹跌落下来那一刻,一个出手制马,一个出手救人。

赵禹紧紧箍住马颈,只觉得腾云驾雾一般,五脏六腑都在翻腾,脑海里却一直响着小郡主方才讥讽“你们南人云云”。这时他心无旁念,只想着制服这马,不让人真正笑话到眼前。

只是这马力大无穷,又完全发起狂来,根本无法驾驭得住。反倒他自己几次被甩下马身,全靠胸膛里一股狠劲又挣扎下来。待得那马动作稍缓,赵禹咬紧牙关,从腰眼发力,毕身的力气汇到胳膊上,用力挥起拳头,重重捣在马颈上,厉呼道:“孽畜还要发狂!”

孩童的拳头能有多重?

然而这一拳却似乎蕴含了庞大力道,拳头挥出的一瞬赵禹只觉得似乎积攒了许久的力气全都有了一个宣泄处,一股脑涌动出来,尤其丹田中随着这一拳挥出竟已空空如也!

看似可笑的一拳竟然直接将这马身打得倾斜起来,趔趄着斜冲了数丈远才稍稍站定。只是那大宛良驹晃着脑袋仿佛喝醉了一般,哪还有一丝方才发狂的模样!

小郡主看到这一幕,眼眸顿时惊诧地瞪大起来,就连马鞭都跌落到地上:“这小子!他……他……”

挥出这一拳,赵禹的脑袋都变得昏昏沉沉,根本没心思去计较方才一拳造成了什么后果。他强忍疲意,握紧了缰绳,学着小郡主模样,驱着马匹左近踱了片刻。这骏马如臂使指,恭顺非常,再也没了一丝狂态。

这时,赵禹才放下心来,行到小郡主身边,望着她说道:“来吧,绝个胜负!”

第004章 佳人赠我不死药

小郡主好片刻后回过神,才发现马鞭竟都脱了手,她粉颊微红,也不去接仆人递上来的马鞭,伸手向前方一指,说道:“看到那高地上插的旗帜了?谁先到那里,便算他赢!”

“赢”字还未出口,她便屈起脚尖轻触马腹,小马驹心意相通,登时发足冲向远方。

赵禹一时不察被抢了先机,也不急躁,双脚一夹马腹,骏马便同样发足追去。只是他从未驾驭骏马奔驰,不知反冲力惊人。当大宛良驹第一番落地,一股绝大力道顺着马鞍涌上来,赵禹只觉周身剧痛,从腰际往下似乎都无了一般,眼前一阵发黑,喉咙里涌起一股炽热,从嘴角溢出来咸涩血渍!

当此要紧时节,他没有惊慌失措,而是瞪大眼向前望,将小郡主骑马奔驰的英姿记在脑海中,即刻咬紧牙关去模仿,跌得两三次后,终于调整了姿态,不再似最初那般痛苦。亏得这是一匹大宛良驹,速度虽快,反震力道却小得多,才让赵禹挨过这一紧要关头。若换了一匹驽马发起劲来,只一次便能将赵禹跌下背来。

小郡主使手段抢得先机,只是她所乘马驹终究未成,渐渐已被赵禹的大宛良驹逼近上来。不须回头,只听那越来越急促的马蹄声,小郡主就猜到赵禹即将要超过自己。她银牙一咬,手掌接连拍在马腹上,只是这马驹终究力有未逮,片刻后便被赵禹的大宛良驹甩在了身后。原本她存心作弄挑来这匹马,眼下看来却是搬起石头砸在了自己脚面上!

名驹如龙,展身一跃,轻轻巧巧跳过旗帜。赵禹回头一望,小郡主正咬牙切齿从大宛良驹激起的烟尘中冲出来,他心下一松,积蓄在胸膛里最后一口劲力蓦地一泻,只觉藏在骨子里最深处的疲倦都一股脑涌出来,周身无力,软绵绵从放缓脚步的马背上滑落下来,后背重重摔在了坚硬的马道上。

小郡主正因输了比试而懊恼,眼看到赵禹跌下马背,心中大感快意。却看到赵禹掉落下来,竟连半分挣扎都无,这才慌了神,翻身下马冲上前,只见赵禹双目紧闭,嘴角不断有血水缓缓流出。

“你怎的了?可千万不要摔坏了!”

小郡主冲上前想要扶起赵禹,却看着他双眉紧蹙而不敢轻动。

赵禹勉强睁开眼来,凝望着小郡主,涩声道:“小丫头,你们蒙古人向来擅骑,今日你却输给了我……这样讲来,便是、便是你们全族都输……输给了我!”

他一说话,腔腹里刀割一般疼痛,逆血上涌,夺口喷出!

“傻小子,你、我不过说句玩笑话,小孩耍闹的一场比赛,你至于这样癫狂勉强!”小郡主看到赵禹这般凄惨模样,眼圈顿时变得通红,转头向远处叫道:“来人!快来人救命啊!”

听着小郡主仓皇的声音,仿佛再次置身那喧闹悲惨的大都街道,赵禹恍惚间呓语道:“国破之人,苟且之身……还剩什么?还争什么?只有一腔癫狂意气,若不宣泄出来,怎么能得个爽快……”

说着,他双眼便沉重的合拢。

“喂,赵禹!你不要死!你千万不要死……你醒来望着我,我向你保证!我向你保证啊,往后在你面前再不讥讽南人一句!”

小郡主挥起手来拍打着赵禹的脸颊,然而他的眼终究还是没有睁开。

汝阳王府有医术第一等精湛的医师,当赵禹被抬到厢房中后,医师们全被小郡主连拉带扯弄来凑到一起,鱼贯进入房中,详细诊断后却又都摇着头走出来。

“怎的?难道没救了!你们有没有看仔细?他只是从马上轻轻摔下来……只是轻轻摔了一下,怎么可能救不回来?”小郡主拉着医师们的袖子,声音惶急,原本清彻的眼眸里蓄满泪水。她与赵禹本没有什么情分,可是纯洁心灵里哪肯眼睁睁看着先时还灵动无比的伙伴这时竟生机全无变作冰冷尸体!

医师们苦着脸说道:“小郡主,非是我们不尽心,只是这孩子症状着实奇怪。他的摔伤倒还罢了,只是似乎另有隐伤致使生机隐晦,这一刻还吊着一口气,可惜看不出病因,若胡乱用药被药力一激,登时便要泄了气一命呜呼!”

“胡说八道!他平日机灵活泼,能有什么隐伤!你们这群庸医,自家医术不精,只晓得寻找借口搪塞!”

小郡主挥起马鞭抽打医师,晶莹的泪花在脸颊上纵横,根本不理会医师们的话。

旁边唤作保保的王府世子走上前,劈手抢过马鞭,大声道:“妹子,你听医师们讲。这小子命里该绝,和我们有什么关系!那赵雍蛮子有三个儿子,死了一个有什么打紧!难道他还真敢上门来计较?父王虽然不在家,有哥哥在,我不会让人惊扰到你!你且放宽心,回房去休息吧!”

“保保,你有没有看见?他只是轻轻摔下来,怎么可能救不活?你告诉我,怎么可能救不活?”小郡主抓着世子的胳膊,哭泣着说道。

这时候,医师中有一人突然开口道:“或许这孩子是受了内伤?我们都不曾修炼武功,当中隐情自然看不出。可是王府里许多武功高强的供奉,未必就看不出……”

“是了,是了!我怎将这事给忘了!鹿先生呢?鹤先生呢?还有,还有苦大师!都叫来,把他们都叫来!快啊!”

得了提醒后,小郡主恍然大悟,挥着手臂驱赶仆人们去请那些王府供奉。

世子看到妹子手足无措的模样,叹息道:“敏敏,你莫非忘了?几位大师都被派往南方执行个要紧任务,眼下还不曾回转!”

“苦大师没有,苦大师还在府里!快去把他叫来!”小郡主眸子一亮,疾声催促道。

不旋踵,一个面貌丑陋,发色红棕的头陀走进来。他对世子和小郡主行礼,还未弯下腰,便被小郡主推进房中:“救人要紧!”

那头陀走进房来,看到平躺在榻上双目紧闭的赵禹,将手指搭上他的脉门,另一手则平放在赵禹胸口处,双目微瞑。片刻后,他蓦地睁开眼,流露出一丝惊诧,手指在赵禹身上快速一拂,突地触到一个坚硬物什。微微弹指挑开赵禹衣襟,恰看到赵禹怀中放着那周岁时抓到的古怪东西。

头陀脸色登时剧变,不过很快便收敛下来,只是一双眼变得凝重无比。他正背对房门,旁人都看不见方才他表情的变幻。他不动声色将那东西复又塞回赵禹怀中,然后表情凝重的站起身来。

“怎样了,苦大师?他可还有救?”小郡主冲上前疾声问道。

苦大师抬起手来比划片刻,原来他是个哑巴。

小郡主瞪大眼眸望着苦大师的手势,问道:“你是说,很困难?”

苦大师点点头,走到桌前拿起笔,用蒙文写了四个字。

世子心下好奇,凑上来看了看,脸色登时大变,大叫道:“你疯了,苦大师?大回还丹是天下第一等的圣药,当年我家祖父阿鲁温数度立下灭国大功,才得世祖皇帝赏赐三枚!这圣药有起死回生的功效,武林人服了可抵数十年苦修,如今全天下更无人能够炼制!父王将之视作生命,当今陛下曾求一枚救治性命垂危的妃子,都被父王搪塞过去!如今你说要用这圣药救那小子?妹子,千万不要听这疯和尚的!”

小郡主贝齿咬着樱唇,沉默许久后才开口道:“苦大师,难道真的只有这一个法子?”

苦大师摊摊手,然后对世子合什,退到一旁,表示不再干涉此事。

小郡主低着头,表情变幻不定,过了好长时间才咬牙说道:“我即刻去取来!”

“妹子,你这是做什么!这等圣药,非到紧要关头断断动用不得!只要收在家中,咱家人便等于多了数条性命!你可千万不要一时糊涂,那小子贱命一条,死便死了!他有什么资格服用这圣药!”世子表情狰狞,展开手臂拦住小郡主。

小郡主眼圈通红,泪水又滚落下来,哀声道:“我懂,保保,你说的我都懂!可是我心里想什么,你却不明白!若不是我强要逼他赛马,他就不会发生这惨事!若要他这般就死了,我一生都不安心!我求求你,保保,你就当今日妹子死了一次,用一枚大回还丹来换我一生安宁,可好?”

“妹子,你这是何苦?汉人性命下贱,光在这大都,哪一日不死上百十个都算白过了!你狠不下心,就当这小子是被我害了。现在我就一领草席将他卷去乱葬岗喂了野狗!那赵家若敢来询问,我去杀了他全家!”

小郡主听着兄长狠戾的话,脑海中却回响起赵禹昏迷前所说的话,还有他那不经意间绽放出的冷冽眼神,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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