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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的顿河-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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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利高里脑袋昏昏沉沉,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下了马,摇了摇头。随后赶来的三连的几个哥萨克从他身旁驰过。有人用军大衣抬着一个伤号,一群奥地利俘虏被赶着快步跑过去。他们挤成灰色的一群向前跑着,钉着铁掌的皮靴刺耳地哒哒响着。葛利高里看到他们的脸像些土黄色的凝冻的圆饼。他扔了马缰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走到那个被他砍死的奥地利士兵跟前。奥地利兵就躺在那道制作精巧的铁栅栏围墙旁边,一只棕色的脏手巴掌伸了出去,像在向人乞讨似的。葛利高里看了看他的脸。他觉得这张脸很小,虽然留着下垂的小胡子,还有那受尽折磨的(不知是由于疼痛,还是由于过去不幸的生活)歪扭、严峻的嘴,然而看起来几乎是一张小孩子的脸庞。

“喂,你怎么啦?”一个不认识的哥萨克军官从街心驰过喊了他一声。

葛利高里看了看军官的落满尘土的白帽徽,一溜歪斜地往马跟前走去。他的脚步又乱又重,就像肩上压着不能胜任的重负似的;憎恶。惶惑在折磨他的心灵。他把马镫抓在手里,半天也抬不起那只沉重的脚。

第三卷 第六章

鞑靼村和邻近各村第二期征召的哥萨克在离开家乡后的第二天,在叶伊村过夜,住在鞑靼村下头的哥萨克总是避开住在村上头来的哥萨克一因此,彼得罗。麦列霍夫丁可尼库什卡。赫里斯托尼亚。司捷潘。阿司塔霍夫、托米林。伊万和其余的几个人同住在一个人家里。主人——一个高身材的,曾经参加过土耳其战争的衰弱老头子——和他们谈起来了。哥萨克们已经在厨房里和内室打好地铺,躺了下去,抽起睡前的最后一次烟来。

“这么说,要去打仗啦、老总们、‘”去打仗,老爷子。“

“大概不会像上耳其战争那样吧7 现在的武器可很不一样啦。”

“一个样。一样的穷凶极恶!过去在土耳其战争中屠杀老百姓。现在也照样屠杀。”托米林不知道是在生谁的气,牢骚说。

“亲爱的,你这可是瞎说八道。这回是另外一种战争。”

“这是当然的啦,”赫里斯托尼亚懒洋洋地打着阿欠,用手指甲掐熄了烟卷儿,肯定说。

“咱们去打它一阵子,”彼得罗。麦列霍夫打了一个呵欠,在嘴上画了个十字,把军大衣蒙到头上。

“孩子们,现在我求你们一件事。我诚心诚意地求你们,请你们记着我的话,”

老头子说道。

彼得罗把军大衣襟撩开,仔细听起来。

“要记住一点:如果你想活着,想从拼死的战斗中腿儿胳膊全乎的活过来——就要维护人类的真理。”

“啥真理?”在边上躺着的司捷潘。阿司塔霍夫问道。他怀疑地笑了笑。自从听到打仗的那个时候起,他就眉开眼笑了。战争诱惑着他,普遍的慌乱和别人的痛苦减轻了他的痛苦。

“就是这种真理:打仗的时候别拿别人的东西——这是一。千万不许糟踏妇女,还要记住这样的咒文。”

哥萨克们翻过身来,大家同时说起来。

“如今自个儿的东西别丢就行了,哪儿还顾得拿别人的啊。”

“为什么不能动妇女?糟踏——这我明白——不行,可如果她愿意呢?”

“没有女人,怎么受得了啊?”

“说的是啊!”

“你说的咒文是啥样的呀?”

老头子很严厉地瞪起眼睛,马上回答大伙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动妇女。绝对不能动!你要是忍耐不住,就会掉脑袋,或者受伤,等你明白过来,也晚啦。咒文我告诉你们。我参加过整个土耳其战争,死神就在我的背上,像背着褡裢一样,可是因为我有这些咒文,所以活了下来。”

他走进内室去,在神龛里面翻了一阵,拿出一张由于年深日久变脆发黄的纸片。

“这就是。都起来,抄下来吧!大概,鸡叫以前你们就要动身吧?”

老头子用手巴掌把沙沙响的纸片在桌于上摊平,就走开了。阿尼库什卡头一个爬起来。灯光被从窗缝钻进来的风吹得摇曳闪晃,飘忽的阴影在他那女人似的光脸上闪动。除了司捷潘,大家都坐起来抄写。阿尼库什卡最先抄完,把那张从练习本上扯下来的纸片卷好,系在十字架的链子上。司捷潘晃着脚嘲笑他说:“你给虱子修了座养老院。本来它们不会在链子上搭窝,现在你给它们修了一间纸房于。真有你的!”

“好汉,你要是不信,就闭上嘴!”老爷子严厉地打断他的话,斥责道,“你不要妨碍别人,也不要讥笑人家的信仰。你这样做应该感到惭愧,这是罪孽!”

司捷潘微笑着不做声了;阿尼库什卡为了打圆场,问老爷子说:“咒文上面有个地方讲到羽形矛,还说到箭。这是什么意思?”

“冲锋陷阵的咒文——这并不是咱们现代人编出来的。这是我的爷爷从他爷爷手里传下来的,也许在那以前,这个咒文早就有啦。古时候,人们都是用羽形矛和弓箭打仗的。”

下面的几个咒文,各人看中哪个,就抄下来。

避枪咒

感谢上帝。山上有块白石头,样子像匹马。水是流不进石头里去的,箭和弹丸也同样射不进我这个上帝的奴仆身上,也射不进我的同伴和我的马身上。就像锤子从铁砧上蹦开一样,弹丸也同样从我身上蹦开;箭像磨绕着磨心转一样,绕着我转,却射不到我身上。日月永光,使我这个上帝的奴仆也永生健壮。山后有座碉堡,我把碉堡的门锁上,钥匙扔到大海里燃烧着的白色巨石阿尔托尔底下面,不论男巫,还是女巫,不论和尚,还是尼姑,都看不见这块巨石。水不会从海洋里流走,黄砂怎么也数不清,我这个上帝的奴仆,同样怎么也伤害不了。为了圣父圣子及神灵之名,阿门。

避战咒

有一个大海,海上有块叫阿尔托尔的白色巨石,在阿尔托尔巨石上,有个古老的石头人。从东方到西方,从地下到天上,把我这个上帝的奴仆和我的同伴都用石头衣服遮上;使我们能躲开锋利的刀和剑,躲开羽形矛和长矛的尖刃,躲开开刃的和没有开刃的缥枪。躲开刀斧和炮弹;躲避枪弹和各种百发百中的弹箭;躲开各种羽毛箭,不论是贴鹰毛的、天鹅毛的、鹅毛的、鹤毛的、秧鸡毛和乌鸦毛的箭都能躲开;躲开土耳其战争,躲开克里米亚战争和奥地利战争,躲开追来的敌人,躲开鞑靼人和立陶宛人、德国人和锡兰人,也能躲开加尔梅克人。圣洁的神甫和天上诸神啊,保护我这个上帝的奴仆吧。阿门。

冲锋陷阵咒

圣洁的女神圣母娘娘和我们的主耶稣基督。主啊,请赐福保佑,当我这个上帝的奴仆以及凡是和我同去的人冲锋陷阵的时候,请用彩云把我们遮蔽,用你神圣的石头的天城围上我们。圣德米特里。索伦斯基,保佑我这个上帝的奴仆和我周围的同伴们,不要叫坏人开枪,不要叫他们用羽形矛刺,用斧砍;不管是用斧背捶,还是用斧刃砍,不管是用马刀劈、削和刺;什么刀都刺不进,砍不伤;无论年纪大小,不论皮肤黄黑,不管是异教徒,不管是魔法师和各种各样的巫神,都不要叫他们开枪。现在这些_都站在我这个失去父母、被审判的上帝的奴仆面前。在海洋里的布扬岛上,有根大铁柱。铁柱顶上立着一个铁人,他拄着一十民铁杖,吩咐铁器、钢刀。宝剑。蓝色的锡弹和铅弹,以及各式各样的兵器说:“铁器,去吧,回到你的母亲大地那里去,躲开上帝的奴件和我的同伴,躲开我的马。箭杆回到树林里去,羽毛回到同母亲飞禽身上去,鱼缥回到鱼身上去。”用金盾保护我这个上帝的奴仆,不遭刀砍和枪炮射击;不遭炮弹、羽形矛和大刀的伤害。我的身体经得比盔甲还坚固。阿门。

哥萨克都把抄好的咒文藏在贴身衬衣里面。系在十字架链子上,放在母亲给的保佑太平的圣物上;系在包着故乡泥土的小包上,但是死神也并没有饶过那些带着咒文的人。

在加利齐亚和东普鲁士的田野上,在喀尔巴吁山和罗马尼亚的土地上——凡是战争烽火烧过的地方,凡是哥萨克马蹄踏过的地方,到处都留下腐烂的哥萨克尸体。

第三卷 第七章

顿河上游各乡镇——叶兰斯克、维申斯克、米吉林斯克和卡赞斯克——的哥萨克一向都是编人野战军第十一、第十二团和禁卫军阿塔曼斯基团。

但是一九一四年,维申斯克镇的一部分奉召人伍的哥萨克,不知道为什么被编进了以叶尔马克。季莫费耶维奇命名的第三顿河哥萨克团,这一团大多数是由梅德维季河日区的哥萨克组成的。米吉卡。科尔舒诺夫和另外一些人都被分配到第三团里来了。

这个团和骑兵第三师的一些部队一同驻扎在维尔诺。六月里,有些连队出城去放马吃野草。

是一个闷热、阴沉的夏日。天空阴云密布,遮住了太阳。团队排成行军队形前进。军乐齐鸣。军官老爷们戴着夏季保护色制帽,穿着凉爽的夏装,成群结队地骑马出城来。他们的头顶上笼罩着一片蓝色的纸烟烟雾。

大道两旁农民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农妇正在割草,他们用手巴掌遮在眼上,观看哥萨克的马队。

马都出了大汗。腿裆里直往下滴黄汗沫,从东南吹来的微风,不但吹不于马身上的汗,反而使热腾腾的闷气更浓重了。

半路上,离一个小村子不远的地方,突然一匹一周岁的小儿马闯进了五连的队伍里。它从村子里飞跑出来,看见了密密麻麻的马群,长嘶一声,就朝马队横插过来。还没有脱去幼毛的尾巴翘着,贝壳一样的光滑的蹄子扬起尘土,落在踏过的青草上。小儿马往领头上的那个排里跑去,呆头呆脑地把脸拱进司务长的马腿裆里。

司务长的马屁股向上一跃,但是却没有舍得踢它,显然是可怜它了。

“滚开,混蛋!”司务长摇了摇鞭子。

小儿马那副天真可爱的样子逗得哥萨克们非常高兴,大家都笑起来。这时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小儿马在队列中横冲直撞,把一个排的队形全冲乱了,原来整齐、紧凑的队形全垮了。哥萨克鞭打着马匹,可是它们却犹犹疑疑踏步不前。小儿马挤在这些马中间,只好侧着身子走,总想咬它身旁的马。

连长飞驰过来:“这儿是怎么回事?”

在鲁莽的小儿马钻进去的地方,马都歪到一旁去,打着喷鼻,哥萨克都笑着用鞭子抽小马驹,这个排的队形乱得一塌胡涂,后面的各排跟着拥了上来,排长怒气冲冲从连队的队尾,顺着道边跑上来。

“怎么回事?”连长拨马向人马最乱的地方冲去,大喊了一声。

“您看这匹小儿马……”

“钻到我们队伍里来啦……”

“这个鬼东西怎么也赶不出去!

“你用鞭子抽它呀!为什么可怜它?”

哥萨克都负疚地笑着,拉紧缰绳,控制着激动不安的马。

“司务长!中尉阁下,这算他妈的怎么一回事?请把你的一排人马整顿好,真是岂有此理!

连长向路旁退去。他的马后腿一失足,陷进路旁的小沟里。他用刺马针刺了马一下,跃到小沟的对面去,跃到生满了胭脂菜和金黄色延寿菊的土堤上。远处有一群军官停了下来。中校把脑袋向后一仰,喝着水壶里的水,他的一只手安稳、亲切地放在用铁皮包得很漂亮的鞍头上。

司务长冲开队伍,恶毒地咒骂着,把小儿马赶到道旁去。排的队列又紧接起来。

一百五十双眼睛在看着司务长站在马镫上,跟在小儿马的后面奔驰,但是那匹小儿马忽而停下来,把半边身子靠在司务长的标准马身上,忽而又翘起尾巴跑开去,司务长的鞭子怎样也打不着它的脊背,总是落在尾巴尖上。它的尾巴被鞭子一抽就耷拉下去,但是一转眼,又剽悍地迎风翘了起来。 全连都笑起来。军官们也笑了。就连大尉阴沉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苦笑。

米吉卡。科尔舒诺夫和维申斯克镇卡尔金村的哥萨克伊万科夫。米哈伊尔,以及霍皮奥尔河口的科济马。克留奇科夫,走在最前面一个排的第三列里。肥头大耳、宽肩膀的伊万科夫沉默不语,克留奇科夫绰号叫“骆驼”,是个有些浅麻子驼背的哥萨克,对米吉卡总是挑剔不休。克留奇科夫是个“老”哥萨克,就是说在服最后一年的现役了,根据团队不成文的法律,他跟所有的“老”哥萨克一样有权差使、管教年轻的哥萨克,可以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儿用皮带抽打年轻的哥萨克。有这样的规矩:一九一三年人伍的哥萨克犯了错误——抽十三皮带,一九一四年人伍的——抽十四皮带。司务长和军官们都很赞赏这种规矩,认为这样可以培养哥萨克不仅要尊重长官,而且还要尊重年长的哥萨克的观念。

不久前才获得上等兵肩章的克留奇科夫驼着背骑在马上,像鸟儿一样耸着两肩。

他眯缝起眼睛看着一大片灰色的云彩,模仿着连长波波夫大尉吐字不清的声调,问米吉卡道:“喂!……告诉我,科尔舒诺夫,咱们的连长叫什么名字?”

为了自己的倔强脾气和不驯服的性格,尝过不止一次皮带滋味的米吉卡,脸L故意装出一副恭敬的样子。

“波波夫大尉,‘老’哥萨克阁下!”

“什么!”

“波波夫大尉,‘老’哥萨克阁下。”

“我问的不是这个。请你告诉我,咱们哥萨克都怎么称呼他?”

伊万科夫担心地向米吉卡挤了挤眼,翻起豁嘴唇笑了。米吉卡回头看了看,看见了走在后面的波波夫大尉。

“”喂?回答!“克留奇科夫眯缝着眼睛说。

“都称呼他波波夫大尉。‘老’哥萨克阁下!”

“抽你十四皮带。你给我说,混蛋!”

“我不知道,‘老’哥萨克阁下!”

“等咱们到放马的地方再说,”克留奇科夫用自己本来的腔调说道,“我要好好抽你一顿!问你就得回答!”

“我不知道。”

“小猪崽子,难道你会不知道大家叫他什么!”

米吉卡听见走在后面的大尉坐骑的轻轻的。像贼似的脚步声。便不做声了。

“说不说?”克留奇科夫凶狠地眯缝起眼睛逼问道。

后面的几排都小声地哈哈笑起来。克留奇科夫还不明白大家在笑什么,以为是笑自己呢,就怒气冲冲地说道:“科尔舒诺夫,你小心点儿!……等咱们到了放马的地方——我要抽你五十皮带!”

米吉卡耸耸肩,决定回答他的问题。

“黑尾巴老鹅!”

“哼,就是这个。”

“克留——奇——科夫!”后面有人叫唤他。

“老”哥萨克阁下在马鞍子上哆嗦了一下。使劲挺直了身体。

“混账东西,你在这儿胡诌些什么?”波波夫大尉使自己的马和克留奇科夫的马并排走齐,吐字不清地骂道。“你在教给年轻的哥萨克什么呀?”

克留奇科夫眨了眨挤成两条缝的眼睛。两颊泛起一层浓重的红晕。后面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我去年教训过谁啦,啊?这指甲把谁的脸皮划破啦,啊?大尉把又长又尖的小手指甲伸到克留奇科夫的鼻子前头,颤动着小胡子说道。

“以后别再叫我听见这种胡话!你懂吗?我的老弟?”

“是,大人,我懂得!”

大尉勒马放慢了脚步离开队伍,然后勒住马,看着自己的连队走过去。第四连和第五连都大步走起来了。

“连队,大步前进!

克留奇科夫一面整理着武装带,一面回头看了看已经落在后面的大尉,把长矛放平,失魂落魄地摇了摇脑袋。

“这个黑尾巴老鹊来得真他妈的是时候!他打哪儿蹦出来的?”

笑得满身是汗的伊万科夫说道:“他早就跟在咱们后头走啦。全都听见了。他好像是闻出味儿,才跟上来的。”

“你也该给我使个眼色呀,笨蛋!”

“我管不着。”

“你管不着?好,脱光屁股抽你十四皮带!”

几个连分散驻进附近地主的庄园里去。白天给地主割三叶草和牧草,夜里在指定的地方放牧拴起腿的马,在火堆的烟雾里玩牌、讲故事和开玩笑。

第六连是给波兰大地主施奈德干活。军官都住在厢房里,打牌、酗酒,成群结伙地追求总管的女儿。哥萨克们在离庄园三俄里地方扎下野营。每天早晨总管老爷坐着马车到他们这里来。这个肥胖、体面的小贵族从车上站起来,舒展着坐麻了的胖腿,照例挥舞着他那有漆皮遮檐的白制帽,问候“考萨克”。

“来和我们一块儿割草吧,老爷!”

“去把你身上的肥膘往下减减!”

“拿拿镰刀,不然你会疯瘫的!……”穿白衬衫的哥萨克队伍里有人喊道。

总管事冷冷地笑着,用有花边手绢擦着秃头顶,领着司务长去划定新的割草地段。

中午,行军厨房送饭来了。哥萨克们洗洗脸,便去领饭。

吃饭时鸦雀无声,可是在饭后的半小时休息时间却总要高谈阔论一番,以补偿吃饭时的沉默。

“这儿的草太坏。跟咱们草原上的草可没有法儿比。”

“冰草几乎一点也没有。”

“咱们顿河一带的人现在已经割完草啦。”

“咱们这儿也快割完啦。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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