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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案铭录-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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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乖点,听话,”贺一九怕他滑下去,把他往背上推了推,顺带没完没了地掐他屁股上的肉,“别闹了,再闹我直接把你扔下去。”

    韩琅像个撒娇的小孩一样哼哼两声,继续在他背上扭动挣扎。贺一九既无奈又觉得好笑,刚要训斥他,就听他咕哝道:“你敢扔我?”

    “还挺凶?”贺一九脚步没停,嘴上哼笑道,“好好好都依你,不扔不扔。”

    “你走慢点,颠着我了!”

    “哎哟你真是我祖宗,我们逃命呢,谁敢走慢啊?”

    韩琅不吭声了,转而用牙齿啃他后脖颈,贺一九的心都被他咬烂了,要不是情况紧急,真想把他放下来狠狠“教训”一下。正在这时,他们终于跑出复杂幽深的暗道,从先前的仓房里穿了出去。贺一九安抚好韩琅,正准备一场恶战之时,外头居然一个人没有,静悄悄的简直像个陷阱。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贺一九念叨着这句老话,硬着头皮往外冲去。路上一个人都没碰见,就算有人影也是远远看到,庄园里的守卫似乎在追什么东西,各个急冲冲地朝同一个方向奔去。贺一九心想真是天赐良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直接足下一点,运起轻功翻出了墙外。

    这时他仍不敢泄气,背着韩琅徒步朝山下狂奔。韩琅刚消停了一会儿,这会儿又迷迷糊糊地闹了起来,指甲都在贺一九胸前抠出了五条血印。

    贺一九还是舍不得揍他,韩琅平日里那么正经一人都病成这样了,他哪下的去手?

    “哎哟我的亲阿琅啊,亲宝贝,亲蛋蛋,别闹了成不?”贺一九把他伸过来的两只手拨开,嘴上仍耐着性子说尽一切好话,“等跑出去你想干什么干什么,爱咋地咋地,没人管。”

    韩琅像小狗一样哼哼:“我烦,我热!放我下来!”

    “热了才好,你瞧你刚才都冻成冰碴子了,听话,马上就到了。”

    就这样闹腾了一路,贺一九跑到安全地带的时候整个人都快累瘫了,就凭一口气硬撑着。两个人身无分文,又脏又臭好似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幸亏山下村里他认识个人,强忍着对方惊诧的目光,他找人借了间屋子,然后又赶紧去烧水给韩琅泡澡。

    把人剥光了往热水里一放,这才算是解脱了。韩琅整个人软趴趴地倚在里头,要没人扶着搞不好就沉了底。他舒服了也就不再闹腾,贺一九又找人端来碗白粥,嘴对嘴哺下去。直到把韩琅哄睡了,他自己才犹如大风过境般往旁边一倒,累得手都抬不起来。

    正在这时,床上的韩琅迷迷糊糊伸过来一只手,语重心长地在他肩上拍了拍。贺一九正要问他怎么了,只见韩琅眯缝着眼,心满意足地呢喃了一声:“好媳妇。”

    贺一九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血来,看着韩琅的睡脸又无处下手,最后只能在他屁股上肉最多的地方狠狠揪了一把,骂道:“你这臭小子,真他妈是来跟我讨债的!”

    果不其然,等韩琅醒过来时,他已经把他干过的蠢事全都忘了。

    贺一九就在他身边榻上睡得人事不知,韩琅看到贺一九疲惫的睡颜之后,心里的感动早已满满溢出。结果贺一九翻了个身,右腿勾上他的膝窝,胳膊自然而然地伸向他的屁股掐了一把,嘴上还呢喃道:“□□你这个讨债鬼。”

    韩琅就把人踹到一边了。

    后来贺一九一脸打死不承认的表情,坚决说他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干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但韩琅总觉得自己屁股上有几道青紫,这几天恐怕没少被捏,他问贺一九时,对方信誓旦旦地说:“是救你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跌的。”

    韩琅半信半疑,可惜他对于自己昏迷过后的事情全无印象,前一刻还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下一刻就已经躺在这张软和的床榻上,若不是身体还觉得头重脚轻,他真的怀疑之前的遭遇只是一场噩梦。

    贺一九和他解释了那之后发生的事:“要不是那天山庄刚好进了刺客,我们也没这么容易逃出来。”

    “刺客?你怎么知道?”

    贺一九伸了个懒腰才慢悠悠道:“你昏迷这两天,我托人快马加鞭回了一趟安平,把经常进山庄送货那小子给叫来了。这回又花了不少银子才买通他让他去山庄打听,具体的没弄清楚,只说是进了个黑衣服戴面具的刺客,已经被打跑了。”

    韩琅原本不动声色地听着,听到“黑衣服戴面具”六个字时,表情登时一变:“莫非是……”

    “有可能,据他们说这刺客用的也是毒镖。”

    韩琅眉头拧成了疙瘩:“竹贞,在宝昌坝打伤我的刺客,江湖上号称‘毒手’。”

    两人从宝昌坝回来以后没少查私盐的事,但线索极少,最后得到的消息也至多如此。竹贞受雇于谁完全不得而知,就连这刺客是否是竹贞本人都是一个谜团。

    贺一九揉了揉太阳穴,叹道:“这人行事诡异,难以捉摸。就说上回他伤你,用的只是让你手足疲软无力麻筋散,并不取你性命。”

    韩琅冷哼道:“照你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他放过我?”

    贺一九安抚似的拍拍他的手背:“我就打个比方,意思是这人作风古怪不像寻常刺客。或许我们可以找他联手。”

    “他未必乐意。”

    “能找到人再说吧,”贺一九叹道,“听说他受伤了,也不知还在不在附近。他们这行不达到目的不会善罢甘休的,迟早还会回来。”

    韩琅思索片刻,然后接过贺一九递过来的汤药,仰起脖子往喉咙里泼去。贺一九看着都提心吊胆,忙道:“慢着点慢着点,想呛死啊?”

    韩琅拧着眉,越想越觉得挫败。一碗药喝完了,他把碗重重往桌上一磕,吐出一口气道:“我再休息一天,然后回庄园去抓人。”

    贺一九无奈,知道他在气头上,也不好再和他犟。见韩琅闭了眼就开始调息,他伸出一手把人揽过来揉了揉,安抚道:“一天哪够,瞧你饿得都不成人形了。”

    “夸大其词。”韩琅开始嘀咕,结果被他脑门贴脑门拱得趔趄了一下。

    “三天,听我的,”贺一九沉声道,“这三天你不准出屋子,给我把身子养好了,其他事我先替你操办。”

    韩琅想起身,结果贺一九板着脸又把他摁回去,前者还没从体虚中缓过来,挣扎了几下就没力气了,只能恨恨地瞪着贺一九道:“你能办什么?”

    贺一九趁机在他额头上嘬了一口,笑道:“你等着瞧吧。”
第56章 云海6
    韩琅过上了被“软禁”的生活。

    足不出户,吃了睡睡了吃,喝下去的药比他之前半年喝的都多。但凡他想偷摸着出门询问一下案情,贺一九定会气势汹汹地拦在他前面,厉声道:“养病去。”

    “我就问一下……”

    “不准问,不准想,”贺一九打断他,然后连哄带威胁地把人塞回屋内,“快去睡觉。”

    韩琅不乐意了:“凭什么就我一个人窝在屋里长霉,你不也遭了罪?”

    贺一九搪塞他:“老子武功比你强身子比你好,瞧瞧你那弱鸡模样,我都看不下去了。”

    韩琅脸色骤然转阴,扭开视线就要不理人,贺一九赶紧把人捞过来腻歪:“好好好,韩大人最厉害,一个能打十个。”

    韩琅被他腻出了一声鸡皮疙瘩,火气也没地方发了。到底是伤了元气,他往床上一倒就开始犯困。贺一九坐在旁边陪他,看他闭了眼,过了一会儿就睡熟了。

    这才蹑手蹑脚地离开。

    其实贺一九这几天干了些什么,韩琅大体还是知道的。对方托人回了一趟安平,找了几个捕快过来。说来也是头疼,韩琅手下的捕快从吴照那个案子开始就跟贺一九混熟了,天天称兄道弟,混得比跟韩琅还亲。这不,贺一九一说自己和韩大人遇到麻烦了,这帮人马上跑来,为首的阿宝更是扬言要立马抄了云海山庄。

    不但捕快来了,贺一九手下的大小喽罗也来了,这个山脚的小村从来没有接待过如此多的外人,村长都傻了眼。人到齐以后贺一九马上开始安排差事,谁谁去山庄外头盯梢,谁谁去找受伤的刺客,谁谁去查方圆的案底。然后他自己就待在屋里照顾韩琅的饮食起居,闹得韩琅心里百味杂陈,无奈对贺一九道:“怎么觉得你比我还适合当县尉?”

    “错觉。”贺一九正帮他掖被角,闻言在他脸上捏了几下,他特喜欢韩琅这蔫蔫的好欺负的模样,有种小狗崽一样的乖巧。

    但韩琅显然不喜欢被捏,偏开头躲了过去:“别弄了。”

    贺一九就停下来,回归话题道:“你也不想想,我哪儿当得成县尉啊?什么家国安康,天下大义,跟老子没屁的关系。我啊,就想安心过过日子,活得自在舒坦点,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说着,他用手指点了点韩琅的胸口:“掺合这些,还不是为了你。”

    韩琅有些动容,不说话了。虽然他不能完全同意贺一九的论调,但是对方为了自己能做到这些,说他毫无感动,那一定是假的。

    他能遇到这样一个人,事无巨细替自己着想,豁出一切救自己性命,虽然有时候烦了点,说的情话太多太臊人了点,身上的谜团很多,做的营生也不是太正经……但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好运气了。

    下午有个叫赖头的喽啰来汇报,说村外溪边来了个陌生人在汲水洗衣。他躲在下游偷看了一会儿,发现冲过来的水隐隐显出淡红色,似乎是在清洗血迹。这喽啰还算机灵,当即想到贺爷吩咐的事,马上回来说了。贺一九问他可曾见到那人往什么地方走,喽啰指着树林的方向道:“朝那里面去了。就一个跟贺爷您差不多年纪的男的,穿了件灰色衣裳,旁边还带着两只猫。”

    “猫?”贺一九一头雾水,“什么人啊,这是。”

    再问村民,都说没见过这么一个人。贺一九立马差人去林子里找,没想到才过了两个时辰,派去的人都被五花大绑扔了回来,各个迷迷糊糊的,都说莫名其妙就被打晕了。

    “操他奶奶的,”贺一九骂骂咧咧道,“老子亲自去会会他。”

    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林内,对方却没了影,气得贺一九直跺脚。回去和韩琅一说,韩琅抱着双臂满脸好整以暇:“怎么才夸你两句就办砸了?”

    贺一九翻了个白眼:“我派人去搜了,迟早把人找着。”

    “先别说这个,山庄里头还没动静么?”

    “没有,也是怪了,按理说咱们两个都跑了,他们没可能有动静。”

    “也没有人去安平调查我的踪迹?

    “这个倒有,我叫了个人在咱家门口盯梢,他说昨天来了个道士打扮的人打听你回没回家。不过这厮不争气,说那道士行踪诡秘,他跟了半条街就把人跟丢了。”

    韩琅蹙紧眉头:“道士?这是山庄里的人?话说回来,你有没有按我说的,把密函交给钱县令?”

    贺一九还没来得及答话,阿宝就在窗台探了个脑袋嚷道:“钱大人没看,他说京里有个什么工部的陈大人来访,他忙着接待,说这种小案子让韩老大你自己处置。”

    “处他大爷!”韩琅气得爆了粗口,贺一九忙来拽他怕他绊倒自己,又被韩琅狠狠甩开,“这帮狗官,一天惦记着升迁发财,真到用人的时候就成了缩头乌龟!为人臣者,以富民为功,以贫苦民为罪,如今百姓有难,他却不管不顾,还当个屁的安平县令!”

    “说得好!”

    外头一个陌生的男声附和道。

    屋里几人都一头雾水,只见一个长得清癯斯文的中年男人走进来,文官打扮,后头还跟着几个护卫。贺一九当即戒备地向前一步,没人说话,但剑拔弩张的氛围显然在静悄悄弥漫。

    “不想韩公子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简介,实在佩服,佩服!为官长当清、当慎、当勤。修此三者,何患不治乎?”此人朗声道,又朝韩琅作了一揖,“在下大理寺少卿于左书,韩公子,幸会。”

    韩琅急忙还了一礼:“不敢当不敢当,请问于大人来此是……?”

    “肯定是来办案啦!”一个清脆女声答道,这时从于左书后头钻出一个清秀女子,笑嘻嘻地对韩琅招手道,“韩公子,又见面了!”

    韩琅万分惊讶,一旁的贺一九却醋意熏天地拧紧了眉。这姑娘一身男装打扮,举止率真洒脱,不是姚心莲又是谁?

    竹贞满脸不耐烦地靠在旁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脚边的树桩。阮平正在前面空地上修补渔网,一双灵巧的大手穿针引线上下游走,灵活得令人咋舌。

    但竹贞却看得很无语,哪有人随身携带渔网,一闲下来就拿出来补的?虽然只是张小网,但带起来照样费劲。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村夫,眼看着就要到捕鱼季节了,就这么放不下那点生计?

    不过阮平又帮了他一次,他心里有愧,再有抱怨也认了,只当没看见。

    说来也怪,阮平这人就跟影子似的甩都甩不掉,简直烦不胜烦。而且他还不能说话,不管问什么都只知道傻呵呵地笑,简直比竹贞见过最笨的驴还要笨。有时候竹贞在气头上,直接叫他“大蠢驴”,他还微笑着认了。只有阮平身边的猫猫狗狗张牙舞爪地要扑上来,又被前者轻而易举地拦住。

    “猫狗都比你聪明!”

    又是一通“汪汪喵嗷”地吼叫,阮平表情不变,但笑不语。

    竹贞这次的雇主是自称是大理寺的人,姓于,想让他配合大理寺查封云海山庄。竹贞当时就冷笑出声,说你们这些正派官员何必要找江湖人来干这等杂活。对方面对他的挑衅依旧心平气和,淡然道:“你只需待命即可,有事自会叫你。等结案之后,给你五百两。”

    “你倒是个爽快人,”竹贞挑眉道,“说说看,我要做些什么。”

    过了几天,有人通知他让他趁着夜色潜入山庄,吸引守卫注意力。“不用杀人,也不用偷东西,只要在山庄里制造点动静就行了。这买卖还合算吧?”

    竹贞露出略有兴趣的表情,翘起二郎腿道:“听起来倒不像赔本的买卖,不过你们亏得有些离谱,反倒让我怀疑了。于大人,能说说具体缘由么。”

    “想必你认识安平的县尉韩琅吧?”

    竹贞神色不改,冷笑道:“不认识。”

    对方微微一笑:“韩琅在山庄里。”

    竹贞沉下脸:“你想让我救人?”

    “不必,只须引发混乱再假装逃走即可,到时我自会安排人助韩琅脱身。”

    竹贞笑了,笑得阴气逼人:“据我所知那家伙离家有十来天了,你现在才来找我?想必你们明知道里头有危险,照样默许他进去,为了什么?当诱饵?”

    对方歉意地笑了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都是为了大局着想。不过,真没想到阁下比预想中更有江湖义气。”

    竹贞直接打断他的话,起身向外走去:“我先走了。”

    夜里,他按约潜入云海山庄。这是个无星无月的暗夜,山庄戒备森严,四处都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响动。在掌握地形和人员分布之后,竹贞无声无息地窜上一棵参天大树,从腰间抽出短刀对准了下方两个值夜的守卫。其中一人正抬头打哈欠,正巧对上了散发出凌厉寒光的刀刃。竹贞故意等那两人都大叫出声,仓皇出击之时,才手起刀落,结果了两人性命。

    庄园里一阵骚动,追兵紧接着从各处赶来。竹贞继续轻巧地游走在树木与房顶之间,暗自发笑,觉得自己真像在溜一群只知道瞎跑的野狗。夜色中,有人掏出弩箭想要瞄准他,没料到破空的风声早被他听在耳里。他不疾不徐地咬破手腕朝地上滴了几滴鲜血,心道是时候了,立刻鬼魅般窜向墙外,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一意料之外的,就是他在林子里和阮平碰了个照面。

    “我没受伤!没受伤!你这头蠢驴他妈的能不能长点脑子!”

    阮平一身蛮力,他居然没挣脱,被那人拽着手腕检查半天,差点把刚止血的伤口又挤破了。竹贞气得想削了他的脑袋,骂道:“别来烦我!”

    当即运起轻功窜出去老远,连对方怎么找到自己的都忘了问。此时天光已是微明,竹贞立在树上之上,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他一贯不与人深交,连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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