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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 (七)-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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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望风披靡。”木婉清道:“哼,他不过是大理国的皇帝而已,武功又有什么了不起?我不
信他能敌得过那青袍怪人。他多半是带领几千铁甲骑兵,攻打进来。”段誉连连摇头,道:
“不然,不然!我段氏先祖原是中原武林人士,虽在大理得国称帝,决不敢忘了中原武林的
规矩。倘然仗势欺人,倚多为胜,大理段氏岂不教天下英雄耻笑?”
    木婉清道:“嗯,原来你家中的人做了皇帝、王爷,却不肯失了江湖好汉的身份。”段
誉道:“我伯父和爹爹时常言道,这叫做为人不可忘本。”木婉清哼了一声,道:“呸!嘴
上说得仁义道德,做起事来就卑鄙无耻。你爹爹既有了你妈妈,为什么又……又对我师父不
起?”段誉一怔,道:“咦!你怎样可骂我爹爹!我爹爹不就是你的爹爹么?再说,普天下
的王公贵胄,那一个不是有几位夫人?便有十个八个夫人,也不打紧啊。”
    其时方当北宋年间,北为契丹、中为大宋、西北西夏、西南吐蕃、南为大理。五国王
公,除正妻外无不广有姬妾,多则数十人,少则三四人,就算次一等的侯伯贵官,也必有姬
人侍妾。自古以来,历朝如此,世人早已视作理所当然。
    木婉清一听,心头升起一股怒火,重重一掌打去,正中他右颊,拍的一声,清脆响亮,
只打得他目瞪口呆,手中咬去了一半的馒头也掉在地下,只道:“你……你……”木婉清怒
道:“我不叫他爹爹!男子多娶妻室,就是没良心。一个人三心两意,便是无情无义。”段
誉抚摸着肿起的面颊,苦笑道:“我是你兄长,你做妹子的,不可对我这般无礼。”木婉清
胸中郁怒难宣,提掌又打了过去。
    这一次段誉有了防备,脚下一错,使出‘凌波微步’,已闪到了她身后。木婉清反手一
掌,段誉又已躲开。石室不过丈许见方,但‘凌波微步’实是神妙之极,木婉清出掌越来越
快,却再也打他不到。木婉清越加气恼,突然‘哎哟’一声,假意摔倒,段誉惊道:“怎么
了?”俯身伸手去扶。木婉清软洋洋的靠在他身上,左臂勾住他脖子,蓦地里手臂一紧,笑
道:“你还逃得了么?”右掌拍的一下,清脆之极的在他左颊上打了一掌。
    段誉吃痛,只叫了一声“啊”,突觉丹田中一股热气急速上升,霎时间血脉贲张,情欲
如潮,不可遏止,但觉搂在怀里的姑娘娇喘细细,幽香阵阵,心情大乱,便往她唇上吻去。
    这一吻之下,木婉清登时全身酸软。段誉抱起她身子,往床上放落,伸手解开了她的一
个衣扣。木婉清低声说:“你……你是我亲哥哥啊!”段誉神智虽乱,这句话却如晴天一个
霹雳,一呆之下,急速放开了她,倒退三步,双手左右开弓,拍拍拍拍,重重的连打自己四
个嘴巴,骂道:“该死,该死!”
    木婉清见他双目如血,放出异光,脸上肌肉扭动,鼻孔不住一张一缩,惊道:“啊哟!
段郎,食物中有毒,咱俩着了人家道儿!”
    段誉这时全身发滚,犹如在蒸笼中被人蒸焙相似,听得木婉清说食物中有毒,心下反而
一喜:“原来是毒药迷乱了我的本性,致想对婉妹作乱伦之行,倒不是我枉读了圣贤书,突
然丧心病狂,学那禽兽一般。”
    但身上实是热得难忍,将衣服一件件的脱将下来,脱到只剩一身单衣单裤,便不再脱,
盘膝坐下,眼观鼻,鼻观心,强自克制那心猿意马。他服食了‘莽牯朱蛤’,本已万毒不
侵,但红烧肉中所混的并非伤人性命的毒药,而是激发情欲的春药。男女大欲,人之天性,
这春药只是激发人人有生俱来的情欲,使之变本加厉,难以自制。‘莽牯朱蛤’的剧毒以毒
攻毒,能除万毒,这春药却非毒物,‘莽牯朱蛤’对之便无能为力了。
    木婉清亦是一般的烦躁炽热,到后来忍无可忍,也除下外裳。
    段誉叫道:“你不可再脱,背脊靠着石壁,当可清凉些。”
    两人都将背心靠住石壁,背心虽然凉了,但胸腹四肢、头脸项颈,却没处不是热得火
滚。段誉见木婉清双颊如火,说不出的娇艳可爱,一双眼水汪汪地,显然只想扑到自己的怀
中来,他想:“此刻咱们决心与药性相搞,但人力有时而尽,倘若做出乱伦的行迳来,当真
丢尽了段家的颜面,百死不中以赎此大罪行。”说道:“你给我一枝毒箭。”
    木婉清道:“干什么?”段誉道:“我……我如果抵挡不住药力,便一箭戳死自己,免
得害你。”木婉清道:“我不给你。”两人却都不知箭上的毒性其实已害他不死。段誉道:
“你答允我一件事。”木婉清道:“什么?”段誉道:“我只要伸手碰到你身子,你便一箭
射死我。”木婉清道:“我不答允。”段誉道:“求求你,答允了吧。我大理段氏数百年的
清誉,不能在我手里坏了。否则我死之后,如何对得起列祖列宗?”
    忽听得石室外一个声音说道:“大理段氏本来是了不起的,可是到了段正明手上,口中
仁义道德,用心却如狼心狗肺,早已全无清誉之可言?”
    段誉怒道:“你是谁?胡说八道。”木婉清低声道:“他便是那个青袍怪人。”
    只听那青袍客说道:“木姑娘,我答允了你,叫你哥哥变作你的丈夫,这件事包在我身
上,必定做到。”木婉清怒道:“你这是下毒害人,跟我求你的事有何相干?”青袍客道:
“那碗红烧肉之中,我下了好大份量的‘阴阳和合散’,服食之后,若不是阴阳调和,男女
成为夫妻,那便肌肤寸裂、七孔流血而死。这和合散的药性,一天厉害过一天,到得第八天
上,凭你是大罗金仙,也难抵挡。”
    段誉怒道:“我和你无怨无仇,何以合这毒计害我?你要我此后再无面目做人,叫我伯
父和父母终身蒙羞,我……宁可死一百次,也决不干那无耻乱伦之行。”
    那青袍客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伯父却和我仇深似海。段正明、段正淳这两个小子
终身蒙羞,没面目见人,那是再好不过,妙极,妙极!嘿嘿,嘿嘿!”他嘴不能动,笑声从
喉头发出,更是古怪难听。
    段誉欲再辩说,一斜眼间,见到木婉清海棠春睡般的脸庞、芙蓉初放般的身子,一颗心
怦怦猛跳,几乎连自己心跳的声音也听见了,脑中一阵胡涂,便想:“婉妹和我本有婚姻之
约,倘若不是两人同回大理,又有谁知道她和我是同胞兄妹?这是上代阴差阳错结成的冤
孽,跟咱两个又有什么相干?”想到此处,颤巍巍的便站起身来,只见木婉清手扶墙壁,也
正慢慢站起,突然间心中如电光石火般的一闪:“不可,不可!段誉啊段誉,人兽关头,原
只一念之差,你今日倘若失足,不但自己身败名裂,连伯父和父亲也给你陷了。”当即大声
喝道:“婉妹,我是你的亲哥哥,你是我亲妹子,知道么?你懂不懂易经?”
    木婉清在迷迷糊糊中,听他突作此问,便道:“什么易经?我不懂。”段誉道:“好!
我来教你,这易经之学,十分艰深,你好好听着。”木婉清奇道:“我学来干什么?”段誉
道:“你学了之后,大有用处。说不定咱二人便可凭此而脱困境。”
    他自觉欲忘如狂,当此人兽关头,实是千钧一发,要是木婉清扑过来稍加引诱,堤防非
崩缺不可,是以想到要教她易经。只盼一个教,一个学,两人心有专注,便不去想那男女之
事,说道:“易经的基本,在于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你知道八卦
的图形么?”木婉清道:“不知道,烦死啦!段郎,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段誉道:“我是你哥哥,别叫我段郎,该叫我大哥。我把八卦图形的歌诀说给你听,你
要用心记住。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况上缺,巽下断。”木
婉清依声念了一遍,问道:“水盂饭碗的,干什么?”段誉道:“这说的是八卦形状。要知
八卦的含义,天地万物,无所不包,就一家人来说吧,乾为父,坤为母,震是长子,巽是长
女……咱俩是兄妹,我是‘震’卦,你就是‘巽’卦了。”
    木婉清懒洋洋的道:“不,你是乾卦,我是坤卦,两人结成夫妻,日后生儿育女,再生
下震卦、巽卦来……”段誉听她言语滞涩娇媚,不由得怦然心动,惊道:“你别胡思乱想,
再听我说。”木婉清道:“你……你坐到我身边来,我就听你说。”
    只听那青袍客在屋外说道:“很好,很好!你两人成了夫妻,生下儿女,我就放你们出
来。我不但不杀你们,还传你二人一身武功,教你夫妻横行天下。”段誉怒道:“到得最后
关头,我自会在石壁上一头撞死,我大理段氏子孙,宁死不辱,你想在我身上报仇,再也休
想。”青袍客道:“你死也好,活也好,我才不理呢。你们倘若自寻死路,我将你们二人的
尸体剥得赤条条地,身上一丝不挂,写明是大理段正明的侄儿侄女,段正淳的儿子女儿,私
下奸通,被人撞见,以致羞愤自杀。我将你二人的尸身用盐淹了,先在大理市上悬挂三日,
然后再到汴梁、洛阳、临安、广州去示众。”
    段誉怒极,大声喝道:“我段家到底怎样得罪了你,你要如此恶毒报复?”
    青袍客道:“我自己的事,何必说给你这小子听?”说了这两句话,从此再无声息。
    段誉情知和木婉清多说一句话,便多一分危险,面壁而坐,思索‘凌波微步’中一步步
复杂的步法,昏昏沉沉的过了良久,忽想:“那石洞中的神仙姊姊比婉妹美丽十倍,我若要
娶妻,只有娶得那位神仙姊姊这才不枉了。”迷糊之中转过头来,只见木婉清的容颜装饰,
慢慢变成了石洞中的玉像,段誉大叫:“神仙姊姊,我好苦啊,你救救我!”跪倒在地,抱
住了木婉清的小腿。
    便在此时,外边有人说道:“吃晚饭啦!”递进一根点燃了的红烛来。那人笑道:“快
接住!洞房春宵,怎可没有花烛?”
    段誉一惊站起,烛光照耀之下,只见木婉清媚眼流波,娇美不可名状。他一口将烛火吹
熄,喝道:“饭中有毒,快拿走,咱们不吃。”
    那人笑道:“你早已中了毒啦,份量已足,不必再加。”将饭菜递了进来。
    段誉茫然接过,放在桌上,寻思:“人死之后,一了百了,身后是非,如何能管得?”
转念又想:“爹娘和伯父对我何等疼爱,如何能令段门贻笑天下?”
    忽听木婉清道:“段郎,我要用毒箭自杀了,免得害你。”段誉叫道:“且慢!咱兄妹
便是死了,这万恶之徒也不肯放过咱们。此人阴险毒辣,比之吃小儿的叶二娘、挖人心的南
海鳄神还要恶毒!不知他到底是谁?”
    只听得那青袍客的声音说道:“小子倒也有点见识。老夫位居四大恶人之首,‘恶贯满
盈’便是我!”
    (第七回完)
                                                                  
    黄眉僧右手小铁槌在青石上刻个小圈。青袍客更不思索,随手又下一子。这么一来,两
人左手比拚内力,固然丝毫松懈不得,而棋局上步步紧逼,亦是处处针锋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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