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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神难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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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锦点点头直入正题:“把你知道的情况说一下。”



  黑胖子紧张得咳嗽了一下,金丹老祖便是不刻意放出威压,只立在那里不说话气势也逼人,道:“数,两个多月前,西山云铁矿的产量开始减少——”



  一个虚御还不够,又来个做政府报告的!



  于锦打断他的话:“你直接说重点。”



  老祖这是对我不满?黑胖子存了一脑门子的汗立刻就下来了,他越着急越说不出话:“老,老,老——”了半天,涨得脸红脖子粗的也没“老”出其他话来。



  于锦看着替他难受,便放缓了语气问道:“还有没有谁了解情况的来说说?”



  黑胖子登时脸色一变,底下有些人左右顾盼着打起眼色来,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于锦等了一会儿,只见一人越众而出,躬身抱拳道:“弟子愿为老祖解惑。”他衣衫破损,披着一头乱发,一张脸被头发遮着,听声音有些耳熟。



  于锦正要说话,只听原坐在一旁的虚御惊呼道:“虚元师兄,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他难得面现怒气,四下环视:“可是谁给你苦头吃了?”



  黑胖子原还狠狠瞪着虚元,一听虚御的话登时面色如土:他原以为这人被处以重刑,肯定是烂到地底去了,听这位长老的口气,好像不是这么回事啊?



  虚元苦笑一声,捋开散乱的额发,低声说道:“有罪之人不敢言苦,”又转向于锦:“这些日子弟子一直在矿洞底层劳作,或能答上一二。”



  短短一个多月,虚元的头发已经白了不少,他双手虽然干净,手指却开裂了几个口子。身为筑基期修士,平常凡铁加身都难叫他受伤,何况只是做做体力活,看来他真是吃了不少苦头。



  看于锦点头,先爆出一个炸弹:“自我到这里那日起,矿上已死了181人。”



  于锦吃了一惊:“死伤这许多人,怎么门里没有人来报?”



  虚御也急了,虽说云铁矿因赚头不多,只能招到凡人做工,凡人性命不值钱,以前一年也要死个百十来人,但一个月就平白死这么多,绝对是出了大问题。他几乎同时问道:“师兄可是说真的?”



  虚元叹了口气:“这些人不是矿洞出了事故坍塌致死,哪能随便惊扰门中长辈?而且最开始也只是隔几日死上几人,直到最近十多天方一天七八个地死。若非老祖来得快,今日吴管事已打算上报了。”



  黑胖子连连点头,望着虚元,眼中充满了意外之色。



  于锦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问道:“那你可是找出了原因?”



  虚元道:“想必老祖已经知道黄雾的事。弟子留意过那些死者,他们都经常下到黄雾最深处。”



  “可是黄雾有什么问题?”虚御忙问道。



  虚元却摇了摇头,皱眉思索片刻,又点了一下头:“或许是,按道理讲,若是黄雾的问题,我们这些在矿下劳作的人都逃不过一死,因为我们六成以上的人都接触过最底端的浓雾。”



  于锦问道:“那他们死前可有什么异常表现?”



  虚元的表情更加困惑:“这正是弟子奇怪的地方,这些人都是在梦里去世的,死前表情也很平静,第二天上工时我们才发现的不对。因为以前有过这样的事,我们刚开始都以为,他们是太过劳累才会这样,直到人越死越多,才觉察到不对劲。”



  不要说于锦见识少,就连老鸟虚御脸上都写着不可思议,看来这次的事故的确很不寻常。



  于锦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感:连视察个矿洞都能搞一出福尔摩斯探案,这是怎样的运气啊?



  她忍着吐槽的强烈冲动,道:“既如此,你带路,跟我下去看一看,到底怎么回事。”
十八,查探矿脉(中)
  出乎于锦的意料,云铁矿的矿洞并不像前世的某些黑煤窑一样,一眼看上去逼仄闷堵得就像下一刻要塌方似的,刚够两人直身通过的洞壁两侧隔十米就镶一块荧光石,不说灯火通明,却也不至于两眼一摸黑。



  黑胖子姓吴,他是管事,这会儿自然要跟着一道的。他估计是心态调整过来了,见于锦抚摸了几下洞壁,忙赔着笑道:“属下每日都要用土行功法加固一次,老祖放心,这墙壁看着粗糙,再坚固不过。”



  原主是没有机会见识修仙界最底层的日子的,她不知道这些事很正常,于锦问出自己的疑问:“哦?那怎么每年还有这么多伤亡的民夫?”



  于锦态度和气,黑胖子胆子更是壮了些,他黑黝黝的胖脸上露出两分同情:“仙凡有别,我们修士虽不是真正仙人,也算半只脚踏入了仙途。云铁这东西在我们面前自不算什么大凶之物,可它成形之日起便自带有锐意,凡人亦有神兵利器靠吸人精气养兵的说法。这也不是全然的以讹传讹,他们常年与此物作伴,岂有不受影响的缘故?时日久了,脏腑骨血便会被锐气割伤,乃至陨命。”



  修士也是由凡人而来,即使凡人的命再卑微,也没多少人真的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毕竟死了这么多人,一时间气氛沉重不少。于锦不会傻到去问这些人为什么不换个好做的工作,在现代的不平事看得还少吗?更何况这个天然将人的等级划开的修真界,若有得选择,谁愿意拿命换钱?



  “若是伤了,就不能治吗?”



  黑胖子叹道:“云铁品级再低也是灵铁,被这东西伤了,哪里是凡间的医士能解决的?找医修的话,我浯洲大陆仅有的几个医修传承九成以上都托庇于平云宗,西浯洲仅有的几个怕也早就被御兽宗把持了。”



  难怪昨天晚上做梦时闪过的几个片断,原主受伤时不管再重都是独自疗的伤,她都没有请医修的资格,更何谈这些蝼蚁一般的凡夫俗子?



  虚元一直尽责做着领路人,闻听此言,也忍不住黯然道:“若是我门再强大些,便可请到医修来走诊,这样,当日兽仙宫之事发生,也不至于死去这么多弟子了。”



  黑胖子闻言立刻抓住了他的话柄斥道:“此事本就是你的责任,你莫非还想要推卸?这是要嫌弃我们老祖实力不高了?”



  虚元呆了一下,忙看向于锦,二话不说就要跪下:“老祖,是弟子失言了,请老祖降罪。”



  于锦听得半懂不懂,正想他两个多说一些常识,对黑胖子这样无事生非颇有些厌烦,冷冷看了他一眼,对虚元道:“起来吧,你说的也是实情,没什么事别跪去跪来的。”



  黑胖子刚乍起的二两胆子被于锦那一眼看得通体生寒,他腿一软就要跟着往下跪,幸而想起于锦刚刚的话,一屁股歪倒在了地上。等缓过神来,几个人已走了七八丈远,他懊丧地跺了下脚,狰狞着胖脸,无声骂了几句,却不敢多耽搁,小跑着追了上去。



  于锦被吴管事破坏了谈话的心情,也不愿多作停留,几个人很快地沿所有开好的矿洞走了一圈,她还放开了神识细细搜索。令人失望的是,她也没发现什么。



  云铁矿是天阳门收入的主要来源,不可能为了于锦一直不开工。从矿洞出来后,于锦便吩咐道:“你们下午照平常的安排来吧,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对了,让所有人下矿后先把自己这一天在矿洞的哪个方位,干了些什么记录下来。”



  黑胖子点头哈腰地应了,她又让虚元带路,领着她和虚御,以及汇合后的两名弟子一道把西山走了一遍。



  “老祖,什么异常都没发现。”



  “老祖,我们也没有。”



  “老祖,我也没发现。”



  一天过去了,什么都结果都没有,虚御平时就没什么精神的声音听上去更加有气没力。都是可以在地球上当超人使的修真者,一直不停地翻找倒不费多少力气,只是这样一点头绪都没有的胡乱倒腾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即将要破案的征兆。



  于锦主要是不想回去后被虚玉追账,才表现得这么卖力,她自觉已尽力而为,可空手而归肯定不是那么好交差的,只能决定再等上几天,若是吴管事那里没有结果,打道回府也不迟。



  于锦眯眼看着沉下半个屁|股的太阳,转头问虚元:“你们第一趟差事应当交班了吧?”得到他确认后,一挥衣袖:“我们先去找吴管事,你再把那些死去的人死前的状况,以及他们那几日去过哪,跟谁接触过跟我说一遍,越详细越好。”



  “是,”连着刚到时的那一遍,虚元其实已经讲了三遍了,他回忆着慢慢道:“这次先说我这个月来最熟悉的小伍吧。小伍今年有十八岁,他是昨天晚上梦里没的,就是我们天阳门西山头村子里的人。他死前的一天在丙字号矿洞里干活,从辰时到酉时,干满了两个班才下的工,下工后跟我们所有人一样,都吃的矿里统一的饭食,饭后又练了小一刻他们村里的把式便歇下了。”



  “练把式?掌,哦,师叔你说那个小伍他喜欢练把式?”那两名弟子中的男弟子突然惊异地问道。



  “怎么?你听出什么问题了吗?”虚御连忙追问道。



  这个叫灵均的弟子却摇了摇头,脸现悲色:“不是,其实弟子也是天阳山下的人,只是出生在东山下的镇里。弟子刚刚是想起来,小时候有个朋友特别想修仙,可惜他没有仙缘。后来家里人还把他送出去练了几年武。因仙凡有别,我入门后便于他少了往来,前几日弟子才知道,他家道中落后到西山的云铁矿上来挖矿,想大挣一笔以图东山再起,却早在一年前就死被矿上的锐气所侵去世了。”



  一年前这里黄雾还没出现,这人的死只能怪他自己短命。虚御失落地“哦”了一声,又怏怏地发呆去了。



  练武?于锦灵机一动,问道:“你知道你朋友练的什么武吗?他,过世的时候是多少岁??”



  灵均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答道:“他过世的时候才刚过二十岁。”



  “那你会不会比划两招?”



  灵均又点了点头,“前些年我与他见过,他曾找我切磋一二,弟子倒还记得一招半式。”这小子还挺机灵:“老祖可是想让我学出来看看?”



  灵均的动作并不复杂,不到盏茶的功夫就演练完毕,虚元的脸上已多了一分郑重。



  于锦看向他,缓缓道:“你回去之后,马上把这些死者的年纪,籍贯统计出来,尤其是健壮与否,血气是否旺盛,一定要弄清楚。”
十九,查探矿脉(下)
  一线仙山,一线人间。



  跟来的两名弟子俱都修炼出了神识,正好适合做于锦要求的统计。



  虚御自告奋勇地帮忙,于锦找黑胖子要来一枝笔,试图将散乱的线索联系起来。



  几个人忙活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听门外有人惊呼:“吴管事,我们房里里刘三儿没气儿啦!”



  这一声惊叫划破了黑夜的沉静,矿工们住的那排小木屋里顿时嘈杂起来,这一声叫喊过后,没有人再睡得着觉了。



  黑胖子连忙跑出去连喝带骂:“嚷嚷什么?嚷嚷什么!我门的仙长已来解决此事,你们几个把刘三儿抬过来,其他人都滚回去睡觉!”



  然而喧哗声不止没被压下去,反而越来越大,吵杂中有人远远地大声哭喊:“柱子啊,你快起来,小孩子家家的,不作兴吓唬你老叔啊!柱子,柱子哎!”



  “啥?柱子也没了?他才十六,来咱矿上没两月啊!”



  “柱子?那小伙子壮得像头熊似的,他怎么会没的?”



  ……



  子时刚过,又死了两个!以前都是天亮才发现的!



  于锦再也算不下去了,她放出传讯纸鹤:“虚元,你现在就过来。”



  虚元在傍晚的时候就将那些死者的信息交给了她,不出两人所料,这些死掉的矿工中十有八九都是气血旺盛,还不到壮年的青年男子,其中大半是嗜武好斗之人!



  等待虚元的时间里,这些人又发现了两个死者,原本被吴管事震住的众人又开始了混乱。



  ※※※



  有人在极度恐慌中哭叫:“仙长有个屁用,都一个多月了,要仙长能解决早就解决了!”



  平日安静空旷的场地中人声越加鼎沸,有哭的,有骂的,有紧张祷告的,有惊慌大叫的,更多的人在毫无章法地狂奔,想要逃离这座开始吃人的矿山,尽管他们也清楚,比起妖兽遍野的山林,设置了防护阵法的营地其实是最安全的地方。



  吴管事原本还算洪亮的嗓门早就被淹没在声音的海洋中,此时此景,若任其发酵,哗变近在眼前。



  西山矿脉的劳工中以凡人为主,另有极少量的修士,但这些修士基本是有罪受罚或来自敌对势力被俘,每人在此之前就已被戴上了禁灵手铐,包括虚元。若不是于锦点头要他随行,他今日也要戴上手铐随其他人一道劳作的。



  死亡的恐惧短暂地打破了他们心中的仙凡之界,尽管不到百丈远就是威震天阳的高阶老祖,那也顾不得了。



  吴管事作为矿脉内唯一的修士,还是有些能耐的,他数度喝止只令得局势越加混乱,索性掐动手诀,祭起一口土黄色的,板砖一样的法器,那法器在空中长到足有一个小房间那么大,旋转着刮起阵阵劲风,威吓般朝人群压下,所过处无不叫人惊呼失色。



  动作固然粗暴,但总算成功震住了场面。他乘机喝道:“谁再闹事,杀无赦!”



  虚元就是在这个时候赶到的,他匆匆对于锦行了一礼:“老祖所料不错,这些人是被人用秘法吸取了精气。”



  “什么?”虚御不知他二人暗中的安排,闻听此话,惊得一个趔趄:“师兄此言从何而来?”说完意识到抢他是在老祖之前问话,吓得缩了一下脖子,却眼也不眨地望着虚元。



  只听虚元道:“我听了老祖的话,择定其中十人,一刻也不敢放松地注意着他们,这些人中就有来自西山镇的王柱子,”他吐了一口气:“王柱子入睡前还好好的,然自他鼾声响起,他的身边就多了一缕旁人难以察觉的气息在缓慢地抽取他的生机。”



  “是灵气吗?”于锦猜测道。



  “像是,但又不全是,弟子也说不好。”



  于锦正要说话,忽然外面有人叫道:“吴管事,咱们命再不值钱也是条命吧,以前矿上有人死,都是四五十岁的老翁了,活这么大岁数也算够本。可现在没的都是些娃娃,放在哪家都受不了啊!”



  那人停了下,听周围人附和声越来越大。吴管事也没有立刻喝斥,接着喊道:“我们也不是故意闹事,只想求管事给条活路。”



  吴管事眼神渐渐变厉,他在修真界只算小小蝼蚁,但他却是这些人眼中的神。



  此时此刻,这些他眼中的蝼蚁却在老祖到访的关键时候给了他如此重创,他早就忍不住了!活路?若他再放任此事在老祖面前恶化,没活路的是他才是!



  他站在他那块板砖法器上,脸色黑沉,身后那双眼睛让他惧怕焦燥之下就要发动攻击将此人辣手轰杀以昭其声威!



  然而正在此时,一道温和的声音自他背后响起:“我是诸位的工友虚元,且听我说两句如何?”



  虚元?好像听过这人的名字?



  窃窃私语的工人们静了一静,有人低声问左近的人:“可是那个戴手铐的?”



  “没错,就是他,他人不错,要不我们先听听他想说什么?”



  矿场里的劳工也分两派,凡人一派,戴禁灵手铐的修士一派。在凡人眼中,这些戴手铐的罪人要么脾气暴躁,要么性格孤僻,偏他们便是被禁了灵力体能也比普通人强很多,打又打不过,不好教训,且还当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修士,动不动还要生些事端,十分惹人厌。



  只有这个虚元,来的这么长时间,不但没融入修士一派,还在凡人中越混越开。大家一看是他,倒安静了不少。



  虚元高声道:“今晚发生的事老祖已经知道,适才老祖遣我向大家说一声,此事老祖已有定计,还请诸位稍安,不出几日,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那我们这几日要再死人怎么办?”



  此言一出,底下一派附和,被这句尖锐的询问又点起了心中的恐慌。



  虚元不慌不忙地道:“若大家实在恐慌,可以在天亮之后向管事报备,再离开不迟。如今天色尚黑,便是我们现在放大家走,也十分危险,若大家仍有顾虑,这一夜不如就在这里暂歇,我天阳门仙长就在屋内,如有不对,也可就近觉察才是。”



  他这一席话有理有据,而他本人镇定自若的态度让少数人虽仍有疑虑,却成功安抚下了多数人的心情,一阵吵嚷过后,最终大家都静坐下来,等待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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