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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剑前传之臣心似水(终结篇)-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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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己不安安分分做人质,和杨国细作暗通消息,反而诬陷我们滥用私刑,还真是能颠倒黑白啊!”这声音很大,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
“兄弟们说话小心点,当心传到太子殿下耳朵里。”又是一声冷冷的讥诮。
“太子殿下又怎样?咱们又不是太子殿下的内侍,是直接受大王节制的。”
天色昏暗,又有雨帘阻隔,晏薇分不清这些声音出自谁的口中,只看到周围黑影幢幢,一张一合的口中,白牙时隐时现,像是要噬人的鬼魅一般。
“住口!”乌阶突然喝道,“在公主殿下面前大呼小叫,成什么体统?”
人群中立时有人接了一句“她算什么公主殿下……”声音不大,但是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公主……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子殿下的儿子,大王的孙子,是龙氏血脉!就算她是杨国人,你们也没有资格对她无礼!你们对她无礼,就是对大王无礼、对太子殿下无礼!还不快散了!”竹萌绵软娇媚的嗓音发出的高声,别有一番穿云裂帛的清亮,便如一道闪电照亮了黄昏的禁苑。听了这话,那些内侍们有些讷讷的,谁都没有再开口。
晏薇瞥了他们一眼,这些人,就是刑求赵类的人吧……把仇恨发泄在不能还手的囚徒和孕妇身上,真是枉为男儿!
“你们若真有国仇家恨,便应该挥剑从军上战场去!若不能,也只管保护好这禁宫和禁苑,保护好这些弱质女流。有时间在这里逞口舌之利,不如好好练练剑法。”晏薇说完便大步向前走去,竹萌忙举着伞紧跑两步为晏薇遮雨,乌阶手按剑柄,随后跟上。
那些内侍也缓缓迈动了步子,两拨人,一纵一横,就这样擦身而过,一奔东南,一奔东北。
待那群内侍走远,乌阶低声对晏薇道:“目前朝中太子主战,大王主降,群臣各有各的打算,之前不服龙氏继任王位的那群人,也在四处活动,公主……你要多加小心,可能会有人拿你做文章……”
晏薇还未答话,竹萌便笑道:“这个你尽管放心,太子殿下早就安排妥帖,公主不会有事的。”
次日一早,晏薇便开始准备龙阳要的毒药方。
从小到大,晏长楚并未教过晏薇有关毒药和解毒的医理。但自从收治了黎启臣,听他讲过公子瑖被毒害的事情之后,晏薇便开始留了心,关注起毒药来。当年在鎜谷,由于公子琮的病也和毒有关,便又读了不少和毒有关的医书,此时开起毒药方子,倒是并不觉得为难。
晏薇把写了方子的缣帛细细折叠成细条,又叠成一个同心方胜,递给竹萌,说道:“这个,你不拘交给下面哪个内侍,让他交给太子殿下便好。”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事关重大,千万不可遗失,也不可令其他人知道。”
竹萌眼睛一亮,惊异地看了晏薇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欢喜地应了声:“是!”
晏薇见她神情,似乎误以为是写给龙阳的书信了,不由得大窘,一下子羞红了耳根,忙解释道:“这是药方,太子殿下急着要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竹萌依然低着头:“奴婢什么都没想,药方也罢,其他的什么也罢,太子殿下见着一定会很欢喜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笑意。
龙阳来了,脸上带着欢喜的笑。
“身上的伤,全好了?”晏薇问道。
“全好了。”龙阳回答。
只见龙阳身上穿着群青色曲裾深衣,外面套着一件烟色的杯纹罗单衣,正是当年漪湖初见的模样。晏薇这才想起,今天,又是一年秋社日。人在,衣也在,但去岁的满城群影、满湖笑语却不在了。泽邑百姓被家国之危搅得人心惶惶,没有人有心思庆祝什么社日。
“今天是社日,你该送我香囊才对。”龙阳伸出手来,对晏薇打趣道。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疗伤将养,龙阳的肌肤白了些,又找回了几分当初潇洒俊逸的风姿。
晏薇的心情,也骤然轻松了起来,低着头笑道:“我手很笨的,什么都不会,这织冰纨的手艺,还是才跟小葵学的呢。”
龙阳笑道:“那次你生病,我见你身上有个香囊。”
晏薇脸一红:“那个是为了装药随便做的,很丑的……”
龙阳把手向前伸了伸:“给我吧,我不嫌弃。”
晏薇无奈,只得取出了那个香囊,还是之前在鎜谷缝制的,后来装了“父亲”配的强心的药,便一直带在身上。晏薇捏着这个香囊,还是迟疑着,不好意思递过去:“很丑的,你一定不喜欢……”
“我喜欢。”龙阳说着,便把那香囊抢了过去,小心地,放进怀里。
“若能绣上些花就更好了。”龙阳笑着说。
“就知道你会嫌弃。”晏薇也笑道。
这天是个秋高气爽的晴天,微微有些风,和去年社日一样。
两个人都很轻松,恍惚间觉得时光已然倒流,这一年的种种全是梦幻,彼此正是初相识,他身上没有伤,她身上也没有孕。天高云淡,战事不兴,一段干干净净的缘分,像新煮的丝,纯白无瑕,等待织成。
距离龙阳伤愈作别还不到一个月,但晏薇却觉得像过了一年那么长。
不知怎的,晏薇最近常常觉得一阵心悸,头晕目眩。晚上也睡不安稳,经常感觉到大地在震动,又或是被莫名的声音惊醒,但醒来却没有发现任何异状。这到底是孕期应有的症状,还是……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呢?
这日晚间,竹萌送上晚饭,却只有一碗薄粥、一碟醯酱和一小条炙鱼而已,比之前的餐食简慢了许多,晏薇不禁有些诧异。
待吃了一半,晏薇终于忍不住问道:“今天的晚饭只有这些吗?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竹萌低了头,一只染了凤仙花汁的指甲在红漆托盘上轻轻划着,欲言又止,过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句:“以后……恐怕都要这样了……公主忍耐些吧……”
“为什么?是大王吩咐的?可是我有了什么错处?”晏薇不禁大奇。
竹萌依然用指甲划着托盘,那轻微的嘶撕拉拉的声音,让人听着烦躁。
晏薇有几分不耐烦:“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诉我,也好让我死个明白。”
“别!”竹萌抬起头,眼里已经蕴了泪,“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是太子殿下让我瞒着你的,可这会儿也瞒不住了……”
晏薇心中大急:“到底怎么了?!既然知道瞒不住了,还不快说!”
竹萌含泪道:“泽邑……已经被杨军围困一个月了!”
“什么?!”晏薇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难道……一个月前龙阳来告别,并不是出征,而是守城?战局已经到如此地步了吗?泽邑,已经成了一座孤城?姜国,就要亡了?!
“听说这一个月来,太子殿下一直守在天威门,连城头都不曾下过……”竹萌嗫嚅道。
天威门……晏薇永远不会忘记,那日自己的车舆,正是从这个门进入了泽邑。天威莫测,倒隐隐暗示了莫测的命运,当时的一抬首一举眸,便记住了这两个字……甚至,还暗暗想过,终有一天,公子瑝会统帅大军攻克这个门,接自己回去,但现在这一天就快到来了,为什么,自己心里却没有半点欢喜?
“既然他就在城里……为何还要那样郑重地向我告别呢?”晏薇喃喃地说道,像是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晏薇的脑中,又回想起龙阳来告别那日的情景,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都异常清晰。当时便觉得有点怪怪的,龙阳眼中的雾气和不舍,以及贪恋着自己凸隆腹部的那只手,怎么看,都像是诀别,便是那故作轻松的笑,唇角也暗藏了苦涩,自己并不是没发现,只是不愿意去相信。
这些日子以来,那隐隐的震动,也许便是战车的奔袭、滚石的坠落;那嘈杂的声音,也许就是冲锋的呐喊、濒死的哀鸣。可叹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并没有察觉到,战火已经迫在眉睫。
第四十四章 神手龙韬,身临矢石
“也许……太子殿下是不想让公主忧心战事,装作两军尚在胶着吧……又或者只是怕公主担心,想让公主安心养胎呢……再或者只是找个理由,过来看看公主而已……”竹萌絮絮地,为龙阳编着理由。
“城中的粮,已经不够吃了吗?”晏薇眼中一片迷茫。
“嗯,听说杨军围而不打,每日只是小股骚扰,立意是要让城中粮食耗尽呢……”竹萌低声说道。
晏薇蹙起眉头:“那现在城中存粮多少?还够几日之用?”
“米价已经涨了几十倍,漪湖中的鱼虾蟹鳖,几乎都被捞光了,穷苦人家甚至捞湖中的水草、撸湖畔的柳叶充饥。大王仁德,开仓放粮施粥,并下令宫中所有人一日只得两餐,全部食粥,粮食留给守城的将士。公主这里……因有身孕,是额外开恩,允许三餐的,而且一切饮食用度,比照后妃标准,便是大王自己,也不过吃的是这样的饮食。至于城中存粮多少,就不是奴婢能妄议的了。”竹萌说道。
原来是这样……只怕,城中存粮已经无多,不然不会这样苦着宫人的。晏薇用勺舀起碗中的粥,吝惜地送到嘴里,又问道:“那你呢?两餐食粥能吃饱吗?”
竹萌点点头:“奴婢本来食量便小,尽足够了。”但是话音甫落,肚子便不争气地咕咕叫了两声,竹萌垂下头,红了脸。
晏薇一笑,把剩下的半碗粥推了过去,又指着那鱼说道:“你快就着这鱼吃了吧,我饱了,也受不得这腥气。”
竹萌急道:“这怎么使得!”
晏薇笑道:“给你吃,你便吃吧,不要浪费。若明天的菜对我胃口,你便是要,我也不给了呢!”
自从知道了自己身在围城,晏薇便没有一夜睡安稳过。
无论是午夜梦回,还是白日闲坐,耳中总隐隐飘过杀伐之声,时不时会觉得地动山摇,似有无数战车奔袭,又似滚木雷石从城头滚落,便是微凉的秋风之中,似乎也丝丝缕缕的,带着血腥气。心,像是被放在熔炉中煎熬着,一刻也不得安宁。
和龙葵一起制作的这《千金方》,恐怕……只能止于此了,九张冰纨,六十一方。晏薇在第一张上绣了一朵粉白的蜀葵花,在最后一张上绣了一朵粉紫的薇,像是一只小小的敛翅的蝶。第一次刺绣,绣工很是粗糙,丝线皱皱地纠结着,像是在冰纨上刻印的一个吻痕,让人看着,心里也一阵绞痛。
因着上次龙阳说要看她绣花,晏薇便绣了。也算……就听一次他的话吧,若不然,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
把所有的冰纨依次卷起来,装在花纱囊里,外面再用锦缎裹了,放在漆盒里收贮起来。想着,便是此番保不住性命,至少这东西流传了下来,让后世人看了,换得一声叹息也是好的,便不枉了在人世上走过这一遭……
刚收拾好药方,竹萌便奉上了晚饭,依然是一粥一酱一菜而已,那菜,却不是平素常见的鱼虾水产,而是一方炙肉。
晏薇举箸拨弄了一下那肉,见颜色艳红,纹理粗糙,却不知道是什么肉,于是问竹萌道:“这是什么肉?怎么以前没见过?”
竹萌凑过来看了一眼,回道:“我也不知道,我去问问。”说着,便跑下楼去。
晏薇拿起那粥来喝,等了一会儿,不见竹萌上来,便又用箸夹起那肉,放在唇边。一阵腥膻之气传来,晏薇顿时烦恶欲呕。刚要把那肉放下,就见竹萌三步两步跑上楼来,口中说道:“公主,这是马肉。”
晏薇一惊,手一松,那肉便跌落到盘中,晏薇放下箸,轻叹道:“城中,已经开始杀军马为食了吗?”
竹萌眼圈一红,低头说道:“嗯,听说已经没有粮食了,士兵和内侍们从前天开始,就只以马肉果腹了……宫中尚余一些米麦,也只有大王和公主等少数几个人配享了。”
晏薇点了点头,说道:“这肉,你拿去吃吧。”
竹萌有些疑惑:“公主……”
晏薇一笑:“妇人怀妊不得食马,否则过月难产。”
竹萌鼻尖立刻渗出汗珠:“这……难道宫中庖人竟是不知吗?如果知道,怎会送这个给公主?”
晏薇从未见过竹萌如此惶急,反倒安慰她说:“或许是不知道吧……毕竟马肉不是日常食用之物,或者乱中出错,大家都疏忽了……”
话音未落,一声悠长的号角打破了黄昏的静谧,继而,响亮的军鼓声低沉而有节奏地传来,咚咚咚!咚咚咚!晏薇与竹萌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一会儿,便听到好似闷雷般的声音,不时从天边滚过,同时,脚下的大地也开始震动起来,又有隐隐的杀伐声,不太真切的,一波一波扑面而来。所谓地动山摇,便是如此吧。
“莫非,杨军开始了总攻?”晏薇喃喃地说道,和竹萌对视一眼,两个人,都从双方的瞳仁中,看到了恐惧。
突然间,一道烈焰腾空升起,照亮了西方的天空,仿佛那落日重又从地平下一跃而起,熊熊燃烧起来一般……没过多久,其他三个方向竟也燃起火来,火越来越亮、越来越猛,直把黑夜燃成了白昼。那灼人的热浪,如同潮涌一般,扭动着,跳跃着,跨过窗子,舔舐着脸,吞噬着发,像是个无形的登徒子,把这一城的男女老幼,都当成了自己的玩物。
直到,另一阵鼓声响起。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鼓声高亢激昂,穿云裂帛,隐隐有金属之音,那是铜鼓!那是乌阶在水猎时敲击的铜鼓。这催人热血的鼓声让人心中一定,那是姜军在反击,在搏斗,在拼死一战!
虽然地还在摇,虽然火还在烧,虽然杀伐声并未止歇,甚至越来越高、越来越响,但只要这铜鼓声不停,人在,城亦在!
天威门城头。
玄甲巨剑的龙阳如雕像般伫立,战袍裂作丝丝缕缕,在风中飘飘地动,全身上下如浴血一般斑斑驳驳。
天空中,箭枝如雨,投石如雹,火矢如流星。不时有一两声濒死的凄厉惨号,刺得人耳鼓发痛。
城头上,死尸枕藉杂沓,血流成河。守城的将士们箭射完了,便用滚木沙袋,滚木沙袋用完了,便将同袍的尸体当作武器,丢下城去,用以抵御云梯上蠕蠕而动的杨军。城下,尸体已把护城河填平,所有的云梯,便架在层层尸体上,无分敌我。再远处,是黑压压一片杨军,旗幡蔽日,车尘遮天,宛若波浪滔天的汪洋大海,而泽邑,已成了大海中的一叶孤舟。
城头上,每一处缺口被打开,每一名杨军攻上城,龙阳便带着十几名龙骑校尉风一样驰援,青锋起落处,血光炸裂,骨肉齐飞……城头,被攻占,又被打退,再被攻占,再被打退……顷刻之间,十几次易手。
碉楼内,是击鼓的乌阶。只见他双臂有节奏地此起彼落,浑然不管周围战况如何,仿佛天地间万事万物皆由他一人一鼓操纵。周围是一圈持盾的兵卒,将乌阶拱卫得密不透风。
“报——”一个小校单膝跪倒在龙阳脚下。
“城门如何?”龙阳声音嘶哑。
“城门安然,门内土方堆积如山,敌人久攻不破。”那小校回道。
“其余三门呢?”龙阳又问。→文¤人··书·¤·屋←
“其余三门凭借漪湖天险安守,敌军只是佯攻,依殿下之计,已经用浮油火攻退敌。”那小校又回道。
“城内如何?”龙阳再问。
“有几处民宅被火矢引燃,太傅带文臣率领百姓自救,未成大患。”那小校口齿清晰,说话干净利落。
“好!再探再报!”龙阳说完,挥剑斩杀了一名爬上城头的杨军兵卒,发一声喊,手挥大剑,直把一架云梯砍翻出去,云梯上的杨军,纷纷坠落,数声凄厉惨号,响成一片。
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
激昂的鼓点一声声,穿透了黑夜,敲在每一个人心间,只要鼓声不停,姜军便未败;只要姜军未败,城就在;只要城在,人便平安!
泽邑全城,一夜未眠。
随着第一线晨光穿透薄雾,那鼓声,竟然停了。
是胜了?还是败了?或者,只是敌军停了进攻吧。每个人心中都发出同样的疑问,但,无人能解答。
这一日,宫中分外平静,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所有的人都被这疑问煎熬着,转眼又到了黄昏。
竹萌又奉上了晚饭,却只有一粥一酱而已,但今天这酱,却隐隐透着一股怪异的气味。
晏薇眉头一皱,凝视着竹萌,却见竹萌微微低着头,眼神一片空茫,似乎在想着心事,全然没有注意晏薇的异状。晏薇望向窗外,但见天高云淡,秋树葱茏,远处宫阙楼宇静静玉立在烟水缥缈之中,一派宁静祥和,犹如画图,仿佛昨夜的激战,只是一场噩梦。
“今天这是什么酱?有一股怪味……”晏薇问道。
“啊……”竹萌似乎有点恍惚,“是鱼酱吧。”
“嗯。”晏薇不动声色,“我不喜欢这个味道,你拿去吃吧。”
“是。”竹萌端起那碟酱,转身便要下楼。
“慢!”晏薇叫住了竹萌,竹萌抬眼看着晏薇,似乎很是不解。
“你先尝尝,看味道如何。”晏薇依然平平静静地说道。
竹萌虽然心下有些奇怪,但依然顺从地执了箸,轻轻沾了一点酱汁,便要放入口中。
晏薇大急,忙叫道:“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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