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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剑前传之臣心似水(终结篇)-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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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血洗心”?果然是好名字,无非是给新人下马威,却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黎启臣眯着眼睛,环顾周围,一眼便看到童率和自己同席跪坐,心中顿时一安。恰好此时童率也转头看了过来,两人相视一笑。
向前看去,这里果然是个山洞,狭长幽深,但却并不幽暗,抬头看时,却见头顶一线天光,洒了下来,原来并不是个密闭的山洞。
洞里密密麻麻,坐满了人,总有百余人之多,每个人都身穿同样式样的本白色粗麻褐衣,皆跪坐着,一片安静,鸦雀无声。
最前方的高台之上,坐着两个人,分别身穿着青色和赤色的长袍,脸上罩着和衣服同样颜色的玉面具,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嘴和下巴。这两个人,想必就是所谓的“五帝”当中的“青帝”和“赤帝”了?
第三十章 吐故纳新,熊经鸟申
只见那穿赤色长袍的人正在讲经,声音不大,空空的有些回声,似乎近在耳畔,又似乎远在云端,听上去甚为奇特。
黎启臣环顾了一下这个天然形成的山洞大厅,椭圆形,像一只卵裂开了一条缝,也许这样的地势才会有这种拢音效果吧。
细听那人的说辞,都是四字一句,语句也颇为浅易,反反复复,不过是劝人向善,施舍财物,刻苦修持,求无病求长生的内容,听得人昏昏欲睡。
身边的童率却在下面一递一句,絮絮叨叨地小声反驳着。
只听那赤帝说道:“……浩浩昊天,有情无形,离形去知,同于大通……”
童率便接口道:“屁话,既然无形,那便谁都看不到,既然谁都看不到,你又怎知有这东西?你怎知他有情?对你有情还是对我有情?”
赤帝又说:“……民神不杂,山冢崒崩,昊天不惠,降此大戾……”
童率又道:“几曾见过民神相杂来的?莫不是古时候民与神在一个屋子睡觉吗……”
赤帝道:“……饥者无食,寒者无衣,劳者无息,生者无庇……”
童率一脸的轻蔑不服:“哼!哼……那又怎样,你这样唧唧歪歪就有办法了吗?”
赤帝的声音平和而雍容:“……力者助人,财者分人,道者劝人,通者渡人……”
童率却是愤愤不平:“只不过是敛财而已,哪有这么多说道?”
赤帝的语调缓和了下来,略略拉长了声音:“……心若无病,病不沾身,心若存寿,年寿长存……”
童率鄙夷地嗤笑道:“呵呵……想什么就有什么?我想当天子行不行?”
黎启臣见童率越说越不像话,忙扯了扯他的衣襟,示意他闭嘴。好在二人跪坐在山洞入口处,众人的最末,距其他人有一定距离,倒不怕被人听到。
童率伸过手来,握住了黎启臣的手。
黎启臣只觉得童率的手又湿又滑,指尖冰冷,想必是惧怕接下来的鞭刑,忙低声安慰道:“莫怕,你是习武之人,这些人都受得住,你自然也是受得住的。到时候护住心脉,脑子里数着数或者吟诗唱曲,分散一下精力,很快就过去了。受刑时,若筋肉放松,便不会太痛,但会伤得重些,若筋肉绷紧,会更痛些,但是伤势会轻,你自己拿捏着就好。”
童率紧了一下黎启臣的手,微微侧过头来,说道:“我不是怕,只是……觉得很烦……唉!反正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莫名地觉得焦躁,这些人莫不是疯子吗?为什么他们做的想的,都和一般人不一样,跟他们在一起,我觉得喘不上气来。”
黎启臣也紧了一下童率的手,算是回答。黎启臣的感觉和童率是一样的,一口气憋在胸口出不来的感觉,仿佛进入了梦中的诡谲世界。
好不容易盼到这赤帝讲完了,童率的腰立刻塌了下来,但黎启臣环顾四周,看所有的人均不言不动,依然保持着原本端坐的姿势,像是泥塑木雕,忙拉了拉童率的衣襟,示意他坐正。
童率回手拍了一下黎启臣的手,表示不满……两人一抬头,才发现所有的人都静悄悄地站了起来,庄敬肃立,数百人由坐到站,竟然连一丝声音都没发出,气氛诡谲无比。两人忙依着别人的样子垂手肃立,童率趁机向黎启臣移近了半步。
又换了“青帝”讲经,却是呼吸吐纳,行气导引的内容,只见他负手立于讲坛之上,潇洒地来去踱步,语音悠长舒缓,娓娓道来,听上去很是熨帖。
这样的内容,童率倒是来了兴致,和众人一起,按照青帝的指引,双手交叠,平举当胸,拇指指尖相对,若离若合,相距一线,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随意动,意却牵系在两个指尖之间的那条缝上。
只听青帝缓缓说道:“行气,深则蓄,蓄则伸,伸则下,下则定,定则固,固则萌,萌则长,长则退,退则天。天几舂在上;地几舂在下。顺则生;逆则死……”
黎启臣偷眼去看童率,见他按照青帝的引导,微闭着眼睛,导引得很是认真。
童率发觉黎启臣在看自己,睁开眼睛笑道:“他这法子倒是正道,尤其是新入门者人数众多,又不能一一口传心授的时候,很是有用。”
“哦?这怎么说?”黎启臣十岁拜师,专攻剑术,行气导引方面的修为,比幼冲拜师的童率差得很远。
童率笑道:“我刚刚开始修习内力的时候,才三岁,根本不会集中精神,意存丹田,师父便捉些小虫,用纱布袋装了,贴在我丹田上,虫儿不停地搔扒蠕动,我的意念自然而然地便放在了丹田上。他这法子也是如此,让拇指指尖尽可能接近,但又不能碰到,眼睛又要垂下来盯着,自然而然,便心无旁骛了。”
两人正说着,忽听那青帝大吼一声,念道:“后!”而后双手箕张,猛地向外推出。
厅中这百余人,竟然随着他的手势,齐齐向后仰去,似乎被他的掌风推倒了一般。这些人当中,有的人后仰的幅度极大,几乎是平常人无法站稳的角度,有的人只微微后仰,也有少数人依然直立。所有人都维持着刚才的手势,低着头,似乎已无知觉一般。
那青帝复又大吼一声:“前!”双手如爪如钩,向后回收。所有人又都随着他的动作和声音,迅速前倾了身子。百余人如同牵线木偶一样,随着一个人的话语前后俯仰,这等情景当真是诡异无比。
黎启臣和童率第一次见到这种奇景,都愕然看着,全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突然,黎启臣感觉到那青帝面具后精光一闪,似乎看向自己这边,忙拉了一下童率,两人同时低下了头。
黎启臣身体并无感觉要前俯后仰,但是总要做出点样子来的,好在之前抬头看了个够,知道有些人俯仰的幅度很小,也就顺着青帝的声音,微微俯仰起来。谁知道那青帝的声音,越来越是动人心魄,众人的俯仰幅度也越来越大。每一次众人的一仰一俯,黎启臣都感到一阵威压,仿佛自己是一只小舟,漂荡在汪洋大海上,不得不随着那波涛的起伏而沉浮,渐渐的,自己的俯仰幅度也变得越来越大。
黎启臣心道不好!这不知是什么邪术,竟能操纵自己的心智,当下一狠心,重重地咬了一下舌头,一丝腥咸的血,在嘴中荡漾开,心头立刻便清明了许多,突然又觉得掌心一热,丝丝温暖的内劲从童率掌中传来。
黎启臣对童率点头一笑,示意自己没事,便松开了手。当下依旧是在俯仰做戏,但却不会再入戏了……
过不多时,那青帝又换了方法,教众人用手向有病痛处虚抓,把病痛抓出体内,若无病痛,向心胸处虚抓,可以延年。因众人年龄不同,体质各异,所以动作便不能整齐划一,厅上便显得有点乱,二人有什么小动作,便更不显眼,所以二人一边虚做手势应付着,一边四顾查看周围动向。
突然听到有人大呼:“我的眼睛!我的眼睛能看见了!天哪!天哪!”
只见一个人排众而出,跪在讲坛前,连连叩首,双手发抖,箕张向天,又是激动,又是欢喜。
黎启臣眉头微蹙,看向童率,恰童率也看了过来,两人同时摇了摇头,浑然不解。这样的导引,确有顺气健体之效,但若说能让盲人复明,实在是匪夷所思。
此时那赤帝也站了起来,缓缓踱步到讲坛边缘,大声说道:“浩浩昊天,养育万民,德行动天,其疾自去!”说罢,单手箕张向天,簌簌抖动着,下面一片鸦雀无声,都盯着他那只伸张的手。
只听赤帝大喝一声:“疾!”手腕一翻,那手中便多了一样东西,远远看过去,似是一串玻璃和松石穿制的珠串,每个珠子都有莲子大小,晶莹剔透,看上去价值不菲。
那赤帝高举珠串,大声说道:“天生万物,德者取之!昊天庇佑,广施神通。”说罢,将那珠串,套在那复明之人的颈上,众人顿时一片啧啧羡慕之声。
黎启臣更是诧异,这不是那些做百戏变戏法的手法吗?在宫中庆典上经常看到的,怎么到了这里,变成了“昊天”的仁德,赤帝的神通了呢?看着周围这些人如痴如狂的脸,看着他们眸中喷射出的狂热欲望,黎启臣心中涌上了两个字——疯子,都是疯子……
青帝也走过来,和赤帝并肩而立,双手一压,示意众人安静,所有人便各归原位,在席上跪坐好。
只听赤帝高声说道:“传新上山‘至子’萧召、甘棠,‘浴血洗心’!”随即前面便有四个白衣人,列队走了下来。
黎启臣心中一紧,忙握住童率的手,以示安慰。
童率点点头,示意自己不怕,但一张脸已经白得全无血色。
黎启臣暗叹,童率自幼随师父习剑,虽也曾受过责罚,但那种师徒父子的夏楚,和军中狱中的笞刑鞭刑相比,未免过于柔和了,也不知这一百鞭,他能不能承受住。
第三十一章 利用刑人,用说桎梏
那四个人,引导着黎启臣、童率向最前方的讲坛走去。一行人每走一步,与他们平齐的那些人,便深深跪拜下去,额头叩击着青石地面,当当有声,直到他们再走过五步,才缓缓起身。所有的人动作整齐划一,起伏有序。若说适才的俯仰是波涛汹涌的大海,那么此刻便是波光潋滟的大泽。
黎启臣是统帅过千夫的卫尉,见此情形,也不免有些骇然,这些人之前也都是士农工商,贩夫走卒,本来就是一盘散沙,是怎样的力量能让他们如此俯首听命,千人如一?
这一段路走过去,看着脚下匍匐的众人,不管是什么人,都会心生神圣威严之感,宛若帝王,可接下来,却是不堪的鞭笞……
一众人走上讲坛,那四个人长跪下来,为黎启臣、童率去衣,神情肃穆,动作舒缓优雅,宛若舞蹈。倒像是把精心准备的祭品修饰齐整,以便献祭一般。
两个人被绑缚在刑架上,手脚分开,呈“大”字形,身上只穿着一条犊鼻裈。
黎启臣虽曾饱经刑求,并不畏惧,但当着这么多人去衣受刑还是第一次,心中不免惴惴,转头去看童率时,却见童率也正扭头看着自己,牙齿轻轻咬住下唇,一脸的委屈惶恐,黎启臣点头一笑,示意别怕,童率勉强咧嘴一笑,也点了点头。
待鞭子带着风声呼啸而来的时候,黎启臣还是不免身子一震。
痛楚如裂帛,撕开了背上的皮肉,也撕开了那些不堪的记忆……蒙冤受刑,一遍一遍重复回答着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昏死了,又痛醒,循环往复,身上的精力一丝丝被抽走,像溺水的人一步步沉入深渊。连自己也不清楚,那个时候,是靠什么活下来的……大概是因为问心无愧吧。想着,只要活着,就有机会当着大王的面诉说自己的冤情;只要活着,就有机会找出真凶,为自己洗脱冤情,如此而已……
然而时至今日,对于冤情,也无须那么执着了,回想那次的羁押刑求,也许只是一步棋,一个策略……而自己,只是大王手中的一个棋子罢了,被打入囹圄,又去做刺客,此时又来做细作,下一次又要做什么?这一身一命,能经得起几次摧折?宫中的卫尉,已然换了新人,就算沉冤得雪,又能何去何从?人生如戏,大王怎么说,便要去怎么演……只没想到在这出戏中戏里,竟然也还要扮演这受刑的人。
背上的痛楚一波一波袭来,像有一团火在烧,又像是被滚油泼溅,又有了那种痛到极处想要呕吐的感觉,黎启臣忙咬牙忍住。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迷茫了双眼。
童率……童率能忍住这样的痛吗?黎启臣转头看去,却见童率垂着头,肩背的肌肉随着鞭子的起落颤动着,身周绽开了斑斑点点的血迹。难道是已经昏了过去?黎启臣轻轻叫道:“童……甘棠!”险些叫错了名字,忘了这是一出戏。
童率听到声音,微微抬起头,他的头发已被汗水浸湿贴在脸上,嘴唇上尽是忍痛咬出的伤,眼神有些迷茫,唇边却带着一个飘忽的笑。
忽听得童率幽幽开口唱道:
击鼓其镗,踊跃用兵。
土国城漕,我独南行。
从孙子仲,平陈与宋。
不我以归,忧心有忡。
爰居爰处?爰丧其马?
于以求之?于林之下……
那声音低低的,但却悠扬婉转,几百人的大厅,鸦雀无声,只有童率略带沙哑的歌声幽幽回荡着……黎启臣心中暗暗忐忑,唱这个曲子,只怕演得有点过了吧……未免过于让人瞩目……这样担着心事,不知不觉,便分散了背上的痛。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一曲即终,最后一鞭也刚好打完,童率的头,重重地垂了下去。
“醒了?”黎启臣见童率睁开了眼,脸上的笑容缓缓地绽开,眼中尽是怜惜。
“嗯……好像也不怎么疼……忍忍就过去了……”童率强笑道。
“嗯。一忍忍了两个时辰……”黎启臣笑道。
童率大惊:“我晕了这么久?!”
黎启臣点点头:“已经给你上过一次药了。”
童率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牢房一样的山洞小室,没有窗,三面都是山壁,一面是石墙,中间有个木门,木门上有锁。童率惊道:“咱们难道成了囚徒?”
黎启臣摇摇头:“应该是让我们在这里养伤吧……你没发现这里极洁净吗?”
童率又细细看了一圈,墙上有灯,地上有火盆,火盆旁还有一个陶罐,似乎装着药。洞壁四周都是青灰色的岩石,上面带着竹叶状的炭黑色花纹,十分独特。地面打磨得极平整,和墙壁衔接处都凿成圆角,确实是一尘不染。没有床榻,只地上铺着三层席,看上去都是新的,尤其是那最上面的茵席,还带着新麻粗粝的手感和燥气。两人身上都只穿了一件簇新的白缟长袍,极轻极薄,纵然是贴在伤处肌肤上也不会触痛到伤口。
黎启臣又道:“宫中的寺人,刚净身之后,都要在‘蚕室’待上三个月,那‘蚕室’就像这样,温暖、干净、密不透风,唯有如此,才能保住性命,让伤口愈合……有时候犯官受了重刑,君主又不想让他死,也会在‘蚕室’中养伤……”
童率听黎启臣说到“犯官”“重刑”,怕勾起他的不堪往事,忙截住他的话头,叫道:“难道我们也要在这里待上三个月不成?”
黎启臣一笑,轻轻弹了一下童率的额头:“想得美!这种小伤,最多七到十日,便基本愈合,行动自如了,谁会让你在这里待那么久。”
童率嘻嘻一笑:“这哪里是小伤啊……快痛死了好不好!”
黎启臣笑道:“没想到你是这么忍不得痛的,若要在我手下当黑衣侍,恐怕你也熬不住。”
童率皱眉道:“怎么?你们那里也打人吗?”
黎启臣道:“内侍的规矩,和军中没有什么太大不同。而且内侍都是遴选出的世家子弟,更加要严管,若犯了错,笞打刑责之类都是免不了的……难道你们盐帮当中,就没有刑罚规矩吗?”
童率一撇嘴,嗔道:“犯了错,对不起兄弟,最多断指削耳,又或是三刀六洞,总之没有这么多繁文缛节……搞不懂这是做什么。好好的上山投奔,又没有错处,就要挨打。”
黎启臣笑道:“你没发现吗?他们只招募那些走投无路、心生绝望之人。这边先去了你的‘势’;而后让你倾尽家财捐献出来,这是弄掉你的‘财’;最后又当众鞭打一顿,折辱你的‘节’。势、财、节这三样都去了,一个人也就剩不下什么了,不得不听他们的,因为你除了听他们的,已经无路可走。”
童率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笑道:“可我们的‘势’是编的,‘财’也是悦安君的,只有这‘节’,实实在在让我们受了。”
黎启臣道:“那也不尽然。你想想,若我们就是两个普通人,平白当众去衣受刑,应该算得上是平生的奇耻大辱了吧,但我们身负王命,是潜伏进来救人的,纵然受些折辱,因为知道这只是做戏,心中便不会感到太多耻辱……”
黎启臣看童率听得似懂非懂,又道:“就像囹圄中,同样的冤情,受同样的刑,有的人便死了,有的人就活着,除了体质的差异之外,关键在心,如果对天理国法君父都失去了信心,活着便无动力,但如果坚信冤情可以昭雪,凭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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