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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双龙传全集 黄易-第3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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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茫茫雪雨裹的天津桥,欣然道:“管他娘的甚么凶兆吉兆,总之我现在感到心畅神舒便
成。”
不纷而同下,两人加入天街的人流,朝天津桥开步。他们大异常人的体型氨度,立时吸
引不少行人的目光。
寇仲与徐子陵并肩而行,叹道:“谁会想到我们是到至善寺与佛门最厉害的四个和尚决
斗,而此战又可能关乎到天下盛衰兴替的大事?”徐子陵心中一阵感触,想起生命梦幻般的
特质,点头道:“我们在扬州混日子时,没想过有今天此日吧?”寇仲一拍他肩头哈哈笑
道:“说得好!那时我们只是两个不名一文的无名小卒,每天都为明天如何项饱肚子苦恼,
还要动脑筋去应付言老大,想想都觉得现实做梦般虚假。更怕跌一跤醒过来,仍是睡在扬州
废园的狗窝里。”
两人步上天津桥,雪花下得更大更密,洛河和长桥均被浓得化不开白皑皑的冬雪笼罩,
茫茫一片。
徐子陵在桥顶停下来,目光追随一艘没进雨雪深处的风帆,忽然道:“为何你不愿去见
李秀宁?”寇仲虎躯微颤,双手按栏,低首俯视洛河,雪花飘进长流不休的河水里,立被同
化得无痕无迹,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和不经意。苦笑道:“教我怎么答你?相见争如不见,我
只会令她失望。”
徐子陵道:“假设你遇上她时名花尚未有主,你的命运会否因而改变过来?”寇仲摇头
道:“谁晓得答案?那时我们的身份太过悬殊,若我们当年就那么跟了李小子,今天顶多只
是天策府的两个神将天兵,很难会有现在的得意际遇。祸福无门,凭是难料。”
又岔开话题道:“嘿!师妃暄终於会脸红哩!”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你这小子,总是死性不改,不肯放过这类话题。
师妃暄怎说仍是凡人,自然有凡人的七情六欲,间中脸红有啥稀奇,何况你的说话是那
么的大胆无礼。”
寇仲笑道:“她并非凡人,而是自幼修行把心湖练至古井不波,弃情绝欲的凡间仙子,
她肯为你脸红,可见到达情难自禁的地步。不是我说你,你这小子实在太骄做,就算心中欢
喜上人家姑娘,仍只藏在心内。”
徐子陵不由想起石青旋,叹道:“缘来缘去,岂可强求!每个人也有自己追求的理想和
目标,强要改变不会有甚么好结果的。或者忽然有一天我想成家,想法又会改变过来。”
寇仲叹道:“你徐子陵怎会成家?照我看你只会是只闲云野鹤,寻寻觅觅,却又无欠无
求的了此残生。哈!了此残生。”
徐子陵想起素素,心中涌起莫以名之的伤情。
寇仲伸手搭上他肩头,跟他一起步下天津桥,若有所思的道:“真奇怪!这场飘雪像触
动了我们心灵内某一境界,勾出记忆深处某些早被淡忘的事物。我们脚踏的虽是洛阳的天
街,但感觉却像回到儿时的扬州城,换过另一种更能牵动内心的方式去讨论令我们神魂颠倒
的标致娘儿,谈论未来的理想。”
徐子陵点头同意,道:“当年我们确是无所不谈,更不断憧憬将来。眼前我们像得到很
多东西,但又若一无所有。究竟是否真有命运这回事?”寇仲沉吟道:“你也知我以前从不
真的相信命运,好运坏运只是当话来说。可是在经历这么多事故后,我再不敢遽下断语。无
论我们到那里,宿命总像紧紧缠绕我们。例如娘死前为何会告诉我们杨公宝藏的藏处,为何
我们又会遇上设计宝藏的鲁妙子?更那么巧宝藏就在关中,还牵涉到争天下做皇帝和正道魔
门的斗争,千丝万缕,总要将我和你卷进去似的。这不是宿命是甚么?”只下这么一阵的密
雪,东都洛阳换上雪白的新衣,所有房舍见雪不见瓦,长街积起一层薄雪,刚留下的足印车
痕转瞬被掩盖,过程不住的重复。
两人漫不经意的转入通往至善寺的街道,纯净朴素的雪景使他们心中各有沉溺,不能自
已。
雪点变成一拳拳的雪球,彷佛由一滴滴剔透的冰冶泪珠,变成朵朵徐徐开放的花朵,美
得敦人心醉。
倏地停下,至善寺敞开的大门正在眼前。
阵阵梵唱诵经之声,悠悠扬扬从大雄宝殿中传来,配合这雪白苍茫的天地,份外使人幽
思感慨,神驰物外。
寇仲虎躯一震道:“为何刚才我完全忘记了到这里来是要面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战?”
徐子陵心中亦涌起奇异无比的感觉。
寇仲一拍背上井中月,豪情狂起,哈哈一笑,大步领先跨进寺门内去。
徐子陵紧随在后,在这一刻,他完全不把胜败荣辱放在心上,就像从天降下的瑞雪。万
古长空,一朝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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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卷 第二章 至善之战
第二章至善之战
他们绕过大雄宝殿,来到徐子陵与师妃暄昨晚交谈的亭园内,除了不断从后方大雄宝殿
传来的经诵外,四周空寂无人,只有雪花轻柔地默默从天飘降。
寇仲笑道:“我有种感觉:就像变成蜜糖那般,所有嗅到香气的好蜂坏蝶,都赶来分一
点滴。”
两人任由雪花落在身上,脚步不停的朝跟大雄宝殿遥相对峙的天王殿走去。殿后佛塔高
耸,殿宇重重,左方似为僧侣寝居的处所,右边则为斋堂、客室等建筑物,规模宏大。
徐子陵摇头笑道:“你这小子,不时要来几句不伦不类的比喻话儿,狂蜂浪蝶竞逐花
蜜,只适用於男追女的情况。我们只因惹得一身烦恼,人家要找麻烦便来寻上我们而已!”
天王殿内,中供大肚弥勒,背塑韦驮,左右分列四大天王,东西南北各护一天。塑工精
绝,形神兼备,生动逼真。
四大圣僧,并排背着大门坐在佛坛前四个蒲团上,左右两边是曾和徐子陵交手的道信大
师和智慧大师,中间旁放禅杖的一僧就是寇仲见过的华严宗帝心尊者,剩下来的一僧枯瘦黜
黑,身披单薄的灰色僧袍,当然是祝玉妍誉之以枯禅玄功称冠於世的三论宗嘉祥大师。
四僧默然结迦跌坐,就像多出来的四尊菩萨塑像,却又令人在视觉上丝毫不感突兀,有
如融浑进广阔庙堂的空间去。
一炷清香,点燃着插在供奉的鼎炉正中处,送出香气,弥漫佛殿。
寇仲并没有被这种压人的神圣气氛所慑,踏前一步,哈哈笑道:“四位大师圣驾安祥,
寇仲徐子陵两小子特来叁见。”
四僧同喧佛号。
四僧声音不一,声调有异,道信清柔,智慧朗越,帝心雄浑,嘉祥沉哑,可是四人的声
音合起来,却有如暮鼓晨钟,震荡殿堂,可把深迷在人世苦海作其春秋大梦者惊醒过来,觉
悟人生只是一场春梦!
寇仲和徐子陵都生出异样的感受。
嘉祥大师以他低沉嘶哑,但又字字清晰,掷地有声的声音道:“两位施主果是信人,若
能息止干戈,更是功德无量。”
寇仲微微一笑,从容道:“难得大师肯出手指点,我寇仲怎可错过这千载一时的良机,
不知如何才算过得四位大师这一关?”
道信大师哈哈一笑,道:“大道无门,虚空绝路,两位施主只要能从来的地方回去,以
后两位爱干甚么,我们绝不干涉。”
两人听得你眼望我眼。
道信的话暗含玄机,无门既可指天王殿的大门,也可指外院的山门,两者远近不同,自
是大有分别。
四僧且至此刻仍是背向他们,殿外风雪漫空,气氛更觉玄异。
徐子陵感到落在下风,问也不是,不问更不是。暗捏大金刚轮印,沉声喝出真言。
“临”!
四僧表面一点不为所动,但两人的眼力何等厉害,均察觉到他们颈背汗毛竖动,显然被
徐子陵这含蕴佛门最高心法的真言所动。正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帝心尊者雄浑铿锵的声音道:“善哉!善哉!徐施主竟精通真言咒法,令老衲大感意
外。言咒既出,青山绿水,处处分明。未知此法得於何处,乞予赐示。”
原本非常浓重的奇异心灵压力和气氛,在徐子陵的真言咒后,已被摧散得无影无踪,其
中玄异之处,非身受者绝难明白。
徐子陵淡然一笑,徐徐道:“此为真言大师於入灭前游戏间传与小子的。”
智慧大师低喧佛号,柔声道:“心迷法华转,心悟转法华。原来徐施主曾得遍游天下佛
寺的真言传以佛门秘法,难怪昨晚能不为我们所动。”
嘉祥大师忽然道:“两位施主可以出招!”
寇仲和徐子陵均愕然以对,四僧一派安详自得,又是以背脊向看他们,在佛殿肃穆庄严
的气氛下,配合他们静如渊岳,莫测高深的行藏,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教他们如
何出招。
且四僧浑成一体,实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气概,圆满无瑕,无隙可寻。
朝这么一个“佛阵”出招,任两人如何自负自信,仍有灯蛾扑火,自取灭亡的恐惧。
掉头而走吗?更是下作窝囊,且与寇仲先前说满了的话大相违背。气虚势弱下,更是不
堪一击。
倏地里他们心知肚明,嘉祥大师这么轻洒一招,又重新稳估上风,把他们逼到进不能、
退不得的劣境。
寇仲发出一阵长笑,震荡大殿。
“笃笃笃笃”!
就在他笑声刚扬,嘉祥大师敲响身前的木鱼,是那么自然而然,偏又像与寇仲的大笑声
格格不入。
寇仲发觉很难再“放任”的畅怀笑下去,倏地收止笑声。
木鱼声同时而止,怪异之极。
寇仲骇然道:“大师真厉害,这是否甚么木鱼真言?”
道信哈哈笑道:“小寇仲真情真性,毫不造作虚饰,放之自然,难得难得。”
“铿”寇仲掣出背上井中月,再一声长笑,一刀劈出。
四僧同时动容。
徐子陵也心中叫绝,皆因此实是唯一“破阵”的无上妙法。
这…刀并非击向四僧任何之一,而是劈在四僧背后丈许外的空处,落刀点带起的气劲,
却把四僧全体牵卷其中。
要知刚才两人是攻无可攻,守无可守,没有任何空隙破绽可供入手。且寇仲笑声被破,
便被逼处下风,若无应付手段,情势将更加如江河下泻。但他这忽然出刀,却把整个形势扭
转过来,只要四僧运功相抗,以平衡气势,寇仲等若破了他们非攻非守,无隙可寻之局。在
气势牵引相乘下,寇仲还可化被动为主动,把“棋奕”变作“井中八法”其他厉害招数,那
时进可攻,退可溜,再非先前动弹不得的劣势。
帝心尊者高喧佛号,不知何时禅杖已到了他手里,同时翻腾而起,来到寇仲前方上空
处,连杖扫来。
寇仲叫了声“好”,发动体内正反之气,往后疾退。徐子陵则跟他错身而过,暗捏大金
刚轮印,一拳击出,正中杖头。两人的移形换位,就如幽林鸟飞,碧涧渔跳,都是那么全发
乎天然,浑然无痕。
帝心尊者的“大圆满杖法”,讲求的是“随处作主,立处皆真”自由圆满的境界,从无
而来,归往无处。无论对方防守如何严密,他的大圆满杖仍可像溪水过密竹林般流过。初时
估量寇仲只能运刀挡格,那他将可展开杖法,无孔不入,无隙不至的以水银泻地式的攻击,
把寇仲的斗志信心彻底消毁。
岂知寇仲不进反退,换上的徐子陵则以大巧若拙的惊人手法,在他杖法生变前一拳硬撼
杖锋。以帝心尊者修行多年的禅心,亦不由一阵波荡。
道信、智慧两人则心中暗栗,知道经昨夜一战后,徐子陵再有突破。
“啪”的一声,有如枯木相击。
徐子陵感到帝心尊者大圆满杖的内劲深正淳和,有若从山巅高处俯泻的渊川河谷,广漠
无边,如以真气硬攻进去,等於把小石投向那种无边空间,最多只能得回一下回响。思定智
生,当然不会学昨晚般妄想借劲,暗捏印诀,把对方杖劲往横一带。
帝心尊者垂眉喝道:“徐施主确是高明。”说话间禅杖先顺劲微移,倏地爆起漫天杖
影,往徐子陵攻来。
徐子陵像早知他会有此一着般,闪电横移,蓄势以待的寇仲弓背弹扑,一招“击奇”,
井中用化作黄芒,硬攻进如狂风暴雨的杖影深处。
“当”杖影散去。
帝心尊者柱杖而立,寇仲则在他十涉外横刀作势,双目精芒闪烁,大有横扫三军之慨,
两人隔远对峙,互相催迫气势,殿内登时劲气横空,寒气迫人。
道信、智慧、嘉祥同喧佛号,倏忽间分别移往各处殿角,把三人围在正中。
嘉祥大师这下站起来,比徐、寇两人还要高上三、四寸,瘦似枯竹,脸孔狭长,双目似
开似闭,左手木鱼、右手木槌,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有道高僧风范。
智慧低吟道:“两位施主比我们想像中的更见高明,贫僧佩服。”
能迫得他们四人决意同时出手,说出去已可非常自豪。
帝心尊者嘴角逸出一丝笑意,柔声道:“寇施主这一刀已得刀道要旨,万千万变化於不
变之中,迫得老衲也要舍变求一,改守为攻。天下间除『天刀』宋缺外,恐怕没有人能使出
这么的一刀来。”
寇仲持刀的右手此时才从酸麻中回复过来,想到自己能和这佛门似仙佛级数般的人物硬
拚一招而没有吐血受伤,立即信心倍增,从容一笑道:“幸好今天不是与诸位大师以性命相
搏,不如就以此香立约,假若杳尽我们仍不能离开此殿,就当我们作输,如何?”
道信笑道:“小寇仲快人快语,就此作定。否则我们这四个老家伙会显得太小气哩!”
寇仲一声长啸,神态威风凛凛,豪强至极,冷然道:“此香怕仍有半个时辰可烧,小子
就借此良机,先向尊者讨教高明,不过请诸位大师留意,小子是会随时开小差溜掉的。”
语毕,踏出三步。
帝心尊者双目猛睁,精芒剧盛,若是在庸手眼中,只能看到寇仲借步法令自己闪移不
定,务让出刀角度更为难测。但帝心尊者何等样人,一眼石穿寇仲是借踏步来运动体内奇异
的真气,接若出刀将会更是飘忽难挡。且必是雷霆万钧,威凌天下之势。
以帝心尊者的造诟,亦万不能任他蓄势全力出刀,禅杖疾出,横扫寇岂知寇仲竟大笑
道:“尊者中计哩!”同时踏出第四步。
在场所有人,包括徐子陵在内,都感到寇仲这一步实有惊世骇俗的玄奥蕴藏其中,看似
一步,竟缩地成寸的抢至帝心尊者杖势之外。后者受他前三步所眩,一时失察下那凌厉无匹
的一杖,丝毫威胁不到这比他年轻两甲子以上的对手。
徐子陵亦感叹为观止,他非是末领教过寇仲学自“天刀”宋缺的奇异步法,只是想不到
他能如此全出乎天然的混杂在其他别有作用的步法中使出来,先诱敌出手,才在对方猝不及
防下骤然施展,最难得处是在全无先兆。
唰唰唰一连三刀连环劈出,劲气横生,把帝心尊者笼罩其中,只见井中月化作闪电般的
黄芒,每一刀均从意想不到的角度劈入如墙如山的杖影里,每一刀均封死帝心尊者的后看变
化,逼得这佛门高人无法全力展开它的大圆满杖法,今徐子陵都感到难以柑信眼睛所儿的骇
人事实,其他三僧则更不用说。
“当当当”!
寇仲收刀退回徐子陵旁,抚刀叫道:“痛快!痛快!真痛快!”
帝心尊者单掌问讯,叹道:“寇施主果然是武学的不世奇材,老衲佩服。”
道信大师接囗道:“照我看这一仗实不必费时间比下去,皆因若我们四个老秃一起出
手,小寇仲势难以这种奥妙的手法令尊者有力难施,倘有损伤,大家都不好受。”
这番话等若说因寇仲太厉害,连道信也没信心能在不出杀着下压伏他寇仲用手肘轻撞徐
子陵,微笑道:“陵少怎么说?”
徐子陵潇洒的一耸肩膊,晒道:“我有甚么意见?都是看你这小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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