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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云志异-第1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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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句斩钉截铁的话说得毕云纶如同醍醐灌顶,顿时清醒过来。想到皇帝交待差事时的郑重其事,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责任之重,那变通便是无可奈何的事了。“下官谨受教了,定不会辜负皇上信任,殿下期望。”他边说边俯身欲行大礼,慌得风无痕立刻将其扶了起来。
“总而言之,毕大人不妨放开手脚,只要能让父皇满意,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风无痕语带双关地敲打道。果然,他满意地从毕云纶目光中看到了一丝野心和欲望。
送走了毕云纶夫妇,风无痕感到异常畅快。人不可能无欲无求,只要能始终将毕云纶握在手中,那此人还是不会背叛的。对于刚才那个建议,风无痕不禁露出几分冷笑,皇帝眼下确实不会在意这等小事,但倘若此人怀有异心,应景儿便是证据。毕云纶,就看你是否真的识相了!
第二十九章 失望
身在淮安的鲍华晟本已打算回京,谁料还未上路便又遇到了一桩大案。淮安知府钱创斐居然在他准备离开的前夜无声无息地死在家中,最可疑的是身边侍寝的小妾云娘居然对此一无所觉。虽然衙门的差役很快封锁了消息,但谣言还是传得满城风雨。对于尹家之事本就心有不甘的鲍华晟见此状况,立刻上了奏折,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应该与先前的大火有所关碍,因此不想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皇帝接到鲍华晟表章的时候却是大为失望,对于现在已经焦头烂额的他来说,有一个可靠忠心的臣子在身边无疑是最大的安慰。海观羽虽然可信,但上次见他后得知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因此皇帝震撼之余,对这个两朝元老不禁也有些恼怒,因此很快就准了他的告病折子。至于贺甫荣和萧云朝,他则是早计划打发他们出京,因此也不是商议大事的人选。之前的弹劾又用到了默默无闻已久的冯之繁,现在宣他进宫则会使这个年迈的老人成为众矢之的。如此一来,皇帝在诸多臣子中竟是找不到可以商议事情的人选。
石六顺和汪海日夜伺候在帝侧,对于皇帝日渐暴躁的脾气深有体会,因此分外战战兢兢,唯恐出了什么差池。这些天来,仅是获罪被打死的小太监就有十几人,还不算其余送到慎刑司的人。勤政殿和乾清宫里的宫女太监几乎恨不得屏息止气,毕竟自己的性命要紧,其余邀宠的心早就淡了。
朝议上,皇帝冷冷地看着噤若寒蝉的朝臣,目光中威严的气势让不少人都低下了头去。起初的那些弹劾奏折还如同雪片似的,后来这些官员都发现皇帝态度未明,因此贺甫荣和萧云朝遭弹劾的影响虽大,却没了开始的声势。
“怎么,都不说话了?难道除了挑他人的错处,你们就找不到别的事情?”皇帝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讽刺的微笑,“朕现在倒是看不明白了,诺大的江山居然没有其他事情需要你们这些当官的劳心,成天只知道钩心斗角,朝廷真是白养了你们这些人!”
皇帝这句话不可谓不重,然而此时正是人人自危的当口,谁敢站出来招惹皇帝的怒火,因此朝臣们仍然低着头一声不吭。几个皇族也都是你眼望我眼,目光交击中带着不少别的意味,却是始终没有人出列奏事。
风无痕本是打定了缄默的主意,无奈皇帝的目光转了一圈,最后竟落在了他的身上,顿时让他如坐针毡。他怎会看不出父皇眼中的期望,但一来他压根找不出可以上奏的事情,二来此时站出来无疑众矢之的,因此脸色变幻不定,犹豫了好一阵子。
他知道父皇正在愤怒的火头上,若是寻常鸡毛蒜皮的事情还是不要献丑得好,当下他便挖空心思想起能上得了台面的好消息来,当然,祥瑞之类的骗人把戏他可不敢拿来蒙骗父皇。半晌,他眼睛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
“启禀父皇,儿臣有事要奏。”风无痕出列跪下,脸上满是笑容,“昨日户部得到两江总督秦大人来报,说是富商地主们感念连年丰收太平,乐输西北军粮一百万石。秦大人已经将一应捐粮人等具表上书,想必上书房还未来得及奏报,因此儿臣便抢先报上了。”
江南乃是赋税重地,朝廷的税收几乎将近两至三成皆来自此,因而皇帝听后不由大悦,旋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不由微皱了眉头。“朕知道那些胥吏的名堂,往往是硬着摊派,那些富商地主哪里是真的乐输了,秦西远此话未免有些不实吧?”
风无痕没有料到父皇鸡蛋里边还要挑骨头,一愣之下立刻省出了其用意,连忙笑着答道:“秦大人当初任陕甘总督时,那些当地富商不是一样感恩戴德,乐输军粮,足见其政绩之佳,因此百姓安居乐业之余,才会有余粮献于军前。况且秦大人为官多年,断不会为博圣眷而作此等虚妄之语。父皇若是不信,儿臣这边还有那些富商地主联名书写的奏折,只不过言语粗陋,恐怕不足御览。”
皇帝方才舒展了眉头,命石六顺接过风无痕手中的黄绫封皮的奏折,专心地翻检了起来。也不知秦西远是作何打算,这奏折竟不是那些富商地主之流请人代为誊写,而是实实在在出自号称江南第一富商的凡家掌舵人凡准曦之手,因此字里行间是帐目一清二楚,而那些颂圣请安的话则是老套得令人吐酸水。不过皇帝看重的乃是此事是否真是自愿,对于那些细枝末节倒也不在意。通篇读罢,皇帝已是面呈喜色,眉宇间的阴沉之色仿佛也淡了许多。
“好,不愧是秦西远,没有辜负朕的眼光,好!”一连两个好字从皇帝口中吐出,无疑是分外难得,更何况前一刻这位至尊还在火头上。谁都知道秦西远是皇帝亲手简拔上来的能员,因此几个凑趣的官员立刻便跟在后面吹捧起什么神目如电,明察秋毫来,心情正好的皇帝也懒得驳斥,只是一笑置之。
“秦西远已经官至总督,也没什么可以另外恩赏的,吏部先记功一次吧。”皇帝虽然极为高兴,但不欲以此事为臣下开一条邀宠的新路子,因此本来想加厚封赏的兴头也就淡了。“诸臣工,无心插柳种下的功绩,朕决不会埋没,至于那些靠盘剥百姓来邀功的,朕也绝不姑息。今日朝议就到此为止,你们回去不妨好好想想!”
群臣没料到皇帝临去还是发作了一通,顿时完全没了起先奉承的劲头。刚才还巴结得颇为起劲的几个臣子更是耷拉着脑袋退出殿去,他们可没忽略几个大员铁青的脸色。风无痕则是心中一笑,刚欲转身离去,却听见石六顺在后面叫了几声,连忙回过头来。
只见这个六宫都太监满脸谀笑地走近前来,必恭必敬地先行了一礼,随后言道:“七殿下,皇上让您到勤政殿去,说是有事交待。”
风无痕不由一愣,父皇最近都没有宣召自己单独进宫,今日突然又这般行事,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想起先前皇帝在海府呆的那几个时辰,心中立时一紧。他答应了一声后,便发觉身边各处投来了几道或是嫉妒或是怀疑的目光,就连舅舅萧云朝的眼中也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神采。
风无痕跟在石六顺后面,熟门熟路地走进了这禁宫之中,神色中再也没了当年初醒来时的震撼和殷羡。那一队队看似精锐的禁卫,却一多半是京中的贵介子弟,希图靠这个混一个前程,以后再转为外官。风无痕心中清楚,凌云的社稷,正如同朽木一般,非猛药不足以振作。积弊之下,世家只知道贪权,寻常官员只知道贪墨,至于平民百姓则是欲求温饱而不可得。若是真让自己坐江山,那又该如何是好?风无痕的心里突然转过了这个念头,连自己都唬了一跳。曾几何时,本是只求自保的他有了这样贪婪的想法?
“无痕,你刚才做得很好。”待儿子跪下礼毕,皇帝便突然开口道,神色间满是疲惫和失望,“朕已经老了,想起当年的励精图治,却每每有力不从心的感觉,没想到让这些官员钻了空子。如今朝堂上是群魔乱舞,竟是找不到什么干净的地方。哼,总有一天,这些人会把凌云的江山社稷全都败坏了!”
父皇异常刻薄的话并没有给风无痕带来几多震动,最近每次单独奏对,父皇都要老调重谈一次,仿佛借此宣泄心中的愤怒。“父皇息怒,吏治败坏自古皆有,如今虽然百官中多半不合您的心意,但好歹监察院还算是干净的。冯大人和鲍大人不也镇住了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么?”风无痕违心地劝慰道,“父皇应该以龙体为重,莫要为小事伤了身体,须知朝廷内外可都是靠您支撑下来的。”后面一句话却是他的真心之语,倘若真是如明方真人所说,父皇一旦有所不测,那除了遗诏中指明继位的皇子,其他人都有灭顶之灾的危险。
皇帝长长叹了一口气,大约是听出了儿子的意思,颓然地倒在龙椅上,父子俩对视良久却没有再出一言。皇帝炯炯的目光始终集中在儿子身上,那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生生地让风无痕出了一身燥汗。正当他想要开口打破这难言的沉寂之时,皇帝却突然开口了。
“无痕,若是让你在诸皇子中选择一个储君,你会选谁?”皇帝匪夷所思的问话让风无痕大惊失色,自古君王立储无不咨之以心腹重臣,亦或是皇族长辈,再不然就是以得宠后妃的位次定夺,从未有向自己儿子询策的道理。风无痕自忖圣眷虽佳,却位置尴尬,不上不下的身份摆在明面上,因此绝没有掺和这等事的资格。
只见他惊惶地跪倒在地,重重地叩了三个响头,“父皇,立储之事关乎国本,儿臣万万不敢胡言乱语,还请父皇恕罪。”他深深地伏低了身子,等待着可能随之而来的雷霆之怒。
第三十章 变数
这一回风无痕从皇宫中走出来时却是面色镇定,只是到上轿之后才感到浑身瘫软。从来没有哪一次面圣有今日这般风险,也从来没有哪一次面圣能有今日的收获。一直以来,父皇乾纲独断的魄力都让他感到望尘莫及,但就在刚才那一刻,他察觉到的分明只是一位老人的失望而无助。
他兴奋地摸着袖子里的那一个金筒,心中却在猜度着里边的物事。尽管父皇的语意含糊,只是不容置疑地让他好生保管,以备将来所需,但他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对劲。须知皇帝平日最讨厌的便是奢侈,因此赏赐臣下的东西少有金银等物,对儿子则是更为严厉,若是有浪费之举往往会当面加以斥责。这样的一位至尊又怎会轻易赐给自己这样一件护身符?
近日朝局的动荡风无痕是看在了眼里,但他并不认为父皇对此手足无措,恰恰相反,他明白这一切都是父皇亲手炮制的。对于喜欢将所有事情握在手中的父皇,为什么会偏偏选择了自己,风无痕心中除了疑惑就是不安。他已是下定了决心,回府之后一定要详加检查,务必弄清楚里边的东西。如今的情势瞬息万变,他决不容许有什么意外发生在自己身上。
刚踏进书房,风无痕便瞥见陈令诚一脸阴沉地坐在那边想心事,往常最是警觉的人居然仿佛没发现有人进来,犹自愣愣地在一边发呆。虽然自己也是满腹疑惑待解,但风无痕还是勉强笑道:“陈老今日怎么有闲工夫待在这里发愣,难道太医院又歇假了么?”
陈令诚这才发现了风无痕,两人本就是熟不拘礼的关系,因此他也只是略欠了一下身子,并未起身相迎。他见风无痕身后只跟了小方子和冥绝,眼下离下朝又已经有了一段时候,顿时明白这位殿下一定又是被皇帝召见,脸色顿时更难看了起来。
他也不答话,示意风无痕在身边坐下后方才低声道:“殿下今日进宫,是否发现皇上身子有什么不妥?”陈令诚平日少有如此严肃,因此这句话一出,在场的其他三人顿时都变了脸色。
冥绝身形微动,立时便守在了门口,小方子则是连连退后数步,干脆站在了墙角。这种宫闱密辛非比寻常,一个不好便是身首异处的结局,因此饶是两人自知极得主子宠幸,也还是表现出避嫌的态势。
风无痕已是感觉背后冷汗淋漓,用力掐了自己虎口一下,这才借着疼痛保持了镇定。“陈老此话究竟是何意?我今日入宫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父皇脸色除了略苍白一些,精气神都还好,难道他老人家真有什么病痛?”
陈令诚微微摇了摇头,“希望我只是妄自揣测,沈如海沈大人这些天时常入宫为皇上诊脉,带回来的医案也有时我也会翻检一下,以作将来之用。虽然看不出什么大的意思,但听说皇上的心病愈来愈重,近日晚上很少临幸嫔妃,甚至夜里时常有只睡一个时辰的。我又悄悄从一个勤政殿重贴身伺候的小太监那里得知皇上最近饮食也不佳,时常发作别人,肝火太盛了。”
风无痕心中倒是舒了一口气,继而不解地问道:“这些不过是寻常小事,陈老不必如此紧张吧?以沈大人的医术尚且不觉有什么担忧,你这般谨慎是否太多虑了?”他见陈令诚的脸色愈发阴沉,不由闭上了嘴。医道一事自然是大夫最有见地,自己又何苦和陈令诚为了父皇的身体而争议,横竖对方也是好心。
“殿下,皇上已经老了,此等小恙放在中年人身上自然是可保无虞,但皇上已是年近六旬的老人,一点小病就可能变成沉疴,绝对大意不得。”陈令诚沉声驳斥道,“你以为沈大人不紧张?他是奉了皇上圣谕,对外绝对不能声张,至于什么医案全是我刚刚的借口。我见他最近时常神色恍惚,因此用了极品迷药,这才令他吐露了一切,又趁人不备偷阅了医案,否则我们全被蒙在鼓里。”
陈令诚居然用了这样极端的手段,风无痕完全愣住了。不说这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欺君之举,万一此事泄漏出去,那对混乱的朝局可真是推波助澜的一招。再联想到父皇今日奇特的举动,风无痕已是相信了陈令诚的话,立刻从袖中取出了一直握在左手心里的金筒。
“这是父皇单独召见我之后赐下的东西,说是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打开,上头的封泥盖上了玉玺,因此我不敢擅动。”风无痕小心翼翼地将金筒放在了身旁的书桌上,这才有空仔细端详。只见金筒上边栩栩如生地雕刻着两条盘旋缠绕在一起的金龙,顶端的封泥清晰可见,玉玺的刻印上分明就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
陈令诚脸上的惊骇之色褪去后,也凑了过来,看着看着,他的神情愈发紧张,思量了一番便招手示意小方子过来。“你去小书房把绪昌先生请来,此地的事情你知道该怎么办,另外,若是见着徐春书几个,让他们到这边来看着,万不可让人闯进来。”他一边说一边考虑着什么,突然,他仿佛又忆起了一件大事,立刻扭转头来建议道:“殿下,宋大夫乃是我以前的故交,此人极不寻常,不如趁此机会让他一起掺和进来,以后他便跑不掉了。”
风无痕不由大愕,他少有见陈令诚如此推崇一个人,但自己先前也曾经打过几次交道,只觉此人阴阳怪气的,看不出什么玄虚来,因此还在犹豫。这时,冥绝却突然插言道:“殿下,那个宋奇恩绝非普通人物,属下和他交手多次都未占得上风。不仅如此,他还喜好读书,殿下养病的那段时日,陈大人把府里的藏书都让他读了个遍。若是属下所料不差,他应该是和陈大人一类的人物才是,殿下还是把他也一并请来的好。”
风无痕听得大为惊异,他可是见过两人水火不容的场景,怎么都没想到冥绝居然也建议让那个宋奇恩一起请来。而陈令诚更是乐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敢情他把冥绝的话当作夸奖了,一时间还没发现其中的讽刺之意。
风无痕见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也就只得吩咐小方子前去请人,心中却是极为不安。倘若皇帝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自己决计拿不到什么好处。母亲瑜贵妃虽然比以前亲切了许多,但中间隔着那桩莲子羹的公案,即便没有外人知道,两人的中间还是隔阂重重,轻易合不到一块去。
他正在这边胡思乱想,小方子已是把人都召集齐了。徐春书等几个侍卫虽然不明白事情原委,还是尽职尽责地守在了书房外面的每一个死角。至于宋奇恩则是仍然一副漠然的表情,仿佛不知道自己要踏进的是怎样一个是非圈子。师京奇也是泰然自若的模样,只是目光在接触到那个小金筒的时候震动了一下。
待到风无痕和陈令诚一前一后地将事情解释清楚,宋奇恩第一个勃然色变,狠狠地瞪了陈令诚一眼后,他的嘴角也浮现出了一丝苦笑。此时此刻,只要不是傻瓜的人都知道,再嚷嚷着要离开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宋奇恩和陈令诚以前的交情也不可谓不深,再看看旁边冥绝虎视眈眈的样子,因此他也不再客气,自个在太师椅上坐了个舒舒服服,只等着旁人说话。
乍闻这等难事,众人都乱了方寸,风无痕和陈令诚都还在想着各自的心事,脸上的神情是一个比一个阴沉。师京奇则是围着小金筒看了半天,只是啧啧称羡,却忘了拿主意。小方子和冥绝一个角落,一个门口,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宋奇恩坐了半天,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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