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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顶-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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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悦你听好,让父皇看看你的脸,你只是我云澈的侍读,有人打你的脸那就是打我云澈!父皇岂能不明白这点!就算程贵妃有理由推脱,但至少父皇会知道程贵妃有多骄悍!而程贵妃也会有所忌惮,不会再轻易来找我们的麻烦了!”云澈对此非常执着。
凌子悦知道云澈所言在理,既然如此,她只能与云澈同往。
一般这个时间,承延帝政事若不繁忙,必定在承风殿陪伴镇国公主。此时,承延帝正坐在镇国公主身边嘘寒问暖。
云澈来到承风殿外便跪下,朗声道:“皇祖母,澈儿来给您请安了!”
按道理承延帝是应该称呼镇国公主为皇姑母的,但既然她不愿受封为太后,承延帝便称呼她为皇姑母,以示孝义。命所有皇子自然也称镇国公主为皇祖母。
镇国公主一听见云澈的声音便笑出了声,“我当时谁呢!原来是澈儿,来来来!到我身边来!”
云澈入了内,见到承延帝正欲行礼,承延帝做了个手势让他直接去镇国公主身边。云澈立马倚入镇国公主的怀中。
“皇祖母,澈儿想你了。”
一句话逗得老太太格外高兴,方才镇国公主还在说着自己年事已高只怕不久于人世,想要去到成郡国与儿子在一起,这一去,承郡王岂不是半点顾忌都没有,到时候镇国公主一呼百应,就连兵符都在她的手中,承延帝自然是不允的,只得说路途遥远过于颠簸,朝中大事也离不开姑母定夺。这个理由,承延帝用了十几年了,每每说出来镇国公主都找不到否决的理由,此刻她握着扶手的手指都泛白只怕要发怒,可这个时候云澈却来了,缓和了镇国公主与承延帝之间的紧张气氛。
在承风殿待了半刻,承延帝便借口政事离开承风殿,镇国公主有云澈相伴,毫不在意地朝承延帝挥了挥手。
“去吧,去吧,政事要紧。”
承延帝刚行至宫门口,便看见与锦娘一道立于殿门侧的凌子悦,一眼便察觉她的双颊红肿,似是被人掌掴。
“凌子悦,你过来。”承延帝朝她招了招手。
11计中计
凌子悦连忙向承延帝行礼,起身之后仍旧低着头。
“凌子悦,你的脸是怎么了?”承延帝是知道云澈与凌子悦颇为亲近而且以云澈的性格是不会恃皇子的身份欺负他人的。
承延帝的问话令凌子悦一怔,随即想起云澈带自己来承风殿的目的。如果此次不抓住机会让承延帝知道程贵妃的为人,日后在这宫廷中云澈母子将一直处于劣势。
“启禀陛下,凌子悦前几日对程娘娘不敬,所以……”凌子悦斟酌言辞不知该如何表述才能令承延帝明白是程贵妃在无理取闹。
但是在承延帝看来这却是凌子悦一个孩童所表现出来被欺凌之后的懦弱。
“所以什么?凌子悦,还记得朕曾经对你说过希望你将来做一个直臣,朕想听你直言相告。”承延帝放柔了声音,他看的出来凌子悦脸上的伤势很明显是受了掌掴,竟然对一个孩子行掌掴,到底是谁这么残忍。更不用说凌子悦乃云恒侯的庶子,云恒侯府乃七大开国功臣之一,凌子悦这个功臣之后竟然在宫中被人掌掴,传出宫去外人要如何评论?
凌子悦咽下口水,平静下语调道:“启禀陛下,那日凌子悦随九皇子偶遇程娘娘,娘娘赏赐了糕点与殿下。只是殿下素来不喜甜食,凌子悦担心殿下拂了娘娘好意,于是替殿下吃了一块……是凌子悦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区区一个侍读竟然去拿娘娘食盒里的点心,实在是不敬……”
“这有什么不敬?小孩子吃些点心都能令她不悦了?”承延帝眉梢挑起,“她赏给了澈儿,以澈儿的性格转头就会与你分食,他吃了和你吃了又有什么不同?”
凌子悦地下头沉默了。
“是程贵妃遣人来打了你?朕真是不敢相信程贵妃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
“陛下,此乃殿下从掌掴凌子悦的宫人身上取下的腰带。陛下闻闻上面是什么气味。”锦娘将那条腰带呈给了承延帝。
承延帝还未置于鼻间就闻到了那抹淡香,乃是程贵妃寝殿独有。
“卢顺,朕这就要去程贵妃那里!朕倒要看看她现在是有多跋扈!”
“父皇!父皇留步!”此时云澈奔出承风殿,跪在了承延帝面前,“仅凭一条腰带如何说明那些子掌掴子悦的宫人是程娘娘派来的?请父皇切莫为了莫须有之事坏了与程娘娘的感情!”
云澈越是求情,承延帝对程贵妃就越是气愤。
“陛下,您此去与程娘娘对质,程娘娘必然数落凌子悦的不是,条条有理……就算陛下真要追究,程娘娘只怕也早就遣走那些宫人,陛下只怕找不到凭据……”锦娘低头以恳切的声音道,“况且若是程娘娘知道是凌子悦告了她的状,只怕凌子悦所受的就不止是掌掴了。”
锦娘所道句句在理,承延帝很快冷静了下来。
“凌子悦,”承延帝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若这一切真是程贵妃所为,朕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卢顺,你去取些上好的化瘀膏来送到阿澈那里,再吩咐御厨晚膳做一些可口的米粥和小菜也送去阿澈那里。”
“喏。”
云澈不着痕迹吐出一口气,待到承延帝走远,赶紧上前托起凌子悦的脸。
“怎么回事?还是这么肿?”
“没关系,现在已经不疼了。”
“不疼才怪!”
当夜,本意欲宿于程贵妃宫中的承延帝已然完全没了兴致,静坐于案前批阅奏疏。
夜深人静,卢顺捧着一个布囊缓缓行到承延帝的身旁。
“陛下,这是宁阳郡主送来的密奏。”
“宁阳的密奏?”承延帝狐疑着翻开奏疏,一字一句的读下去,眉头越发紧蹙。
卢顺随着承延帝的情绪也跟着紧张起来,远远瞥了一眼,才发觉那似乎是名单什么的东西。
“给我传廷尉府林肃!”承延帝用力拍在书简上,啪的一声回荡在宣室中,令人胆战心惊。
这么晚了去请廷尉林肃?满朝文武之中,林肃行事果断一丝不苟,只有大事承延帝才会交到他的手中。
林肃赶到宣室殿时,已是子夜。
承延帝不发一言,只是命卢顺将密奏送至林肃面前。
林肃看了那奏疏中的内容,沉静的双眼中一缕惊诧闪过。
“微臣惶恐。”林肃匐于地上,不肯抬头。
“别人惶恐,你林肃可不惶恐!朕还没死呢!就已经有人盯着朕的位子了!朕要知道这一切是真是假!你给朕查!狠狠查!”
“是!”林肃叩首领命离开。
宁阳郡主掀起了硝烟,只是此时,卢顺还看不出来到底这矛头是指向谁。
但无论是谁,依照卢顺的经验,宁阳郡主没有取胜的把握,是绝不会主动出击。
是夜,云澈轻轻扯开被褥,小心地压在凌子悦身后。见她眉头微蹙,云澈将手掌轻轻覆上她的脸颊,感受到温暖的凌子悦向被子里缩了缩。云澈见她终于睡安稳了,这才微微叹了一口气,自行穿上外衫,走出了殿门外。
守夜的宫人赶紧跟了上去,“殿下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
“我要去趟母亲那里,你们不必跟了。”
云澈甩开宫人,来到了洛嫔的寝殿。洛嫔被宫人唤醒,披上外衫起身,云澈便坐在了她的榻上。
宫人们正在掌灯,亮光未起,云澈的双眼在这一片漆黑中显得宛若黑曜石般闪烁。
“澈儿?这么晚了怎么来我这里了?”那一刻洛嫔睡意全消,胳膊揽过儿子的肩膀。
较之洛嫔的疼爱之情,云澈要显得生疏许多。
“母亲,这一切都是你计划的吧?”云澈的声音充满寒意,像是金属器皿相撞时发出的声响。
洛嫔顿了顿,随即扬起一抹无奈的浅笑,“你这孩子,没头没尾地说些什么呢?”
“真要澈儿说的明明白白吗?”云澈欺向洛嫔,眼神锐利割开洛嫔一切伪装。
“澈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自然要与母亲说的明明白白。”洛嫔扬了扬手腕,寝殿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那些掌掴子悦的宫人根本就不是程贵妃派去的,而是母亲你派去的,对吧?”
那一刻的云澈宛若蓄势待发的野兽,洛嫔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良久,她才开口道:“是,又如何?”
“儿臣自然不能拿母亲怎么样,就算知道真相也只能烂在腹中。母亲的计划本来漏洞百出根本谈不上高明,宁阳郡主随便出一招都比这精彩。母亲这计划胜在利用了儿子对凌子悦的情义。母亲知道子悦若是受辱儿臣必不会忍气吞声,又有锦娘在一旁帮衬。儿子还奇怪,当时明明侍卫都已经赶来了为什么不将那些宫人押到父皇那里,他们若真是程贵妃派来的,就是板上钉钉父皇自然会与程贵妃计较。锦娘让那些宫人走,是为了不让母亲的计划败露!”
洛嫔蓦然按住云澈的肩膀,极为认真道:“那你可曾明白母亲的用心良苦!”
“儿子当然明白!母亲是要父皇与程贵妃产生嫌隙,一点一点让父皇越来越厌憎程贵妃,巩固你在宫中的地位!”
“你以为母亲要的只是这些吗?母亲做这一切是为了保护你!他日太子即位,你真的以为程贵妃会让我们母子在封邑逍遥吗?她心胸狭隘,母亲此时得宠,他日她能不报复?”洛嫔心痛道,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对她这般不解。
云澈别过头去,洛嫔所顾忌的,他自己何曾没有想过?
“母亲……以后无论您想做什么,儿臣都会向着您。但只求您一件事,别让子悦再受辱!他是儿子身边的人,母亲想过儿子每每看见她因儿臣而受辱心中难安!”
洛嫔将云澈搂入怀中,轻拍着他的背脊道:“母亲知道,母亲知道!子悦是这宫中难得为你所信之人。它日母亲一定善待于他!”
云澈暗自叹了一口气。
翌日,云澈与凌子悦前往学舍时,凌子悦脸上的红肿消退了不少。课业结束之后,因镇国公主唤人来了,云澈前去承风殿陪伴,而凌子悦则自行回去携芳殿。
待到她回到云澈寝殿,竟然见到太子云映坐于书案边,似是等候多时了。云映笑意淡然,正如同他的名字,仿佛流云倒影于静水之上。
“太子殿下!”凌子悦正欲行礼,太子便托起她的胳膊。
“子悦,不是同你说过,若是没有他人在根本无需行这些虚礼。”云映拉着凌子悦坐于案几边,笑道,“我在这里甚是无聊,就翻了翻你写给老师的文章。字字珠玑,颇有真知灼见。我本年长你数岁,现在看来学了这许多年学问倒是不及你了!”
凌子悦本对方这般夸奖,不禁低下头去,连耳根子都红了。
云映却止住了笑意,轻轻抬起凌子悦的脸,“我听闻母亲曾派宫人掌掴你,所以特意来看看。虽然知道这几日过去你脸上肿痛说不定已经康复,但还是放不下心来。”
12要变天了
“殿下……子悦无碍!殿下亲自来看望子悦,子悦感激不尽!”
“是我母妃不对,我来看你是应该的。”云映将面前的食盒打开,里面竟然是花式各异的点心,“我听闻你喜爱这些小点,所以特意准备了些给你送来。”
“子悦谢过殿下!”
“你我之间能否不要这般客套……”云映缓缓垂下眼来,唇角掠起无奈的笑意,“也许日后,你我再无机会像今日这般相处了。”
“为何?”凌子悦的背脊挺起望向云映。
“子悦……我本就不想做什么太子。太子之位不过是当年父皇阻断成郡王野心的对策,满足的也不过是我母妃的虚荣之心。我宁愿长日卧于树荫之下,笑看云涌,坐观风云,好过陷于漩涡之中不可自拔……”
“殿下!太子殿下刚才所言凌子悦一句都没有记住!也望殿下切莫与他人提起!殿下心怀坦荡,仁厚宽大,他日必能成为一名体恤百姓的仁君!”
云映自嘲地叹了一口气,“子悦,我做不了仁君。现下的云顶王朝也不需要仁君。”
“殿下!”隔墙有耳,凌子悦真的希望云映不要再说下去了。
“好,好,不提这些了。子悦你还记不记的你刚入宫的时候,和那些世家子弟站在一起,你的年纪最小,一直低着头?”
凌子悦呼出一口气,还好太子终于转变话题了,“自然记得。那时候凌子悦只知上座的是我云顶王朝朝的天子,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能决定生死,凌子悦心中惶惶不安,于是一直低着头。”
云映摇了摇头,手指在凌子悦的鼻尖上一弹,“你不是惶恐。你曾因为澈儿抢走了你母亲绣给你的锦囊而与澈儿大打出手,闹到云恒侯亲自入宫请罪,如果你真害怕必然唯唯诺诺,澈儿要什么,你便给什么。”
“那是凌子悦一时意气没有忍住,现今想起心中后悔莫及。”
“我读了你的文章,你是主战派的,觉得我云顶王朝的军队不应固守北疆二十四郡,应对戎狄还以颜色。不似现今那些只想安稳度日的大臣们总想着将我云顶王朝宗亲公侯之女一个一个嫁与戎狄好换来他们的太平。你有这样的胆略,又岂会慑于父皇的威严之下?”
“那是凌子悦适应了宫廷,长日与九皇子为伴,久而久之许多想法也被他影响……”
“为什么要找那么多借口呢?”云映打断了她,“为什么不坦然地承认你早就知道……这偌大的帝宫就是牢笼,你不想被拘禁,所以你低着头不想被选中?”
凌子悦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我在这宫中最快乐的事情,就是看见你。”云映的表情舒缓而平静,“看着你在这伪善的宫中寻找快乐,一块小小的糕点,草丛里一只蚱蜢,亭柱上一朵小花都能令你喜笑颜开。而我最喜欢看的,就是你上林苑驰骋于马背上的身影。我多么羡慕,你自由的就像随时要乘风而去……真倒应了民间那首情歌,子悦成风,扬尘千里。我只盼你不会为任何人而徘徊。”
“凌子悦从来不知殿下……”
“子悦,我希望你永远这么快乐。无论发生什么,无论你发觉这宫中有多么黑暗,你都能寻找到属于你的出口。”云映起身,忽然将凌子悦抱住。
凌子悦睁大了眼睛,下巴磕在云映的肩上,还未细想云映为何抱住自己,对方却已然松开手离去了。
几日之后,朝堂议政。当朝御史大夫因病退隐,朝臣请奏程贵妃兄长接任此位。
云映既为太子,为巩固其地位,封他的舅舅为三公之一是众臣心照不宣之事。
未料到,承延帝勃然大怒,斥众臣收受程贵妃厚礼,结党营私,命卢顺当着文武百官将廷尉林肃的奏疏念出。
程贵妃的兄长专横跋扈,在城郊圈了千顷良田,百姓怨声载道。
其弟喜好收藏古玩,为了一块古玉在帝都中与商贾大打出手竟然置人于死。那古玩商的儿子本要上告帝都吏为其父讨回公道,却未料到程贵妃的弟弟竟然派人将他殴打至残。
如此劣迹斑斑目无王法,竟然被群臣推举为御史大夫,实在叫承延帝忍无可忍。
他不仅下旨法办程贵妃的兄长与亲弟,将包庇他们的程贵妃打入冷宫,更加直截了当地废掉了云映的太子之位,贬其为南平王,即日前往南平。
朝野震动,所有人都猜测承延帝废云映只是一时之怒,但君无戏言,圣旨以下,还如何回还?
此事来的突然,毫无预兆,无论前朝还是后宫都措手不及。
那日云澈与凌子悦刚结束课业就从锦娘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凌子悦愣在原处,思及那日云映对自己说的话,也许他早就预料到承延帝有废他的心思了。
“什么?太子哥哥做错了什么?就算有错也是程贵妃的错……”云澈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意识到今时不同往日,有些话已经不能说了。
承延帝的绝情大大超乎预料,他下旨命云映速速前往封地不许拖延。
云映草草至承风殿与镇国公主请别,便离开了长安。镇国公主极为愠怒,认为擅废太子动摇国本,命人抬了座辇前去承延帝那里。
“皇姑母怎么来了?”承延帝上前扶住她。
“我再不来,指不定陛下下一步又是要废掉谁了!”镇国公主刚坐下,承延帝便亲自奉上茶水。
“皇姑母是为了太子之事来的吧。”承延帝见到镇国公主没有丝毫犹疑,可见废掉云映他早已经谋划多时了。
“陛下倒是与我这个老眼昏花的老人家说一说,到底映儿犯了什么错?是不是因为陛下与他母妃怄气?”
“与后妃怄气岂能牵扯前朝?只是朕也确实发觉程贵妃已经不是当年与朕携手而行的女子了。只怕连姑母都想不到,她竟然擅自勾结朝臣集结党羽,为太子造势意图颠覆朝纲。”
“陛下?您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程贵妃出身开国七大功臣之后,难免骄奢,但毫无心机,自诩名门之后!要她勾结党羽,她根本不屑!”
承延帝无奈地一笑,在镇国公主面前打开一份秘奏,其中尽是程贵妃曾赠送金银财物与朝中大臣的明细。
长史章禄六十岁寿辰,程贵妃派人送去的寿礼竟然比天子御赐的还要贵重。
中大夫李长乐不过纳妾而已,程贵妃挥一挥手,送去的南海珍珠价值千金。
谏大夫舒甚佳次子满月,程贵妃赠与的琉璃杯与长命锁光做工就堪比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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