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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大少爷也不在，留在这里受这些委屈真的很不值。

　　　　

第五章

　　　　何况，那些老百姓最喜欢嚼舌根，打探大户人家的事儿。老太太越想越气，面上不好发作，只命人让秦姑娘搬出她住的院子，回静园去。

　　　　原来这秦姑娘只因为少奶奶与大少爷成亲那晚，大少爷和她睡了一晚，老太太想提她起来做姨娘，大太太死活不肯，老太太才接来自己的院子安排住下。

　　　　后来，大少爷又说那晚什么也没发生，他喝多了走错房间，实际上什么事儿也没发生，老太太只好作罢，另寻机会让秦姑娘与大少爷圆房，还了她抱曾孙的愿望。

　　　　想到这儿，老太太长长叹口气，楚乔烟那身子骨那么弱，别说怀孕，就是男人见了也不敢碰。这秦姑娘又是这么个没有脑子的人，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处。

　　　　秦姑娘自然不愿搬回静园，即便她没有那么聪明，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哭着喊着闯了进来，跪在地上哀求道：“奶奶，您别让我回去，留在这里哪怕是端茶递水，我也毫无怨言。”

　　　　朝霞看着她皱皱眉，秦姑娘连忙扑过来抓住朝霞的手，哭道：“姐姐，奶奶最听你的话，你帮我求求奶奶，让我留下，就和你们一样，做个丫头。”

　　　　朝霞表情淡淡的，不留痕迹地甩开秦姑娘的手，心里暗道，本来就是丫头，倒学着主子叫奶奶，也不看看自己是哪门子的主子！

　　　　秦姑娘自来了老太太这边，仗着老太太喜欢她，向来目中无人，以往也看不起朝霞。朝霞虽对每个人都很和善，对秦姑娘也一样看待，心里却极是瞧不起她。

　　　　如今见老太太皱眉抚首，忙走过来替老太太按摩太阳穴，一边朝秦姑娘道：“老太太乏了，你还在这里吵什么？”

　　　　秦姑娘连忙顿住声音，门口的琥珀和晴明使了朝霞的眼色，走过来托着秦姑娘出去，屋里方才安静下来。

　　　　“你如何看？”

　　　　朝霞明白老太太问的是少奶奶，便道：“少奶奶和以前是有些不一样了，以前从来不笑，如今却笑了。”

　　　　老太太闭着眼，“单单就这一点儿变化么？”

　　　　朝霞笑道：“少奶奶从来就不是愚笨的人，只是以前不想争取，这一次秦姑娘过分了些。”

　　　　老太太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又道：“你是不是想说，我们也过分了些？”

　　　　朝霞连忙否定，心里意会了老太太的意思，福福身道：“我这就去找二太太。”

　　　　出了门让琥珀和晴明进去服侍老太太，她则往东府那边去了。

　　　　清静的日子过了一天，静园就再也没办法安静下来的。秦姑娘冲进楚乔烟的房间，一挥手就是一个耳光，却迟迟没有落下去。

　　　　楚乔烟惊疑地抬起头，只见一只手抓住了秦姑娘的手腕。那人大约二十出头，容貌极为英挺，剑眉下一双眼含怒瞪着秦姑娘，高挺的鼻梁，薄唇紧紧抿着，咬牙切齿道：“一个奴才打起主子，该当何罪？”

　　　　秦姑娘要发怒，见是东府的大少爷尹荣，顿时没了声音。

　　　　金玉连忙走过来护住楚乔烟，朝尹荣感激地福福身，道：“荣少爷回来了？”

　　　　尹荣瞪了秦姑娘一眼，放开她的手，彬彬有礼地一拜，道：“尹荣见过大嫂，刚刚到家听闻大嫂病了，便过来看看。”

　　　　金玉转身去倒茶，尹荣才真真切切地瞧见了楚乔烟的模样，深邃的眼眸闪着星光，声音也有些变化，站的不远不近，道：“大嫂切莫想太多，只安心养病就好，若是缺什么，只管吩咐金玉来我那里取。”

　　　　楚乔烟微微一笑，略略点了点头，见尹荣眼里闪过一抹惊艳，不禁好奇。她自个儿到现在，都没勇气拿镜子看看自己究竟长什么模样，他竟然会惊艳？

　　　　金玉上了茶请尹荣入座，尹荣让了一回道：“我改日再来看嫂嫂吧。”

　　　　送走尹荣，金玉回到房里，下意识地说道：“荣少爷是东府二太太的大公子，随着二老爷经商，所以在家的时间不多。”

　　　　“他，他以前也是这般的吗？我是说，如此不避嫌，嫂嫂的房间也随便进出？”

　　　　金玉脸色微变，摇摇头道：“往日他不会进来，但会经常带东西送来。”

　　　　那就是没见过面，没见过又怎么会有那样的表情？

　　　　“金玉，拿镜子过来，我看看。”

　　　　金玉忍不住笑了，和少奶奶相处几日，知道少奶奶有时候会很冷淡，没人的时候却很亲切。忙去取了镜子递给楚乔烟，笑道：“少奶奶很漂亮，以后会越来越漂亮。”

　　　　楚乔烟白了她一眼，目光被手中的镜子锁定了，虽然摸不清这是什么年代，但猛然瞧见一面玻璃镜子，也好奇不已。那镜子为圆形，背面是铜制的，有漂亮复杂的花纹，正面用镀金裹边，缠缠绕绕栩栩如生的青藤。

　　　　镜子里倒影出一张巴掌大苍白的脸来，只见柳眉弯弯，眼若黑珠，鼻梁小巧，嘴唇也苍白没有血色，却也是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蛋，就是太瘦了，看上去没有精神。
　　　　“这面镜子是半年前荣少爷从京城带回来的，送了老太太一面，三位太太一面，少奶奶一面。”

　　　　金玉话音刚落，秦姑娘突然冲进来，一把夺了楚乔烟手里的镜子，用力摔在地上，镜子单场四分五裂，只有铜制的镜框还好好的。

　　　　秦姑娘冷冷盯着楚乔烟，道：“勾引小叔，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模样？！”

　　　　楚乔烟本不想和秦姑娘计较，毕竟这人与她根本不用放在眼里，只是，可惜了那么好一面镜子。

　　　　“金玉，你去告诉老太太，就说秦姑娘回来后茶饭不思，要回到她身边去。对了，把这些碎片收拾了再去。”

　　　　秦姑娘冷哼一声，趾高气昂地道：“算你识相！”

　　　　老太太看着桌上的镜面碎片，眼神愈发的冰冷，朝霞站在旁边，陈诉了金玉的话：“秦姑娘自回去之后茶饭不思，要回到老太太身边来。”

　　　　茶饭不思的后果是死路一条，少奶奶果真变了，用这个来暗示老太太务必要将秦姑娘弄出来。否则，东府的尹荣必定会想办法通知大老爷回来。

　　　　“尹荣去了静园？”

　　　　朝霞道：“荣少爷去的时候，秦姑娘也在少奶奶房里。”

　　　　老太太长长叹口气，缓缓坐下，无可奈何地道：“这东西找个地方埋了，秦姑娘送到外院去。”


第六章

　　　　楚乔烟愣住，放下碗筷，恍然大悟，“难怪这么瘦，原来连温饱问题都没解决！”

　　　　“可不是！大老爷在家情况就好很多，但大老爷一年到头只有三个月的时间在家里。”金玉说到这里，便想着提一提让少奶奶回娘家的事儿，埋头思索如何开口。

　　　　楚乔烟却想着金玉前面说的那句话，老太太的态度变了，秦姑娘也被撵出去了，大太太应该不会按兵不动，就是不知她下一步要怎么做……

　　　　两人想的入神，屋外却传来一阵喧哗声。金玉连忙出去看，很快回来了，冷哼一声不屑地道：“是秦姑娘，吵着要回到静园来。”

　　　　楚乔烟皱皱眉头，“这些丫头小厮没人管了？”

　　　　醒来的那天晚上，她可是看到很多人，瞧那些人的穿着打扮，身体里散发出来的气度，也不像一般的下人，定是一些管事的管家或教管丫头的婆子。秦姑娘从静园出去之前也是没有提名的丫头，怎么就无法无天，也不见人管？

　　　　金玉嗤道：“那些婆子向来不将主子放在眼里，何况她闹的地方是静园，又不是在老太太和大太太眼皮底下！”

　　　　所以，老太太和大太太的态度还是没有变化的！楚乔烟侧耳听着外面的响动，道：“让她回来吧，就安排在后院照顾花草！”

　　　　“少奶奶您……您的那些花草都是从京城运来的，交给她成吗？”

　　　　“她也是从京城来的，怎么就不行了？如果她稍微有点儿脑子，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倘若她没有脑子，我自有办法。”

　　　　金玉见少奶奶这么说，才去安排秦姑娘。再说秦姑娘，得到楚乔烟的许可，简直是欢天喜地，至少表面上看到的是如此。

　　　　这一折腾，金玉早把回娘家的事儿给忘了。楚乔烟在院子里晒太阳，金玉坐在板凳上做针线，银玉自从上次被楚乔烟吓了之后，人渐渐安静下来，没事只呆在静园，现在便坐在金玉旁边帮金玉捻线。

　　　　银玉想着自从少奶奶死里逃生后发生的种种，也包括秦姑娘现在的处境，暗忖少奶奶的手段，不动声色就将秦姑娘解决了。又想到自己以前多有言语冲撞，少奶奶虽然没有对她做什么，到底后怕，便趁着这个机会问金玉，“少奶奶她还气恼我不？”

　　　　金玉愣住，细想银玉的话，自少奶奶醒来后，银玉就担心自己的处境，并没有发现少奶奶变了个人似得，便笑道：“少奶奶可为难你了？”

　　　　金玉摇头。

　　　　“那就没事儿的，少奶奶虽然沉默寡言，心却明镜一般。我们是少奶奶身边的人，虽说是奴婢，和主子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只是这世界天和地一样不能缺，倘若天恼了，刮风下雨，地也成灾。倘若地怒了，蹦山倒石，天也不安。”金玉低声说着，是想让银玉从此以后也好好服侍少奶奶。

　　　　银玉连连点头，心里也渐渐明朗了，从此以后便是事事想着少奶奶。

　　　　楚乔烟微眯着眼在一旁听，好一个成灾、一个不安！嘴角不自觉泛起一抹笑，在心里也把金玉当作朋友。

　　　　八月将近，院子里的桂树结了花蕾，秋风送爽间，花骨朵摇头晃脑，一派生机盎然。

　　　　相对于静园的宁静，大太太屋里就有些乱了。

　　　　二小姐尹薇和三小姐尹竹，缠着大太太吵了起来，那边尹薇说：“柳家四小姐才貌双全，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只有她能配得上哥哥！”

　　　　尹竹冷哼一声，嗤道：“你怎么不说柳家四小姐的二哥整日里逛窑子？”

　　　　后面三个字一出口，尹竹连忙掩口，大太太冷眼瞪着她道：“成日里读书，就学了这些？”

　　　　尹薇洋洋得意地笑了，道：“母亲，女儿觉得柳家四小姐最好！在这东郡怕是找不出能和她比的，当然，这要除开咱们家大姐。”

　　　　提到尹家大小姐，大太太的脸色才柔和了些，嘴角忍不住微微扬起，道：“你们也该学学你们的大姐，别每天想着这些不正经的！”

　　　　尹竹道：“怎么不正经了？我们也是担心哥哥的幸福，那楚乔烟有什么的好？偏偏爹就看上了她！”

　　　　这话说的大太太脸色又暗了下来，尹竹细想自己的话，才觉得有口误，连忙改口道：“爹爹看上她做儿媳。”

　　　　尹薇白了尹竹一眼，“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我不说话总比有些人说话好，不就是某天在街上撞见了柳家大公子，才想着结交柳家四小姐么？就算柳家四小姐进了咱们家门，也不见得你就能进柳家的门！”

　　　　尹薇听了尹竹的话，顿时恼羞成怒，两人在屋子里打了起来，弄得一群丫鬟连忙去劝住。

　　　　楚乔烟尴尬地定在门口，投给金玉一个眼神，都说了不来，偏偏要来，现在可怎么办？

　　　　今日是楚乔烟能下地走路的第一天，应该说是好的差不多的第一天，一大早起来金玉便催着她过来给老太太和大太太请安。

　　　　老太太昨天去了庙里，要今天才能回来，所以她们扑了个空，这才到了大太太的院子，不想正好听见里面二小姐和三小姐的对话，现下两姊妹又打了起来。

　　　　楚乔烟忍不住想到，果然亲妈待遇就不同，大太太那么冷的一个人，这两位小姐一样该怎样就怎样！

　　　　金玉脸色也有些讪讪的，就这么走了也不好，进去也不好。正踌躇着，见碧蓝出来了，忙迎上去问：“能进屋吗？”

　　　　碧蓝朝楚乔烟福福身，笑道：“请少奶奶移驾到秋阁，奴婢一会儿告诉太太说您来了。”

　　　　金玉常在楚乔烟耳边念道碧蓝的好，如见瞧她十四五岁的年纪，举止言谈却大方得体，也心生几分好感，笑着点点头道：“有劳妹妹了。”

　　　　碧蓝忙笑道：“少奶奶快别这么说，折煞奴婢了。”

　　　　三人穿过回廊往主屋西边的耳房走去，大太太屋里的喧哗渐渐远了，碧蓝领着楚乔烟进了秋阁。

　　　　但见这里陈设极为华丽，青纱帐帘子随风摇曳，窗棂外蓝天白云，暗格中摆放着各种名贵古玩，香案上一株两尺高的翡翠常青树，镂空兽头香炉青烟渺渺，暗香浮动。

　　　　碧蓝请楚乔烟坐在铺了猩红垫子的软塌上，奉上茶水，又叫了两名丫鬟进来服侍，才退出去了。

　　　　

第七章：请安

　　　　两名丫鬟瞧见少奶奶的模样，眼里渐渐弥漫上不屑。原说少奶奶娘家在京城也是大户，怎么就如此的没有见识？

　　　　大约等了半刻钟，屋外传来一阵衣服摩擦索索声，和玉石金属碰撞声。尹薇和尹竹一左一右搀扶着大太太进来了，身后跟着一众丫鬟婆子，原本安静的秋阁，挤满了人。

　　　　尹薇、尹竹难得默契一回，同时冷哼一声，不屑地瞪了楚乔烟一眼。大太太却好似没有看见楚乔烟和金玉一般，端端正正坐在主位软塌上。丫鬟奉上茶水，她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萍，抿一口不紧不慢地道：“不是说少奶奶来了吗？怎么不见人？”

　　　　碧蓝看一眼楚乔烟和金玉，金玉满脸通红，少奶奶却扬起嘴角，脸上挂着一抹笑，盈盈一拜道：“儿媳请母亲安。”

　　　　大太太也不是第一次这么无视少奶奶的存在，少奶奶也从来不计较，只是今天却不同，少奶奶笑了。

　　　　楚乔烟站的位置正对着门，帘子撩开，光线打在她脸上，竟好像发光了般，满屋子的人也没有能及得上的。脸色依旧苍白，人也很瘦，变得地方几乎没有，可就是感觉变了，又说不出是那里变了。

　　　　尹竹冷哼一声道：“现在病了好了，手脚也能动了，承诺给我的荷包怎么还没有送来？”

　　　　金玉连忙道：“少奶奶已经绣好了，一会儿就给三小姐送去。”

　　　　“呸！主子说话，何时轮到你一个丫头来插嘴的？”

　　　　金玉连忙住嘴，垂下头。

　　　　楚乔烟忍不住多看了尹竹两眼，十四岁的年纪，五官酷似大太太，杏眼娥眉，肌肤雪白，脸有些圆，却不失可爱，只是说话有些……
　　　　尹薇突然眼前一亮，道：“眼下要到中秋了，她绣工比较好，何不让她绣一些香囊袋子，装了桂花好送人？”

　　　　大太太冷冷道：“请的都是贵客，香囊袋子怎么好送人？”

　　　　尹竹的得意洋洋，看着尹薇挪渝道：“尽出些馊主意，她绣的那些只有我们这些没有见识的能看上，别人怎么可能看得上呢？”

　　　　“照这么说来，她在咱们家还有什么用？动不动就生病，这也不做，那也不做，难不成就是娶进门来吃闲饭的？”

　　　　“可不就是吃闲饭的！”

　　　　众人不出声，都听着二小姐和三小姐挤兑少奶奶，忍不住暗地里偷笑。再看少奶奶的模样，竟然脸上还挂着笑！不禁忖道，难不成少奶奶真的傻了？可是，她几天前不动神色就弄倒了秦姑娘啊。

　　　　“好了，都住口！”大太太放下茶杯，声音或许大了些，尹薇和尹竹同时噤声。大太太冷眼看着楚乔烟，道，“下去吧。”

　　　　回去的路上金玉一直垂着头，也不说话。楚乔烟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便随口问道：“大少爷呢？”

　　　　“不知道，家里也没人知道大少爷的行踪，就是老太太也不清楚。”

　　　　楚乔烟愣住，常年不在家？难道也是去做生意了？不对啊，大老爷继承了爵位，如果大老爷不在了就是大少爷继承爵位，他应该做的就是读书，怎么会不知去向？难道，就没人管得了他？

　　　　金玉不知道楚乔烟心里想什么，只忧心忡忡地问：“少奶奶，你还会绣工吗？”

　　　　楚乔烟怔了怔才明白，只笑笑不语。金玉更担心了，“中秋说是宴请贵客，大太太心里到底打着什么主意，少奶奶也猜出来了，虽说大少爷不在家，但……”

　　　　如今这副身子也慢慢好起来，但也还需要时间调理，想要一走了之无牵挂，也不是现在，何况，离开这里又能去哪儿？楚乔烟心里也没主意，所以眼下，还是得当一阵子的少奶奶了。

　　　　至于以后，就随她们折腾去，与她楚乔烟也没什么关系了。这样想了，心情也好了起来，回到静园突然有了兴致想回味一下小时候跟母亲学过的蜀绣。

　　　　金玉有些好奇，以往少奶奶没事时都会绣东西，现在少奶奶变了，每日都清闲得住，虽然好奇，金玉却乐见少奶奶什么也不做。现在突然又要做针线了，金玉犹犹豫豫的有些不肯。

　　　　楚乔烟催促道：“快点儿，否则我就忘了怎么绣了。”

　　　　金玉见她兴致高昂，只好取了针线盒子来，放在桌上，拿出里面绣好的荷包道：“奴婢给三小姐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