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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争氤氲之下，和平的日子总有一天会宣告终结。
　　当王晶结束了工作，往家里走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哨声。
　　这个哨声王晶曾经在沙漠中听尤莱亚吹过，因为音调很特别于是记忆深刻，此刻突然听到这样的声音，不由脚步一顿，愣住。
　　——是尤莱亚？
　　虽然自从阿诺德出现后她就预感到这一天将要到来——或者说知道这一天一定会到来，但是真得到了这一刻，王晶却有些觉得心慌意乱。
　　该来的是躲不掉的，王晶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向旁边小巷哨声传来的方向。
　　小巷甚是曲折幽深，岔路极多，如果不是断断续续的哨声，王晶大概真的会迷失在这里。不知道转了多少圈，王晶终于在小巷的尽头看到了银色长发的身影。
　　回眸，浅笑，灰色的眼眸带着戏谑的笑意。
　　王晶猛地松了口气，垮下原本紧绷的肩膀，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哦该死的，布伦达怎么是你……”
　　“怎么，你就这么希望见到我那个笨蛋弟弟？”布伦达挑眉，揶揄地看着王晶，不过因为没有与想象中的人见面而松了口气心情很好的王晶根本懒得与他计较，反正她早就习惯了布伦达这样的讲话方式。
　　“呐，你找我……还是用这种方法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真是冷淡啊……明明以为是尤莱亚那个小子这么快地赶过来，发现是我就成了这种早说完早结束的样子。”摊开手，轻轻耸肩，布伦达轻笑起来，故作委屈地眨了眨眼睛，“亏我特意为了你照这么个僻静无人的地方通风报信。”
　　“……我要见尤莱亚只是因为我和他有事情必须说明，不解决想必我或者他……还有那个阿诺德都不会就此罢休——所以根本不是什么想见他。”顿了顿，王晶抬眼看向布伦达，撇了撇嘴，“关于尤莱亚的话题到此为止吧，你说……什么通风报信？”
　　“只是……一只小小的虫子罢了，轻而易举就能捏死，但是小虫子如果不及时打掉的话，说不定会让你传染上致死的重病哦~”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摇了摇，布伦达灰色的眼睛里满是冷冰，“克里斯汀可不要手软呐。”
　　“……谁。”王晶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然揪紧，干涩的喉咙里只能挤出一个单字。
　　布伦达微笑着吐出一个名字，王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不可能！他不可能背叛我。”斩钉截铁地否定，王晶摇了摇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即使他做错了什么，也是受人欺骗！”
　　“你倒是相信他……”布伦达嘲弄地轻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我可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即使他不可能背叛你，是被人利用蒙蔽，但是像这样没有警戒心容易被欺骗的家伙，留在身边照样是祸害——照样能至你于死地。”
　　王晶沉默着，眯起眼睛冷然看着布伦达，半晌才再次开口，“那么你又为什么告诉我这件事……奥斯威德不是你的主人吗？”
　　“主人……？哈！”猛地笑出声来，布伦达不屑地勾起嘴角，“你在开什么玩笑，你认为我可能会心甘情愿选择一个女人为主人，当什么奴隶？只不过是觉得有趣罢了。”
　　“……有趣？”
　　“是，有趣。一个野心勃勃却并不算太聪明的女人，看着她为了权势地位孜孜不倦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布伦达轻轻点头，“而且在她身边我能够见到很多有趣的人，经历有趣的事，让我不会感觉到厌倦。”
　　“……那么，你为什么要背叛她？”重重地咬着“背叛”二字，王晶宁愿相信布伦达口中所说的那人，也不愿意相信真正“背叛”了奥斯威德的布伦达。
　　“背叛？”丝毫没有因为王晶质疑的口吻而生气，布伦达轻笑起来，“我从未对她效忠，又何来背叛一说？我跟在她身边只是为了满足自己而已，可不是为了她——即使换一个人，只要同样能够让我不觉得无聊，我也会跟在她身边。”
　　“……那么就是说，你对奥斯威德没有任何感情？你……不喜欢她？”王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布伦达在奥斯威德身边那么久，即使他最开始可能身不由己，但是后来她却丝毫没有看出他不喜欢奥斯威德。明明一起出入宴会四处游玩的时候显得如此惬意开心，转眼间却会毫无留恋甚至毫无愧疚的出卖抛弃，王晶第一次对于面前微笑着的布伦达感觉到恐惧。
　　——即使只是一只动物，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也总该有那么一丝感情吧？
　　“喜欢？我不喜欢她——只能说，我不讨厌她。”布伦达轻哂，“我还没有愚蠢到会喜欢上一个把我当成奴隶的女人。”
　　“……你又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件事情……为什么帮助我？”
　　“因为尤莱亚，即使离开巴伦族，他仍旧是我唯一的亲人；因为尤莱亚的孩子，她的身上流淌着巴伦族的血液；还因为……”布伦达停顿了一下，神色中带着些许的无奈，“因为奥斯威德，她的野心太大，她想要征服所有。如果让她得偿所愿，获取了王室的权柄，巴伦族说不定也会有麻烦，成为下一个牺牲品。”
　　——为了巴伦族。
　　说着这个理由的布伦达表情严肃，王晶知道，即使布伦达选择离开巴伦族，巴伦族与尤莱亚仍旧是他最重要的东西——他不会用巴伦族去开什么玩笑，当什么借口。
　　“……这件事情，我会派人去查的。”深深吸了口气，王晶点头，沉重而简洁地结束了对话，转身欲走。
　　即使不愿意相信布伦达的话，她也不敢冒任何风险。去调查，用自己的眼睛亲自去看，然后才能下定结论。
　　“如果找到了证据，呈献给女王，正好是可以将奥斯威德杀死或者赶出王都的时机。”身后，布伦达的语调平淡，带着肃杀的味道。
　　“……你是说，要让王室与爱尔柏塔发生战争？”停住脚步，王晶有些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笑容依旧的布伦达，“刚刚结束了战争，现在无论是平民还是军队都需要休养生息。”
　　“休养生息……你们到底需要休养生息到什么时候？你确定经历了所谓的休养生息之后，王室军队的规模与战备状况就能够胜得过一直在暗暗扩充军队的爱尔柏塔吗？”布伦达轻哼，“这场战争早晚都会开始，或早或晚都没有任何区别。不用妄想杀掉奥斯威德就能令爱尔柏塔归顺，在来到王都之前，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这一次，王晶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布伦达，随后转头，走出小巷。
　　街道上仍旧因为复苏日庆典的来临而热闹非凡，时不时几个看起来眼熟的战士与她擦肩而过，嗓音高亢欢快地向她打着招呼。
　　无论此刻她的未来被众人描绘得多么美好，王晶此刻只是一个小小的分队长，只能冲杀在最前线，博取战功，即使再次侥幸活下来，即使战功卓著被多琳举荐为右将军，那又能如何呢？
　　军事上，左将军一样能够干涉她，政治上……仍旧需要对金发的贵族们谦恭顺服……然后，这就是她能够攀登的最顶峰。
　　王晶紧紧握住了拳头。
　　——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将金发贵族都能踩在脚下的权势与地位。
　　——而这一次的战斗，是她唯一能够一步登天的机会。
　　两日后，王晶从恰茵和洁索的手中拿到了调查的结果——他的确很多次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与奥斯威德见面，尽管只是很短的时间。
　　同时，艾德也给了她最重要的答案。
　　将手中的纸张在烛台的火焰上点燃，等待它们完全烧成灰烬，王晶盯着跳跃的烛火，心中逐渐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若非一步登天，便得粉身碎骨。
　　87、计划　。。。
　　“接下来，就是倒入沙耶尔草果实制成的果酱，搅匀……”
　　在伊诺克的指导下，王晶努力地耐心搅拌着碗里黏糊糊的东西，看着原本的乳白色逐渐露出些许的淡粉，不经意地挑起话题，“我听伯莎说起过，这个……叫什么沙耶尔草果实的东西在这个季节是很难弄到的啊？”
　　“啊……是、是的。”伊诺克的声音顿时低了下来，有些犹豫含糊地回答。
　　“真是麻烦了，费了很多功夫才找到？”挑眉，轻笑，王晶的抬眼看向伊诺克，看似自然却满是探究。
　　“也——也不是很麻烦……正好遇到一个商人，还剩下最后一点，很巧……”移开视线，伊诺克不自然地躲闪着王晶的视线，也没有看到她神色中一瞬间露出的阴沉与杀意。
　　“总之，还是多谢了，为我这么尽心的准备。”王晶终于将目光从伊诺克身上转回手中的碗，语调轻松地微笑。
　　“主人吩咐的事情，我自然会尽心尽力去做。”见王晶没有追问下去，伊诺克显然松了口气，终于再次露出腼腆的笑容，“既然是主人要送给女王陛下的礼物，普通常见的食物自然不行的……”
　　“嗯，还是伊诺克想得周到。”王晶点头赞同，全然地赞赏。
　　伊诺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但是仍旧无法掩饰自己此刻的喜悦。
　　——因为心虚而单纯得躲闪，因为被夸奖单纯得喜悦，伊诺克单纯得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不是假装的，王晶默默下了结论。
　　折腾了许久，终于出炉。看着冒着热气金黄色的小饼，王晶略显兴奋地端到了伊诺克的面前，“来，伊诺克，尝一个吧！看看味道如何？”
　　“哎？”伊诺克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发觉王晶不是在开玩笑后慌忙后退几步，连连摇手，“不——我怎么可以吃主人做的东西！这样是对主人的不尊重！不——何止是不尊重……”
　　“这有什么关系啊，你尝了才能知道到底做得好不好吃，味道对不对不是吗？难道你想让我送难吃的失败品给女王陛下吗？”王晶挑眉，再往前递了递。
　　——不愿吃，到底是因为他所说的地位问题，还是因为知道这小饼里面有某种东西？
　　不论王晶说什么，即使威逼利用，伊诺克死活就是不松口，绝对不愿意尝试。
　　最终王晶放弃地耸了耸肩膀，自己拿起一块小饼，无奈地摇头，“既然你不愿意帮我尝一尝提提意见，那就只有我自己亲自来了。”
　　“只要主人认为好吃，就一定好吃。”伊诺克轻笑了起来，期待地看着王晶将小饼放入口中，咀嚼，迫不及待地询问，“如何？好吃吗？”
　　“唔……虽然不知道到底应该是什么味道……倒是感觉不差，我蛮喜欢的。”看着伊诺克松了口气，露出高兴的笑容，王晶也笑了起来，“多谢指点，算是成功了吧。”
　　“第一次就能成功，主人不愧是主人，连手艺都很好……”伊诺克开心地说着，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惊慌失措地改口，“不，我不是说主人手艺好——主人怎么能够做下等的事情……我的说……”
　　“嗨~嗨~我知道了，你想赞美我，我了解。”不由失笑，安抚着手忙脚乱解释的伊诺克，王晶不紧不慢地将盘子的小饼放入精心准备的礼品盒里，“我没有想歪，也没有生气，所以别担心。”
　　“……嗯……”轻轻应了一声，伊诺克双颊微微泛红，有些扭捏地看着王晶，似乎仍旧在不好意思自己刚刚的失态。
　　礼物完成，王晶跟伊诺克道别，离开厨房，一开门就见到一脸担忧严肃的艾德，还未开口就被他伸手，强硬地拽到了一边。
　　“你吃了是不是？！我不是告诉我过你那里面有毒吗？！”难以置信地看着神色平静的王晶，一向温和的艾德难得显得怒气冲冲。
　　“你也告诉过我，只吃一个的话，食入的毒素顶多会让我觉得不舒服而已，不会致命。只有吃上五六个，毒素在体内积累过量，才会导致死亡。”摊开手，王晶微笑着，试图安慰有些失控的艾德，“所以，没关系不是吗？”
　　“你认为一点毒素就没关系吗？！胡闹！无论多少，有毒就是有毒！”打断王晶的话，艾德因为她漫不经心地语调更加恼火，“你这是在拿自己的命冒险！”
　　“……我一直都在拿自己的命冒险。无论是之前，还是今后。”王晶的笑容黯淡了一下，轻轻摇头，“我只是想知道，伊诺克……他到底是真得想要害死我，还是被人利用……结果证明他是被利用的，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是太轻信，太傻了而已……”
　　“……伊诺克本性很好，但是就因为太过善良，才不懂得提防别人。”艾德垂下头，轻轻叹了口气，“你准备怎么办？”
　　“真正布置好后，我会告诉你的，现在一切还未决定。”王晶深吸一口气，露出笑容，“但是，一旦一切按照我所想的进行，将是一场大冒险——要做好心理准备哦~”
　　艾德看着王晶，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其实，王晶知道艾德刚才那句“你准备怎么办”是问得伊诺克，但是她无法回答他，只得将话题扯向别的地方。
　　——要拿伊诺克怎么办？连王晶自己也不知道。王晶并没有恨他，也没有讨厌他，但是即使是无心之过，也证明了他真得不适合呆在她身边。她的心很小，要关注的事情太多，无法时时刻刻照顾到他，而他又不够聪明，无法保护自己。他需要依靠她保护他，而她却自顾无暇。
　　——但是如果她赶走了伊诺克，他又能如何活下去呢？
　　“不管如何，先给我把这个吞下去。”最终还是没有挑明真正想问的问题，察觉到王晶此刻烦恼的艾德善解人意地随之转移了话题，将小瓶子里的一小颗红色的药丸倒入王晶的手心，“虽然不能完全解毒，但是好歹也不会让你太难受……”
　　“谢了。”王晶点头，将药丸吞入腹中。
　　——其实，她很自私，此时此刻，弱小的她需要的是阿道夫、艾德这样能够帮助她，而又能自我保护的人。
　　第二日，王晶一早就以复苏日礼物为由求见女王陛下，中午时分王宫的侍从找到她，告诉她她获得了召见。
　　将工作推到一边，王晶赶去王宫，一直与女王艾琳娜会谈直到将近黄昏，才神色略微疲惫地离开王宫。
　　早就在外面焦急等待的恰茵等人急忙围了上去，将她约到了酒馆单独的房间。
　　“你是认真的吗，克里斯汀？！你知不知道这个计划到底有多危险？！”一关上房间的门，恰茵就抓住王晶的双肩，愤怒地摇晃着，“成功的几率有多大？！很小！如果一旦失败了你就会死！会死！”
　　“我都知道。”任凭恰茵紧捏着自己的肩膀，王晶侧头，轻笑，“但是我想赌一把，这是我最后的机会。”
　　“我不明白，克里斯汀。你在说什么机会？”按住恰茵的肩膀，试图让她冷静下来，理沙看着王晶，勉强保持着平静，询问。
　　“出人头地的机会。”王晶的回答也很平静。
　　“你已经有这样的机会了不是吗？！你是右将军的继承人，这是多么荣耀的位置？女王陛下和右将军都在支持你，没有人能动摇你的地位——这样你还不满意吗？”伯莎像是看疯子一般看着王晶，难以置信，“或者说……你受到了什么威胁，有什么顾虑？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告诉多琳将军或者女王陛下，她们一定会帮你解决的。”
　　“不，我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我已经决定了。”摇了摇头，王晶勾起嘴角，“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这同样也是为了王室。你们真的认为王室此刻的力量足以抗衡奥斯威德的爱尔柏塔家族吗？即使爱尔柏塔兵临城下，奥斯威德用着拙劣的借口摄政限制剥夺女王的权力，王室也只能一直忍气吞声——这是为了什么？因为实力不足。王室休养生息，试图增加自己军队的战力，爱尔柏塔家族也在做同样的事情，如果没有奇迹发生，王室根本无法超越爱尔柏塔。
　　“王室不可能一直忍耐下去，忍受被爱尔柏塔一步一步蚕食，但是一旦王室与爱尔柏塔交锋，爆发战争，请原谅我接下来的不敬——王室最终仍旧会被爱尔柏塔吞并。一旦王室覆灭，我们会有什么结果，显而易见。”
　　没有人回答，即使并未真正有人说出这个问题，所有人也都明白，王室面对爱尔柏塔家族的软弱无力。
　　——失败，覆灭，很有可能是未来的结局。
　　“我告诉你们，只是因为你们是我最信赖的人，帮不帮我是你们自己的决定，我不会勉强你们陪着我陷入危险的境地——”王晶顿了顿，平静却坚决的视线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但是无论你们的决定是什么，倾保守秘密，不要告诉任何人。”
　　“……发誓。”一直靠着墙壁，抱胸沉默的丹妮丝突然开口，直视着王晶的视线凌厉而专注，“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王室的胜利，你不会背叛王室。”
　　“我发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王室的胜利，我绝对不会背叛王室。”王晶回应着丹妮丝的目光，微笑。
　　“我会帮你，为了王室。”站直身体，丹妮丝对着王晶点了点头，随后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