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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瓷-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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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双卖笑一生,实在……实在配不上公子。”
  “可我这一生,除了你,再看不上别人了……”
  “公子……”
  夜色沉得更厉害了,骨遥抬头望了一眼窗外的天,已是三更。
  这夜过后,卞无双便不再见客,每夜每夜地只等待一人。
  伴着寥寥青烟,灯烛残落,他与他骨骼相缠,那情——仿若至死不渝般。
  终于有一天,他说,“无双,跟我走吧。”
  “去哪里?”他用漆黑的眼眸注视着他的脸,淡淡地问。
  “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他殷勤地望着他的脸,追随着他的目光转了半圈。
  “呵……”无双垂下眼帘来,“能得一时,是缘。能得一生,是份。可我从来只相信缘不相信份。”他说着,眼底是无尽的凄凉,“无双是个不祥之人,不想……”
  “诶。”他打断他,用手指轻轻地碰上他的唇,“无双你就别再拒绝我了,没有你,我度日如年,跟我走吧,我柳自闲今生没有求过任何人,这事,就当我求你,如何?”
  望着他那柔情似水的目光,无双沉默了,这是他今生做得最痛苦的决定。
  “无双?怎么哭了?”他伸过手去替他拭去泪水。
  “我没事。”他说着,泪水已到嘴边,苦涩的。
  他却看得入迷了。
  没想到,他伤心的样子,竟令他的心如此地柔软,想要疼惜,他从未感受过这样的感觉,从未……
  “决定了吗?”他扬起沾满泪水的脸来,轻轻地问。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结局,就会明白,这次,他为何会哭。
  ……
  带着卞无双,柳自闲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原来,他的真实身份是一国之君——赫连崇。
  ……
  “王。”他用双手扶住自己的脑袋,声音竟有些哽咽,“我害怕……我害怕这座阴森森的宫殿,我害怕那些骂我妖怪的臣子,王,你说过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无双,眼下实在是没有办法,只有先委屈你了。”他抱住他,“很快、很快我就接你出去!”
  “不!”他摇着头,“这座宫殿,一到晚上,全是凄惨地哭声。我、我只要一闭眼,就会看见李丞相拿着那把尚方宝剑,对着我的心口刺去——王!这里所有的人都说我是妖怪,所有人都要杀我!”
  “不会的。不会的。”他抱紧了他,“有我在,谁也不敢杀你。”
  他惊恐的眼泪还是不断地流出,或许,只有在这帝王怀中,才能有片刻的安宁,但只是片刻,他脑海中总是不断地浮现出那幕来……
  “你骗的了陛下,你骗不了我,说!你入宫到底有何目的?!”
  面对着李丞相的步步紧逼,无双步步后退,终于在绊着台阶的时候摔了下去,一抬眼,那凛冽的剑光已向着胸口刺来——
  他死死地闭上眼。
  还以为就此终结。
  还好赫连崇赶来救了自己。
  “陛下,这是美人计啊陛下!切不可被此人迷失心智!否则天下大失啊陛下!”
  “够了!”帝王挑起眉来,“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无双勾结了逆党,我知道,你们不过是看不惯他,所以把这莫须有的罪名都强加到他的头上!”
  “陛下!难道你没有发现,自从他来了以后……”
  “李秦,你私闯露华宫欲杀无双之事,本王还没有治你的罪!要是今日无双死于你的剑下,就是将你千刀万剐也难消本王心头之恨!”
  “陛下……陛下啊……”
  无双深深地吸气,虽然他很努力地想忘掉这一幕,可是怎么也忘不掉。
  “王……你放我走吧。”他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衣服,“求求你,放我走吧。”
  “不,无双,今生今世,我是不会放开你的手了。”
  ……
  夜里有风。
  跟往常一样地平静。
  他侧睡在他的身边,素手拈过一粒葡萄,便往他的嘴里喂了。
  “还是你剥的甜。”
  无双笑笑,“王,我愿意一辈子为你剥葡萄。”
  正当他的手要温柔地抚上他的长发之际——
  “陛下!大事不好了!重氏一族和公输一族的人杀进来了!”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震得赫连崇顷刻间坐起。
  这几年,在外,税收繁重,民怨四起;在内,臣子互斗,军心不稳,整个国家上下,已是一派腐朽混乱的局面。
  “陛下!请您快逃吧!孟将军恐怕抵御不了多久了!”公公急到。
  “不!”赫连崇正襟危坐着,“我不逃。我要与我的国家同生共死!”
  “陛下!”
  “陛下!”
  赫连崇起身,抽过一旁的宝剑便冲了出去。
  “王……”
  无双追了出去。
  城门之前,火光烧红了天际,兵戈马蹄之声混成一片。
  他在他的身后喊他。
  “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五章

  一连好几声他才听见,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无双,“你跟来做什么,快去找刘公公,他会带你逃的!”
  “你不该记挂我的。”他说着,眼里已经隐隐有了泪水,“其实我……我是……”
  他一步步地走上前去,轻轻地将那两个字吐在他的耳边。
  “细作。”
  赫连崇狠狠地怔在原地。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说,我是个不详之人。”他眼中的泪水打在衣衫上,碎得凄美,“知道为什么那晚我不要钱么?是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赫连崇,你是王!你更是我的目标!”
  他听着,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剑。
  “嘭”地一声巨响,逆贼们已经撞开了皇城的大门,而赫连崇也清楚地看到,门外,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陛下!罪臣去也!”
  “孟将军!”他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逆贼们势头正猛,待赫连崇冲到跟前时,那十几把长枪已经刺入了将军的身体。
  “孟将军!”赫连崇看着倒下的大将,挥了挥手中的剑,“我跟你们拼了!”
  而这会儿,卞无双已经踏上高高的城墙,冷眼地望着城下以一敌百的赫连崇。
  再勇猛无匹的人,也不可能敌过重氏门下这一百个杀人精干的杀手。
  所以,他知道,他是必死无疑的了。
  当那长枪一枪枪戳入他的身体,这位昔日伟大的帝王,竟像奴隶一般地跪了下来,他已失去站立的能力,而后来,就连跪着都做不到,赫连崇,他趴在地上,满身的血迹,望着那些举在半空的长枪,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卞无双,你真狠。”
  他死了。
  而他眼中的冷也渐渐地变成彻骨的寒。
  “王……对不起……”闭上眼睛,他深深地说。
  然后张开双臂,从那高高的城墙之上跳下……
  在那冰凉的石地上开出一朵绚烂的大红花。
  就像他的人生一般,璀璨,绚烂,却被人从怒放中扼去了所有生命的力量……
  只是到最后,赫连崇带着怨恨离开的时候,卞无双还来不及说一声“再见”。
  他追着他的步伐去了,只是不知道,追到哪里就断了……
  看到这里,骨遥的眼泪已经流到了嘴角,苦涩得不敢去尝,难道这便是他与静瓷的前世?或者前前世?难怪幽冥道中重嬴女王说自己与公输静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难怪……
  是自己欠了他的,所以要用这一世的生命来偿还。
  远处的世界,火光依旧凄厉得骇人,无数张变形扭曲的面孔在骨遥的眼前前赴后继着,这场事变中不知死了多少人,慌乱中,只看得两展战旗依旧迎风翻飞……
  遒劲有力。
  一展写着“重氏“,另一展写着“公输氏。”
  骨遥不禁收拢了眼中的神色,原来,灭掉赫连王朝的是重氏和公输氏,也就是说,在这场战争的背后,还夹杂着重氏与公输氏的权利相争。
  就后来的事情看,明显是重氏占到先机,夺玺为王,而败下来的公输家族,只有沦为臣子,千世万世地服侍重氏,直到重氏王朝灭亡……
  骨遥闭上眼睛,已然忘记了自己身处幻境,这里的一切都是这么的真实,要不是触不到摸不着,他真的会在那一刻冲上去救下赫连崇,但历史便是那些尘封在记忆中的往事……怎能由你随意的更改。
  “九天玄女之石的力量果然不容小觑!”远处,传来主帅的赞叹。
  另一个马背上的人,终于卸下厚重的头盔,长长的黑发披了一身,她开口了,是那非常霸气的女中音,“别忘了,要不是无双,恐怕这一仗没有这么简单。”
  “那个男人,已经死了?”马背上的男人问女人。
  女人的目光盯住那滩鲜艳的红,眉头一皱,俨然有种十分不舍的情意,只是没有过多的流露,扭过头,只是淡淡地说,“他这样,也算死得其所。”
  男人笑了,果然是个心狠的女人,但男人也看的出来,接下来与虎谋皮的危险。
  好在九天玄女之石的力量被一分为二,他们分庭抗礼,就算输,也不会输得太难看。
  “驾!”女子说着,扬鞭策马,像一道锋利的影子,直奔皇城而去。
  骨遥向着城门走了几步,他站在不远处,看着男人手心握着的那块玉,和之前自己脖子上的,一模一样……
  风扬起地上的尘土,卷走了往昔的旧样,那些马呀,人呀,城呀,竟然在一瞬间消失殆尽,骨遥的眼前忽然变得很干净,干净到只剩一扇阴森森的大门。
  难道,清渊就藏在这里面?
  藏在一段不可思议的记忆里?
  或是一个非比寻常的想象中?
  不知为何,推开大门的手竟然那般沉重,骨遥抬头看了一眼这座好似漫无边际的大门,猩红的光芒从缝隙中漏出来,犹疑半晌,他的手还是按在了大门之上,“咯吱”一声,像是晴空的巨响,听得人内心发怵——
  一阵冰冷的空气从里面冒出来,由脚至上,冰冻了骨遥的全身。
  从那开出的缝隙中,他好似看见了一双与自己相似的眼睛,在那厚重的黑暗中漂浮,摇摇晃晃地向着更深的漆黑中去了……
  那是谁?
  谁的眼睛?
  骨遥的心下难免一惊,他慢慢地将手指探入那条未知的缝隙中,忽然,感到手心处有一股被牵引的力量,就像是有人轻轻地拽住了他的手。
  一瞬间,不知道是自己的幻觉还是其他,他竟然听见有人耳边说话。
  那话语朦朦胧胧的,分不清男女,但奇怪的是,骨遥却听得很清楚,就像是自己的内心在说话一般。
  “玉骨生烟,焚魂永禁。”
  什么意思?
  一个巨大的疑问牵引着他踏入了那扇恢宏的大门,身后忽然“嘭”地一声巨响,那门好似永远地关上了。
  面前,就只剩下一条漆黑不见五指的路,和来自手心的那道牵引的力量。
  而那个声音,也一直重复地说着刚才的那一句。
  骨遥记得,魂魄都有一个特点,就是喜欢重放自己死时的画面,而那句“玉骨生烟,焚魂永禁”,如果猜的没错,也和他的死有关。
  骨头生烟?而灵魂被永远地囚禁?
  骨遥闭上眼睛,已然不愿再去想那悲壮。
  大约走了十多丈,那让人感到不舒服的话语终于停住了。
  “啦……啦……啦啦……”
  一阵悠扬的歌声飘入耳中,回荡在这没有四壁的地方,空灵得骇人。
  “哈……”又是一阵女子的轻笑,由远及近地传来。
  骨遥已经感到有许多魂灵趁着这会儿围了上来,他们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在歌唱,还有的似乎在说故事……
  “嘘。”不知是哪个魂灵发出的声音,四周顿时安静了。
  骨遥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点晃眼的光芒,习惯了先前的黑暗,一下子还难以适应。
  “你终于来了。”一个老婆婆的声音,透着阴森森的气息,骨遥从手掌的缝隙里去看,一张涎皮的老脸就凑在自己眼前,老人家张着嘴巴,露出两颗牙齿来缓缓地笑着。
  “你!……”
  他看见她的手中拿了一盏写着“冥”字的灯,“我是来给你引路的啊……”婆婆张着嘴说着,随后佝偻着身子向前走去。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地府也不是地府,人间也不是人间?
  难道这是夹存在地府与人间之中的世界?
  究竟又是谁把清渊封在了这里?
  带着这些疑问,骨遥不得不追上婆婆的步伐。
  虽然有光,但骨遥并不能看清这里的全貌,他低下头的那刹,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走在空无一物的地上,准确地说没有地,什么也没有,他脚下踏着的,依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知走了多久,老人家忽然地停住了脚步,尔后转过身来远远地看着骨遥,发出一阵奇怪的而又尖细的笑声,“呵呵呵……”
  竟然就这样消失了。
  就在自己不远处的左边,他再一次看到了那双和自己相似的眼睛,一红一紫,正在注视着自己。
  “你是……那只被封印在清渊里的鸳眼赤王狐?”
  不远处,没有任何的声音。
  “是你将我引来这里的?”
  还是没有任何的声音。
  骨遥只听得自己的声音,冷清地回荡着,就像一只死灵。
  眼睛忽然往前飞去,那速度太快,骨遥刚记起要跑,就倏地消失了。
  他动用妖力追了上去,才发现那眼睛似乎在等自己,见自己跟上来又立马飞快地向着远处去了。
  这样追了一路,那双眼睛终于停下,骨遥抬起眼来顺着它望着的方向看去,一阵清光晃乱了他的眼,深深的黑暗中,那一抹幽然的绿色是如此地惊心动魄。
  “清渊。”他不可思议地吐出两个字来,神色依旧不离那嵌入黑暗的清光骨瓷,然而它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引着他一直一直地往下坠,坠,坠……
  “哈哈,一代传世骨瓷即将问世。”一个中年男子抚着胡须说。
  “它当真有爱卿所说的那般惊世骇俗?”
  “陛下,您马上就可以看见了。”男子挥过衣袖,胸有成竹地道。
  ……
  “把这些抓来的狐狸全部做成狐裘,拿到集市上去卖。”
  “诺。”仆人规矩地应着。
  “哈哈,公输大人,我敬你一杯。”
  “文将军。”中年男子举起酒杯,“这些狐,足够卖个好价钱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六章

  杀戮,全是杀戮。
  有无数双手从笼子里面抓过一只又一只鲜活的生命。
  那一把把布满鲜血的刀刃下,是一只只脆弱而又无助的生灵。
  而那些无情的刽子手,不等到它们血液流尽、抽搐停止,就已经仓促地剥了它们的皮毛,而无用的身体则丢弃在一边。
  ……
  那些交叠重错的画面便是如此可怕的堆积,像那些难以翻越的大山,一重又一重。
  ……
  “趁现在,把这只鸳眼赤王狐剥皮抽骨吧。”中年男子说着露出欣喜的目光。
  “诺。”仆人应着。
  不过既然是狐中的极品,自然不能怠慢,清渊讲究的是完美,而这个完美,就在于那只鸳眼狐,中年男子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只狐的身上。
  它的血肉,它的骨,乃至它的灵,都必须一丝不落地融入清渊之中。
  这,才算得上是完美。
  于是,它是被活活烧死的。
  笼中,是那尖细的惨叫声,而笼外,则是那群人的嬉皮笑脸、谈笑风生。
  ……
  这便是“玉骨生烟,焚魂永禁”的意思吧。
  骨头化成灰烟,而灵魂将永远地被囚禁于那一个小小的瓷器中。
  这是多么地残忍与可怕。
  ……
  “这清渊,恐怕已成了一具妖瓷了!”重华真人说着,大惊失色。
  “怨念啊,都是怨念!”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恐怕、整个皇室还有公输家族都被诅咒了!”
  “啊?!”
  一阵杯子打碎的声音。
  “眼下,只有暂且将它封印了,但说不准什么时候那股力量就会冲破封印,到时候再封印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那也就是说,它如果冲破封印,就连你也没有办法了?!”
  重华真人点点头,“为了延缓它冲破封印的时间,我必须将它放在一个特殊的地方。”
  “那这之后呢?”
  一声轻叹过后。
  “看造化了……”
  ……
  “公输家族的这块琅邪上清玉必须放到长子的身上,这样,这场浩劫才有可能被化解。”
  “真人,能否详细告知?”公输启明问到。
  “万事皆有姻缘,皆有因果,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且按我说的去做。”
  ……
  原来这是一个早就设好的局。
  一场早就设好的陷阱。
  看到这里,骨遥忽然地明白了,为什么会与静瓷相遇,为什么会千辛万苦地去找寻他,原来,这都是宿命。
  他这一生,注定要为他而牺牲吗?
  再一次地抬起脸来,远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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