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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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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胡思乱想一通,却发现萧颂还看着她,面颊一热,垂眸道,“进去……”旋即想到要让他抱进去,立刻又道,“不进去。”

  萧颂哑然失笑,吩咐晚绿道,“去给你们家娘子拿披风来。”

  “你不是要破案么?”冉颜委婉的下逐客令。

  萧颂看出了她的窘迫,心中微喜,便依了她的意思,“嗯,是有些事情要处理,冉十郎去洛阳抓药了,约莫再过两刻就能到。”

  冉颜看着他挺拔背影,忽而扬声道,“谢谢你。”

  萧颂止步回过头来,唇畔带着一丝浅笑,温声道,“无聊的话,几上有案宗。”

  冉颜怔了怔,隐隐明白,今日萧颂所做的这些事怕是为了帮她消遣时间,如果他私下去处理案件的话,恐怕会更迅速。想到这里,冉颜不禁笑了起来,人家都是做好事不留名,他倒好,还怕人太迟钝发现不了,特地提醒一下。


  ●● 第171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冉颜和晚绿在廊下闲聊了一会儿,才知道这个院子是刘青松寻着给他们暂时落脚用的,就在县衙附近。提到刘青松,冉颜忍不住磨牙,他最好别再出现在她眼前!

  天色渐晚。

  萧颂猜测冉云生两刻之后会回来,可是这次显然失算了,冉云生到了傍晚才返回。

  冉颜早已经在歌蓝和晚绿的搀扶下进了屋,腿部的伤口有点崩裂,比受伤时还要疼几倍。

  刚刚处理好伤口,冉云生便拎着一大包药过来。

  “阿颜醒了!”冉云生显得很高兴,笑容濯濯,可是面色略泛苍白,眉宇之间亦有忧色。

  “让十哥担心了。”冉颜愧疚道。

  冉云生把手中的东西递给晚绿,跽坐的榻前,“你没事就好。”

  冉颜看出他有些心神不定,“十哥有心事?”

  “不是什么大事。”冉云生本想再说些什么,但对上冉颜沉静的目光,起身道,“一路颠簸,我有些累了,阿颜也早点休息。”

  冉云生说罢未等冉颜回话,便疾步离开。

  冉颜皱眉,冉云生不是个掩不住心思的人,一般的事情根本不可能扰的他如此心神不宁。她现在行动不便,不能主动去找冉云生了解情况,况且他现在不愿意说,问了也不一定会说。

  “晚绿,你去问问十哥的小厮,今日去洛阳发生了什么大事。”冉颜道。

  晚绿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歌蓝帮冉颜洗漱完之后,出去倒水,冉颜听见有人进来脚步声,以为是晚绿回来了,“问到了?”

  “想问什么?”一个带着笑意的男音。

  冉颜躺在榻上,艰难的扭回头,看见竹帘之后,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形,隐约能看清萧颂一袭深紫圆领常服,墨发纶起,虽比前段时间看起来消瘦了不少,却又是一副精神焕发的模样,已不见清晨的慵懒和疲惫。

  “进来吧。”冉颜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在她潜意识里不觉得跟一个男子单独共处有什么不妥,但这是大唐,她说这话会不会让萧颂误会什么?

  萧颂挑开竹帘,走了进来,站在床榻边看她形容不整的模样,皱眉道,“说是伤口又裂开了?”

  “嗯,只是个小伤口,不碍事。”冉颜淡淡道,“请坐。”

  萧颂也不拆穿她,躺了六日,那些小伤怕也都愈合的差不多了,现在还能裂开的,又怎么会是小伤?

  “又死了一个。叫于执的。”萧颂忽然道。

  冉颜愣住,半晌才道,“你到聚水县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吧!凶手居然还敢顶风作案,为什么?自信?还是疯狂……”

  冉颜心里更偏向后一种,如果在刑部侍郎手里还敢自信到如此程度的人,恐怕也已经接近疯了。

  萧颂在塌沿坐下来,道,“十年前正是在庄尹死后不久,那其名狱卒才脱离贱业。而庄尹虽然被判了问斩,却在问斩之前就撞墙自尽了,由于时间太久远,县令也已经换了几任,当时的情形已经不可查证,但有理由怀疑,可能是这七名狱卒被庄尹收买,做了一出瞒天过海的把戏。”

  “有疑凶了吗?”冉颜问道。

  “目前只有两人,庄尹和泽平治。”萧颂道。

  庄尹是土匪头目,以他的行事作风来看,自信嚣张,不过冉颜也不能单单凭这一件事情盲目的确定一个人的性格。

  “那个泽平治……”冉颜想了半晌,对此人的印象除了普通还是普通,长相端正没有特色,皮肤既不黝黑也不白皙,气质也十分平庸,是那种放在人群中,绝对不会被人注意第二眼的普通中年男人。

  “他是悦来客栈的老板,相对于庄尹,他更有嫌疑。”萧颂其实心里觉得,只是相对来说而已,如果仔细想想,还有很多线索难以贯通。

  冉颜问道,“杀人动机呢?”

  “也许有什么原因破坏了他们之间的制衡关系?”萧颂猜测,除了这个,也没有别的理由可以解释。

  冉颜喃喃道,“乞丐刘汶是无意间得知此事,然后遭了池鱼之殃?”

  萧颂见她认真思索的模样,心底某块地方柔软起来,连带着语气也柔和起来,“行了,有什么疑点明日再想,你好好休息养伤。我明日再来看你。”

  他伸手帮冉颜把被子理好,便起身往外走去。

  “等等!”冉颜叫住他。

  萧颂在竹帘前顿住脚步,转头问道,“有事?”

  “嗯。”冉颜听见他又走了回来,用包裹着厚厚素布的手,把枕头旁边的锦盒推到榻沿,“这两支云簪还给你。我虽早已猜到是你所赠,却是最近才知道它的含义,抱歉,我不能接受这样重要的东西。”

  萧颂弯腰拿过锦盒,打开盒盖,两支并不耀眼夺目的羊脂玉簪,带着温润如水的光泽静静躺在红色的锦缎上。

  冉颜看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俊颜,莫名的竟有些担心,至于担心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萧颂将两支云簪取出来,塞进袖袋里,又从怀中掏出一支木簪放进锦盒,“这是我自己刻的桃木簪,可以重要,也可以不重要。”

  因为不值钱、没有特别的标志意义,所以可以不重要,因为是一片心意,接受者也可以将它看的重要。一贯是萧颂的说话风格,听着含蓄,细想之下却发现直指重心。

  且冉颜经常接触尸体,传说桃木可以避邪,萧颂虽然不怎么相信鬼神,但重在心意。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这才是他的本意。

  萧颂在送出云簪的时候,就知道有一天会被拒绝,原以为自己可以平静坦然的接受,但他现在心情复杂难受。

  “很好看。”冉颜盯着锦盒中的桃木簪道。她这话不是安慰也不是恭维,的确是一支很漂亮雅致的簪子,流云似的簪身,头部是一小簇桃花,两朵紧挨着的桃花完全绽开,旁边另有一朵半开,最顶部伸出几颗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显示着蓬勃的生命力。不仅造型优美,雕刻的也十分精致,连花蕊都丝丝看见,几朵桃花仿佛能散发出香气来。

  “喜欢就好。”萧颂松了口气。

  冉颜道,“日后你要是落魄了,还有一门手艺可以赚钱糊口。”

  萧颂笑声爽朗,“若真是如此,那我这个月余才出一个成品的匠人早晚会饿死。”

  自从那次离开苏州不久以后,萧颂便开始雕刻这支簪子,起初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当听说苏州有凶案发生的时候,他想也未想便主动请缨。

  日夜兼程的赶路,当他站在苏州,脑海中想的竟然不是凶案,而是一张虽然美丽却并不生动的脸。


  ●● 第172章 好久没接尸气了

  歌蓝垂首站在外间,待萧颂出去之后,迟疑了一下,还是拿起纸和笔进了内室。

  冉颜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纸笔,道,“什么事?”

  歌蓝跽坐在榻前,看了锦盒中的发簪,写下:娘子可知道,赠发簪的意义?

  冉颜看着纸上的自己,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你不说我倒是没有在意,绾青丝,挽情思,是定情之物吧?”

  这次轮到歌蓝怔愣,她还以为自家娘子对男女之情太过懵懂,所以并不清楚赠发簪其中的深意,可看来并非如此。她抬笔写道:奴婢斗胆,敢问娘子是否中意萧郎君?

  “中意?”冉颜看向放在枕边的桃木簪子,微微抿唇,“他是个不错的人。”

  但是,喜欢他吗?

  “赠簪只是一种表达感情的途径,无所谓定情不定情。”冉颜见歌蓝似乎不赞同,继续道,“萧颂若非这样想,他就不会哄骗阿韵偷偷把那样重要的簪子送来。”

  萧颂只是想告诉她,他是打算三媒六聘的娶她。以萧颂的处事风格来看,冉颜得出这个结论。

  “把它收起来。”冉颜道。

  歌蓝不懂冉颜的想法,却未再多问,将那根精雕细琢的桃木簪仔细收好。

  未过多会儿,晚绿便回来了,一进屋就嚷嚷道,“那个小滑头,嘴真是紧的很,不揍他不说实话!”

  歌蓝嗔怪的瞪了她一眼。

  晚绿吐了吐舌头,跑到内室,在冉颜的床榻前跽坐。

  “你把十哥的小厮打了?”冉颜皱眉问道。

  晚绿连忙摇头否认,“没打没打,就是逼供了一下。”

  冉颜也未多责怪,眼下她更关心冉云生遭遇了什么事情,“问出了什么?”

  “听禄乐说,倒是没发生什么大事,只是在洛阳的时候救了一个从马上摔下来的娘子,后来十郎和那娘子说了几句话,便急匆匆的逃离了。”晚绿到现在还怀疑禄乐是骗她,什么娘子能像洪水猛兽一样把十郎给吓的落荒而逃,晚绿道,“奴婢觉着,要么就是禄乐诓奴婢,要么就是那娘子生的惨不忍睹。”

  “没有了?”冉颜诧异道。

  晚绿点点头,“是啊,就这么件事。”

  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冉颜决定等冉云生稍微冷静一些,改天再问问他。

  夜已深沉。

  冉颜躺在榻上想了许多事情,终于有了些困意,便挪了个安稳的姿势,准备入睡。

  意识朦胧的时候,却听见有些嘈杂的声音,冉颜睁开眼睛,发现外面隐隐有火光。

  “晚绿。”冉颜出声唤睡在小榻上的晚绿。

  晚绿还带着睡意朦胧,便急忙爬起来,道,“娘子要起夜吗?”

  “不是,你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冉颜道。

  “哦。”晚绿打着呵欠,披上衣服,开门探出头去,半晌才缩回来,回话道,“娘子,不是咱们这边,是衙门那边的。”

  冉颜猜测,可能是萧颂设了诱敌的圈套,便也不再多问,唤晚绿回来继续睡觉。

  次日一早,萧颂遣人过来告诉冉颜,已经抓获庄尹。

  待用完早膳后,冉颜开始对屋顶发呆。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后,吃了一回药,又开始对着屋顶发呆。

  过午之后,天色渐渐阴沉下来。刘青松现在是做缩头乌龟,冉云生仿佛情绪不佳,一早上也未见人影。主子们心情不好,仆婢亦不敢大声喧哗。于是小院里的明明住着满满的人,却显得分外安静。

  直至快午时,桑辰才从房间出来,站在冉颜门口扭扭捏捏半晌,刚刚抬手准备敲门框,便听见屋内冉颜幽幽叹道,“唉,好久没有接尸气了……”

  桑辰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的退去。

  萧颂办完公事,刚刚进了内门道,便见到一个灰影像见了鬼一样,从冉颜的门口兔子般的窜回自己房内,速度之快,实在令人咋舌。

  萧颂顿了一会,才敲响冉颜的房门,里面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门没锁。”

  “怎么,才醒了一日就觉得无聊?”萧颂进屋便问道。

  冉颜懒懒的望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唇,不答反问道,“你送簪子是与我定情?”

  歌蓝和晚绿刚刚经受过“接尸气”的惊吓,惊魂尚且未定,冉颜又狠狠的来了一记。

  劈头就是这么一句直接的话,把萧颂问的也有些懵了,怔愣片刻才道,“只是想送而已。”

  冉颜拒收云簪,萧颂便知道她对自己还没有到定情的地步,所以自然不会自己往墙上撞。

  “唔,我也这么觉着,不过还是问清楚的好,免得日后说不清楚。”冉颜缓缓道。

  萧颂撩起袍子,闷闷的坐在榻前,“非得要把事情说得这么透彻?煞风景。”

  看着他气闷的样子,冉颜顿时精神好了许多,兴致勃勃的问起案情,“庄尹被抓住了?案子破了?”

  萧颂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顺着她的话题道,“嗯。我设了个局,本想是验证悦来客栈老板泽平治是否有杀人动机,未曾想,竟有个意外收获。还有,在乞丐刘汶的屋内找到了一张纸。”

  萧颂将纸在冉颜面前展开,上面几个模糊不清的大字:尔等该死。

  “还在他屋内找出一个女子的画像,经过辨认,是一名叫罗铃的绣娘。”萧颂将纸张折好,用白叠布包起来,塞回袖袋。这可是重要物证。

  “铃娘?”冉颜一直隐隐觉得,这个罗铃与刘汶不可能是素不相识,“这么说来,他们是恋人?这样一来,她岂不是有重大嫌疑?”

  如果刘汶当年知道庄尹等人的龌龊事,被他们迫害,为了给刘汶报仇,铃娘也不是没有可能疯狂。

  萧颂颔首。

  想起那个怯生生、却眼神坚毅的铃娘曾说:他觉得自己成了废人,不愿连累我,他终身不娶,我便终身不嫁,这样我们也算厮守了。

  “我想见见那个铃娘。”冉颜盯着萧颂。她知道自己这个要求有些过分,若是平常,她断然不会做出这样没有分寸的事情,可她知道萧颂会答应。

  “好。”萧颂想也未想便一口答应。

  冉颜不是个大度没有限量的人,被伤成这样,除了庄尹之外,还有那个万恶的凶手,她一个也不会放过。另外,是要自我检讨。

  隔了半刻,两名衙役压着一个女子进了室内。

  隔着竹帘,能隐约看见她身量高挑,脸盘瘦长,弯弯的柳叶眉下两汪秋水,中庭略长,嘴唇有些薄。梳着简单的发髻,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饰物。

  罗铃第一眼便看见了靠坐在几旁的萧颂,以为是提审,便在帘外跪了下去。

  “起来吧,有人要为你伸冤,进来回话。”萧颂道。

  罗铃怔了一下,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起身垂头小心翼翼的拨开帘子,走了进来,站在距离萧颂最远的角落里,肩膀止不住轻颤。

  冉颜不禁看了萧颂一眼:你怎么迫害人家姑娘了?

  萧颂眼神无辜。

  “铃娘,你请坐。”冉颜把声音放柔和。她自以已经很温和了,殊不知在旁人听来,犹显冷漠。

  罗铃面对一尊煞神,一座冰山,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冉颜说让做,她便老老实实的在最远处的席上跽坐下来。

  “能与我说说,你与刘汶是什么关系吗?”冉颜问道。

  罗铃垂着眼眸,声音细而发颤,“我不知道。他还是州学生徒的时候,曾说考完科举之后便去我家下聘,但经历一场变故,他只装作不认识我。”

  冉颜继续发问,“你觉得刘汶是个什么样的人?据说他才华横溢,你觉得他若是科举高中,会履行诺言吗?”

  “他从来说话算话。”罗铃声音里带了哽咽,说到刘汶,她心里被满满的悲伤充斥,忘记了惧怕,“十三年前我便与他相识,他是个好人,时常来帮我照顾祖母,家里粗活重活都揽了下来……”

  冉颜打断她的话,“既然如此,为何你的左邻右舍都不认识他?”

  “他……他怕被家里责罚,只偷偷过来。”罗铃一言道出无尽心酸。从前刘汶虽是刘氏庶出,却因才华过人而被氏族重视,与她的身份自然是天差地别,后来他陡遭变故,她以为可以结为夫妻,可他已陷入绝望。

  “你知道他遭遇了什么吗?”这才是最重要的问题。

  罗铃摇头,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在她面前绽开一朵朵小花。

  外面也不知何时落了雨,仿佛要映衬罗铃现在的心情,屋子里渐渐暗下来,看不清人影,只有罗铃压抑的哭泣声。

  “来人,放了她。”良久,萧颂出声打破沉默。

  冉颜有些惊讶的看向他,萧颂并不像是一个感性的人,不可能听了一段艰难的故事就同情心泛滥。但转而一想,她便明白了。罗铃如此的情真意切,丝毫没有破绽,若是她一口咬定不知道刘汶身上发生了什么,她便没有杀人动机。

  萧颂站在窗口,看着衙役带着罗铃出去的背影,轻声道,“白义,跟着她。”

  廊上一个声音道,“是。”

  冉颜道,“你觉得她是凶手?”

  “不知道,没有水落石出前,任何一个牵扯进去的人都有可能是凶手。我只是觉得她今日刚才的情绪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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