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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满唐-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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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冉云生说了会儿话,天色便已经擦黑了。

  冉颜洗漱之后,躺在榻上却久久不能入睡。萧颂为她做的太多了,说不动容是骗人的,然而,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的清楚?他现在身边没有女人,是因为不能,一旦他去了克妻的名头呢?

  动容是一回事,但自己究竟对他动心了吗?冉颜翻了个身,从榻边摸出一管长箫,触手冰冷的感觉,让她的心平静许多,脑海中也同时闪过那长俊美近乎妖异的脸。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次日醒来的时候,冉颜发现箫在被窝里,已经被捂得暖暖的。

  天色刚刚破晓,屋内燃烧着火盆,没有丝毫冷意,冉颜披了缎衣走下榻,看见放置在窗前的绣架,静立了一会儿,拿起剪刀将白叠布裁成一块一块,而后坐在火盆前,拿了针线,沿边细细的缝着。

  直到天色大亮,晚绿撩帘子进来,发现冉颜微微弯着身子,姿态很是放松的在缝东西,缎衣常常的衣摆拖在身后的席上,光在外的脚被冻的微微有些发红,衬着白嫩嫩的皮肤,煞是好看。

  “娘子这样就对了嘛!”晚绿笑道。这个姿态虽然有些散漫,但好歹比以往那种一旦拿了针线就浑身肃然的模样好太多了。

  这时冉颜已经缝好了一方帕子,转头对晚绿道,“我今日要去萧府,你帮我梳头吧。”

  晚绿应了一声,就要出去打水,又被冉颜叫住,“不要和邢娘说漏嘴了。”

  “哎,知道了。”晚绿眨眨眼睛,但旋即看见那方绣帕,道,“娘子,你打算拿这个给萧郎君做谢礼?是不是寒碜了点?”

  冉颜脸一黑,抓起帕子看了又看,“绣的很好啊?”

  前辈子她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能绣出这么高层次的绣品。

  “萧郎君位高权重,又是出身门阀世家,奴婢觉着,这个礼轻了点,娘子不如再想想?”晚绿说着,出门去打水。

  冉颜思来想去,她也没什么好送的,就如晚绿所说,萧颂出身门阀世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个好歹是自己亲手做的,虽然不值钱,但比较有诚意。

  想罢,冉颜从箱子里翻出一块绸缎,想把帕子包起来。

  晚绿正巧进来,看见冉颜的动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真没见过娘子这样的,用鼎好的丝绸包着白叠布。”


  ●● 第207章 情难自禁(1)

  冉颜瞪了晚绿一眼,直着身子让她梳头,自己则继续包帕子。

  等她十分认真的在上面系了个蝴蝶结,忽然觉得,自己这么郑重会不会显得太重视了……想着,飞快的解开。

  冉颜垂眼看着妆台上一块单薄的白叠布帕子,心又觉得,果真如晚绿所说,礼太轻,如此想罢,于是又仔细的包上。

  如此反覆了几回,晚绿终于忍不住了,“我的娘子,您说您是包还是不包,给个痛快话,奴婢看着累得慌。”

  冉颜动作一顿,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件事办的太优柔寡断,当下将包好的帕子放到了一边。

  头发刚刚梳好,歌蓝和邢娘便捧着衣物和其他一些用物进来。

  邢娘方才问晚绿娘子的行程,见晚绿支支吾吾,便就猜了两分,不过她也未曾说什么,帮冉颜整理出一套合衬的衣物,给她换上。

  用完早膳之后,冉颜便先去了前院与冉平裕说明去向,便领着晚绿和歌蓝在内门道上马车。

  临出门的时候邢娘嘱咐道,“娘子到了平康坊,从面朝朱雀大街的北门进去,靠近东市的东南隅,多妓人聚居,娘子家还是莫要沾边的好。”

  冉颜心中颇为感动,邢娘便如母亲一般,嘴上絮絮叨叨的反对,只不过是出自关心,真到了不能反对的境地,却还是会出言提醒。

  平康坊距离皇城只隔了一道朱雀大街,和崇仁坊夹道南北。

  地方各方镇驻京办事处叫做进奏院,崇仁坊内有进奏院二十五个,而平康坊内有十五个。

  每年考生和选人少则数千,多至数万人,云集京城赴选应举,上述两坊“因是一街辐辏,遂倾两市,昼夜喧呼,灯火不绝,京中诸坊,莫之与比”,因此平康坊靠近东市的东南隅,私妓聚集也不奇怪。

  而靠近皇城的北边,则是大宅林立,秘书监褚遂良也住在平康坊,与萧颂的府邸只相隔了几户人家。

  “萧郎君怎么会选择这住在这个坊。”晚绿一听说平康坊私妓馆聚集,不由得有些疑惑,因为以萧颂的家事和官位,重新择个地方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难不成是为了嫖妓方便?冉颜想想又推翻了,褚遂良总不能也是为了方便行事吧。

  萧颂的府邸很容易找,马车从平康坊的北门进入,顺着大道直走到最西便是了。

  冉颜在门口刚刚下车,便见到正出来的门房倏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道,“是个小娘子!”

  说罢他捅了捅旁边的家丁,急促的道,“快看啊!居然是个好看的小娘子!”

  几个家丁转头看过来,也是瞠目结舌,并非是惊艳于冉颜的美貌,而是仅仅惊讶于她的性别。这么些年来,外面把他们郎君“克妻”传的离奇,说是萧侍郎的府里连一只母蚊子都能被克死,这么扯淡的事情,偏还就是大家都信!但凡是个娘子,无不退避三舍。

  门房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轻声问道,“小娘子,这里是萧钺之萧侍郎的府邸,您没走错地方吧?”

  “正是找的萧侍郎,没走错地方。”晚绿接过话道。

  门房轻声慢语,生怕大点声音把人吓着了,“您先进来坐。”

  冉颜颔首道谢,随着他去了门房旁边一个茶室里。

  这是待客的正常程序,一般都是先将客人迎入门房坐着等候,仆婢去通知主人,如果身份相等又比较受欢迎的客人,主人会亲自过来迎接。

  冉颜在茶室坐下,一个小厮过来上茶,上完茶,躬身道,“这位娘子,我家郎君去上朝了,到晚间才会回来,您若是有事情,不妨与刘医生说,或者留下书信,小的代为转交。”

  “劳烦通报刘医生。”冉颜道。

  待那小厮退了出去,晚绿小声道,“娘子,奴婢觉得府里的人眼神都怪怪的。”

  不是怪,而是他们的惊愕全都无法掩藏的从眼中流露出来。

  等候许久,刚刚开始冉颜以为萧府太大了,走过来需要一段时间,但快到两刻的时候,冉颜有些不耐烦,正欲让晚绿去唤小厮过来,她留下书信就走,却听见外面急匆匆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在外面听顿了一下,扣了几下门,才推门进来。

  风夹着雪袭入屋内,冉颜不由眯了眼睛,待到适应了一下,睁开眼,却看见萧颂满身雪花的站在门内,眼中掩不住的喜色,“阿颜。”

  “你怎么回来了?”冉颜奇怪道。

  萧颂拍了拍身上的雪花,随口道,“我刚刚出官署,准备去城东办案,因着下了大雪,我回来加件衣服,没想到你竟然来了。”

  这个藉口真是找的无懈可击,找不出破绽,但不知道为什么,冉颜能感觉到他在说谎,却也没有拆穿他,只道,“我只是过来还大氅,顺便感谢你。”

  “去厅内坐吧。”萧颂道。

  冉颜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萧颂看了一眼茶室里似乎刚刚升起来不久的炭盆,问道,“可冷?”

  “还好。”冉颜如实回答。刚开始的时候有些冷,后来火盆里的炭火渐渐旺了,又暖了些。

  “因着府里平常无人过来,又刚入冬不久,也就不曾准备许多。”萧颂说着接过小厮递来的伞,顺手帮冉颜撑了。

  “你这样耽误时间,不会有人告发你吧?”冉颜问道。

  伞下,两人隔了一拳的距离,但并不影响萧颂的好心情,他笑道,“快到午时了,有些官员都回府用膳,没有大碍的。”

  萧府并没有想像中的大,与冉平裕的府邸差不多,府内被大雪覆盖,只扫出一条主干道,两旁都是白白厚厚的雪,并没有人打理。越往里走,更有些角落里已经荒草丛生。

  而且一路上竟只见到一个小厮,府里的房间不少,但大多数都是房门紧闭,好像很久都没有人居住的样子。

  萧颂察觉到她的目光,便解释道,“父亲还在长安时住的是永兴坊,现如今是大兄与大嫂住着,我住那边不方便,就搬出来了。”

  兄弟住在一处,各住各的院子,能有什么不方便?约莫还是因传煞气太重,遭人嫌弃了。尤其萧颂的大兄娶的是襄城公主。

  传说襄城公主性子极好,本来应该和驸马一起住公主府,但是她觉得出嫁从夫,所以便在旧宅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改建。公主性子好是一回事,但作为一个命格不好的人,也得有点自觉性才行。

  “舒娘呢?”冉颜忽然想起萧府有且仅有的一个女人。

  “唔……”萧颂沉吟一下,回忆道,“听你提起,我才想起来,约莫有两三个月没见着她了。”

  实则,两三个月前就被发配歧州与老夫人“叙旧”去了。

  进了一处凹形的院子,院的边角有一个两层阁楼,比普通的阁楼要大上许多,若是登上阁楼,就会发现,这里与府外的道路只隔了一道墙。

  这是萧颂的书房。一般官员的书房都存着重要文件,怕是任谁也想不到,萧颂会把这么重要的一个地方设在大路边。

  萧颂随意的与冉颜说着这些,引领她进了厅内。

  一进门,冉颜便发现屋内是暖和的,早就烧了六七个火盆,也显然都刚刚烧了一会儿。

  冉颜让晚绿把昨日烘干的大氅递放在几上,又伸手探进袖袋里,想把帕子掏出来,但迟疑了半晌,却还是没好意思拿出手。

  萧颂令人送进来茶具和火炉,挽起袖子煮茶。他煮茶的动作洒脱利落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优雅,不同于普通儒士的讲究雅致。

  红彤彤的火光映照着他完美的轮廓,幞头刚刚进屋的时候已经取下,露出略微有些湿的黑发,有几缕散落下来,搭在光洁的额头上,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有一个发梢上坠着一滴水珠,欲落不落。

  歌蓝和晚绿都很奇怪,难道萧府就没有会煮茶的小厮?歌蓝倒是会煮茶,但这是在别人府中,她也不便出这个头,所以只是与晚绿对视一眼,便又垂下了眼。

  “上次见你也不爱加香料。”萧颂递给冉颜一盏茶,修长而蕴含力量的手衬着浅褐色的茶盏,有一种古朴的韵味。他接着道,“我也不喜欢在茶里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府里并没有备下。”

  冉颜淡淡一笑,抿了口茶,顿时有些惊讶,萧颂煮茶的功夫居然比前世那些专煮功夫茶的师父不差!要知唐朝茶道与之后还有许多不同,一般都加上香料煮茶,单纯煮茶的人本就少,能煮的不错的人就更少了。

  “如何?”萧颂笑容灿灿,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整个人看起来很是干净清爽。

  “很好。”冉颜被他的笑容感染,也微微一笑。

  这时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郎君,刘医生问您,是否要准备午膳。”

  其实刘青松的原话是:问他请不请人家吃饭,要请的话,问他收钱。

  因为萧颂一般也都在官署里用膳,府里只发下人的月俸,至于享受用品,都是刘青松自己掏的钱,照他自己的话来说,那可都是真真的血汗钱。

  “去准备吧。”萧颂道。

  有客人在,而且还是难得一见的女人,小厮自然也不敢提钱的事,便应了一声,下去吩咐厨房做饭,钱的事儿,事后在提一提吧。

  “多谢你对我十哥的照拂,我这就不耽误你时间了。”冉颜直身,向萧颂施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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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诸位不要奇怪送帕子的事情,其实在宋代以前,礼教还没那么森严,送帕子什么的,并不代表“定情”,大约也只是表示感谢,比较有好感,或者比较崇拜,之类的这些。
阿颜约莫也不知道送帕子定情这回事。


  ●● 第208章 情难自禁(2)

  萧颂从一开始就知道,冉颜不是一个容易改变决定的人,所以当她提出要告辞,他也只是静静的看了她两息,便道,“我送你吧,正好可以从延兴门出城。”

  “你不用膳?”冉颜问道。

  萧颂笑道,“我通常都在官署中用饭。”

  冉颜探究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心里却觉得有些失败,明明是过来致谢,事实却是给别人添麻烦了,而且准备的一件“薄礼”,到现在还没有送出手。

  她向来做事果断,却不知为何在这件事情上如此磨磨唧唧,许是因为第一次送男性礼物?冉颜思来想去,一咬牙,将帕子掏了出来,猛的伸手递到萧颂面前。

  萧颂正要起身,被冉颜突如其来的动作唬了一跳。

  晚绿在身后不禁鬓角冒汗,有这么送人礼物的么?

  “这个……给你的。”冉颜心里有点慌,却强迫自己抬头看着萧颂,装作一副镇定的模样。

  萧颂看着又好笑又高兴,伸手接了过来。

  解开系着的淡紫色丝绸,露出一角白叠布,四周的遮掩顺着掌心散开,露出一方折成四方形的帕子,一角绣着的紫色兰花仿佛能散发出幽香般。

  冉颜看着他高高兴兴的连同丝绸一并揣进怀里,不自在的干咳了两声道,“我也不是特意绣的。”

  晚绿听了,更加暴汗,本来就是件挺寒碜的礼物,结果再加了这一句,更加显得一文不值了。不过……晚绿偷偷拿眼角偷瞄了萧颂一眼,见他依旧笑容满面的模样,才稍稍放下了心。

  “我平时便爱用白叠布,只是舒娘生在乱世,也未曾学过女红,我还从来没用过这么好看的帕子。”萧颂笑道。

  他说着,起身吩咐人将马车驾到内门道那边,便与冉颜一同过去。

  外面的风雪渐又大了些,萧颂这两日正在搜寻尸体,但这场风雪来势凶猛,郊外俨然已经被厚厚的积雪覆盖,闹的他心情很不明朗,今日却是一扫阴霾,觉着即便不吃午膳冒着风雪去郊外寻尸骨也很有干劲。

  马车停在内门道里,冉颜在晚绿的搀扶下,先登上马车,探出头去,“萧郎君,外面风雪大,你不如也坐进来吧。”

  萧颂迟迟不曾上马,等的就是这句话,所以当下半句也不曾客气,飞快的蹬上了马车。

  车厢内的火炉一直不曾熄灭,温暖如春,萧颂身上的落的雪花顷刻间化作水滴,他身材本就魁梧,一进入车厢,携风带雨般,硬生生把车厢里的温度降了一大半。

  晚绿和歌蓝很识趣的披了斗篷,坐到了车夫左右的位置。

  “那尸骨,与你正办的案子有关?”冉颜他没有说话,只时不时眼含笑意的看她一眼,便不自在的起了话头。

  “嗯,二月中旬,在郊外发生了一起截杀案,死了一个贱藉的侍婢,重伤一人,另有四人和财物若干失踪,表面上看来,似乎是遭劫。不过,内情远不止如此。”萧颂见她颇感兴趣,笑了笑,继续道,“这受伤之人名叫柴玄意。”

  冉颜心中微微一动,轻声问道,“可是谯国公柴绍,柴家?”

  萧颂颔首,“这柴玄意是谯国公柴绍同宗的侄儿,娶的是闻喜县主。”

  见冉颜一时不解,萧颂凑近她,小声道,“闻喜县主李婉顺乃是隐太子李建成唯一存活的女儿,两岁被以庶人的身份养在宫中,贞观元年隐太子被追封为息王,而李婉顺直到十七岁才被封为县主,同时被令嫁给小小的七品通事舍人刘应道。不过二年,刘应道因病亡故,李婉顺改嫁柴玄意……”

  两人距离的很近,萧颂能清楚的闻到冉颜身上幽幽佩兰香,那香气与佩兰有一些细微的差别,带着淡淡的中药味和着馨暖的体香,轻而易举的撩动心弦。

  冉家听他说着说着没有了声音,抬头问道,“柴玄意不是柴绍的侄儿吗,圣上会允许……”

  四目相对,鼻与鼻之间几乎只隔了小板寸的距离,呼吸可闻,冉颜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些,整个背都靠在了车壁上。

  萧颂察觉自己的失态,别过头去,迅速的整理了情绪,“柴玄意无官职,但据说写得一手好字,也颇能赋词。这次遭袭的人便是他,不过他从山坡上滚落下来,后脑撞到了山石,伤势颇重,昏迷了四日才救醒,但不幸的是,太医确诊他已经失忆了。”

  远离萧颂气息的包围,冉颜轻轻松了一口气,点头表示在听他说话。

  萧颂也正身跽坐,不再说些什么。他总觉得两人之间明明已经有了那种气氛,冉颜却总是在逃避。

  以冉颜的直接,应该不是那种喜欢若即若离的人,萧颂能清楚的感觉到,她对他是有好感的,而这种好感却不足以令她甘心托付终身,仿佛总差了些东西,然而……差的那一点究竟是什么呢?

  车厢内一片静默,马车刚刚过了东市不久,萧颂便听见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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