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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续前缘-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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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小命都快争没了,回去一准给赐死了!
    他埋着头隐藏哭丧着的脸,苦哈哈的陪站着。
    时谨心中却是另有思量。
    当时他如着了魔一般想要她,不甘、嫉妒、愤怒,想要独占、想要毁灭,致使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
    铸成大错后悔之晚矣,逐渐清醒过来的他极为担心薛池的情形。
    从前他从不对女人用强,但不代表他见少了这种事。
    平城的纨绔何其多?发生此类事件,他听入耳中,最多觉得某个纨绔不堪大用。
    想到此处,心中一滞:他居然也成了自己心中“不堪大用”的人。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强令自己冷静下来。
    那些女子……绞发成尼的有之,性情大变的有之,疯疯癫癫的有之,甚至自残自尽的……!
    时谨面色微微一变,立即抬掌一击,门扇发出巨响。这内门原本也不是为了防着什么,大多是个装饰作用,被他全力一掌便垮了半扇,门后堆着的桌椅顿时散了一地。
    一行人望着这情形不由默然。
    时谨跨过地上这一团乱,疾步往里冲去。
    他一看梁上并没悬着什么,心下就大松了口气,几步奔至床榻前,见薛池突然坐起,心中更是完全放松了。
    但却见薛池瞪着眼惊慌的望着他,不停的往床里边缩去,时谨一怔,停住了脚步。
    他沉默了一阵,放低了声音安抚:“别怕,我只是怕你伤害自己。”
    薛池方才是被巨声惊醒,但经过休息,她眼睛还红肿着,精神却好了很多。她惊疑不定的看了时谨一阵,低声道:“我能去看长安哥了么?”
    时谨脸一沉,接着他就看见薛池戒备的缩了缩,他顿觉一股剜心之疼,平息了很久才道:“好。”
    薛池慢慢的下了床,她根本就没有脱衣服,此时不过整理一二,动作滞涩的向前走了两步,回过头来看时谨。
    时谨一言不发,向前为她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的穿过了小行宫的重重长廊,暗红织花的毯子像染满了鲜血,阳光无法照入的阴沉,一切的一切都让薛池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是个很坚强的人,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努力的开解自己,排解负面的情绪,说服自己:不是自己的错。
    然而此时她不得不扶着墙站定,粗重的喘息起来。
    时谨回过头,几步走近她,去揽她的肩:“池儿,你如何了?”
    话没说完就被薛池一下挥开,尖叫了一声,她抬头,露出的双目中尽是嫌恶!
    时谨退了一步,握紧了拳。
    两人剑拔弩张的对峙了一段时间,时谨服了软,他转过身:“走吧。”
    薛池站直了,慢慢的跟了上去。
    时谨走向了一间屋子,门口的婢女推开门让两人进去。
    萧虎嗣已经被大夫看过,上了药,全身缠得像木乃伊一般躺在床上,床边有个专门伺候他的婢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味和血腥味,他一动不动的闭着眼,嘴唇发白。
    薛池缓步走上前去,看了好一阵,伸出指头到他鼻下探了探鼻息,然后放松下来:还活着。
    薛池静静的在床边坐了一阵,见萧虎嗣没有醒的意思,她望向一边的婢女,哑声问:“大夫怎么说?”
    婢女看了时谨一眼,见他点头,这才道:“大夫说他受了多处箭伤,有几处已经伤及筋骨,还有一箭伤及了内腑,而且失血过多,恐怕不容易醒……”她看了眼薛池难看的脸色,又道:“不过,大夫说此人向来身强体健,此时脉象弱而不虚,生机不绝,虽费时长久,也必能康复。”
    薛池听了点点头,她只要能让时谨给萧虎嗣请大夫医治便可以了,其余她也帮不上什么,喂饭换药什么的,时谨肯定不会让她做,她非要勉强的话,恐怕还会给萧虎嗣招致死亡。
    她扫了时谨好几眼,时谨沉着脸起身走了出去:“我过一会来接你。”
    等他一走,薛池就把自己的镯子捋了下来,塞给婢女:“你对他用点儿心,换药动作轻些,喂食用小勺,别呛着他。”
    婢女不敢接,薛池硬塞给她:“你收着吧。”
    婢女看她眼圈一下红了,似乎要哭的样子,不敢不收,迟疑着接下了。
    过了一阵时谨接了薛池回去。
    她一直对他冷漠以待,端了茶饭给她,她也很顺从的食用。但如果他有靠近她的趋势,她就会像刺猬一样戒备起来。
    时谨看着,脸色都发青了,但他想到那些结局凄凉的女子,此时完全不敢再强迫她,而且经过比较,他觉得薛池的这种种反应算是最好的一种,没有自残自尽,也没有疯疯癫癫。
    他已经铸成大错,必须慢慢的软化她,她也脆弱得再也经不起半点伤害了。
    所以黄六儿等人就惊奇的看着他家主子青着一张脸,僵硬的顺从着这位胆大包天的融大姑娘。
    譬如他家殿下端一杯茶水过去,到一米远的距离,融大姑娘就会用嫌恶的眼神盯着殿下。这个时候他家殿下居然不把水泼她脸上,反倒是将水放在一边的小几上,转身退开几步。
    再臂如送上来几盘点心,殿下温声问:“你喜欢吃那种?”
    融大姑娘冷漠的毫无反应,他家殿下居然没有甩袖而去,反倒自己给自己架梯子:“我记得你不大喜欢吃太甜的,我先尝尝好了。”
    黄六儿眼睛都要脱眶了,他渐渐觉得他虽然是要死的,但死得也不算毫无价值了,他已经把蔡七、年桔两人一辈子也看不着的情形都看过了不是?而且说不定还会有更好看的……这么说,每多活一天都赚大了?
    时谨陪着薛池用完了膳,一离开房间,他努力柔和的面容就冷峻起来。
    黄六儿躬着腰身,手托过头顶,上头是只金镯子:“融大姑娘吩咐那名宫婢,让用点儿心,换药动作轻些,喂食用小勺,别呛着他。”
    时谨抿紧了唇,闭住眼睛,在原地站了好一阵不动。
    黄六儿偷眼看去,只觉他周身气势凌厉,然而紧锁的眉头间又有些痛色,一时更加胆寒,不自觉得更往后退了一步。
    
    第104章
    
    时谨的影子淡淡的投在门口。
    薛池抱着膝,怔怔的看了许久。
    前一段时日,她甚至在心中为自己和时谨画下了一个圆满的句号,觉得是少女时的梦幻回忆,却不曾想今日变成了这样。
    她有点茫然,虽然她嘴上说过恨时谨一辈子,她也确实用力恨了他一会,但现在她却发现那些只是她自以为该有的情绪,所以她恶狠狠的表达了出来,然后她发现这样做太费力了——是的,实际上她并没有这个精力心神去恨。
    准确的说,如今她像是被包裹在一个真空的气泡里,这个世界的一切她听得到,看得到,但都像是隔了一层似的不太真实。就连爱恨也一样,像枫叶被夹在书中失去了水份,只是一个标本,虽然鲜艳却不再有生命力。
    她该怎么办呢?
    对了,首先,她需要救萧虎嗣的性命。
    薛池侧着头,闭上了眼睛,再一次坚定了目标,这让她好像安定了一些。
    第二日再醒来的时候,她连眼睛上的红肿都消了,下床走动了一下,腿间的疼痛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不大提得起精神,她的身体恢复如初。
    她扫了扫屋内,有两个婢女奉命在屋中守夜,此时正端了水盆布巾过来等着伺候她。薛池从善如流的洗漱完,被引去和时谨一道用早膳。
    时谨已经在餐桌前等她了,看她进来不由仔细打量她。
    见她气色不错,神情平静,不由舒了口气:“快来坐。我让黄六儿做了些玉兰卷,你来尝尝。”
    玉兰卷是成国的点心,薛池以前挺爱吃的,自从离开成国后就再也没有吃过。这时入了座,果然见桌上摆着一碟焦黄的玉兰卷,薛池平静的挟了一个,低着头咬了一口。
    时谨目中隐含期待的看着她,却见她只是低着头进食,并不给他任何反应,便也无法可施,只得跟着草草用了些早膳。
    婢女撤下碗碟,端了茶上来。
    时谨端着杯子柔声道:“你有什么想带的?收拾一下,过两日我们就启程回成国。那个叫小艾的小婢女你是不是用习惯了?要不要一道带走?”
    薛池看了他一眼,平静的道:“我要等到萧虎嗣恢复神智,确定无性命之忧后才能跟你走。”
    时谨垂下了眼帘,过了片刻才道:“好,依你。”
    他让人多请了几位大夫过来给萧虎嗣医治。
    薛池果然依言安静的等着,时谨派在她身边的婢女回禀,都说她并没有要逃跑或自尽的意思,时谨的心便也放下了一半,薛池虽然沉默了,成日成日的不和他说话,但他觉得比第一日她厌恶仇视的样子是好多了。
    如此过了十日,有人来回禀说萧虎嗣已经清醒了,但伤势过重,不养个半年是不能自如行走的。
    薛池第一时间要求去探视,时谨也允了,领着她前往。
    许是为了萧虎嗣更快的康复,时谨让人给他换了间敞亮些的屋子,薛池一进去,就闻到了浓郁的药味,却不再有血腥味了。
    她走到床边看了看,见萧虎嗣全身仍是缠满了包伤口的白帛,但头发被梳理的整齐,就连下巴上的胡茬都被修理干净了,面容清瘦了许多,嘴唇恢复了少许血色。
    许是听到动静,他睫毛一动,突然睁开了眼睛,目光如利箭一般射来。待看清是她,又立刻柔和起来,哑声道:“小池,你来啦。”
    薛池对他微微的笑,看得时谨脸色阴沉起来。
    薛池侧着身坐在床边:“你感觉如何?”
    萧虎嗣道:“无妨,更重的伤我也受过,过一阵我便会恢复。”他将目光扫向时谨,顿了顿若有所指道:“小池,你忍一忍。”
    薛池摇了摇头:“你别多想,好好留在这养伤。”
    萧虎嗣望着她:“你会陪着我么?”
    薛池平静的道:“我会跟时谨回成国。”
    萧虎嗣面上柔和之色渐消,目光紧紧的盯着她:“你不是说再也不会和他在一起了?”
    时谨闻言,眉头皱起。
    薛池叹了口气:“长安哥,我说过的话,便都一定算数的吗?一定能实现的吗?”
    萧虎嗣一怔:“当然……”
    薛池却打断了他:“我说过很多话,我也说过不愿意和你在一起呀,却没实现,你还不是强迫我?”
    萧虎嗣怔住,抿紧了唇,脸色开始发白。
    薛池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长安哥。我的愿望很简单,我喜欢平城这个富庶的地方,我有银子,所以我可以过好日子,有兴趣的时候可以雇人保护四处采风旅游。没兴趣的时候缩在自己家中让厨娘做好吃的。我一点也不喜欢被人强迫来、强迫去,无论是你,还是摄政王。你们都不尊重我自己的意愿,让我过得一点也不自|由……就算锦衣华服,就算琼汁玉露,也不过是笼中被禁锢的鸟儿……”
    她的话让时谨和萧虎嗣同时怔在当场。
    薛池笑笑:“如果有办法,我真想回我自己的世界。但现在没办法。所以跟在谁身边对我来说都无妨。长安哥,你能救回来一条命,我就安心了,不然后半生我在身体不自|由的同时,心里也不自|由,背负着你一条人命债。
    ……从此以后,你不要来找我了好不好?我像个物件一样被人抢来抢去,也会觉得累。”
    萧虎嗣瞪大眼睛看着她,嘴唇微微有点颤抖:“……我不是把你当物件抢,我是真的喜欢你……”
    薛池摇了摇头:“如果我是个物件,便无妨。如果我是个人,那便有可有接受你的喜爱,也有可能不接受你的喜爱。可我不接受,你不还照样掳了我走么?不是把我当物件,是当什么?”
    她说着,深深的看了萧虎嗣一眼:“……长安哥,你保重。”
    说着她站了起来。萧虎嗣一惊,连忙挣扎着伸出手来够她:“小池!”
    他身上的伤口瞬间崩裂,鲜血染红了白帛:“小池——!!”
    薛池有些忧伤的看着他:“长安哥真的想让我后半生都不安心么?”
    萧虎嗣的手指僵在空中。
    薛池转过身,也不看时谨,径直朝外走去。
    时谨面色凝重的跟着她的脚步。
    两人走出门洞,走在铺着厚重地毯的长廊上,一切静谧无声。
    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小池——!!”
    时谨侧头一看,发现薛池眉目间并没有因为这声音而有波动,他心中一沉,顿时站在原地迈不开脚步。
    薛池却似毫无所觉一般继续往前走。
    薛池说她想回到自己的世界,萧虎嗣不懂什么意思忽略过去,时谨却是明白的。此时他看到薛池沿着长廊渐渐走远的背影,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恐慌:她明明离得这么近,他只要快走几步就能够到她,但为何却觉得她和自己的距离比任何时候都要远?
    薛池在袖中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她并未如自己所说的那样绝情绝性,那些话虽不算假,但人心肉长,现实永远不是2…1=1那么简单,一起相处这么长的时候,怎么会没有情份呢?平素她是绝不会对萧虎嗣说出这样伤人的话的。
    但此时情况特殊,她很怕时谨留了后手,等他们走后安排人将萧虎嗣杀了一了百了,毕竟萧虎嗣是那种不知放手的性情。她便半真半假的说出来这一番话,贬底萧虎嗣在她心中地位,又着重点出她不愿下半生负债不安心,如此一来恐怕时谨才不会向萧虎嗣动手。而且……和萧虎嗣断得干净一点,对萧虎嗣也好。
    就在三日后时谨一行人带着薛池踏上了返程的路。
    薛池特意找了小艾来,将自己的一些饰物都给了小艾,让她照顾萧虎嗣,并且要她日后托商队捎信。
    小艾满眼泪水离愁的送了她一程又一程,终是站在原地,在众人的视线中越变越小。
    食国国君派大臣一直将时谨一行人送出了玉雪山脉,双方这才作揖话别。喧闹过后,一行七人重新上路。
    黄六儿一双机灵的眼睛四下偷瞄,寻思着来的时候他们是六个大男人,也就摄政王事事讲究,其余几个都糙得很。但回去的时候添了个大姑娘,这怎么伺候他可犯了难。
    这可是位姑奶奶,没见摄政王对着她都十分温柔小意么?
    黄六儿挖空了心思要讨薛池的欢心,一路上都看她脸色,预备她一露出点疲色,他就去向摄政王进言要让薛池歇息。
    谁知道薛池面色十分平静,一路跟着他们走,眉头都不动一下。
    摄政王倒是一路上常常不自觉的看着她皱眉,神情阴得都快下雨了。
    黄六儿缩了缩脖子,决定闭嘴不玩小花样了,宁可不讨好,也不要闯祸不是?
    下山的路走了一段,时谨见路边有几块光滑的大石,便道:“池儿,歇歇罢。”
    薛池看他一眼,点点头,挑了块石头坐下。
    黄六儿背上背了个大藤箱,闻言立即灵活的卸了下来,拿出来一套竹制茶具,斟了茶水送上去。
    时谨接了杯茶递给薛池:“先忍一忍,下山了就好了,我雇一支镖队,置办马车,在车上给你煮茶喝。”
    薛池接过茶杯慢慢的啜饮。
    时谨觉得自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他看了看她搭在青竹杯上玉白纤长的手指,很想去握一握,然而终究是没有伸出手去。
    她那日说过的话,他听了不是不震惊的。他从没想过她将自己比成笼中鸟,比成物件。这让他心酸怜惜,每次看到她对他冷漠以待的时候,他想要上前去碾碎这种冷漠,心底里却不舍也不敢了。
    他对她的容忍度也越来越高,就连这次薛池让小艾给她捎信,不就是怕他事后害了萧虎嗣么?这点小心机他不也忍了?
    甚至他隐约还有点松了口气——她总算不是对一切都无动于衷的。
    那一日她对任何事和人都不再有兴趣的冷漠样子,说到跟他回成国都半点反抗也没有,让他都觉得不像她了!觉得她虽然在他身边,心却离得远远的。
    从前总说她胡闹任性,但现在看她这副样子,只恨她不能再任性十倍。
    可笑他初见她平静的样子还觉安心,此时却恨她为何不哭闹。
    时谨垂着眼帘,从茶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看到了自己的眉头,就和他的心一样是皱着的。
    
    第105章
    
    离食国越远,天气越炎热,到了戴国境内,人便是坐着不动,也会冒汗珠子。
    回程不比来的时候赶时间,雇了艘船,走水路沿湘河顺流而下,虽是要绕远些,但人会轻松许多。
    到了船上空气果然凉爽许多,又有河风吹过,日子倒也不再难捱了。
    薛池站在船头,拿把团扇遮在额上,看两岸郁郁葱葱的,心境都开阔起来。在食国冰雪一片,初看到觉得漂亮,但此时一对比,她还是喜欢这些更有生机的绿色。
    黄六儿端了盘子上来:“融姑娘,冰镇酸梅汤,您用不用点?”
    薛池闻言回过头来看他:“别叫我融姑娘了,叫薛姑娘。”
    黄六儿一怔,惊喜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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