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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方车祸-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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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鲁生连忙替自己辩解:“离婚不是我造成的,反过来你怎么不想一想,如果她顾念我这个丈夫,怎么会那么大胆地贪污受贿呢?这种女人真的要不得,是官员杀手。”

汪清清追问他:“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不相信。”

万鲁生一本正经地说:“隐隐呼呼有点感觉,详细情况真的不知道。实话实说,我对这些事情看得很透,干到我这个级别,啥问题都有国家包了,要说有钱,谁能比国家有钱?我想要的东西完全可以合理合法地得到,何必再贪污受贿?真不值当,万一被发现了,成本太高承担不起。”

汪清清笑眯眯地问:“你说的想要的东西完全可以合理合法地得到,是不是也包括我?”

万鲁生半真半假的回答:“是啊,我这不就要跟李芳离婚,跟你结婚么。”

汪清清说:“你还忘了问我,我愿意不愿意啊。”

万鲁生自信地说:“肯定愿意,不愿意你跟我在一起做啥呢?”

汪清清若有所思地轻声说:“跟你在一起是一回事,跟你结婚过日子是另一回事。这件事情也不是你我说了就算的,别忘了,我还有丈夫、孩子,你总不会把我丈夫和孩子都一起接受了吧?”

万鲁生惊愕不已:“听你的意思,你不愿意跟我结婚了?”

汪清清:“这件事情我现在没办法答应你,我得认真想一想。”

万鲁生有点撞墙的感觉,也尝到了伤自尊的味道。在他的观念里,一个女人能够和他这样的高级干部结婚,那是天大的幸事,理应对命运的眷顾和领导的恩惠感激不尽。尤其是像汪清清这种已经跟自己有了一腿的女人,如果能够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由在野党升格为执政党,更应该欢欣雀跃、激动万分、迫不及待地扑到他的怀抱里才对。万万没想到汪清清居然摆出了这副不冷不热、半推半就的矜持样儿,这让万鲁生活像从蒸气浴室突然浸到了冰水坑里,浑身上下从里到外的不适应。身为一市之长,万鲁生看惯了奉迎的笑脸听惯了谄媚的谀词,也习惯了汪清清顺从、主动、热情的贴近,汪清清的表现让万鲁生心里冷冷的,脸上讪讪的,如果不是顾念到汪清清是他给摔到医院里来的,万鲁生早就拂袖而去了。

察言观色是汪清清干接待处长的看家本领,加之对万鲁生秉性的了解,汪清清不但马上看出了万鲁生的不快,而且活像用超声波观察胎儿性别一样对他的心理活动掌握得一清二楚。汪清清淡淡一笑:“万市长,你看你这个人,稍微听一点不顺耳的就拉脸子。人家也不是拒绝你,人家就是觉得突然要跟你这样一位成功男士正式成家过日子,有点突然,有点……怎么说呢,反正你得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么……”

到底是接待处处长,而且是女接待处处长,汪清清软如丝锻、柔若温水的一段话,顿时消除了万鲁生心里的不快,只是脸上一时还有些堆不出笑来,万鲁生暗想:你要考虑一下,我还要考虑一下呢。心里这样想着,站起身告辞:“你好好休息,需要什么尽管吱声,下午、晚上我们要开会,明天我再抽时间来看你。”

看到汪清清苍白的面容和娇俏的五官,万鲁生忍不住想偷空吻她一下,可惜电话响了。电话是洪钟华打过来的,万鲁生连忙接听,一边接听一边朝汪清清挥手告别,一边朝病房外头走。洪钟华告诉他,明天下午要召开常委扩大会议,会议主要内容就是讨论公车管理改革方案,请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参加。此外,两份公车改革方案他已经叫市委秘书处送到了市政府办公室,请万鲁生在开会之前再看一下。

万鲁生连连答应着,心里却暗暗诧异,过去开会常委会都是由市委秘书长或者市委办公室主任通知他,洪钟华绝对不会亲自打电话请他参加常委会。转念一想万鲁生也就释然了:今天洪钟华亲自打电话通知他参加常委会,背后的潜台词就是:一定要在会上跟他洪钟华保持一致,两个人联手尽快把公车改革方案推动起来。想想也是,洪钟华当着省委张书记的面做出的承诺,如果不能尽快开花结果拿到场面上展示一番,等于再一次放空炮忽悠省委书记,省委张书记的反应和可能的后果是可想而知却又令人不敢想象的。

万鲁生坐进了车里,司机请示他上哪,万鲁生一时半会居然想不出来自己应该去哪。按说,他应该按照洪钟华的要求回去再看看那两份车改方案,以便在会上讨论的时候拿出自己的意见来。可是,他根本就没心情再去审阅那两份已经看过并且早就扔到了废纸篓里的公车改革方案。因为,作为一个大学本科毕业又有多年领导工作经验的现任市长,他非常清楚这种改革方案或者根本行不通,或者适得其反。他深知,如果把公车泛滥列入特权和腐化的范畴,那么,这种特权和腐化是有制度保障的,不从制度上着手解决问题,单单想消除公车腐败,无异于缘木求鱼,最终不但抓不到鱼,弄不好还会摔个半死。他相信,如果没有上级的压力和老百姓的紧逼,洪钟华也会清醒地看到这个问题和试图解决这个问题的前景,但是,洪钟华现在已经让上下左右的挤压逼疯了,基本上没有了冷静,人不但会利令智昏,逼急了更会发昏,洪钟华就是最现实的例子。

至于他自己更是内外交困,根本没有本钱跟洪钟华计较任何问题,在洪钟华面前已经丧失了市长的话语权,所以不管洪钟华想做什么,他都抱着附和、顺从的态度,反正天塌下来有大个顶着。这个世界的基本规则就是:所有事情都具备两面性甚至多面性,正如中国人总结的:福兮祸兮所依,祸兮福兮所伏,前面有个一把手,不得劲的是不能随心所欲,说了就算。得劲的是出了什么问题一把手难辞其咎,这就是天塌下来有大个儿顶着的道理。万鲁生想通了这一点,便一通百通,所以他也根本就不在乎那个狗屁公车改革方案了,主动投降,随他洪钟华折腾去,折腾成了,万鲁生是市长,功不可没。折腾不成,洪钟华是一把手,责任应该和权利相对等,这是不言而喻的。

“回市政府。”万鲁生吩咐司机,司机加速,汽车冲出了医院,朝市政府驶去。本能告诉万鲁生,越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越是要坚守在市长的岗位上,哪怕是形式上的,他也不能脱岗,他的岗位说透了,就是市长办公室那几十平方米的房子。

市政府外面照例又有一群人在集体上访,照例又有身着便衣和身着警服的人正在柔性拦截。司机照例熟练地绕开了上访的人群从政府大院的侧门进入,停在市政府办公大楼的正门前面。万鲁生心里有事,下了车朝大楼里走的时候,蓦然觉得有一熟悉的身影从身旁擦肩而过,熟悉而又难闻的烟油子味道提醒他:刚才过去的是单立人。他因为脑子里乱哄哄的想着国事家事麻烦事,所以没有注意,难道单立人也见了自己竟然置之不理吗?万鲁生回过身来,果然单立人正朝他自己那辆丰田越野车走,万鲁生喊了他一声:“单书记、老单……”

单立人站住了,回过头来冷冷的看着他,其实刚才单立人朝万鲁生打招呼了,看到万鲁生迎面走来,不得不在极为僵硬的黑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模样,并且朝万鲁生点了点头,万鲁生埋头走路心里想事儿,根本就没有注意他。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让单立人很尴尬,很不高兴,心里嘀咕:就算你不理我,对我恨之入骨,你老婆的事情我也得一查到底。万鲁生突然回过身来叫他,倒叫单立人猝不及防,莫名其妙地回过身来,万鲁生笑眯眯的走过来:“单书记,谢谢你了。”说着抓住单立人的手用力摇了又摇,其行其状好像省委张书记慰问部下。

单立人真的懵了,搞不懂他这是干什么,以为他这是嘲弄讥讽,正要反唇相讥,万鲁生却转身走了,临进政府大门,还回过身来朝单立人挥挥手:“真的谢谢你了单书记。”

单立人从来没有听说过升官发财死老婆这句损话儿,所以他不明白万鲁生的意思。单立人懵怔了片刻,钻进车里,越想越气恼,越想越窝囊,站在他的角度看,万鲁生刚才的所作所为不但是嘲讽,还是挑衅。

“这人脑子有病……”单立人嘟囔了一句,司机没听清,连忙问道:“单书记您说啥?”

单立人:“没说啥,去看守所。”

3

市民李桂香今天心里一直隐隐不安,却又想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事情让人不安,就好像身上某个地方痒痒,挠哪也不解痒。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很不安宁。当交通协理员,上班时间和全市人民的下班时间重合,也就是说别人下班他们上班,因为别人下班的时间正是交通高峰时间。李桂香早上七点整上岗,到九点半下班。十点半上班,一点半下班。下午,四点钟上班,七点钟下班。中途休息的时候,李桂香并不能休息,她要抽这休息的时间给小燕准备饭,还要到美能达大厦作保洁员。

下午一点半下班以后,李桂香急匆匆跑回家,给小燕做了晚饭,然后就跑到美能达大厦打扫卫生。当她给悦来茶馆打扫卫生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那天在这里碰见的那个让她丢了大纽约保洁员工作的局长,恍然醒悟,今天之所以觉得心里不安,就是因为中午在路上碰到了那个姓车的局长,而且那个局长还从车里探出脑袋跟她说话,说的什么话因为马路上太吵没有听清楚,但是从那个局长的表情来看,不像是什么坏话,大概是打个招呼?李桂香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个局长跟她打什么招呼?原来正是这个困惑让李桂香整整一天惴惴不安。想到这些,李桂香释然,情绪顿佳,就像病人找到了病根,挠痒痒挠到了痒处,困扰李桂香一天的心结打开了,李桂香的心情豁然开朗,原来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李桂香很快打扫完三层楼,剩下的另外三层楼她只能在晚上七点半下班以后再赶过来打扫。她还要匆匆忙忙把清扫出来的垃圾搬运到楼下的垃圾箱,垃圾箱是水泥砌起来的,开着一个铁门,铁门上有锁,钥匙由李桂香保管一把,她管这把钥匙是负责把大楼里的垃圾倒进垃圾箱,另外一把钥匙由运垃圾的环卫工人管,环卫工人负责把垃圾箱里的垃圾运走,垃圾箱就是中转站。在李桂香清理的垃圾和倾倒垃圾的那个大铁箱子里,经常会有一些塑料瓶、易拉罐或者包装用的废纸盒等等,李桂香可以就手把这些能变钱的东西收集起来,用随身携带的编织袋子背回家里,积攒多了送到废品收购站去,也是一笔小小的收入。每天从清扫的垃圾里回收的财富大概有四五块钱,运气好的时候能回收十来块钱。今天李桂香很失望,不论她清扫的垃圾里还是她管理的那个垃圾站的大铁箱子里,居然没有一件可以让她收集起来变钱的东西。这种情况是李桂香担任美能达大厦保洁员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所以失望之余李桂香再一次宿命地把这个责任归罪到了那个车局长身上。更进一步认定,那个车局长就是她命里的克星,今天她的兼职拾荒业务之所以一点没有收获,八成就是因为今天不但又一次碰到了他,而且他还张口跟她打了招呼。

锁好垃圾箱的铁门,李桂香这个时段的卫生清扫工作告一段落,她收拾好打扫卫生的工具,脱下物业公司保洁工的工作服,把工具和工作服锁进更衣室,急匆匆地又朝东街口赶,她还要去上四点半到晚上七点半那个班。

李桂香四点过一刻就赶到了东街口,从路口交警队专门设置的小铁柜子里拿了自己的袖标、小旗和哨子,装备上了小燕送给她的红围巾,李桂香正要上岗,兜里的小灵通却响了起来。来电显示的号码是李桂香从来没有见到过的陌生数字,这让李桂香大为惊愕。李桂香装备小灵通的目的完全是为了接电话,为了省话费,她一般情况下绝对不会用自己的小灵通拨打主叫电话。有她电话号码的人也极为有限,掰着手指头数一巴掌就数够了:女儿小燕、小燕的班主任老师、同行老刘、最近新加入进来司马达等等,这个电话会是谁来的呢?好在小灵通是单向收费,接电话不用花钱,所以虽然这个号码估计八成是拨错了,李桂香还是接听了:“你好,请问找谁啊?”

对方是一个陌生男人,声音粗糙:“请问你是李桂香同志吗?”

李桂香连忙答应:“我就是,请问你是哪一位?”

对方:“我是市公安局交管科,我姓张。”

李桂香开始紧张,交管科是管她们的上级单位,她们的直属管理单位是市交警队东街口支队,交管科是管支队的。交管科会有什么事情直接找她这一个小小的交通协理员呢?会不会有谁投诉了她,上级要处理甚至炒她鱿鱼呢?想到这个可能性,李桂香更加紧张了,以至于说出来的话带上了颤音:“噢,您找我、找我有什么事吗?”

对方说:“你现在就到我们科里来一趟……”

李桂香为难地说:“我正在班上,你能不能先告诉我找我有啥事啊?”

对方:“我已经安排人过去替班了,你现在就过来,有急事,快点啊,赶下班以前一定要过来啊。”说完这句话,对方把电话挂了。

李桂香发晕发懵,她想回拨个电话问清楚到底是什么事,转念又想,回拨电话还得花电话费,实在舍不得。想到对方说已经安排了替班的人,李桂香更加认定自己肯定是再一次被炒鱿鱼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是为什么要炒她。同班的老刘看到李桂香木头一样呆呆的杵在那里,满脸都是丧魂落魄,关心地问她怎么了,李桂香回过神来,无奈地摇头叹息:“刚才接到公安局交管科一个姓张的来电话,叫我马上过去一趟,还说已经安排了替班的人,不知道是啥事。”

老刘也纳闷:“交管科跟咱们隔着好几层啊,他怎么会直接找你?他怎么有你的电话?”

李桂香:“我报名的时候给他们留的电话就是这个。老刘,你说会不会是他们要辞退我?”

老刘想了想:“不会吧?辞退你也用不着交管科出面啊,让支队给你说一声就行了。再说了,你干得挺好的,凭啥辞退你啊?行了,别胡思乱想了,再想也没用,赶紧去吧。”

正说着,替班的人也来了,李桂香匆匆忙忙给打替班的人交代了两句,骑上自行车急匆匆的朝市公安局交管车赶。路上,李桂香又想起了那个姓车的局长,看样子那个人真是自己命里的灾星,碰到他一次自己就要倒霉一次。今天中午碰上了他,下午不但没捡到塑料瓶、易拉罐、废纸板那些可以换钱的东西,交管科都找上门来了,看样子今天凶多吉少啊……

4

车轱辘如约到了局里,纪委的一个处长和一个科长已经在小会议室等他了。郭晓梅张张罗罗地沏茶倒水,活像一个尽职尽责的服务员。给每人面前都送上一杯洋溢着芳香的热茶之后,郭晓梅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那是一个位于谈话方和被谈话方侧后方的位置,还掏出了一摞稿纸放到了面前,好像她要做记录。其实这次谈话用不着她做记录,纪委的科长已经接好了手提电脑,用手提电脑记录比用笔书写快捷得多。郭晓梅用这一整套行为语言暗示:今天找车轱辘的是市纪委,她仅仅是为市纪委的工作提供服务。

车轱辘中午没有睡着,接到纪委通知下午谈话的干部,中午如果还能睡得着觉,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脑子缺弦,一种是真的没有任何毛病。车轱辘脑子不缺弦,又浑身毛病,所以他接到郭晓梅的电话以后,不但中午睡不着,连饭都吃不下。来到会议室的时候,他非常紧张,却还得硬着头皮装出坦然自若,做到这一点非常困难,车轱辘演技不行,所以他的神态看上去非常怪,既有点像深山老林里的农民初次进城,而且一下就进到了北京上海那样的大都市,又有点像倒假货跑走私挣了大钱的暴发户宴请政府官员,动作拘谨,却又要做出夸张的热情。

车轱辘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儿,让已经掌握了他问题的纪委干部很不以为然,所以纪委的处长和科长跟他不冷不热地握手寒暄过后,也不跟车轱辘啰嗦废话,请他在桌子对面坐下之后,一开口就进入了谈话程序:“姓名、年龄、性别、职业……”

车轱辘知道这是程序性要求,不在意,也不敢在意处长谈话时的口气活像审讯,一一回答了处长的问话。处长在这里问话,科长在那里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记录,郭晓梅在后面悄没声地旁听。处长接下来请车轱辘完整、细致的把他发生车祸时候的情况叙述一遍。车轱辘做出纳闷的样子反问处长:“这个问题好像该交警队管啊,纪委怎么也开始管交通事故了?”

处长回答得很妙:“一般性的交通事故当然归交警队管,特殊的交通事故我们该调查的也得调查。比方说,车副局长的交通事故我们就得关心一下啊。”

车轱辘连忙说:“我们可得把话说清楚啊,我从来没有出过交通事故,如果你指的是魏奎杨压死的那个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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