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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神战场ⅱ--旧时的遗骸-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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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叻亦叻,撒拉。”

矢茵越过那人,几步跑到洞口。是大海——原来洞穴一路往下,在里面看见翻腾不休的不是蓝天,是大海。

她一步步走出洞口,走到那片突出于岩壁的石台上往前望去。大海用轰然如雷鸣般的咆哮欢迎她。它高高隆起,突破了白色泡沫编成的网,遮蔽大片天空。在那个高度,大海仿佛静默片刻,跟着一口气冲下来,猛烈撞击在她脚下的黑色火山岩石上。浪头被撞得粉碎,溅起几十米高,最终,最上面那一层淡淡的、薄雾一般的水汽扑上了石台。大海用这样的方式,亲吻到了矢茵因为惊喜、兴奋而红扑扑的脸上。

往左边看,绝壁平平直直地延伸出数公里远,其上有无数的孔洞,无数突出于岩壁的石台,无数根黑色的石柱上下连着石台;往右看,同样是平直粗糙的绝壁,同样有无数的孔洞、石台、石柱……一阵风刮过,所有的孔洞里都冒出几个脑袋,有跟那带路人一模一样的人的脑袋,小孩的脑袋,山羊的脑袋,更多的是不知名的鸟的脑袋。这些花花绿绿白白黑黑的头朝各个方向摆动、振动、晃动,乍看上去,铁黑色绝壁仿佛活过来一般。

呀,不知不觉,竟然走到火山绝壁底下来了!

在船上远远地看这片火山岩壁,觉得似铁板一般,只是表面有些孔洞罢了。此刻站在这里,才发现远比自己想象得复杂。熔岩喷出海底裂缝时,被海水急速冷却,其表面无比坚硬,但内部却是缓慢凝固。当岩层抬出水面,经过千万年潮水和风的腐蚀,内部许多地方都塌陷、崩裂,形成无数相互贯通连接的洞穴。

越靠近边缘,坍塌得越厉害,许多地方甚至从底部一直坍塌到一两千米高的顶端,形成一片片中空,而外面是仍然坚挺的外壁。只不过外壁也并非铁桶一片,被内部的坍塌连带着也缺失不少。这情形如同鸟巢运动场一般,外面是网状的外壁,里面空了几十米,才是真正的岩石。两者之间,长达十几公里的空隙由无数的石台、石柱连接,蔚为壮观。

那人招呼一声,引着矢茵顺着一条石柱走。大海一浪一浪地扑上来,想要追上矢茵的脚步。它在外壁上撞得粉碎,仍然奋力将水花抛向她,似乎想提醒,这并非一条她该走的路。

距矢茵26公里、11000米的高空,一架大型军用运输机里,红色的灯光闪烁。广播里有人用俄语一遍遍说:“到达预定位置,准备空降,准备空降。五分钟准备。”

列普辛柯站起身,环视四周。二十三名神圣光辉军团人员,二十三双热切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他们装备精良、配备齐全、火力强劲。如果需要,他们可以在一刻钟内控制整个海岛,并用重型火力压制任何胆敢挑战的人。但列普辛柯知道,真正可用的,是他们坚定的、充满战斗欲望的心。

他们等待的上帝,就要到来。

他们等待的神之领域,就要开启!

尤其是,它,已经蠢蠢欲动,迫不及待了……

列普辛柯举起手,摸在自己胸口。二十三人纷纷站起身,跟他同样手抚前胸。他说:

“同志们,时候到了。我们必须完成神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任务。世界即将得到救赎,而我们光辉军团,就是救赎的执行者!即将与神灵同登天堂的执行者!神圣的拉鲁万岁!”

“乌拉!拉鲁!乌拉!乌拉!”

“准备空降!准备空降!三分钟准备!舱外天气晴朗,风向东南,风力五级!”驾驶室内的操作人员似乎也被感染,声音变得激动。“距离目标:25公里!高度11000米!目测观察到海岛——上帝,它真是太美丽了!”

列普辛柯听到这话,心跟着怦怦地跳动。但他很快冷静下来,因为接下来的行动异常艰难,任何一点儿差错,都将导致一切努力付之东流。

情报来得非常突然,时间也仓促,等到准备停当时,执玉司的船早就驶近海岛了。他们从拉普占夫海登机,穿越白令海峡,一度秘密穿越日本领空,飞了二十个小时才赶到。执玉司的安排、计划、防守,乃至监控的范围,他们完全不知道,所以经过讨论,光辉军团的最高领袖牧首大人亲自下令,在远离海岛的地方实施空降。

这个计划非常冒险。他们对这片海域一无所知,也没有任何补给和接应。唯一能依靠的是同时空降的橡皮快艇,如果它们都能顺利降落的,并被找到的话……

但这一切绝对值得。一个多月前,几乎已成囊中之物的坠神者,被执玉司横插一刀,硬生生夺了去。那之后执玉司究竟发现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真可恨!真正可恨!

执玉司一定是找到了线索,否则不可能兴师动众来此。好罢,那就让对方也尝尝神圣军团的恐怖吧!这一次,轮到他们半路杀出,打执玉司一个措手不及了!

“发现执玉司窥探者系统信号,距离:37公里!”驾驶室继续报告,“没有萨拉丁之翼信号。没有安蒂基西拉编码信号!”

“继续监视,空投后立即爬升返航,不要让对方观察到。与本部保持联络。”列普辛柯说完摘下耳麦。不需要它了,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得靠自己。

他一边走,一边仔细检查每一名队员的装备,收紧安全带,固定好背包。他大声吼道:“俯冲至三千米以下,看我的信号再开伞!避开上升气流,避开强对流,记住必须俯冲、俯冲!保持清醒的意识!保持距离!垂直入水!收回你们的伞,不能让敌人发现!五人一艘船,其余的备用!”

“每个人看准你的队长,我们会在降落位置释放少量烟雾,等待半小时,然后离开。队长没有归队的,根据预定顺位自动接管指挥权,组织你的人手!天黑之后,我们从岛东面登陆,一切行动等登陆后再做安排。”

“记住!没有更多补给,没有后援,禁止无线电通讯!你们有的只是简易地图、指南针、武器、肉体和意志!我希望你们已经把地图记牢,记住那三个标出来的点。一旦失去联系,你们会在这三个点附近得到进一步的行动指示!”

“要谨记,任何出现在面前的人都可能是敌人!干掉他们,动作要迅速果决,要冷静沉着!我们不希望任何人掉队,但是如果你发现已经陷入包围,一定要战斗到死,不许投降!绝对不许投降!”

“拿出勇气来!拿出决心来,小伙子们!紧跟着我,不要掉队!伟大的拉鲁万岁!”

“乌拉!拉鲁!乌拉!乌拉!”

嘟嘟嘟嘟!随着一阵急迫的警报声,舱门徐徐打开了。一名引导员走到舱门前,往下俯瞰。一丝云也没有,但距离太远,受大气散射光的影响,万米下方的大海如被蒙上一层纱,看得并不分明。不知道浪有多大,不知道有没有鲨鱼——不要紧,几分钟之后,他们就将亲自体验。

舱门彻底打开了,红灯变成了绿灯。从舱门看出去,可以看见两侧各有一道强烈的喷射气流。引擎已经降至最低功率,机身的振动越来越强,这种状态并不能维持太久。一股强对流空气正从右侧袭来,飞机尽量向右倾斜,顺着强风飞,把最佳的跳伞位置留出来。

唰……唰……唰……

一批接一批,十团由充气橡皮快艇和物资裹成的包袱被抛下。它们会在三千米的高度打开伞,并在接下来的二十五秒内给橡皮快艇充气,落到海面后释放烟雾。伞降范围受风力的影响,散布范围可能高达十几平方公里。运气顶了天,他们也许能找到其中的五艘——这就够了。

这一轮投掷完毕,飞机迅速拉高,向右侧飞。两分钟之后,它重新盘旋回了投掷物质的空域。指示灯再一次变成绿色。

由于他们要冒险俯冲到三千米以下才打开伞,引导员收起拉索器,做出可以空降的手势。列普辛柯走在第一位,二十三名队员紧紧跟在他身后。引导员顶着狂风,在列普辛柯耳边大声叫道:“左边!避开右侧气旋!上帝保佑!”

列普辛柯郑重地戴好风镜,纵身一跃,下一瞬间,耳边就只剩下狂暴的风声。他好容易控制住被风打得剧烈颤抖的身体,在空中转过身,运输机已在两百米之外。队员们一个接一个跳下,展开双臂,在空中排成一道弧线飞翔。

飞吧!列普辛柯被这壮美的英雄主义精神感动得热泪盈眶,在心中大声呐喊——飞向神圣之地!

在列普辛柯自由地飞翔……呃……飞向自由时,下方约一万米,距离二十六公里,矢茵觉得来错地方了。

其实也没错,只是觉得如果是阿特拉斯来,可能更加高兴——这可是他心目中神应许之地啊。

这片石台约几百平方米宽,深入山体约五十米,抬头只看见巴掌大一块天,简直就像一处深井。不过这样倒很利于遮蔽风雨。石台离海面约五十米,也能有效抵御海潮。山体上沉积线条分明,只是因为多次地壳的抬升,山体被挤压、崩断、甚至反转,这些线条以让人目眩的诡异弧线相互重叠、交错,如同后现代主义的抽象线条画。

当他们走上平台时,一两百人正围在石台中央,或蹲或坐或站,一律衣不蔽体。成年男人还在腰间围兽皮或鱼皮,女子和小孩则完全赤裸,身上用赭、红颜色画出各种纹路,倒也煞是好看。

男子一律光头,身上也没有任何饰物。女子的头发编成无数小辫,披散下来,胸前、腰间、手腕上配有各种饰物,不过都是用鱼骨、黑石、鸟羽等物。有几个看上去身份尊贵的,配有亮泽的珍珠,或天然形成的琉璃石。

年纪大的看了矢茵一眼,便回头继续忙自己的。小女孩们看见她的衣服,眼睛里都闪出惊异的光,纷纷围拢上来。有胆子大的,偷偷拉扯一下,又飞也似的跑开。矢茵一开始还小心翼翼,但一直走到他们中间,并没人上前阻拦。小孩子们看了一阵,也渐渐失去兴趣,默默走开。

在这群人身旁真让人神经紧张,他们连彼此之间都没什么交流,砍鱼的砍鱼,搓绳子的搓绳子,画圈圈的画圈圈……除了风声和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竟然听不到一点人声。与其说是人类聚居团体,倒不如说是猴子群。偏偏他们的面目是人,智商看上去也并不是很低。

“有人在窃取人类的本质。”这话让矢茵不寒而栗。

她在离岩壁很近的一块石头上坐下,眼睛到处乱转,找可以攀爬之处。要是这些人突然群起而攻之,得赶紧逃走才行。她看着看着,突然脱口尖叫——

“闭嘴!”脚链在她耳朵深处大吼。

同时有两百个脑袋一起转过来,四百只清澈明亮却毫无任何意义的眼睛盯着矢茵。矢茵一巴掌拍在腿上,抬起给他们看——虫子,是虫子爬到腿上来了。

两百个脑袋又无声无息地转了回去。

“你居然又跑出来了,难道他也刺激你了?”

“我是为自己的安全着想。”

“嗤,”矢茵鄙夷道,“比这刺激的时候多了,也没见你折腾。啊哈哈,我懂了,你又被激活了,是不是?”

脚链例行保持沉默,矢茵也不再说话。等了几分钟,矢茵不动声色地挪动屁股。挪了几米,那些人没有任何反应,她干脆手足并用,沿着石壁往前爬去。

半个小时后,她几乎绕着石壁爬了一圈,终于爬到了那个人身旁。那人静静躺着,裸露的上身湿漉漉的。他头发上还残留着海草,一脸铁青。这是从海里捞起来的尸体吗?矢茵忍不住回头看看,这群人的爱好是收集人类的弃儿和尸体?

她壮起胆子,轻轻为他抚去脸上的海草,抚开散在眼前的碎发,露出他的额头。她把自己的额头凑上去,刚碰到,像被扎了一下猛的收回——好冷!在这闷热的洞窟底下,他的额头冷得像冰。

她不甘心,手颤抖着去摸他的颈动脉,似乎微微在跳,但也很可能是自己的血管在颤抖。摸到他胸口,等了几十秒——没有呼吸。她真的就要昏厥过去,可还是不甘心,强压下拔足狂奔的念头,继续等。

一分钟后,他极缓极缓地呼出口气。又过了一分钟,他以难以察觉的速度又吸了一口气。

他还活着!矢茵捂住嘴,眼泪却噼里啪啦地落下来,滴在那人紧绷的脸上。矢茵一边抹眼泪,一边无声地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可就是停不下来。

“让人印象深刻。”脚链评价道。

她好容易镇定下来,掰开他的嘴,里面很干净,并没有堵塞物。他在呼吸,心跳也感觉到了,但陷入深度昏迷中,也许是缺氧过久,大脑损伤了。矢茵从一开始的狂喜重回现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办?”

回答她的只有猎猎风声和轰然如雷鸣的海浪声。

“喂……喂!”

矢茵抓起起块石头,狠狠一下砸在脚链上。耳朵里立即响起声音:“我是易碎品!”

“办法!”

“我怎么知道?我……别砸!让我想想……你可是试着按摩他的四肢,让血液流动,或者吻他……不要砸!嘴唇的神经末梢是人体最丰富的地方之一,在没有医药品的情况下只能如此了!”

“好!”矢茵使劲搓他的手,搓得两条手臂都发红了,她又搓他的脚心。搓啊搓啊,脚也渐渐有了热量,矢茵出了一身的大汗,他还是一动不动。

“刺激……”脚链提醒她。

噗!一块尖锐的石头砸在他手心。他没动,矢茵倒心痛得皱紧了眉头。怎么办,怎么办?她用手捧起他的脸端详,哦,多么嚣张讨厌的脸啊……眼泪又开始在眼眶里转动了。

矢茵转头看了半天,确信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便偷偷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啜——

没有反应。

矢茵深吸口气,就当是做人工呼吸,在他唇上重重一吻——

没有反应。

“也许需要长时间刺激……呃,也许心理上也需要配合……我说不好……不过睡美人被吻醒这种事,在统计意义上是存在的……”脚链小心翼翼地说。

矢茵俯下身,把脚支得远远的,专心地吻他。吻着吻着,心中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她全身都软了,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了唇齿之间。他的唇也渐渐变得温暖、柔和……

这是自己的初吻。她提醒自己。可是有个更大的声音喊道:一点也不后悔!

一点也不后悔吗?

忽然,他动了!他全身剧烈一抽,矢茵骇得猛睁开眼,却忘了起身。等到想起还趴在他身上时,他双手收回,一下紧紧抱住了矢茵,更用力的吻回去——

啪!啪!

两百个脑袋一起往这边看,矢茵正在火头上,恶狠狠地一一看回去。有几人看见她身后的男人捂着脸,面红耳赤地爬起身,觉得有点奇怪——昨天晚上拖上来的时候,明明已经死了啊,怎么又活过来?

他们看了片刻,依旧麻木地转身,各做各的事。矢茵一回头,那家伙就一哆嗦,往后又退了两步。

就这么一瞬间,矢茵脸上显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叫道:“帝启?”

*文*“啊……”

*人*“是你?真是你!”

*书*“你以为我是谁?阿特拉斯?”

*屋*矢茵惊讶地说不出话。

“天呐,”轮到帝启觉得不可思议了。“你真奇怪。”

“什么?!奇怪的应该是你吧?”矢茵跳起身,“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我也不记得了。好像有大浪什么的……哦,我的头好痛。这是什么地方?断裂的火山层级岩石?”

“你在装傻?”

帝启委屈地举起手:“你看像吗?我真记不住了,唉,最近连短期记忆都常常丢失,真让人绝望!”

矢茵这才发觉,跟自称有记忆丧失症的人说话,比与精神分裂症患者交流更加困难,还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们是什么人?”帝启四处看了看,吃惊的压低声音。“哦,他们不是人……”

矢茵想起刚才那样吻他,脸上火辣辣的烫,心中更是打翻了五味罐。脚链一阵乱动,提醒她问问为何帝启认为他们不是人,她却没听见。她摸到唇边,那里还留着帝启的余温。

“嗨!”

她正想着,帝启在不远处喊:“嗨,嗨!这儿!”

矢茵走到他跟前,只见石壁上有个低矮的洞穴,一直通向几十米下方的大海。帝启拉过她的手:“走,下去瞧瞧。”

他俩手牵手往下走。洞内没有人工开凿的路,脚下崎岖难行,还得时时防备顶上凸出的石头。要顺利走下去,需得手足并用才行。矢茵要抽回手,帝启却说:“你玩过两人三足游戏吗?”

“嗯?”

“下面这段路陡峭难行,我倒没什么。但你的体力弱,咱俩凭三只手,怕是不能走下去。”

“谁说的,走!”

当下帝启在前,矢茵尾随。路虽然艰难,但以两人的身手,还是毫不费劲就下到海边。矢茵说:“怎样?”

帝启笑笑:“很不错。来瞧瞧这里,多么壮美的海景!”他继续拉着矢茵,沿着沙滩往前一直走到水漫过脚踝才停下。这是一片宽约五十米的石台,略低于海面,因而罕见的堆满了沙粒、火山石和破碎的珊瑚,现出黑白相间的颜色。

他俩往前看,从这里到极远处的海平线之间,连一只鸟都没有。深蓝色的大海占满了整个视野的一半,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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