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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泸州镇里面，赫赫有名的徐妈妈，正是……正是倚红楼的老板。　”王瑞琪有些尴尬的说。
　　这一下，顾雅妍总算是明白了。这才想起了，她也确实听说过徐妈妈这么一号人物。作为泸州镇最大妓院的老板，也算得上是一位风云人物。其实徐妈妈还是顾雅妍主创的各种商行及绸庄等的大客户，只是顾雅妍毕竟是女儿家，对于这位大客户，实在是没有那么敏感。这才想起来十几天前，钱广进曾经抱怨过谢淑婉想要扮男装去妓院的事情，看样子这位谢小姐，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儿，看到大家不久就要离开了，要趁着今晚的机会，来一次最后的疯狂。不知怎地，顾雅妍就是觉得自己特能理解谢淑婉的想法，只不过，想和做，毕竟是两回事啊！
　　当晚，钱广进揪着谢淑婉还有后来追上的王瑞琪都回来了，大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对于这个谢小姐造成的混乱局面，碍于她的身份，大家本来也不便苛责。况且这三人回来的时候，都是沉默不语，一向活泼多话的谢淑婉一句话都没说就径直进了房间，钱广进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今天也板着脸，旁人更加不敢说什么了。
　　顾雅妍注意到这几人的样子诡异，也就多留了一个心眼，回到自己的房间之后，请了王瑞琪过来。
　　“姐夫，今天在倚红楼，可是发生了什么事？”顾雅妍直接问道。
　　“是……”王瑞琪有些欲言又止，“那……”
　　还没等王瑞琪说完，钱广进已经走了进来，道：“就知道你要多耐心！”
　　王瑞琪看了看这姐弟俩人，叹了口气，摇摇头道：“那你们好好谈吧。我先回房去了。”他一边说一边往门外走，突然有回过头来，对钱广进说：“表弟你放心。若是以后谢元帅真的就此事为难与你，为兄一定为你说项。”
　　钱广进心想这表姐夫如何能为自己说好话，但面上还是笑笑。算是表达谢意。
　　王瑞琪走后，房间内只剩下顾雅妍和钱广进两人。“进弟，到底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你……打了谢小姐吧！”顾雅妍开玩笑道。
　　没想钱广进看着顾雅妍，竟是一脸认真，露出一张苦脸，而后寻了个凳子坐下，才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调说：“放心吧，我没打她。不过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把她吓哭了。”
　　原来，钱广进今天发现谢淑婉不见的时候本就十分焦急，谢淑婉的身份特殊，偏偏又胆大妄为，还极为任性，这些日子把钱广进缠得十分烦闷。而现在，泸州镇里真是风雨飘摇的时候，从旁边涌进了大量难民，还有诸多家庭都像顾家一样去外地投奔亲友。人口流动大，鱼龙混杂。这大晚上的，谢淑婉一个女儿家，又偏偏是不知轻重的性子。若是真出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待到他确认，谢淑婉是真的一个小厮丫鬟都没有带，就这么一个人跑了出去，心里更是又急又烦。
　　就这么担心了近一个时辰，当钱广进看到谢淑婉竟然真的在倚红楼里面穿着男装，还自以为风流的左拥右抱时，就觉得自己平常那引以为傲的耐心到达了极限，脑中的某个弦“嘭”的断了，一言不发冲上去就直接掀了桌子，一张铁青的脸对着谢淑婉，宛若阴间索命的阎王那样阴沉。许是谢淑婉这些日子欺负笑眯眯的钱广进欺负惯了，许是谢元帅确实太宠这个女儿，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谢淑婉就那么愣在了当场，竟然就这么直直地流下了两行眼泪。
　　偏偏也不知怎么的，这平日里八面玲珑的钱广进居然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应对，一边心中气恼她的恣意妄为，一边看着她哭得雨带梨花又想要安慰。这么纠结的，一出口却是：“你，你实在太过分了！”此话一出，谢淑婉却是哭得更厉害了。
　　“我就是没忍住自己的脾气，总之当时的场面一片混乱，幸好大表姐夫来了，才缓和了气氛。”钱广进这么说的时候，脸上倒是没有多少自责的样子，却是显露一丝寞落来，“事已至此，若是以后谢元帅因为今天的事情有所怪罪，我也会一力承担。”
　　“哪有这么严重，此事是谢小姐有错在先，我看谢元帅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倒是广进，”顾雅妍有些担忧地看着自己能干的表弟，“你今天颇有些反常，可是发生了其他什么事么？”
　　钱广进听到了顾雅妍的问题，却是沉默了。顾雅妍也不催促，过了一会儿，钱广进才闷闷地说：“我今天见了母亲，她说，她打算和父亲一道，先留在泸州镇。”
　　一路辗转，顾雅妍一家终于来到了京城的城墙下。
　　这一行人很多，如今战况不佳，来京城的大官家眷浩浩荡荡也是常见，他们倒也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只是这一行人里，却没有姨母和姨父。
　　“呵呵，和离的时候明明闹得水火不容似的，现在却一步也分不开，真是不明白他们怎么想的。”顾雅妍记得钱广进在出发前的那个晚上，这么对她说的时候在笑，但是她却觉得这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放心，姐姐，我没事，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她这表弟就是这么，自以为平静地对顾雅妍说的。只是，自那之后，一路上，这个平时活泼的表弟却安静了很多。
　　顾雅妍知道表弟一方面是担心姨父姨母的安全，最近的战报输多胜少，情况不是十分乐观。有关泸州镇的情况，也是流言漫天，甚至有传言就要被破城。出发了三天之后，和他们的通信也开始不顺畅了，也是这时候顾雅妍才发现父亲之前那连连的家书是耗费了多少力气才送到他们手上的。现在他们在路上，谁也不知道泸州镇究竟是什么情况，钱广进也变得更加消沉了。另一方面，顾雅妍怀疑他这个纯情的小表弟是不是对感情这个事情，因为父母的触动，已经那位谢家大小姐，也有了自己“少年钟情”的苦恼。
　　顾雅妍对于这件事情很感慨。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姨父不愿意一同进京，而且最后姨母还是选择了，和自己爱了恨了一辈子的男人坚守在一起。就像钱广进说的，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可见，世间最是无常的，便是爱情。
　　同样显得不如平时活泼的还有谢淑婉，这个平日里不闹翻天的小妮子，居然一路上都是老老实实的，众人无不惊奇，知道内情的王瑞琪等则是暗暗为钱广进捏了一把汗。不过，这些顾雅妍就也没有那么上心了，因为她也有更烦恼的事情。
　　两年没有见父亲了，想到父亲府里的那个自己应该称之为“母亲”的郡主，顾雅妍就感觉头疼。
　　我这算是近乡情怯么？顾雅妍在心里揶揄自己，不过转念一想，京城，似乎从来都不曾被自己看作是家啊。
　　还有让顾雅妍不得不在意的事情，自从母亲祭日那一别，顾雅妍就再也没有许励涵的消息了。
　　她相信那个男人，不会去做无意义的冒险，可是想到钱广进那一番关于好男儿志在四方的言辞，又不得不担心，许励涵的宏图只怕能胜。
　　就这么忐忑而患得患失的，终还是到了京城。在城外就有顾管家前来迎接了，入城的各种手续早就办的妥帖。顾雅妍猜测顾仲安此时应该是还在宫中，战事如此吃紧，作为后勤官的父亲，只怕得在宫中不眠不休了。
　　京城虽然大，可是马车这么溜达着，顾雅妍觉得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顾府的门外。出乎她意料的，本来以为一定是在朝堂上忙得不可开交的父亲，居然就在门口等他们，身上连官服都没有脱下，身形消瘦脸色苍白显出明显的憔悴神色，还有眼中褪不去的红血丝，无不昭示着父亲最近几日的工作繁重。
　　本来也怨过的，本来也怪过的。现如今，看到父亲如此劳心劳力的样子，顾雅妍觉得之前心中的那些怨怼，就好像一缕云烟消散了，只担心父亲的身体承不承受得了。
　　顾仲安仔仔细细地看着走下车来的子女，伸出手，在顾传麒和顾传麟的脑袋上抚摸着，看着完好无缺的顾雅妍和顾雅婧，明显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双胞胎带头大声喊了一声“爹爹”，顾雅妍和顾雅婧也过来向父亲行礼问好，顾雅婧的声音里还带着颤抖嘶哑。
　　顾仲安看着顾雅婧，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说：“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你的信我看过了，我不会干涉的了。但是须得好好处理此事，莫要给外人太多口实就好。”
　　顾雅婧明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顾仲安说的是她和王瑞琪和离的事情，一时竟然百感交集。她有些焦急地说：“不是，父亲，女儿想说的是，您要保重身体。”
　　顾雅婧这么急着开口，倒是把顾雅妍心中的话给说了出来。顾仲安露出一个笑容，眼中满满是欣慰。




　　第一六四章　传翼

　　一同前来的王瑞琪也急忙上前，对顾仲安说：“对不起，岳父大人，是我没有照顾好雅婧和二妹妹。”
　　顾仲安也和蔼的对他笑笑，“贤婿不必介怀。”他一边说一边无意看了一眼旁边的郡主，接着说，“感情婚姻之事，我也知道，有时候是身不由己，不可勉强。你们的事情，过后我会好好处理的。”
　　他这么说，倒是闹得顾雅婧和王瑞琪都是眼中含泪。本来以为会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和离，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到了父亲的谅解。
　　顾仲安在门口和儿子闺女打过照面之后，就直接上了轿子去了宫中。就像顾雅妍之前所预料的一样，现如今父亲十分繁忙，这次知道顾雅妍他们已经进了城门，才匆匆回来，连家门口都没有进，就又匆匆离开了。
　　顾雅妍这一行人数颇多，但靖雯郡主还是很快就给安排妥帖了，显示了十足的主母风范。顾雅妍注意到，两年不见，靖雯郡主的性子要柔和许多，完全不复当初张扬中跋扈，天真中尖锐的模样。如今行事作风，稳重了许多，眉眼之间，已经有掩饰不住的沧桑。也是，生下不健康的孩子，又再也不能做母亲，对于任何女人来说都是巨大的打击，性子棱角自然也是被磨平了不少。
　　来了京城，花了一段时间安顿。
　　谢淑婉自然是回了谢元帅自家的府邸，因钱广进多年在京城都有生意，自然是另有住处，便也回了自己家中。而外祖父外祖母，心中对于抢了自己女儿的丈夫，又害死自己女儿的郡主自然是没有多少好感。郡主和这二老相处，不知是愧疚还是什么，也非常不自然。于是二老便也去了钱广进，自己这外孙的大宅子，算是住定在京中颐养天年了。双胞胎进了官学。也不再每日住在家中。
　　顾雅婧和王瑞琪在获得了顾仲安的许可之后，低调而顺利地办了和离手续。顾雅婧恢复了单身。王瑞琪纳了林晶，不过碍于顾家的颜面，倒也没有立即就将林晶扶成正妻。对于这个世交挚友的遗孤，顾仲安还是颇有照顾。顾仲安在这两年间，抓住时机给王大人的案子翻案，王瑞琪有机会参加科举也有了功名在身，顾仲安再给他以忠诚遗孤的名义请了一个户部的职位。王瑞琪在和顾雅婧和离之后，就在京城别处置了个宅院，搬了过去，顾雅婧也觉得清净。两人之间似乎一直是淡淡的，和离了倒是比一般朋友更相处更自然了。
　　于是，几天的功夫下来，顾雅妍发现，如今的顾宅中，倒是恢复了两年前的样子，甚至更加空荡荡的了。因为少了自己的母亲，父亲和弟弟也不在家。对于如今她名义上的“母亲”靖雯郡主，顾雅妍感觉很复杂。违心的叫她做“母亲”她还是做不到，可是似乎也没有以前那般反感与防备了。
　　不知道是是不是因为这两年经的事情多了。顾雅妍现在看待这个间接害死自己母亲的人，这个母亲的情敌，心中依旧复杂。杀母之恨，夺父之仇，自然不那么容易淡化。可是经历了姐姐和离一事，顾雅妍发现，婚姻之中的事情，谁对谁错真的很难说清楚。
　　她若是站在顾雅婧的角度来看，王瑞琪用情不专，自然是深恶痛绝，可是若是想想那个自己也有数面之缘的林晶。那样一个和林妹妹一样的柔弱女子，能得到王瑞琪如此厚爱，恐怕，也是把他作为上天给予的最大恩赐。
　　如此将心比心来看，郡主嫁入顾府，她相信父亲的心还是放在了母亲身上，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狠绝的断了郡主的生育能力。这么想来，确实是可恨之人亦有可怜之处。况且，如今皇上生命垂危，加上战事紧急，朝堂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前景不明，父亲的前程甚至是顾府一家老小的生命，也许仰仗郡主这个大后台的地方还有不少。
　　是以，顾雅妍对于郡主的态度也要自然了很多。于此同时，顾雅婧作为经历了一次婚姻的当事人，对于婚姻一事看法也更加深刻成熟，似乎对于郡主的敌对情绪也少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郡主对于这个现象，有一些诧异和欣喜，对于姐妹俩更加的柔和，对双胞胎也是疼爱有加。这一家人的关系，倒是比两年前，要和谐融洽了很多。
　　还有顾传翼，这个她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有三岁，该是纯真童稚，拥有一双灵动调皮的眸子；但他那双幽深的瞳眸却彷佛淡漠的目空一切，让人忍不住心疼。
　　刚回来的那天傍晚，舟车劳顿，心中感慨，顾雅妍想着许励涵，想着那个匪夷又湿热的夜晚，睡不着的她又独自去了慕湖楼旁的小桃林。不同于那天，今夜满天星辰，月色迷人。
　　忽然，一阵细微的声响惊动了她，她倏地转身，一个黑色人影迅速在灌木丛前一晃。她追上去，人影却已消失无踪。
　　那会是谁？顾雅妍微微蹙眉，尽力想抹去方才乍见那黑色人影时忽然自心底涌出的强烈不安。那不只是不安，似乎还潜藏着某种斩不断的联系。
　　哎，有什么期待吗？在这样的深更半夜，那个人不是憨憨入睡了就是在沙场上搏命呢，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在这里的呀！
　　顾雅妍正准备回去的时候，桃树下的灌木丛再度传来一阵细碎声响，她蓦地撇过头。
　　顾雅妍心跳微微加速，一股莫名的情感涨满胸腔。她小心翼翼牵起一丝微笑，竟然是生怕吓走了那个悄悄躲在门边的织小身影。顾雅妍自己也惊讶，对于大宝二宝，她也没有这小心过呢！
　　“翼儿，是你吗？”顾雅妍的语音低柔和婉。
　　小男孩不回答，采出身子瞧了她一眼，又迅速缩回去。
　　他想看她吗？想对她说话吗？
　　顾雅妍难抑自心底轻扬的喜悦和浓浓的不舍，缓缓走近他，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在离他数步之遥处停了下来。
　　“翼儿，别害怕，让姐姐看看你好吗？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呢？”
　　人影儿毫无动静。
　　顾雅妍再试了一次，“翼儿，乖乖，别怕，姐姐就站在这里不动，姐姐保证哦！”
　　这一回他终于有了反应，侧转身子，抬起一张小小的脸庞凝视她。
　　顾雅妍蹲下身回望他，直直望入他那对不似这般稚儿该有的湛深黑眸，那眸中依旧盛着微微的惊慌失措。
　　顾雅妍心一紧，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维持微笑的表情，“翼儿，我是二姐，你肯定不记得我了吧？”
　　顾雅妍听说后来靖文郡主费了好大的力气，这孩子已经能听到轻微的声响，也能说话，只是很少开口，也很怕见到生人。
　　顾传翼虽然没有回答，但是像感应到什么，微微向她靠近一步。
　　“姐姐抱你回去睡觉觉，好不好？”顾雅妍尝试将双手放上顾传翼纤细的肩上，他却像吓了一跳，迅速地退开。
　　“翼儿，姐姐没有恶意，只想碰碰你。”顾雅妍凝望他，眼神专注，口气温柔。
　　顾传翼瞪着她，迅速闪烁的眼眸像在问她为什么。
　　“不为什么，因为姐姐喜欢你呀！”顾雅妍对他微笑，“而且这么晚，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哦，你母亲和奶娘发现你不在，也会着急的呢！翼儿宝宝是个乖孩子，不会让本人担心的，对不对？”
　　顾传翼眨眨眼，然后朝她伸出了胖胖的小手。
　　另一边，顾仲安还是难见到人，不过到了京城，顾雅妍的消息倒是灵通了不少。原来西北的战事也不至于如此不乐观，经过了谢元帅的调兵布阵，当初因为偷袭而损失的城池夺回了不少。双方如今依然是相持阶段，而且我方稍占优势。毕竟一边是从旗开得胜，到连连战败，一边是收复失地，越战越勇，双方气势都不一样。而这军心和气势则是最为影响到交战结果的一个因素之一了。
　　到了这个阶段，后勤的担子显得尤为重要。虽然战况上没有什么进展，可是几十万大军，每日里的开销是必须要跟上的，几十万张口，吃的穿的，确实够顾仲安操心的了。钱广进这个背地里的粮草供应商，也是忙得见不着人影。
　　另外一方面，皇上的身子显见是一日不如一日，几乎已经不上朝了。几个皇子的夺嫡斗争也趋于白热化，已经从暗地里上升到台面上，朝堂上的议题，常常是不论对错先论阵营，就给争论得不可开交，这让顾仲安这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