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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民皇妃:仙履心路-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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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书在睡梦中醒来时,有一瞬间的茫然。但她很快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冷气开得很足,渥在柔软的毯子里清醒了一会儿思绪,锦书决定暂时不考虑那些伤脑筋的事了。
  觉得有点渴,又不愿意打扰到别人,于是她支撑着坐起身来。到了午夜梦回的此刻,她才有了心情仔细看看这间卧房。木制的地板虽然有些旧了,但擦得十分光亮,刺绣床幔低低的垂到地面,妆台摆了一瓶插得别致的玫瑰花。月光如霜,透过半卷竹帘照亮了床前,一尊旧殖民时代风格的珐琅挂钟细碎地移动着秒针,是夜里一点半了。
  她记得自己最后一次看时间大概是十点钟。那时锦书以为自己并不困,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在何时睡着、自己睡着时他还在不在。懊恼地叹了口气,锦书悄悄打开门,踩着拖鞋走到茶水间去。拐角就是露台。透过廊柱,她看见那里似乎有灯光。
  正要悄悄原路返回,那个人却慢慢踱步出来了。是披着外衣的沈斯晔。
  四目相对时,锦书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下午发生的事情并非让她不能释怀,唇上的异样感受也并非幻觉,但头脑不清醒的此刻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好机会。迟疑了一会儿,她轻声问道:“怎么还没休息?”
  “睡不着……失眠了。”沈斯晔揉了揉眉心,苦笑道。“我是习惯熬夜的,不用担心。”
  然后气氛陷入了更深的沉默。夜风像海浪般拂过,锦书的长发被吹散开来,阻隔了她的视线。隔着缕缕发梢,她隐约看见沈斯晔抬了抬手又硬生生收了回去。相对无言片刻,锦书明智地选择了一个话题以结束沉默:
  “现在的局势还好吧。”
  “基本稳定了。”沈斯晔把卷起的衬衣袖子放了下来。“现在重点是统计伤亡以及发放物资,安全由军方负责。总督府伤亡比较严重,所以我在那里帮他们干活。”
  锦书没有眨眼睛,专注地看着他,表情告诉他她在听。如此认真的直视让沈斯晔失神了一秒。“我在做一些善后的工作。来这里就是为了挽回政府形象,明天我把你送到医院后,还要去一次难民营。”
  锦书轻轻点头:“嗯。”
  露台上再度陷入安静,安静到能听见风过竹林的沙沙声。橘子汁似的暖黄灯光下,锦书打完一个呵欠,缩了缩肩膀。长及脚踝的睡裙没有袖子,夜风拂过□的肌肤,带来微微的沁凉。觉得相对无言很令人尴尬,锦书正想着离去的说辞,沈斯晔忽然从肩头扯下西装上衣,抖开,为她披上。
  柔和的肥皂香气侵入鼻端,锦书怔了怔,他已淡淡说道:“披着,别再感冒了。山里晚上凉。”
  “……哦。”锦书下意识地双手交叉攥住前襟,把自己裹在外衣里。“你不冷?”
  他移开了目光,将自己隐在灯影下。“男人怕什么。”
  “你怕苦。”
  近乎无意识地淡定说完,锦书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可是覆水难收,沈斯晔脸上的表情异彩纷呈异常精彩;忽然间,一切静止了。他发现自己已经紧紧抱住了她。隔着他自己的外衣,熟悉的布料下是几乎陌生的温度。锦书倏然睁大了眼睛,但她随即感觉到了他激烈的心跳。于是反抗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拥抱持续了很长时间。或许是月色太好、果香太醉人、困倦上来导致大脑不清醒,锦书仰起头,轻轻亲了一下他的下颌。她很明显的感觉到抱着她的人手臂一僵。
  除了震惊之外,锦书觉得自己还在他眼底看到了别的情绪,诸如自责和茫然;这不完全是求而不能得的原因,她想。但是在他的怀抱里不感到别扭,她确认这一点就够了。

  45曾经沧海(2)

  深夜的拥抱以一个短暂的浅吻结束。锦书没有抗拒,亦保持着缄默,却阻止了他试图道歉的意图。互道晚安后她走回卧室,沈斯晔很守礼的没有追过来,立于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锦书推开卧室门,狠了狠心,终于没有回头。
  直到门锁锁上,她才意识到,自己仍然裹着他的衣服。
  深灰色外衣的内衬大约是丝织品,在肌肤上柔滑微凉。领口有极清淡的肥皂香。锦书一整个白天都倦怠不堪,甚至未曾留意他是何时换下了军装、换上了常服。抱着膝盖坐在床边,锦书怔了一会儿,终于给叠整齐了,轻轻放在一边。
  然后近乎一夜失眠。直到天色微明,她才勉强阖了一会儿眼。
  次日一早,靖王殿下在看见锦书把衣服还给弟弟时,挑了挑眉笑的十分诡异。锦书无心追究,沉默着吃完了颇为丰盛的早饭。沈斯晔亦显得心事重重,默默地喝着汤,只在兄长问话时才回答几句。沈斯煜夫妇作为主人十分够格,热情又不过分,倒是祁令怡深深地看了他们几眼,若有所思。
  直到坐在沈斯晔的车里,听了他的叙述,她才知道这间大医院是苏家全资援建的。
  “慕容的父母当年一起在忻都参加火箭发射试验,之前次次都成功了,但就是那次……”
  夜空被巨大火球照亮如白昼,一切都发生在一秒之间。
  沈斯晔将视线投向窗外飞速而过的青翠原野。那处发射场,就在榄城向南一千公里。
  “……当时所有工作人员都受了重伤,可那年连榄城也只有一家陈旧的小医院。”
  将近二十年前震惊全国的发射台爆炸,让那对年幼的姐弟在一夕之间成为孤儿。那个寒冷的冬天里,每当打开电视,就能看见罹难那一瞬间在各个频道一遍遍重播。倜傥风流的苏慕容从此对这里有了执念。试飞也罢援建也罢,再艰难的日子他都留在了北回归线以南的地方,直至亲眼目睹了忻都最先进医院的破土建成。
  而苏娴也在今年的春天第一次踏足忻都。隔着车窗玻璃看向那片焦土,差一步之遥就能成为东宫女主人的美丽女子终于泣不成声。然后她在弟弟的陪同下悄然回国,既没有参加董事局举办的欢迎晚宴,也拒绝了沈斯煜夫妻的邀请。
  直到今天,沈斯晔想起这段惊心动魄的往事,都还忍不住恻然。
  “苏家正在为遇难医生争取烈士称号,他们是在掩护病人撤退过程中遇害的,国家不能没有一个交代。”
  锦书沉默的点点头,片刻低声道:“他们的遗体送回本土了么?我想去送一束花。”
  “还在。承天医院设了灵堂,供社会各界凭吊。”
  他静了静,伸手覆住锦书细洁的手背。“小锦,别难过。”
  锦书没有抽回手,低头默默无言。凝重的气氛充满了车内空间,剩下的路途中,谁都没有再说什么。
  防弹汽车缓缓驶进承天医院门前的环形广场,在大厅门前停下。沈斯晔此来并未惊动院方,是以并不引人注目。锦书沉默的拉开车门,弯腰下车,朝阳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睛,她抬头看着巍峨的医院主楼,那人却在背后轻轻的喊:“小锦。”
  他的眼睛在车厢里煜煜闪亮,一瞬不瞬的落在她脸上:“记住,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不管是万里赴戎机,还是硝烟乱古城,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锦书怔怔的看着他清澈坚定的眼睛,似乎过了很久,终于露出浅浅笑意:“我知道。”
  她弯下腰,在他脸颊上轻轻亲了亲,仿佛解冻冰层的一缕杨柳风:“斯晔,我……”
  “何医生!何医生!”
  锦书吃了一惊,转身却看见有几面之缘的小护士正朝自己跑过来。顺势甩上车门,在门关上的刹那,她对惊愕的男人眨眨左眼,飞快的说:“我也喜欢你。”
  然后她不再看他骤然明亮的眼,转过身,脚步轻捷的迎了过去。
  “何医生,有人在找你!”小护士匆匆跑过来,笑眯眯地冲她挥手。“在院长室等了你好一会了,你快点过去吧……”
  护士絮絮叨叨的说着话,锦书被她挽着胳膊,终究忍不住回头。隔着切换成透明的防弹玻璃,她看见他的惊讶和喜悦,看见他贴在玻璃上对自己使劲挥手,居然还无师自通的比了个心字。微笑浮到唇边,锦书无声的用口型说:“Dummkopf(德语,笨蛋)”
  她刚走了两步,身后忽然有人大喊:“DUMMKOPF!”
  小护士惊讶的回头:“什么?”她只看见一片漆黑的车窗。
  锦书险些磕倒在连绵台阶上,嘴角抽了抽:“没什么……走吧走吧。”
  这句话,大概总算能把他的莫名奇妙的自责情绪抹消掉了?
  小护士带她到了位于十四楼的院长室门前。幸好电梯可以用,否则大概她穷其今天也爬不上去。护士举手敲门,一个明朗愉悦的声音回答:“请进。”
  锦书一听这个声音就想扶头。门开了,苏慕容笑眯眯地桃花眼露出来:“咦?原来是弟——”
  锦书怒视他:住口!苏慕容不以为意的耸耸肩,笑着对护士道谢。小护士红着脸说不客气,乐滋滋的走了,他这才转回来,优雅的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锦书微微蹙眉:“是谁?”
  “进去就知道了。”苏慕容诡笑,忽然趁她不备轻轻一推!锦书踉跄一下跌进门,还没来得及骂他,已经睁大了眼睛:“——顾老师?”
  然后她看见了坐在窗前微笑的克拉莉斯。
  “啊,容我正式介绍一下。”苏慕容关门进来,含笑道,“这位是瑞平长公主殿下。”
  锦书喃喃道:“Dr。 Cloris……”
  瑞平公主沈介眉——也就是克拉莉斯博士微微一笑:“很抱歉此前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实名字,我叫沈介眉。”她起身走向锦书,对她伸出手,真挚的说:“劳拉,你是我们的骄傲。”她的手温热有力,让锦书心里一暖:“我还能继续叫您博士么?”
  “那当然。”沈介眉爽朗一笑,“我早就不习惯被称为殿下了,其实你可以直接喊我克拉莉斯。”她的眉目与沈家几兄妹都颇有相似,比起年轻一代的鲜活灵动,沈介眉的美是经过了千山万水云烟散尽的安然,看的锦书心生感慨。
  “……我还是叫您博士的好,否则如果我爸爸知道一定会骂我没礼貌。”
  沈介眉温煦的笑了笑:“你的父母会为你骄傲。因为他们培养了一个如此出色的孩子。”言至此,她回头一笑:“小舅舅,想必你也早就认识到这一点了?”
  顾院士本来坐在椅子上悠然俯瞰窗外的无限云天,闻言道:“那是自然。”
  苏慕容正在倒水,不由抬头嗤的一笑:“姑公您怎么还是这么厚脸皮?”
  “臭小子!”顾院士竖起眉毛作势要丢过去一本杂志,“敢这样说你姑爷爷!”苏慕容笑着举起杯子跳开:“大侠饶命——”
  沈介眉看着一老一小打闹,无奈的低头轻咳:“小舅舅,你也是七十多岁的人了……”
  “子曰七十从心所欲不逾距。”顾院士道,“你还不到舅舅的年纪,子非我安知我之乐?”他摇头晃脑的说,“阿眉,诲汝知之乎?”
  沈介眉扶着头坐下:“……色难。”
  苏慕容憋笑憋到险些一口气背过去,忙趁机对锦书道:“这位是皇家科学院院士、燕京大学终身教授、帝国医学会名誉副会——”顾院士拍桌:“臭小子,说重点!”
  “您那么暴躁干啥。”苏慕容苦着脸说:“……他夫人是我姑祖母。”
  顾院士满意的咳嗽一声,转向在一边默默黑线的锦书:“你家导师差点准备给你在整个医学院挂黑纱了,多亏我越洋电话前去阻止,约瑟夫那个大蠢货,真是蠢的不可救药。”
  “……谢谢您。”锦书嘴角抽了抽,听到自己导师的名字被以这种语气说出来,真是无可奈何;转念想到沈介眉,心里不由一颤。她看向沈介眉时,却只见她容色安详,并无异样之色。
  陈年旧事啊……
  “我来这里,是为了安排本年度的传染病防治工作。”沈介眉不再理会神神叨叨的顾院士,温和的转向锦书,“顺便来这里见见我的两个侄子,不知道你是否知道他们。”
  苏慕容在旁边猛咳。锦书定了定神,纯良的微笑道:“知道。”
  “那就好。”沈介眉点头道,“我本来还想把你介绍给他们,想必阿晔也会以帝国有这样出色的人才而感到高兴。但他似乎一直忙于军政事务,我直到今天都还没见上他。”
  除了点头,锦书不知道自己还该做什么,耳朵根有些发热;苏慕容在一边临风洒泪:“甚矣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沈介眉不明就里,疑惑道:“什么?”
  苏慕容在锦书刀子一样的目光下坦然回答:“只是有感而发。”
  “过一会,我们一起去灵堂致祭吧。”不再追问,沈介眉轻轻叹了口气,眉间露出倦色。“死国难者,我们做多少也不算多。”
  苏慕容敛起了笑容。“我们正在向上院申请,为十四位医护人员追授彗星勋章。”他轻声道。“他们的家属此后均由院方抚养。我们还在争取回燕京举行降半旗国祭。”
  沈介眉默然片刻,叹息道:“也罢。”
  “这不够。”顾院士忽地插口道。“不说其中还有我的学生,就是医生们为了掩护病人而死,就有资格入英烈祠!”不再是挥洒自如嬉笑怒骂,他的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悲愤。“这一场无妄之灾,我也不管是哪一方的错,我只知道我前途无量的学生死了!”
  锵然一声,锦书手里的茶杯跌落在地!
  灵堂设在病房楼一楼西大厅。锦书陪着顾院士一行过去,只看见铺天盖地的白花。十四幅遗像挂在壁上,音容宛在,而斯人已逝。最年轻的一位只有二十四岁。依然是利落的短发、灵动的眼睛,色彩却已褪成单调的黑白。锦书弯下腰,默默地把一支白花放在许清如的灵前。耳畔回响着庄严沉郁的哀乐,她鼻子一酸,眼泪已落下来,只得悄然走到一边去。
  沈介眉在灵前放下花枝,默然鞠躬。她转过身时微微一怔:“阿晔?”
  “——姑姑?舅公?你们都在这里?”
  沈斯晔这时正踏进门来,身后有人抬着一个巨大花圈。他看见姑母和顾院士,一怔之下快步过来:“您……”
  “我来送送他们。”沈介眉黯然一叹,随即关切道:“你在忻都还要待多久?”
  “还需要几天。”沈斯晔微微欠身。“姑母,容我把花圈献上去。”
  巨大的花圈上墨汁淋漓,笔迹沉郁端正,是沈斯晔亲笔所题。他摘下军帽,对遗像深深弯下腰,肃穆的三鞠躬。
  你们的血不会白流。
  他直起腰,又肃立片刻才退开一步,立即看见了眼圈微红的锦书。
  她目光盈盈,伴在他的姑母身边,四目相对时何需千言万语?他不禁对着她伸出手,却被锦书以一个轻微的摇头阻止了。一行人沉默的走出灵堂,被烈日一晒才缓了缓精神,相对无言。
  此时已近正午,沈斯晔深深看了一眼锦书,欠身向两位长辈告辞。他下午还有公务,不能多做耽搁。虽然留恋锦书,但他离去的步伐并未有一丝犹豫。
  锦书目送着他削瘦的背影远去,浅浅的弯起嘴角。
  原来心里有所牵挂,是这样的感觉。

  46天之南

  五天之后。
  夜色已深。沈斯晔放下笔,看着手边的报告,思绪却飞到了大洋彼岸。
  锦书已经在今天上午乘机回国。大概就是去年的此时,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他不会想到随意的出手相助,竟会成就今天的一段情缘。世事奇妙,莫过于此。
  他陪着她站在机场里等待登机,锦书必须从这里转机本土再回美国,他也没办法为她争得提前恢复直航的便利。空港尚未恢复昔日的繁华,偌大的停机坪上只有拖车来回,装卸一些军用物资,时不时刮来直升机翼带起的一阵旋风。锦书安静的靠在他身边,插着耳机听音乐。简单的牛仔裤娃娃衫,乌黑长发束成一束,望之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只从她依然平静的眸子里,谁也看不出她才经历过的一切。
  小客机的机舱打开了。锦书背着双肩包,手忙脚乱的去掏机票。他无奈的摇摇头,接过女孩子手里的瓶装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仿佛是看着世界上最美丽的珠宝。静了静,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锦书,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锦书扯下耳机仰面看着他,眼睛一如初见时的纯净。他轻微的不安起来,还是继续说下去:“经过了这么多事情,而且我们也能……”脸上似乎在发热,稍稍有些语无伦次,“可能的话,我想……”
  等待着回答的时候,他比第一次站在上院接受质询前还要紧张。在小客机的阴影下、广阔而空空荡荡的跑道上,他看见女孩子脸上晕开一抹淡淡的红。她微微的笑了:“好。”
  那句话简简单单,听在他耳朵里,却只觉得如同天籁。他伸手握住锦书的手,她的指尖微凉,本能的向后一缩,却被他紧紧握住。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不是以握手的形式拉住她的手,而在这之前,他强硬的几乎失去了理智的吻了她。
  微微俯身拥住锦书的双肩,他在她犹有枫糖甜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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