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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年暗伤-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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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玉似的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出一道柔和的光晕。
  他正安静地,沉沉地睡着。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云髻峨峨,修眉联娟。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说的就是眼前人吧。
  也无怪景德帝爱男色了。
  要是每天早晨起来,睁眼就能看到这张脸——也不错。
  莫寒俯身侧坐在床沿,仿佛着魔般,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只想取触碰,那如玉的肌肤,那若谪仙般美丽的面庞。
  “公主,药都拿来了,您挑挑,看行吗?不行奴婢再去太子宫里寻些来。”弥月抱着一大堆瓶瓶罐罐,用脚勾上门,小声说。
  莫寒仿佛在做什么亏心事似的,猛然收回了手,有些埋怨的看了弥月一眼,道:“都拿来,我看看吧。”只差一点就摸到了,真成一大憾事了。
  她佯装无事地解开祁洗玉的衣带,挑开他本就松散的袍子。
  却突然被弥月按住了手,“公主,男女有别。”莫寒抬眼瞟她一眼,两手一摊,道:“不然,你来?”弥月偏过头。
  “还是回你那太子主子,说咱们不干了?”莫寒甩开弥月的手,继续剥床上人的衣服。
  “奴婢……”弥月低头退到一旁,没有再说下去。
  古代的姑娘聪明啊,打一份工,拿双倍工资。
  莫寒觉得自己的经济头脑倒是不如这足不出户的小姑娘了,真不知道为什么人都说古人的钱好赚。
  莫寒还在盘算她的赚钱计划,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先前令她忍不住要触摸的凝脂似的皮肤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有鞭痕,有烙铁留下的烧伤,有利器划过所留的伤疤,更多的是她也无法辨认的疤痕,新旧交杂,不可胜数。
  他左肩还有一处很深的刀伤,似乎是很多年前的,像蜈蚣一样,丑陋地爬在美如青玉的人身上。
  莫寒本挑了先西域来的金创药,后又似想起来了什么,回头对弥月低声说:“你去兑些盐水来。”继而又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最后在箱底找出了她十四岁生辰时太后赏的苏州雪缎。
  也不见她有丝毫犹豫,“哧啦”一声就将这上好的缎子撕开,又用剪刀裁成布条。
  她先将布条扎成一团,再蘸了盐水万般小心地拭着祁洗玉身上新添的伤口。
  见那鲜红的肉向外翻着,莫寒心里不禁一阵发毛。
  他又是如何能忍下心来对他做这样的事的?他没有心吗?还是他有一颗魔鬼一样的心。
  莫寒每碰到他的伤口都会激起梦中人的一阵颤栗。
  可直到莫寒将药擦完他也没醒。
  也许,真的是有美丽的梦吧。
  莫寒想。
  轻轻地替他将被角掖好。
  日出后不久,袭远就回来了。
  也不见另外几个丫头来吵,兴许是弥月吩咐了吧。
  袭远沉默地看着她,并不打算解释什么,“他服了安睡散,大约午时醒,就多劳你照顾了。”
  莫寒并不说话,直直地盯着袭远的眼睛,又突然转向床榻,幽幽地开口,“他身上的伤很多,密密麻麻……太多了,数也数不清。”“父皇最近越发狠了。
  兴许是老了吧,总想证明自己还年青。”她看着他淡然地吐出这些字来,竟也不觉得惊讶。
  也许她也老了吧。
  只袭远还年青,不,还年幼。
  “公主,沈家公子差人来问,马车已经备好了,您还去吗?”莫寒皱眉,弥月不是应该吩咐好了不许人过来吗?怎么秋思倒来问这个了。
  但毕竟是自己邀的沈乔生,也不好不理会,便走近了门,说:“就说我今天身体不适,不去了。”门外,秋思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他醒了你再叫我吧。”莫寒就这样直直地看着眼前的人,守了两个时辰。
  日上三竿时,祁洗玉醒了。
  他既不问这是哪里,也不在意自己衣着散乱。
  直接下床就走,但不知是睡得久了,还是安睡散的作用,中途便头晕目眩,他只好撑着桌子,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莫寒也不急着挽留,只上前倒了杯茶递给祁洗玉,平静地说:“四更时,太子送你过来的。”
  “他叫你守着我的?”祁洗玉饮一口冷茶,用讥讽的语调问道。
  “嗯。”莫寒点头,“不然你以为我自愿的?”“哼,微臣真是三生有幸,承蒙长公主亲自照顾。”“你身上的伤我已经上过药了。
  不过你回去还是要看看大夫,毕竟……”
  没等莫寒说完,祁洗玉就整了整衣服往外走。
  “你不等袭远来了再走吗?我已经差人去请了。”“怎么,要我谢他?只是相互利用罢了,何必前恩万谢。”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些东西还是远远看着就好,莫寒摇摇头,果真是个愤青。
  莫寒坐在梳妆台前独自怔忪,仿佛有很多东西要想,但脑子里却是一片乱哄哄的,不知道要从何处理清思绪。
  她从梳妆台的最底层抽出了一个景泰蓝的方形首饰盒,揭开盖子,欣喜地看着里头的贵重首饰和一踏厚厚的银票,顿时安心许多。
  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莫寒连忙盖好盒盖,回头看见袭远正站在门口,午后的阳光似精灵般在墨色的衣襟上跳跃,那若星辰般闪耀的眸子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还没吃饭的吧!”袭远招呼身后的宫人将饭食布置好,大剌剌地坐下,说:“正好,我也没吃,今日与姐姐一同吃饭。”莫寒入席,拾起筷子,却道:“他走了。”“我知道。”袭远含糊地说,“吃个蹄膀吧,你那小细身板,要多补补。”
  她看着自己碗里的红烧蹄膀,第一次有了是不下咽的感觉。
  算了,先吃吧。
  入夜时分,莫寒亲自去了太子宫里。
  袭远斜靠在暖榻上,左手支着头,右手捧着本《鬼谷子》。
  不时地用眼角余光观察身前愁眉不展的人。
  见那人将双手拧得指节发白,他没了玩笑的兴致,拍拍床榻示意那小媳妇似的人过来。
  多少还是不想瞒她。
  莫寒安静地坐在袭远旁边,侧头注视了他一会,终是开口问道:“你和他,计划了什么吗?”
  她见袭远不语,也觉得自己这么问有些唐突,毕竟她只是借用这个身体,称不上是他亲姐姐。
  当莫寒以为等不到答案的时候,袭远突然开口了;“不是我和他,是我、他和母后。”
  “啊?”莫寒诧异,沈皇后大概已经部署多年了吧。
  真不知景德帝会如何。
  “但,母后不知道我参与了。”袭远起身,靠近了莫寒,在她耳边低声说,“母后更不知道,这个计划,是我先和祁洗玉商量好的。”良久,莫寒呐呐地问道:“那,你信我?”袭远把头枕在她腿上,闭着眼睛。
  “不知道。”他侧过头,仿佛要睡的样子,“阿九,你好香。
  有点像小娃娃身上的味道。”
  什么时候,开始叫她阿九了?莫寒将被袭远扔到一旁的《鬼谷子》捡拾好。
  暗暗骂了句臭小子。
  当那双玉足所踏之鞋距离她藏身的假山零点零七公分,身后的秋思已然等不及看好戏了,一把将她从假山后推出,将迎面而来的祁洗玉惊得立马倒退一步,满脸嫌恶地看着眼前左顾右盼手足无措的女人。
  晶莹圆润的露珠从早春柔嫩的草叶上滑落,叮咚一声滴落在一旁的小石上。
  “我…………我…………”祁洗玉挑起俊秀的眉,似有不耐,“长公主有何吩咐?”莫寒转头看向躲在假山后掩嘴偷笑的众人,几乎要仰天长啸,“天欲亡我!”
  话要从一个时辰前说起。
  镜头倒回清晨的玉华殿。
  用过早饭,莫寒拍着圆滚滚的肚子直呼无聊,回想在现代的娱乐活动,便纠集玉华殿众人一齐参与大冒险游戏。
  无奈,一轮过后,她被抽中,秋思坏心眼,只道这宫中唯独有一人敢给堂堂长公主脸色看,不如就叫公主去同那位大人说几句话吧。
  莫寒摆摆手,满不在乎,这有什么,不就是说说话么?没意思。
  秋思乐得拍手,若公主能惹得那位大人展演一笑,秋思可就真真服了殿下。
  这有何难?可惜莫寒的信心只维持道秋思报出那个人名便扑消失无踪。
  微风轻柔,悄悄撩起乌黑发尾,似有春雨落于身前,水滴积蓄在细长的睫毛上,仿佛残留的泪滴。
  还有他微微上挑的眼角,还有他桃瓣般红润的唇,还有他吹弹可破的肌肤…………
  莫寒不禁口干舌燥,又瞥见祁洗玉越发不耐的神情,慌忙之中拣起地上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径直递于他眼前,越是紧张越是理直气壮地说道:“祁大人,这个是你掉的吗?”
  祁洗玉吓得一愣,下意识地往后退,嫌恶地看着眼前丑陋不堪的石头,继而看向已经快撑不住的莫寒,蓦地想笑,却硬生生憋住,更显得此刻表情的沉郁。
  听见假山后头的窃笑,举着石头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饶是她不要脸到了极点,如此无耻无德无技术含量的搭讪方法也令人不得不汗颜,不得不立马抱头逃窜。
  对上祁洗玉带着嘲讽与鄙夷的眼,莫寒颓丧地将石头往地上随手一丢,耸耸肩,无所谓地说:“不是大人的么?那就不是吧,本宫还有事,先行一步,祁大人请自便。”“确是在下不慎遗失,多谢长公主殿下。”迈出去的脚步陡然收回,莫寒转身,瞬间已换上一脸谄媚的笑,直道:“哪里哪里,举手之劳而已。”且丝毫不顾及祁洗玉顷刻放大的瞳孔,蹲身拣起地上石块,再次递给他,“祁大人,自己的东西要好好收着,如此贵重之物万不可再丢了。”呆愣半晌,祁洗玉才呐呐接过,低头,用指腹轻轻摩挲着石块表面凌乱无章的纹路,唇角渐渐上扬,依稀划出一道美得令人心惊的弧度。
  他抬头,笑容若有似无。
  “臣下定然将其收好。”而莫寒只是呆呆地问:“你…………这样算是笑了么?”“怎么?”他看向光秃秃的假山,玩味道,“这般就算赢也太过无趣。”
  莫寒心中有一种被拆穿的窘迫,更有豁出去拼一场的气魄。
  于是大剌剌地坐在石桥栏杆上,淡青色裙角随着双腿的弧度来回飘荡,仿佛溪中涟漪,娇憨可爱。
  她挥手,招呼他一同坐,祁洗玉却只是皱眉,略微上前一步站在她身旁。
  “你喜欢听什么类型的笑话?”“我从不听这些东西。”她侧过头,眼中满是惊异,“摆脱你不要总是那么孤傲好不好?偶尔恶趣一下对身心健康有好处。
  老是紧绷着脸容易老哦!”“老了才好,如此方可弃了这肮脏皮囊!”祁洗玉突然激愤起来,捏紧了拳头,恨到骨头里。
  “那你可以自己毁容嘛,何必等着老天让你老!”半晌未闻身旁响动,莫寒自知说错话,扯着他宽大的衣袖,讨饶道:“我说太快了,其实不是这个意思的,我是说…………”“公主说得对,说到底,是我舍不得这一身富贵。
  自作孽,不可活。”“这话好奇怪,富贵有什么不好?任谁都不愿做乞丐。
  你又何必跟银子过不去,尽管放肆去花,你得想着,你若不用,便会让我这样好吃懒做一事无成的人浪费,如此,花钱必再无后顾之忧!”
  “公主倒是直爽。”莫寒皱眉,撇撇嘴,有些赌气地回道:“大人也真是…………直言不讳。”
  “是吗?看公主的表情可不像是在夸人。”“我都这样贬低自己了,大人就不能配合着答吗?至少也应该说,公主怎可如此妄自菲薄?长公主蕙质兰心冰雪聪明颖悟绝人锦心绣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话未完,身侧已传来声声朗笑。
  祁洗玉笑不可抑,象牙白的肌肤上泛起阵阵红晕,艳过朝日飞霞。
  但…………他还是适合忧郁小生作派。
  黄鹂惊飞,只余空无一物的枝头,轻轻晃动。
  “虽然你不笑的时候比较好看,但…………多笑笑还是好的,即使是嘲笑我。”
  “你赢了。”“对哦。”莫寒点点头,伸手去接飘落的白梨花,“你不说我都忘了。”
  “不走么?”“为什么要走?”“你已经赢了。”“可是这样坐着很舒服啊,何必要走?”她随意地笑笑,将手心落花吹散,潺潺流动的碧水上浮起点点涟漪,继而,渐渐消失无踪,“你觉得……输赢很重要?”他将落在她头顶的白梨花拂去,仿佛自语道:“不重要么?”“谁知道呢!”莫寒耸耸肩,完全不在乎的模样,“说这样深奥的话题做什么。
  来来来,吃颗糖,甜食让人心情好。”她取出腰间锦囊,将乳白色糖果倒于手心,在祁洗玉跟前晃了晃,眯着眼问:“真的不要?”“你自己吃吧。”“没劲,每次都是我一个人吃,连袭远那个小娃娃都嫌甜。”正兀自品着甜腻腻的糖果,就见秋思匆匆忙忙地从假山后跑出来,对祁洗玉行礼后望着她欲言又止。
  莫寒心下明了,从栏杆上下来牵了秋思就往玉华殿方向跑。
  “我得回去了,袭远见我不在还不知有多少罗嗦呢!下次再来找你玩啊!”
  清脆的声音远远飘来,人已消失在回廊转角处。
  他垂目,指间是伴轻风而落的残花。
  玩么?还是第一次,有人寻他只为玩耍。
  过往时光一点点追溯,家乡青石板,春日细雨,小桥流水。
  他仍是天真无忧的孩童,下学后随伙伴一同在江南小巷中疯玩。
  还有巷尾那个,总被欺负的贫家小女孩红扑扑的脸。
  朝踏落花相伴出,暮随飞鸟一时还。
   
                  出游



  本计划好要痛痛快快地玩转东京,可惜遇上了祁洗玉这个大麻烦,且不识好歹。
  莫寒窝火,盘腿做在床榻上,想来好不容易才得了个出宫的机会,绝不能就这么放过了,最多脸皮再厚些,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沈乔生今日忽然得了莫寒的信,说是到了东京的七十二户大酒家当年开卖煮酒的日子,要去尝尝鲜。
  也不知她一个姑娘家去尝酒作甚。
  无奈让人抓了把柄,也只好鞍前马后的照顾着了。
  也不知她明白了几分,不过多半是太子告诉她的吧。
  远处一青色身影渐行渐近,见她故作潇洒地晃着手中的葵扇,左右看着东华门的守卫,满是得意,沈乔生不禁莞尔。
  “啪。”莫寒将扇子合上,拱手道:“心荷表哥,近来可好?”沈乔生见来人一身青色袍子,系一根白色腰带,以一根女儿家的玉簪子将乌发全数束在头上,身量是差不多了,只是配着那娇俏的脸庞,又觉得有些不男不女。
  见她满脸笑意,便回道:“表弟今日兴致颇高啊。”莫寒摇摇扇子,勾起左唇,道:“那是,有美同游,怎能不高兴。”往前几步,又回头,颇具深意地说:“还是表哥神通广大,我本以为还要扮个太监这么的,没想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来了。
  这东华门的守卫可都是表哥的兄弟?”他亦上前,做了个请的手势,答道:“只是有些交情罢了。
  请。”语毕,伸手欲扶莫寒上车,不料那人竟毫无顾及,避开他的手,侧身轻巧地一跃,就挑帘子进去了。
  “公主的扇子颇为别致,竹子为扇骨,以纸绢为扇面,清新雅致,多半是苏扇了。”
  莫寒摊开扇子,上下看了看,呐呐道:“就从袭远房里随意抽了一把……没看出什么名堂……”
  沈乔生靠近了,解释说:“扇面为顾恺之所画《凫雁水鸟图》,十分珍贵,你要当心些,太子殿下对此物颇为喜爱。”“是吗?我没念过什么书,不清楚。”“一会你就叫我阿九吧。”莫寒挑开车帘子,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随意地笑笑,算是回答。
  她摸摸脖子上被那笑容激起的鸡皮疙瘩,咕哝道:“整天这么笑着,也不怕闪了下巴。”
  “阿九似乎对表哥颇有成见。”沈乔生突然出声,脸上竟还挂着笑意。
  莫寒似乎被惹毛了,见四下无人,也不同他客气,反正又不是第一次骂他了,便冷冷道:“男人,总是笑容满面,两眼放电,不是发病犯贱,就是坑蒙拐骗!”说完,偷眼看去,见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不由得窃喜。
  其实她也不是不爱看他笑,但是如果一个人一天到晚对着你笑,一般人都会判断那人不是神经病就是面部神经萎缩。
  沈乔生眯起眼睛,眼神犀利。
  “不知表妹从何处学来这些市井语言,若是抓住了这教唆公主的人,定要将他重重治罪。”还记得除夕宴上的事啊,不就是骂了句粗口吗?至于吗?“父皇教我的,让我切记不要被这样的男人迷惑了。
  不信你去问父皇好了!”
  他被噎住得说不出话来,自我安慰道,罢了罢了,不同着小女子一般见识。
  莫寒为自己比了个胜利者的“V”型手势,只是对面的人看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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