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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告白-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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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海生叹了口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就别讽刺我们了,成不成?”
  苏誉突兀地抬头,看着他,他的声音也突然变得生硬难听:“可不是?你们是多么好的一对夫妇,生同衾死同穴……”
  顾海生没等他把话说完,却突然三两下将领带解开,抽下来,放在苏誉面前。
  “干嘛?”苏誉看着他。
  “给你,我不要了。”顾海生飞快地说,“本来就不是我的风格,早上出门被人瞧个不停,老傅的眼珠子瞪得像鸡蛋。我还以为自己佩戴着纳粹勋章上街呢。”
  苏誉噗嗤笑起来,但又迅速收起笑容。
  “我也不要。”他将领带推回给顾海生,“你老婆的遗物,给我干什么?”
  “她又不会知道。”顾海生笑了笑,“而且我也不适合这条领带,本来我就不想要了,小誉,这颜色适合你,夜店老板,不就应该打这种亮颜色领带么?你要像我似的成天灰的蓝的,反而不好。”
  苏誉冷冷道:“那我也不要。你们这些上流社会的人物,哪里是我这个下九流的夜店老板沾得起的?她的东西,我一概不要。”
  “她甚至连指头都没碰过。”顾海生又耐心道,“送给我的时候,装在礼盒里面,我连一指头都没摸过,接了就扔进柜子里去了。所以这算不得是她的东西,这是我的东西。如果你不喜欢,扔了它。反正我也不想要了。”
  苏誉扬起脸,眼神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你还真够绝情的。”
  顾海生将那条红色领带拿起来,仔细整理好,再将它小心翼翼放在苏誉的写字桌前。
  然后他抬起头来,平静地说:“我也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
  叠得整整齐齐的领带,在灯下泛着朦朦的光,像一座小小的丝绸堡垒,柔软,却棱角分明。
  正这时,豆腐敲门进来,说楼下酒保找苏誉有事。
  苏誉抓过外套刚要出门,走到门口又停住。
  他转头看看顾海生:“往后别加这么晚的班。四十好几的人了,也注意点儿身体,你以为你还多年轻呢?天天如此,会过劳死的。”
  “死就死呗。”顾海生不在意地说,“到时候也不过是一副棺材板儿的钱,你舍不得?”
  “叫你说对了。”苏誉扣着领口,一面头也不回冷冷道,“好好留着命吧。你这种鳏寡老人,注定得做一辈子孤魂野鬼,死了都没人给你戴孝!”
  这种近乎咒骂的冷言冷语,听得旁边的豆腐直咧嘴,哪怕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
  然而豆腐仍旧不禁抬头,小心翼翼看了顾海生一眼,生怕对方突然出言反击。
  然而没有,顾海生的脸,平得像一块平板。
  只是脸色略微苍白了些。
  出来关上门,苏誉低头想了想,又对豆腐说:“等会儿把顾先生从厨房那边送出去,刚才那场闹腾,我发现有几个小报记者凑上来了……别让他们拍到顾先生。”
  豆腐点头:“明白的。”
  

  ☆、第 7 章

  原来楼下酒保找苏誉是为了酒的问题,酒保和他说,白天小寇从仓库拉来的十箱子酒里面,有一瓶三星白兰地出现破损。
  “我白天收货的时候太忙乱,没仔细查。”酒保怨恨地说,“晚上打开箱子才看见,一整瓶都漏光了,现在里面地上都是酒——叫我说,弄不好是小寇半路上打开的。”
  苏誉皱眉,小寇是店里的一个酒童,那小子生得不难看,就是眉毛粗粗的,样子像个小土匪,正好又姓寇,于是就都叫他小寇。
  小寇做事情很卖力,他们这些酒童不光陪客人,偶尔苏誉要做点什么,需要跑个腿,也会喊他们去。比如今天从仓库运酒过来,这本来应该是豆腐的活,但豆腐今天下午有事请假,晚来了俩钟头,于是苏誉就让豆腐手底下的这个叫小寇的孩子跑了一趟。
  酒保泉子,是个性格细致敏感,甚至有点儿强迫症的青年,酒杯上有个指纹他都要抓狂,所以特别看不惯做事情粗粗拉拉的小寇。
  看苏誉皱眉,酒保趁势道:“经理,把小寇叫来当面对质,我来和他说。”
  苏誉摇摇头:“小寇在陪客人,而且现在是营业时间,吵起来对大家都不好。泉子,我想这件事不是小寇故意的,那小子虽然做事情粗,但还不至于要到半路撬开一瓶酒喝的程度——估计是路上颠簸,不小心弄破的。”
  “经理,你难道忘记了?”泉子愈发皱眉起来,“他爱顺手划拉店里的东西这毛病,不是远近闻名么?”
  “但那也不至于到了偷盗的程度。”苏誉笑道,“小寇平日拿也是拿店里的废品,给他叔叔那个收购站送去——故意盗窃这种事,小寇不会干的,泉子,你放心好了。”
  看苏誉是打算息事宁人,泉子默默看着他:“就算路上颠簸,那也是他的错!这可是法国进口的三星白兰地……”
  苏誉笑道:“多大个事儿啊,记我账上吧。”
  酒保无可奈何看着他,轻轻摇头:“经理,我看你和顾先生学,越来越像他了,你们都是要做圣人的。”
  苏誉听见他这话,面上微笑,心里却像挨了针扎,就不由发起愣来。
  他又想起刚才顾海生说的那些话,想起他那张仿佛生铁铸造的平静面孔。
  恨海难填的陈旧往事,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可是如今再想起来,却依然鲜活如同昨日,就连胸口那剧烈的撕裂般的疼痛都是一模一样的。
  苏誉艰难的喘了口气,他伸出痉挛的手,想去拿跟前的阔口玻璃杯,但他没拿稳,杯子翻了,里面的柠檬水洒了一桌……
  旁边的客人不由跳起来,苏誉这才醒悟,他也慌了神,赶紧走过去要道歉,但客人自己却满面通红,双手扯着衣服下摆,结结巴巴说:“没事!没事!不要紧!”
  看清客人,苏誉不由一愣。是那个天天坐在吧台前的少年。
  他微笑起来:“还没走啊?”
  田子晟被他这么一问,脸更红,他嗫嚅着低下头:“……你们不是一点才打烊么。”
  这时酒保也赶紧过来,问田子晟衣服有没有弄脏,又擦干净吧台。
  苏誉笑道:“送去干洗,洗涤费用我来付,我加倍赔偿。”
  田子晟终于笑道:“何至于呢。只是溅了几滴水而已。”
  苏誉一本正经地说:“那不行,这事儿如果是我手下那些孩子干的,我肯定罚款,不能因为是我自己干的,就网开一面。”
  田子晟还要客套说不用,苏誉就笑道:“好吧,那至少让我请你一杯酒。”
  田子晟笑道:“真的不用了,苏经理,等会儿我还得开车呢。”
  “没关系。”苏誉朝着酒保打了个响指,然后扭过头来,笑盈盈对田子晟道:“呆会儿,我开车送你回去。”
  田子晟一怔,他被苏誉那双微笑的眼睛看得心直噗通跳!
  酒保送来的是一杯血腥玛丽,田子晟本来不擅长喝这种酒,但那晚他却鬼使神差端起了酒杯。
  苏誉看他喝完那杯酒,这才笑道:“终于肯喝酒了。我还一直担心你是不是未成年……”
  田子晟的脸一下子红了!
  “我成年了!苏经理,这是我的身份证……”
  他要掏钱包,泉子和苏誉都大笑起来,苏誉赶紧按住他:“我知道。你不喝酒,你只爱喝水。你在这儿坐了二十七天,喝了十九瓶依云,五瓶圣碧涛,十七瓶巴黎水。你快把这儿的矿泉水喝光了。”
  田子晟的血都涌到脸颊上了!
  他没想到苏誉竟然知道得这么细致,连他在这儿喝了多少水都一清二楚!
  ……这么说,他一直在观察他?
  他微微低垂眼睫,颤声道:“……我是不是不该在这儿?”
  “怎么会呢。”苏誉微笑道,“独眼杰克这种地方,应该是比图书馆更加没有门槛才对呀。”
  田子晟心里一动,他抬头看着苏誉:“你知道我是从图书馆跟过来的?”
  苏誉淡淡一笑:“失望了?没有跟进大学,却跟来了夜店……”
  “才不会!”田子晟赶紧打断他,说完了,自己又觉得失态,不由脸更红了,他索性站起身来,“十二点了,我得回去了。”
  他要结账,苏誉却伸手拦住他:“今天算我的。”
  田子晟苦笑:“真的没什么,就是几滴水而已,我不会在意的,又不是葡萄酒……”
  苏誉也照样学舌道:“真的没什么,就是一瓶矿泉水而已,我不会在意的,又不是顶级轩尼诗。”
  田子晟不由被他逗笑了。
  然后苏誉转头对酒保说:“和布丁说一声,我去送送田先生,一个小时就回来,有事打我电话。”
  田子晟见他真的要送自己,赶紧说:“不用了!我叫个代驾!很方便的!”
  苏誉拿过侍者送上来的车钥匙,冲着他摇了摇,微微一笑:“我来开车,这不是更方便么?”
  当晚,苏誉开着田子晟的那辆马自达,把他一直送到他家楼下。
  一路上,坐在副驾驶座的田子晟,紧张得浑身肌肉紧绷,手心全是汗,腿都快发麻了。
  停下车,苏誉借着外头的路灯仔细看看他,于是笑起来:“怎么脸色这么差?”
  这是最好的机会了!田子晟在心里叫喊,告白!向他告白!错过这个机会,往后就再没可能和他这么近了!
  他强忍住颤抖,努力张了张嘴:“我……”
  就在这时,苏誉弯下腰来,搂住他,吻在了他的嘴唇上。
  田子晟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苏誉的那个吻,柔和甜蜜,不带一丝强迫的味道,仿佛田子晟只要轻轻一推,他就会离开他——但是田子晟没有推,相反,他抬起僵硬的手臂,抱住了苏誉。
  俩人在黑暗的车里亲吻了好一会儿,这才气喘吁吁的分开。
  田子晟像是没回过神来,他看着苏誉,喃喃道:“你怎么知道……”
  苏誉小声笑道:“你天天坐在吧台前,‘告白’俩字写得满脸都是,谁不知道啊?”
  田子晟这才感觉羞赧,他想躲开苏誉的目光,却又觉得万分舍不得。
  “明天下午两点,丽兹酒店,1401房。”苏誉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田子晟的脸颊,他的嘴唇对着田子晟的嘴唇,小声说,“我等你过来,好么?”
  田子晟呆了呆:“去酒店?”
  “怎么?你不肯?”
  “不不!我肯的!”田子晟慌忙道,“我一定会来!”
  苏誉这才微微一笑,他又吻了一下田子晟,这才起身下车。
  等他走了,田子晟近乎痉挛的呼出一口气,他觉得自己还像是在做梦!
  以踏云乘雾的轻快脚步回到家中,田子晟发现母亲还没有睡,他有了几分愧疚,于是赶紧上前。
  “妈,不是说了别等我么?天这么冷,你的腿不好,坐在客厅里这么久,关节又吃亏。”
  田太太却笑笑道:“都去睡了,黑灯瞎火的没个人守着,那怎么成?反正我白天也睡了不少,晚一点睡没关系。”
  于是田子晟又去厨房拿了女仆热在炉子上的银耳汤,端到母亲跟前来,他一向孝顺体贴。
  母子俩用夜宵时,田子晟却忽然问:“妈,顾海生这人,是不是和我爸挺熟的?”
  田太太诧异地抬起眼睛:“还算有交情。怎么突然想起问他来?子晟,你不是一向对社交不感兴趣么?”
  田子晟支吾道:“哦,今天和几个伙伴打游戏时,听他们随口提起的。我记得以前你说过,这人是他姐姐姐夫养大的?”
  田太太点点头:“顾海生姓顾,其实说起来,是苏家的人。”
  田子晟一怔,他立即道:“等一下,苏家?哪个苏家?”
  “苏云藩家呗。”田太太略带责怪地看了儿子一眼,“你不可能连他都不知道吧?”
  田子晟哦哦了一声:“那个阔佬儿。”
  “人家可不是阔佬,你别弄错了,别把世家错当成暴发户。”田太太慢条斯理道,“苏家不光有钱,京城里如今得势的几个大人物,早年都是苏云藩父亲的部下——子晟你想想,这是一般人么?”
  田子晟点了点头:“不过他家挺凄惨,大儿子十多年前被绑匪给撕了票,小儿子又不在跟前,全部家业现在给内弟一个人操持,不然顾海生如今也做不到瀛海这个位置上。”
  田太太笑了笑,放下碗:“这说起来,是人家的八卦了,你小孩子家的从来就不关心这个,我也没讲给你听。苏云藩在丧妻丧子之后,大受打击,什么事儿也不管了,一概撒手,全权推给了内弟,就连那个小儿子他也赶了出去,不闻不问。”
  田子晟起了好奇心,凑过来小声笑问:“听说,小儿子是个私生子?”
  田太太点头叹道:“可不是么。当年苏云藩和宗克己的女儿勾搭上了,差点没把他老婆给活活气死——后来他老婆得癌,我觉得根源还是在这件事上。”
  田子晟慢慢喝着银耳汤,一面漫不经心道:“宗克己那是个路人皆知的老狐狸,生下个女儿又是个出了名的狐狸精——如今都年过半百了,还在和十几岁的小男生闹绯闻。换了是我,这种女人我见了都要躲三里地去。苏云藩也算是个明白人,当年怎么竟会办这种糊涂事?”
  田太太笑起来,一笑,满脸的皱纹仿佛是某种只有成年男女才读得懂的密码:“这你小孩子家就不懂了,男人和女人嘛,哪里能用道理说得清?赶明儿你谈场恋爱结了婚,就都懂了。”
  田子晟讪讪的,他都还没对父母出柜。
  “那我也不会儿子都十几岁了,再去勾搭别的女人生私生子呀,他怎么想的?欺负顾家是¤╭⌒╮ ╭⌒╮欢迎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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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田| ╰……  
     ╬╬╬╬╬╬╬╬╬╬╬╬╬╬╬版 权 归 原 作 者
                 
。。  ,不好拉下脸和他闹?这不是没事找事嘛。”
  田太太叹了口气:“私生子那也是亲儿子,虽然苏云藩没亲手把儿子养大,但血脉总归是自己的。而且这小子真是富贵命,你看,宗克己无后,女儿又另嫁了人,膝下只有这个外孙,往后偌大的家产就归他一人,苏家呢,他大哥已死,苏云藩膝下就这么一根苗,再怎么不成器,到时候也不能不让他继承家业。啧啧,就光一个瀛海……”
  田子晟诧异:“瀛海地产不是顾海生的么?”
  田太太冷冷一笑:“谁说的?你弄弄清楚,顾海生终究是个外姓。苏云藩自己有儿子,不把家产给儿子,难道给小舅子?别看眼下顾海生这么风云,说到底,只是个善财童子。”
  田子晟听得愈发郁闷,他觉得这不太公平,于是闷闷道:“可我听说苏云藩的小儿子很不成器,叛逆得不像样,到现在还在国外不肯回来……”
  “他没在国外,就在本地。”
  田子晟一怔,抬头望着母亲:“是么?”
  田太太点头:“因为事情难以启齿,所以苏家才没在外头宣扬,也不许人宣扬——他小儿子开了间夜店,做夜店老板呢。”
  田子晟手一抖,碗里的银耳汤泼出来,烫得他虎口钻心疼!
  但他已经顾不得这了。
  “不是都说在国外么?!怎么可能又回来了?!”
  田太太见怪不怪地看了儿子一眼:“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一来,是苏家不让人往外说,用势力压着呢。有提到的也只有私下里提,这种事太丢脸嘛。二来,你不是从来不关心这些八卦嘛,自然也就没人和你说这个。子晟,你自己孤陋寡闻,每次叫你去应酬你都推给你爸,这能怪谁?”
  田子晟盯着母亲,一字一顿道:“妈妈,苏云藩的小儿子,叫什么名字?”
  田太太努力想了想:“他大儿子叫苏璟,小儿子叫……叫什么来着?一时间想不起来……”
  “苏誉?”
  田太太一拍手:“对了,叫苏誉。你看看我这记性。哎?子晟你怎么知道的?”
  

  ☆、第 8 章

  次日,丽兹酒店大堂。
  田子晟找了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坐下来,他看看手表,才一点钟。
  还有一个钟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么早,其实,他甚至都还没有下定决心。
  昨天从母亲那儿听来的有关苏誉的身世,令田子晟大吃一惊。他是知道苏家的,也大致听过这档子事儿,但他万万没想到,苏誉竟然就是故事的主角。
  ……难怪他会有顾海生的电话。
  田子晟慢慢歪在酒店的扶手椅里,他的心绪复杂。
  他是很爱苏誉,关于这一点,田子晟早就不再自欺,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就和这个人上床。
  一直以来,田子晟都明白,其实自己是有一些问题的,在心理上。
  他的心里有一个空洞,平日,用日常言行来掩盖,连父母都不知道这空洞的存在。但是田子晟自己却很清楚。
  他对这个世界远远不够爱,感觉不足到近乎麻木,他的情感方面有些畸形,所以只爱打游戏,也只能建立一些最基本的人际关系比如工作关系,他很难和人把关系真正拉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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