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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士乐-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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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怀着胜利者的愤怒,维奥莱特夺过提包,说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在这条街上帮人忙。看好你们自己那该死的孩子!”她后来也一直是这么想的,把那个事件记成了对她人格的侮辱。暂时充数的摇篮和柔和型的肥皂都让她给忘了。然而,那跳荡在她血管里的光还会不时地在她记忆中重现;过不多久,逢上个阴天,房间里的一角照不到灯光的时候,锅里的红小豆好像永远也煮不软的时候,她就会想象一种能被她抱在怀里的光芒。需要的话,还能分给像井底那样黑暗的地方。
爵士乐 第一章3(6)
乔从来没听人说起过维奥莱特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疯的事。斯塔克、吉斯坦和另外几个男性朋友在彼此之间谈论这些事件,对他却不敢多说什么,只是问问:“维奥莱特怎么样了?最近不错吧,她?”可是,她背着人的时候头脑中的裂纹,他是知道的。
我称之为裂纹,因为事实就是如此。不是裂口,也不是裂缝,而是白天的阳光中那些黑暗的缝隙。她早晨醒来,异常清晰地看见一幅幅真真切切的小景致。在每一幅景致里都有具体的事情要做:做饭啦,干活啦,碰上顾客和熟人啦,走进什么地方啦。可是,她没有看见自己在做这些事情。她只是看见事情被做下了。每一幅景致都沐浴着阳光,被阳光抓住;可以假设,在阳光停止的曲线上有一个坚实的基座。其实,根本就没有基座,只有通道,人们天天迈过的缝隙。可阳光也不是无懈可击的。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阳光也有裂痕、粘得很糟的接缝和不知所终的脆弱之处。彻底不知所终。有时候,正赶上维奥莱特心不在焉,她就会跌进这些裂纹,就像那回,本该把左脚跟迈到前面,她却后退一步,一盘腿坐到了大街中央。
她以前可不是那样。她曾经是个干脆利索、有主见的姑娘,是个勤劳肯干的年轻女人,是个快嘴、饶舌的美容师。她喜欢自作主张,而且说一不二。她选择了乔,刚一在晨光中看清他的模样就拒绝再回家了。由她做主,他们闯出案件多发地区,住进了居民区一套宽敞的公寓房,那房子本来已经许给了另一户人家,可她硬是坐在房东的门口争到了手。她四处招徕顾客,径直走上前去向他们介绍自己的服务项目(“我做头发手艺更好、价钱更便宜,时间和地点由你来定。”)。她在肉铺和马车货摊上跟人讨价还价,尽量争最好的、多争一点(“把那点零头给我放上去。你约的尽是秆儿;我买的可是叶子。”)。早在乔站在杂货店里看一个姑娘买糖果之前,维奥莱特就已经跌进过一两道裂纹了。感觉到那种不知所终出现在她的嘴里。几个词只是彼此连在一起,就让一句本来正常的话变了味。
“我不相信这个月八出来过,”她想着每天的数字搭配,说道。“一个都没有。肯定要出来了,所以我在每一张上都挂上一个。”
“没有这么玩的,”乔说。“拿上个数就别变了。”
“不。八要到了,我知道的。到了八月份就到处都是——其实整个夏天都是。现在它要从躲着的地方出来了。”
“随你便吧。”乔正在检查一批“克娄芭特拉”牌的化妆品。
“想加上个零和两三个别的给它翻倍以防那个站在你旁边的漂亮姑娘是谁?”她抬头望着乔,等他回答。
“什么?”他皱起眉头。“你说什么?”
“哦。”维奥莱特飞快地眨了眨眼睛。“没什么。我是说……没什么。”
“漂亮姑娘?”
“没什么,乔。没什么。”
她的意思是说对此没什么可做的了,但是的确有什么。很轻的什么,但是挺讨厌的。就像那回,海伍德小姐问她什么时候可以给她奶奶做头发,维奥莱特答道:“两点,要是灵车不挡道的话。”
从精神崩溃中解脱出来并不很难,因为没有人给她施加压力。他们也是这样么?也许吧。也许人人都有个不听话的舌头,渴望着自行其是。维奥莱特闭嘴了。话说得越来越少,最后,她跟人家的对话几乎只剩下了“呃”或是“天哪”。比一张任性的嘴巴更叫人不能原谅的是一只擅自作主的手,它居然在一个鹦鹉笼里找到了一把丢了好几个星期的刀子。维奥莱特不言不语,保持着沉默。慢慢地,她的沉默让她男人感到烦恼,然后觉得困惑,最终变得消沉起来。他娶了一个主要跟鸟说话的女人。其中一只鸟还会回答:“我爱你。”
爵士乐 第二章1(1)
起码以前如此。维奥莱特扔掉了那些鸟以后,不仅是金丝雀的陪伴和那只鹦鹉的表白离她而去了,同时减去的还有例行的关鸟笼,这个习惯已经成了每晚必做的一件事情。这种事情能帮你睡一宿踏实觉。累折了腰的重活就能做到这一点;烈酒也可以。当然了,有一个身体躺在你身边——不说熟悉吧,总得是友好的——更理想。只要这个人的抚摸不是侮辱,也不讨人嫌,能让你安心。只要他粗重的呼吸既不惹你生气也不让你觉得恶心,而是像一个宝贝宠物那样讨你喜欢。各种例行公事也很管用:锁门啦,整理房间啦,刷牙啦,梳理头发啦,可它们都是真正必做的事情之前的预备工作。人们大都想一下子睡着。让疲劳一拳打进梦乡,来逃避一整夜嘈杂的沉默、不必蒙上布的空鸟笼,还有壁炉架上紧盯着你的大胆的、没有笑容的姑娘。
维奥莱特从来没见过那个姑娘,只见过她的相片,经过一番细心观察,又给她胡乱编了一套性格;对她来说,对那姑娘的记忆是这屋子里的一种病——比比皆是,可又难以捉摸。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维奥莱特随意捶打,她要是憋不住了,一定要打的话,除了那个草包脑袋和一张黑白照片以外什么也没有。
对乔来说就不一样了。三个月来那个姑娘一直是他夜里必需的东西。他还有关于她的回忆;思念她成了他躺在维奥莱特旁边入睡的惟一途径。他对她的死非常在乎,伤心得要命,可他更在乎的是他的记忆可能再也想象不出那种亲昵了。他知道记忆会渐渐褪色,因为早在他猛追多卡丝的那天下午褪色就已经开始了。就在她说了她喜欢科尼岛、凑份子聚会,又说了一通墨西哥以后。甚至在那些时候,他跟她那吃糖吃坏了的皮肤质地、她那被枕头弄成高高的野灌木丛的头发、她那啃过的指甲、她那令人心碎的内八字脚站姿都难舍难分的时候。甚至在听她说话、讲可怕的事情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忘记她的音质,还有他们做爱时她眼皮的反应。
现在他躺在床上,回忆着那个十月的午后与她初次相遇的每一个细节,从头到尾,一遍又一遍。不光因为那一时刻如此美妙,还因为他想把她印在脑子里,烙在那里,永不磨灭。这样,无论是她还是她那活生生的爱,都不会像从前发生在维奥莱特身上那样褪色、结痂,。因为每当乔试图回忆起他和维奥莱特年轻时的情形、结婚的情形、决定离开魏斯伯尔县北上迁入大都会的情形,他的脑袋里就一片空白。当然了,他能记起日期、事件、购买的东西、动作,甚至具体情景。可是想捕捉到当时的感觉却很困难。
他为那种丧失挣扎了好长一段时间,觉得自己只好听之任之了,就下了个结论,说是人上了岁数就会想不起对事情的感觉。就是说,你可能会说:“我吓得要死,”可你找不回那种恐惧感。你可以在脑子里重演狂喜、谋杀、缠绵的情景,可那情景已经把什么都漏干了,只剩下加以表达的语言。他以为自己已经下了这个结论,可他错了。当他给希拉送去她订的“克娄芭特拉”牌化妆品时,那里满屋子都是嘻嘻哈哈的女人——而她就在那儿,站在门边,为他开门——就是在杂货铺里引起他注意的那个姑娘、买糖果吃糟蹋自己皮肤的那个姑娘,深深打动了他,让他的眼睛燃烧起来。然后,猛然间,她就站在了爱丽丝·曼弗雷德家的门口,脚尖内拐,头上编着辫子,不苟言笑,但显而易见对他很欢迎。显而易见。否则他不至于有那么厚的脸皮、那么大的胆子,离开时在门口对着她嘀嘀咕咕。
他喜欢这种粗暴的攻势,因为他以前从没用过,也没有这个必要。他对着正在关上的门悄声低语时,欲望随之倏地浮出,他便开始梳理它。他先是把它装进兜里,欢喜地感觉着它的存在。然后他把它启了封,没事的时候就玩味一番。他并不渴望或是迷恋那个姑娘,不如说他想起了她,并且下了决心。就像他对自己的姓名、他和维奥莱特睡觉的那棵核桃树、一块河边的洼地,还有什么时候迁往大都会下了决心一样,他下决心对多卡丝采取行动了。至于他和维奥莱特的婚姻——他并没有作选择,实际上也乐得不用选择;维奥莱特替他选择了,帮他逃脱了县里所有的红翼歌鸫以及那陪伴他们的熟透了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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爵士乐 第二章1(2)
他们是在弗吉尼亚的魏斯伯尔县相遇的,在一棵核桃树下。当时她像所有人一样在田里干农活,收工之后留下来跟一户人家住在一起,离开自己家二十英里远。他们有共同的熟人;估计起码还有一个共同的亲戚。他们走到一起是因为他们被分到了一起,他们能为自己作主的只是晚上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会面。
1906年,维奥莱特和乔离开了泰勒尔,魏斯伯尔县境内的一个火车站,登上了“南方天空”号的黑人车厢。火车抖动着接近了大都会周围的水域,他们觉得火车就像他们一样: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心情很紧张,但是又被对岸的一切吓了一跳。他们满腔热忱,还有一点害怕,在十四个小时摇篮般平平稳稳的旅途中竟然没有打过一个盹。一节节车厢冲过一段隧道的时候猛然间黑了下来,他们以为前面也许横着一面墙壁,等着他们一头撞上去,要么就是一道悬空的峭壁。这么一想,火车和他们一起颤抖起来,不过仍然继续前进。前面当然是有地面的,颤抖就变成了他们脚底下的舞蹈。乔站起身,手指紧紧抓住头顶的行李架。他觉得这样一来他对这种舞蹈的感觉好了一些,就告诉维奥莱特也照做。
这一对年轻的乡巴佬就这样吊在那里,一边大笑一边踢踏着轨道。乘务员正好路过,觉得好笑却没有笑,他没有必要在这节坐满黑人的车厢里面露笑容。
“餐车供应早餐。餐车供应早餐。早上好。餐车供应全套早餐。”他胳膊上搭着一条列车毯,在毯子下面提着一瓶一品脱的牛奶,他把它放到一个膝上睡着婴儿的年轻女人手里。“全套早餐。”
他一直没有达到目的,这个乘务员。他想让整个车厢的人都涌进餐车,现在,他们可以进去了。说进就进,现在,他们出了特拉华,离马里兰老远老远的,不会再有绿如毒药的帘子把吃饭的黑人和其他用餐者隔开了。厨师们不再觉得有义务往帘子那一边的盘子上额外地添些分量了:冰茶里放上三片柠檬,把两块椰茸蛋糕摆得好像一块似的——是为了剔掉帘子里的那根刺;往盘子里多放一点,会让人觉得自在一点。现在,接近大都会的边缘,绿色的帘子不见了;整列列车可以装满黑人,大家接受服务都要讲个先来后到。只要他们肯来。只要他们肯把那些小盒子和篮子塞到座位底下,封上那些纸袋子,哪怕就一次,把那些夹咸肉的小面包放回到包袱里,排成一队走过前面的五节车厢到餐车里去。那儿的桌布至少有他们在柏树丛上晾的床单那么白;那儿的餐巾叠出硬挺挺的褶子,就像他们为礼拜日晚餐熨好的一样;那儿的肉汤就像他们自己调的一样匀,小面包也不比他们包在包袱里预备夹咸肉的那些逊色。这种情况偶尔发生。某个穿着漂亮鞋子的女人带着两个小姑娘,还有一个戴着表链和翘沿礼帽的牧师模样的男人会站起来,整理一下衣服,穿过一节节车厢向摆着沉重的银质刀叉的雪白的餐桌走过去。一个黑人招待、伺候着他们,不必在自己的尊严里搀上微笑。
乔和维奥莱特想都不会去想——为一顿并没有错过的饭花冤枉钱,还要一动不动地坐在桌旁,甚至更糟的是,要被一张桌子隔开。现在不行。跳了一路舞,刚刚到了大都会的嘴边,这时候可不行。他们站在过道里,她的胯骨蹭着他的大腿,两人忍不住一个劲地微笑。他们还没到呢,大都会已经在对他们说话了。他们在跳舞。他们同另外一百万人一样,胸口怦然心动,双脚受制于下面的铁轨,向窗外望去。大都会从见到的第一眼开始就和他们一起舞蹈,已经证明了它是多么爱他们。像另外一百万人一样,他们已经等不及要到那里去回报它的爱了。
有些人对此就反应迟钝了,他们先从佐治亚到了伊利诺伊,到了大都会,又回到佐治亚,再去了圣迭哥,最后终于摇着头,向大都会认了输。其余的人立即明白了这是给他们预备的,这座大都会,独一无二。他们一时兴起,因为它就在那里,为什么不去?他们作了周密计划,来来回回通了许多封信摸清底细,知道怎么来,花多少钱,到哪儿,之后就到了这里。他们是来看一下的,然后就忘了回去莳弄高高矮矮的棉花。不管是不是不体面地遭到解雇,是不是被人违约辞退,是不是未经通知就给撵走,反正他们逗留了一阵子,然后就想象不出更好的地方可待了。还有的人来到这里,是因为一个亲戚或老乡说:哥们儿,你在临死之前一定得来这儿看看;要么就是:我们现在有地儿待了,赶紧收拾行李来吧,别带高靿鞋。
爵士乐 第二章1(3)
不论他们是怎么、什么时候、为了什么来的,他们的脚底板刚一沾上这儿的人行道——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啦。哪怕他们租住的房间比小母牛的牛棚还要小、比早晨的厕所还要暗,他们还是留下来看自己的同类,在观众中间听自己的声音,感觉自己走在大街上、在几百人中间,这些人走起路来样子是相同的,这些人说起话来,不论口音如何,对待语言就像摆弄同一种复杂的、听话的玩具,而玩具就是为他们的游戏设计的。他们之所以爱它,一部分原因是他们留在身后的幽灵。是27营的退役老兵消沉的意气,他们疯了似地为长官效劳,长官却背叛了他们。是数千人因为恶心而呆滞的眼睛,他们被阿穆尔先生、斯威夫特先生和蒙哥马利·沃德先生带来制止罢工,然后又因此被解雇了。是两千名加尔维斯顿码头搬运工人的破烂鞋子,马洛里先生永远不会像对待白人那样付给他们每小时五角钱。是合十祈祷的手掌,焦躁不安的呼吸,逃亡者们安静的孩子,他们来自俄亥俄州的斯普林菲尔德、印第安那州的斯普林菲尔德、印第安那州的格林斯堡、特拉华州的威尔明顿、路易斯安那州的新奥尔良,因为丧心病狂的白人已经在家乡的每一条小路、每一个角落口吐白沫了。
黑人逃避贫困和暴力的浪潮在19世纪70年代、80年代和90年代达到了顶峰,到1906年乔和维奥莱特加入进来的时候,已经趋于稳定了。像其他人一样,他们是乡下人,可乡下人是多么快就忘本了呀。他们爱上了一座城市,准备永远爱下去,仿佛就是永远的了。就好像从没有过一时一刻不爱它。他们刚一抵达火车站,或者从驳船上下来,瞥见轩敞的大街和照亮大街的奢侈的街灯,就立即知道,他们是为此而生的。在那儿,在一座城市里,他们并不像他们的自我那样新鲜:他们那更强壮、更危险的自我。刚开始,他们初来乍到的时候,还有二十年后,他们和大都会一道成长起来的时候,他们太热爱自己的这一部分了,以至于忘记了热爱别人是什么感觉——也就是说,如果他们还爱过别人的话。我并不是说他们恨别人,不,只不过他们爱的方式开始像一个大都会人了;女学生从来不在红灯前停下来,而是把街道前前后后打量一通再从人行道走下来的那种方式;还有,男人们是如何适应高楼大厦和小小的门廊的,一个女人在人群中走动时是个什么样子,或者,她的侧影在伊斯特河的背景下是多么怵目惊心。知道灯油或者一件日常用品在左近的街角就能买到、用不着跑上七哩地时,她在厨房里干家务的那份悠闲自得;推开窗户就能几个钟头地对着下面马路上的行人出神的那种令人惊讶的劲头。
那一切很少能产生爱,不过倒的确能榨出欲望来。一个女人,如果独自一人倚在乡间大道旁的栅栏上,会把一个男人搅得热血沸腾,可要是在大都会,他可能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不过,如果她甩着皮包、在大城市的街道上穿着高跟鞋匆匆疾走,或者手拿一瓶凉啤酒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鞋子挂在脚尖上晃悠着,这个男人就会对她的姿态,对石头台阶上的娇嫩肌肤,对大楼向那小巧的、晃悠的鞋子施加的重重压力作出反应,就会被她勾去了魂儿。然后他会想,他要的是那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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